人心不足蛇吞象。

***

淩晨兩點，江沈驀剛剛入睡，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

“哪位？”雖然是未知的號碼，但考慮到非常時期，江沈驀還是摁下了接通鍵。

對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正當江沈驀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那頭的人才問了一句：“你那邊怎麽樣？”

是蔣晚豐，但他的聲音異常地疲憊和沙啞。如果不是江沈驀這幾天精神高度緊張，恐怕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辨認出來。

“順利。你呢？”江沈驀已經從很多人那裏聽說了蔣晚豐的事情，版本五花八樣。光親手扼殺郎大齊孫子這一條，就夠蔣晚豐一條命了。他不明白，蔣晚豐花了那麽多年蟄伏，為什麽一個試管嬰兒就讓他亂盡手腳。

“我會拖住朗蘊，盡快在約定時間前拿到把柄。”說完，蔣晚豐掛斷了電話，留下江沈驀看著仍舊發亮的手機屏幕。

作為林蔓提供資金援助的回報，紀裴不得不在這風口浪尖陪她去新開的餐廳試吃蛋糕。她費盡心思喬裝打扮，比如把自己心血來潮買下的小號男裝統統套在了身上，最後還戴上了一個棒球帽。

“嘖。”林蔓看見眼前這個不倫不類的家夥，有種想要拎包就走的沖動，真不知道門口的侍應生為什麽要把她放進來。

紀裴沒好氣地磨了磨牙齒，氣鼓鼓地回道：“還不是為了避開記者，你以為我不想穿得美美的！”

“來，吃塊蛋糕消消氣。”林蔓把她面前的蛋糕往紀裴面前推了推。

紀裴拿叉子戳了一小塊，馥郁的巧克力熔巖包裹著糕體在紀裴的嘴裏慢慢融化，她甚至還吃到了一點草莓幹的味道。

唔，必須再來一口。

林蔓吃了好幾口，準備留著肚子等接下來的幾道甜品。她抱著自己的咖啡杯，雲淡風輕地教育著紀裴：“其實你要珍惜現在的機會，以後你求他們拍你都求不到呢。”當初她也像紀裴一樣興師動眾，後來才想通這些記者針對的不是她，而是大眾的眼球。

人們習慣去看別人人生中的笑話，而記者只是在迎合。

紀裴點點頭：“可我還是不想被拍到，怕我爸媽擔心。”

“嗯。”

紀裴吃著自己的蛋糕，腦袋卻漸漸偏向另外一個方向，而且眼睛越瞪越大。林蔓好奇，扭頭朝那邊瞄了一眼，然後對著紀裴感慨：“唔，郎才女貌有沒有。”

“連你也氣我！”紀裴拔出自己的叉子威脅著林蔓。王八蛋江沈驀，竟然帶著李姻來蛋糕店，以往每次讓他陪自己來這種地方，他總是借口要睡懶覺。

“哼！”紀裴越想越生氣，直接把叉子往蛋糕裏一插，撐著腦袋直勾勾地往江沈驀方向看去，她倒想知道江沈驀什麽時候才能註意到她。

第二份橙子芝士蛋糕已經上來，林蔓慢悠悠地切了一小塊丟進紀裴的盤子裏：“好了好了，你就別看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他老婆是吧。”

“好氣！”紀裴小嘴一張把蛋糕咽了下去，她現在嚴重懷疑江沈驀和她的約定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陪他的鶯鶯燕燕！

“那要不我直接陪你去搶人？”林蔓沖她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紀裴才不會做這麽丟人的事情呢。

紀裴和林蔓吃到倒數第二道的時候，江沈驀和李姻終於準備起身離開，他們路過紀裴一桌的時候，江沈驀竟然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紀裴。紀裴甚至聞到了他西裝大衣上熟悉的味道，可江沈驀楞是裝出冷漠的樣子，無論出於什麽原因都讓紀裴失落而且悲傷。

