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太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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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裴拎著盛雞湯的保溫盒，站在特護病房門口進退兩難。她在心裏預演著待會兒可能發生的情節，她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失去理智，不能在醫院失控地鬧情緒。

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紀裴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徐翩翩發來的，她說照片是後期合成的。後頭還附著一張軟件分析的報告。

紀裴耷拉著腦袋，難道這次真的是自己太敏感冤枉了江沈驀嗎？

她忽然想起破鏡難圓的故事，整個人都失落起來。

病房門被人打開了，李聲剛好向江沈驀報告完公司的事情，準備離開。他看見紀裴等在門口，禮貌地笑了笑，側身讓她進去。

“喏，我媽煮的雞湯。”紀裴見門關上，“珰”地一聲把保溫盒放在了茶幾上。她忍不住對著沙發上的江沈驀多看了一眼，就發現江沈驀青了一圈的胡茬和越來越深的黑眼圈。他一向喜歡幹凈，怎麽今天這麽邋遢。

江沈驀聽到她弄出的聲響，終於從自己的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他冷冷地看了紀裴一眼，然後什麽都不說，繼續手頭的工作。

紀裴承認自己被這個無視的眼神傷害到了，她發誓江沈驀從來都沒有這樣對過她。委屈的紀裴咬著下嘴唇，恨恨地瞪了一眼江沈驀。真可笑，她竟然會在收到徐翩翩的信息後感到內疚，還想和江沈驀道歉，如今看來，簡直是自作多情。

紀裴轉身要走的時候，江沈驀還是出聲了。

“我沒和她在一起，更沒跟她上過床。”江沈驀的聲音清冷平靜，好像只是在闡述一個與他無關的事實，“就算你恨我，你也不能隨隨便便冤枉我。”

紀裴啞口無言地楞在原地，她努力地組織著語言：“我知道。翩翩查過了，照片是後期合成的。”是她太沖動，一看到照片就惱羞成怒，還和江沈驀發脾氣。這件事情是她做得不對，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對不起！”紀裴誠心誠意地道歉。

“你就這麽不相信我？”江沈驀有些生氣。他那麽寵她，那麽努力地彌補自己幼稚的錯誤，結果紀裴依舊不肯信他，甚至需要徐翩翩找來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紀裴知道他還有很多傷腦筋的事情等著處理，不願和他爭執下去：“你先吃午飯，我先走了。”

“你把湯帶走吧，我不想喝。”

“你是要餓死自己還是要累死自己？”紀裴最討厭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忍不出提高了語調。

“不用你管。”江沈驀不服氣地回了一句。

“哼，虧我燉了一早上。”她甚至還在網上用心地查了中藥材的各種藥理，就怕江沈驀身體支撐不住，結果某人一點兒都不領情。紀裴捏著拳頭在一邊氣得“呼呼”喘氣，卻不敢發作。

聽到這一句，江沈驀才擡頭看向紀裴：“你不是說是媽做的嗎？”

“不想跟你說話！”紀裴知道瞞不下去，索性扭著腦袋生起悶氣。

“過來。”

紀裴站在原地不動，看都不看江沈驀一眼。早知道江沈驀態度這麽不好，她就應該把湯交給護士小姐的，幹嘛非要來看他。

“裴裴。”江沈驀低聲下氣地喊了一聲，聽起來好像真的很疲憊的樣子。

紀裴偷瞄了他一眼，被他忽然軟萌脆弱的模樣折磨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小步挪到江沈驀身旁，還沒坐定，江沈驀就整個人躺倒在了她的身上。他虛摟著紀裴的腰，舒服地枕在紀裴的大腿上，調整睡姿的時候好像一只求主人撫摸的傲嬌貓咪。

江沈驀眼神直直地望著紀裴，他問她：“是不是哭了一個晚上？”

“沒有。”紀裴撒謊了，她故意躲開他的眼睛。

“傻瓜，眼睛都腫了。醜死了。”說著，江沈驀伸手去碰紀裴的眼睛。他的手痩而頎長，在紀裴的眼周暧昧地撫摸，“對不起，沒讓你開開心心地過生日。”

紀裴小聲嘟囔：“我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不該隨便相信別人的照片，讓你一個人在冷冰冰的醫院裏。明明知道你是最難過的人，我還……”

江沈驀輕輕地揉了揉紀裴的小肚子，壓抑一晚的情緒總算豁然開朗。

他們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任憑空氣在身邊安靜流轉。

“睡一會吧，我給你看著時間。” 紀裴順著他的頭發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起來。她看著眼前的江沈驀，覺得夫妻真的是世界上最奇妙的關系，明明沒有血緣維系，卻似乎只要待在一起就能無比心安。

昨晚的事故之後，江沈驀就沒有合過眼。醫院的事情、郎氏投資的事情，還有紀裴被陷害的事情，都纏得他頭大。偏偏這麽無助的時刻，紀裴還要耍小性子不肯陪在自己的身邊。

他一度以為紀裴又會連著好幾天不理他，但今天她來了，而他也可以放任自己小小地休息一下。

李姻自作主張推門而入的後果就是看見江沈驀一臉安穩地睡在紀裴的大腿上。她努力地回想，自己是否也曾見過這一幕。很可惜，答案是沒有。

睡夢中的江沈驀完全卸下了自己常年保持的禮儀和架子，毫無保留地依靠在紀裴的身上。他們身後是午間最明亮的陽光，如毛茸茸的毯子蓋在兩人相疊的身體上。

李姻承認，此刻的自己很嫉妒。

她想，也許上天真的是公平的。紀裴錯過了江沈驀青蔥的校園時代，但將擁有江沈驀的一輩子。

“咳。”

