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女孩都一樣。

***

第二天，紀裴特地起早半小時化了一個精致的職業妝。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然後微笑，藏起所有糟糕的情緒。

奇怪，今天店裏的人怎麽那麽多。她站在工作室的大門外，還沒推門而入，就聽見裏頭吵吵囔囔的聲音。難不成是那些記者跑來鬧事？多謝“Fay，你來了啊。”店長Abby看見她，趕緊沖著她打眼色，“你趕緊進辦公室，外面的事我們來處理。”

“怎麽了啊？”紀裴被Abby半拉半扯進了辦公室，途中她偷偷瞄了一眼，看見幾個女孩子拿著他們家的包袋據理力爭著，似乎是要退貨。

“不會是這批包有質量問題吧。”紀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她此刻突然想起七個字，屋漏偏逢連夜雨。

Abby叉著雙手嘆起氣來：“質量問題的話，我倒直接讓她們退了。還不是因為微博上的胡說八道。說什麽我們牌子三觀有問題，死活要退包！”

紀裴無奈地搖搖頭，這世界就是有那麽多聽風就是雨的人。

她和Abby還沒說上幾句話，外頭的爭執聲已經越來越大，眼看就要叫保安介入。紀裴終於坐不住，蹬著小高跟的靴子走了出去。她倒想看看，這些人能把她怎麽著。

“Fay！別去！”Abby意識到紀裴的動作，伸手去拉，但很明顯氣頭上的紀裴根本拉不住。

“我是工作室的負責人紀裴，請問你們有什麽問題需要我們解決嗎？”紀裴自然不會傻到怒氣沖沖地和顧客對峙。她揚著江沈驀式的招牌微笑，輕聲輕氣地詢問起來。

她粗粗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幾個人，看樣子就不是容易對付的主兒，紀裴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頭。

“哦！這就是那個□□的人啊！”開口說話的中年女人語調很尖，紮得紀裴耳朵疼。紀裴皺了皺，微笑保持不變：“這個小姐，誹謗是要吃官司的。”

“還威脅我呢！我告訴你，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買你們家的包。婚內出軌，還□□，真是給我們女人丟光臉了。你們說是吧？”中年女人的話引起旁邊人的附和。就因為這個理由，她們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會再背這個牌子的包。

“你才替女人丟臉。人雲亦雲，你就沒想過有人在背後把你們當槍使？”陸子繪從設計間走出來，她的聲音漫不經心，手裏還拿著正在縫制的樣品，仿佛只是路過的時候隨口給了一個評價。

中年女人被陸子繪嗆得面子掛不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幾個小姑娘要求退貨。一時間聲音大得紀裴都想把耳朵捂起來。

“行了，給她們退。”紀裴拔高音量吩咐下來，然後她沖這幾個女人掃了一眼，說道：“不過要是有一天你們發現這是個誤會，我希望你們能來取回這些包。多謝！”她實在不懂與客戶周旋的商業法則，扔下這句話就跑回了辦公室。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某個夜晚江沈驀說過的一段話。他說開門做生意，就是隨時得笑著把臉遞給別人打。可她只喜歡打別人的臉啊，一點兒都不喜歡被人打。

“其實你不用給她們退貨的。”哪怕告到法院，這些女人的退貨理由都絲毫站不住腳。陸子繪現在反而有些擔心，紀裴的這個舉動會不會引發退貨潮。

紀裴正在查看郵件，她被郵件裏的內容震驚到，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聽見陸子繪說的話。

“子繪，春季的秀可能要取消。”她的眼神從屏幕前移開，轉而抱歉地看著陸子繪。因為她，陸子繪幾個月的心血都將變得沒有意義了。

“又是因為……網上那些話？”陸子繪覺得相似的情節正在再次上演，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將厄運帶給了紀裴。

紀裴點點頭，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好像一直順風順水的她這兩年特別不太平呢。本來以為和江沈驀冰釋前嫌就能過上太平日子，沒想到亂七八糟的事情卻是一樁接一樁。她是不是該聽媽媽的話，多去廟裏上幾柱香呢？

陸子繪看她心情不佳，沒聊幾句就回設計間了。有些情緒，還是要在一個人的時候慢慢消化。

陸子繪走後，紀裴繼續鎮定自若地點開其他未讀郵件。

銀行發來的對賬單。刪掉。

購物網站發來的情人節減價通知。刪掉。

垃圾傳銷。刪掉。

明明她不覺得自己有多難受，可是大顆大顆的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連鍵盤都被打濕了。紀裴擡手去擦眼淚，然而越擦越多。她不想被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於是埋頭伏在了辦公桌上，索性什麽都不去想。

可不可以有人告訴她，她究竟走錯了哪一步。

那天晚上，紀裴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中校園裏。雖然現實是她和江沈驀在高中時代沒說上過幾句話，但夢境裏的他卻背著自己繞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趴在江沈驀的肩膀上，歪著腦袋和他說著奇奇怪怪的小女生想法，然後他只是笑，寵溺又溫柔。