他們才分居幾天，江沈驀竟然就認不出她了，難道是她的化妝技術越來越高了嘛。

“我跟你講，你白眼翻到抽筋他們也不會回來了。”林蔓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把紀裴拉回現實，“男人不愛你的時候，都這樣的。”

“什麽不愛我！江沈驀他敢嗎？”紀裴壓低自己的聲音怒氣沖沖地反駁道。

“行，我的錯。江太太，我們吃蛋糕吧。”林蔓討好地勸導她。唉，看來下次還是讓自己的繼女陪自己來吃吧。

傍晚的時候，微博上就爆出了江沈驀和李姻約會的照片。紀裴一邊在廚房裏做飯一邊感嘆起網絡時代快捷和無聊。她一把將食材扔進燜鍋裏，然後抱著iPad窩進客廳的沙發裏。

她用食指點開微博下面的評論，前幾天還一邊倒的輿論竟然開始傾向於自己的。

有人說豪門是非多，還有人說紀裴是糟糠之妻，更有甚者打出了我們欠江太太一個道歉的標題，看得紀裴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不過她最感興趣的還是所謂知情人的爆料。原來李姻現在經常往江畔集團的總經理辦公室跑呢，還手牽手，還親密談話，還當家主母。

紀裴發誓這件事情了解之後一定要把江沈驀綁起來好好拷問，哼，就連她都好久沒和江沈驀手牽手了。

她一怒之下把微博刪掉，繼續回到了廚房裏努力做菜。可惜她做了那麽多，一個人根本吃不完。

“叮咚。”紀裴正準備把番茄牛腩湯盛出來，就有人敲門。她透過可視屏看見來訪者竟然是江沈珺，趕緊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頭發，然後把圍裙扔到門背後。她隱約記得江沈珺除了結婚那天來過這套房子，之後再也沒來找過他們兩個，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你……怎麽來了？”紀裴沒有什麽和江沈珺獨處的經驗，此刻覺得異常尷尬。

“來看看我的弟媳婦，是不是準備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過看紀裴的樣子，應該正常得很，依舊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

紀裴就知道她嘴裏沒好話，不過她也不想和江沈珺起爭執，便給江沈珺也盛了一碗糙米飯，遞給她：“你一起吃點兒吧。”遞完之後，紀裴又覺得自己是寂寞過了頭，竟然邀請江沈珺和自己一起吃晚飯，好在她接受了。

江沈珺沒怎麽吃過紀裴煮的飯，夾了幾筷子，倒是有些上癮了：“你做飯不錯，當初就該開個飯店，這樣就不會把那個掃把星招進來。”

“掃把星？”紀裴不是很明白，皺著眉頭問道。

“算了，說說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江沈珺沒興趣在背後說閑話，說起今天來的正題。

“啊？”紀裴一頭霧水。

“你不是跟我弟一個年紀嘛，怎麽弄得好像他娶了一個小妹妹進來。”江沈珺喜歡一點就通的人，比如李姻那樣的，可惜江沈驀偏偏挑了這麽一個不著邊際的小姑娘回來。

紀裴被江沈珺嗆得無話可說，權當什麽都沒聽見，自顧自地扒飯。真是的，這些人不知道大智若愚嘛。

“你親愛的婆婆準備反擊，你知道嗎？”江沈珺放下手中的湯碗，優哉游哉地扔下一顆深水炸彈，“還有你那個老公破產跑路的表姐，也準備一起哦。”

“你怎麽知道？”紀裴飯吃到一半，差點卡在喉嚨裏。

“你準備坐在這裏一邊吃飯一邊等她們往你身上潑臟水嗎？還是你覺得這樣的豪門游戲很好玩？”江沈珺繼續追問，把紀裴說得啞口無言。她可不希望老頭子親康覆之後聽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家裏的內鬥。

江沈珺放下手中的筷子，算是用餐完畢。她身體微微向後靠，說話的樣子讓紀裴想起當年事務所裏的女老板：“你去搞定你表姐，我來搞定關怡。”二十多年了，有些人的面具再不揭下來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好。”

“你還真是單純。不怕我也來坑你一腳嗎？”江沈珺意外地笑了笑。

“不會，至少為了江沈驀你不會。”