紀裴被聲音吵醒，一睜眼就看見穿著Dior黑色套裝的李姻。她被李姻的來勢洶洶嚇到，霎時間有些晃神，確認再三後趕緊把江沈驀推醒。

江沈驀才睡了二十分鐘，正是夢最香甜的時候。他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緊了緊抱紀裴的手，就是不肯起來。

“江沈驀！有人找你！”紀裴咬著牙齒警告他，硬是把人高馬大的他拽了起來。

江沈驀終於醒了過來，看見李姻並不驚訝，他隨手揉了揉自己被壓亂的頭發，仰頭問道：“蔣晚豐讓你來的？”

李姻“嗯”了一聲，然後走近他們，找了個單人沙發坐下。她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音，引得紀裴忍不住低頭瞄了一眼。

是Jimmy choo 10cm的絨面定制款，紀裴在旗艦店試過，然而她穿了不到五分鐘就急急脫下。而李姻卻把這種磨人的高跟鞋穿成了日常，她們之間，還真是天壤之別。

“她可以聽嗎？”李姻從公文包裏拿出筆記本，然後指了指紀裴。

江沈驀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其實他巴不得紀裴在這裏盯梢呢，省得過幾天跟自己秋後算賬。

結了婚的女人啊，心眼可比以前小多了。

“沒事的，你們談吧。我先回家，晚上再來給你送飯。”紀裴起身去拿自己的羽絨服，很識相地準備撤退。她雖然不放心李姻，但更不願意坐在這兒聽他們聊那麽高深的話題，而自己只能像一個小傻子點頭微笑。

“要不要我讓司機開車送你？”這幾天降溫降得厲害，下過雨的地面都結了冰，江沈驀不太放心紀裴的車技，尤其她還是開著徐翩翩的小破車來的。

紀裴搖搖頭拒絕了。

病房的門剛合上，江沈驀這才想起紀裴昨晚落在醫院的包，又急急忙忙地從櫃子裏拿出她的包追了出去。

“就這麽舍不得她啊，人家不是說了晚上給你送飯嘛。”李姻快速地敲打著鍵盤，她看了看右下角的時間界面，這個包竟然送了一刻鐘。

江沈驀將自己的位置搬到李姻的對面，他淡淡地回了句：“你不懂。”

“嘁。有什麽不懂的，我以前不也是你女朋友嘛。”李姻毫不客氣地反擊道。只是這一句不一定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卻肯定是有的。

江沈驀看了李姻一眼，她的樣子確實是在較真，他忽然覺得有必要和李姻解釋清楚。於是他合上了自己的屏幕，叉著雙手靠倒在沙發背上，悠閑的樣子好似老友談話：“不一樣。你比紀裴有事業心，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而裴裴知足常樂，除了做做菜做做點心，唯一的喜好就是買衣服。”

“所以你公司出了問題她什麽都幫不上！”

“李姻。”江沈驀並沒有被她激怒，反而耐心地解釋道：“我要娶的是妻子。重要的不是她能不能替我解決公司問題，而是她能不能給我一個安定的家。”公司的事務，他可以聘請業內的職業經理人來解決，一個不行就請兩個，然而妻子，只能是紀裴。

李姻擡頭，倔強地看向他：“這麽說有事業心還是錯！”

“沒有錯。只是我剛好喜歡紀裴那樣的。”就像有人喜歡女強人、有人喜歡小白兔，而他只是剛好喜歡紀裴。

“其實也有很多人喜歡你這樣的女生的。”江沈驀補充道。作為上級，或者說合作夥伴，江沈驀很欣賞李姻雷厲風行的做事能力。而作為曾經的戀人，他也一直相信李姻會有一個好的歸宿。

李姻苦笑，她竟然無法接話。仔細想來，其實江沈驀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同學了。他是上市公司的總經理，每天管理著十幾萬人的集團，在商場撲殺好幾年的他又怎麽會輕易被她說服。他選了紀裴，就真的是鐵了心不肯放的。

“好了，蔣總派我來不是跟你探討人生的。我們還是先討論策劃案吧。”說著，李姻把自己最新修改的策劃書版本發給江沈驀。

江沈驀很快進入工作狀態，照著方案上的一條條細則和她核實起來。

陸子繪在京都待了好幾天，她參觀了保存良好的廟宇，也試著從當地的手工藝人那裏學習傳統和服的打版。受益匪淺的她靈感頻現，正心滿意足地在自己的手繪板上進行設計，即使這是短暫的候機時間。

登機的信息傳來，紀裴收拾完自己的隨身物品，準備踏上回國的旅程。

“你！”她看見靠外座的男人竟然是嚴光，一個幾乎快要被她忘記的人。

嚴光收起自己的文件，微笑著問她：“你現在很怕我嗎？”

“沒。”陸子繪定了定心神，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慶幸直飛上海的行程並不長，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尷尬的情形。

嚴光看著她，眼神裏有一種老謀深算的意味：“以你的才華，為什麽不自己開一個工作室呢？”

陸子繪從自己的手繪板前擡起頭來，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如果我願意幫你呢？”

“不必！”這一句拒絕，陸子繪倒是回覆得幹凈利落。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下天氣預報，感覺全面進入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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