醒過來的紀裴恍惚以為那些場景真的發生過，心裏頭一陣失落。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手機，竟然才五點，離天亮還有很久的時間。她習慣性地撥通江沈驀的電話，還沒摁下綠色的撥打按鈕，她就狠心地把手機關了。

不可以。

她答應過江沈驀的，不可以和他有一點點聯系。只是不知道江沈驀會不會和她一樣，突然覺得日子難熬起來。

睡意全消的紀裴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江沈驀那張心心念念的臉，她受不了了，最後還是爬了起來。她裹了一條紅棕色的羊絨睡袍，踢踢踏踏地小跑去書房，如果記得沒錯，相機裏的巴厘島照片還沒有導出來。

她很久沒用書房的電腦，開機的時候她才驚訝地發現電腦屏幕被江沈驀偷偷換成了自己的照片。那是一張睡顏照，自己的臉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畫面，她研究了好半天，也沒猜出江沈驀是在什麽時候偷拍的。

紀裴說不出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喜悅吧，幸福吧，但為什麽又有一點心酸。

門鈴響起的時候，紀裴已經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夢裏正演到大團圓結局，紀裴一點兒都舍不得醒來，就假裝聽不見繼續趴著。可惜外面的人來勢洶洶，鈴聲一分鐘都沒停下。

該死，不會是那些記者找上門了吧。

這次她不忍了，她要報警！

“外面都雞飛狗跳了，江太太還能睡到日上三竿啊。看來是我低估你了。”徐翩翩舉著自己的手表，沖紀裴努了努嘴。真是枉費她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提心吊膽。

紀裴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她：“你幹嘛啊，不用陪你兒子嗎？還是年審提前完成了？”過年難道不是審計部門的忙季嗎，她竟然還有時間來擾她美夢。

“狗咬呂洞賓！”徐翩翩朝她連著翻了好幾個白眼，她換了雙拖鞋走進客廳，“嘭”地把豆漿油條放到了桌子上，“還不是你最近紅得很，我來巴結巴結。”

“有道理哦，不如我也開個微博。最近就流行招黑體質的網紅，搞不好比我工作室掙得還多。”紀裴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很有阿Q精神的。

徐翩翩搖了搖頭，覺得她可能著魔了。“我說你啊，外面鬧成這樣，你是躲在家裏裝鹹魚嗎？”她看了看紀裴，如果不是水腫的眼睛，她倒真的會相信紀裴無所謂的樣子，“連小元寶都在問，娘娘怎麽會上電視的？”

“可惜不是因為什麽好事情，給元寶坍臺了。”紀裴攤手，她這次真的丟臉丟到黃浦江了。

徐翩翩替她擺好碗筷、插好吸管，有時候她真的懷疑紀裴和自家兒子是一個年齡層的。“我說你就不來個危機公關什麽的？比如買斷熱門微博，找個大V給自己澄清事實。反正你們家江先生不缺錢啊。”

紀裴吸了一大口豆漿，唔，現磨的就是好喝。至於公關什麽的，她沒有興趣，她最討厭在一堆人面前演戲了。

“你說你一個四大出來的，怎麽一點兒都不強勢呢？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徐翩翩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她。不過想來也是，以前去客戶公司，紀裴也總是團隊裏最好說話的人，隨隨便便就被人家給打發了。

真是生來就是被人疼的命。

紀裴仰頭，不服氣地替自己辯解：“所以江沈驀一說娶我，我就交信走人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只紙老虎，沒用的。”

“你哦~”徐翩翩忍不住拿手指去戳戳她的額頭，“真是比我們新進來的小朋友還不如。”

“幹嘛那麽較真，自己活得開心不就好了。”要不是當年紀爸爸非要讓紀裴去四大鍛煉學習，她才不要幹這麽嚴肅的工作呢。

“拿出你去搶限定款的精氣神。”徐翩翩不死心，只好換了種紀裴能懂的方式繼續勸導她：“難道你想和你家江先生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上嗎？你不在乎，你家江沈驀不在乎，可是江畔集團的股價多的是有人在乎。”她也是突發奇想向證券行業的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有一支操盤團隊等著給江畔集團洗盤。

只是在不告訴紀裴情節嚴重的情況下，說服紀裴站出來解釋和南轅北轍實在沒有什麽差別。

“最近集團股價跌得很厲害嗎？”紀裴咬了一口油條，若有所思地問道。

徐翩翩點頭。

“恩。”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遭遇車禍，總經理夫人涉嫌謀殺和婚內出軌，一家老小就江沈珺是正常的，也難怪股價會跌，“那你覺得我要怎麽做？”

謝天謝地，她終於說服了紀裴。

徐翩翩在紀裴的用餐時間內，把昨晚想的一整套方案簡單地向紀裴闡述了一下。

“其實就是將娛樂圈的幾個成功案例重新揉捏貫通，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坦白誠懇。”徐翩翩對公關方面並不擅長，不過有江沈驀的人指點，勝算還是很大的。

紀裴瞇了瞇眼睛：“江沈驀找過你吧。”否則一個審計經理哪裏懂這麽多公關技巧。

“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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