“關鍵時刻倒很聰明。”看來這個弟媳婦也不算是一無是處。

江沈珺不想再多停留，正準備拿上大衣走人。紀裴卻急匆匆地跑進廚房打包了一份點心：“等等，你不是懷孕了嗎？我這裏做了很多點心，你餓的時候可以吃。”她之前懷寶寶的時候就特別容易餓，估計江沈珺也會吧。

江沈珺楞了楞還是接過了，臨走前對紀裴說了聲“謝謝”。

什麽時候她也能再次懷上小寶寶呢。紀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著嘴巴胡思亂想起來。

回到廚房的紀裴發現剩菜仍舊有一大堆，又想到表姐的事情，便吭哧吭哧地將剩菜、點心都打包起來，叫了輛出租車就往爸媽的新房子裏去。

紀爸爸看見她就跟見了救星一樣，連忙說：“你快去勸勸，你媽都跟我生了好幾天氣了。”

“你還有臉說。就你護著你姐你侄女，現在好了吧，輪到你女兒倒黴了。”紀媽媽在房裏聽見父女倆的對話，扯著嗓子走了出來，然後看見一旁站著的紀裴又心疼地說道：“我們裴裴都瘦了，哪能這麽可憐。”

“媽媽，我沒什麽事。”紀裴輕聲安慰她。

“都怪媽不好，當年就不該借錢給他們做生意，統統是垃圾癟三。”

“怎麽能這麽說，小姑娘沒有壞心的。”紀爸爸在一旁聽不下去，聲音不知不覺地變響。

“你放屁！你女兒被人家在網上罵的時候你一聲不吭，你侄女倒是護得狠。我當初瞎了眼嫁到你們家，你侄女還說我是小三上位呢，你這個舅舅不用解釋解釋嘛！”紀媽媽把自己幾十年的委屈攢到了一起，說了沒幾句就紅了眼眶。

“你夠了啊，說話註意點。”

“好了！”紀裴從小就不喜歡父母吵架，如今也一樣。她知道紀爸爸護家裏人，可是一味地袒護真的有用嗎。

“爸，你現在還能聯系到表姐嗎。”

“嗯。”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想去找她。”

“別沖動，畢竟你們是表姐妹。”紀爸爸依舊想粉飾太平，他還是不願相信他從小看到大的侄女會有多惡毒。

“你就放屁吧你！就你知道血緣親情，你看看我、看看你女兒，過得是什麽生活。”紀媽媽這幾天考慮得很清楚，以前她為了紀裴忍氣吞聲，想著紀爸爸家裏的人再奇葩，紀爸爸畢竟是個好男人，如今想想實在委屈得不行，“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們兩個也離了吧。”

“媽媽！”紀裴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突然覺得腦子裏的一團亂麻變得更加龐大了。

紀爸爸沒說話，一個人跑去陽臺上抽香煙。紀裴只好留在原地勸著紀媽媽：“媽，你別說氣話，事情會過去的。”

“你不要勸，我是真的覺得沒有意思了。”最近紀媽媽聽紀裴的話，看了很多年輕人的東西，覺得自己不能再像老一輩人一樣得過且過。生命不長，何必總是苦了自己成全別人。

紀裴想說什麽，結果還沒開口已經泣不成聲。她沒想過因為自己的事情害爸媽也要分開。

紀媽媽幫她擦掉眼淚，數落道：“你這個小姑娘就是太脆弱，這有什麽好哭的啦。”

紀裴知道紀媽媽是很愛紀爸爸的，可僅僅有愛還是不夠。

“你給媽說說看，你和小江最近怎麽了？”紀媽媽也看到了關於江畔集團的流言蜚語，不過比起什麽收購案貓膩，她更關心自己女兒的婚姻。

“沒什麽。”紀裴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網上亂說的，你不要相信。”

“要是真的有什麽，也不要委屈自己，媽養得起你！”反正當初他們家就沒想過要高攀什麽豪門，離開了也好。

“媽，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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