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容易積久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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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裴撕了些雞絲扔進中午煮的雞湯裏，又往裏頭燙了些新鮮的青菜葉子和菌菇。左邊砂鍋裏燉著的紅燒肉開始咕咚咕咚地沸騰，她拿起手邊的勺子舀了一小口肉汁。焦糖的味道剛好，是江沈驀喜歡的那一種甜度。

她摘下自己的圍裙，將準備好的一葷兩素一湯打包進保溫盒。雖然這些菜花了她一下午的功夫，但能為江沈驀準備愛心晚餐竟讓紀裴意外地心情大好。晃著保溫盒下樓的時候，她甚至在電梯裏哼起了歌。

趕去醫院的路上，紀裴不停催促司機，就怕飯菜涼了影響口感。誰讓她家老公是個嘴巴刁的大少爺呢，她只好犧牲一下形象，做個碎嘴的已婚婦女。

“紅燒肉！”

紀裴還沒有打開保溫盒，江沈驀就聞到了熟悉的肉香味。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樣，無肉不歡，可吃過那麽多一流大廚的飯菜，他仍舊覺得沒有一個廚師能把紅燒肉做得比她的裴裴還好吃。

“快洗手吃飯。”紀裴像幼稚園的老師把江沈驀同學從辦公桌前拎到了洗手池邊，要是等他看完這份文件，她辛辛苦苦做的菜哪還有什麽味道。

江沈驀是真的餓了。幾個小時的時間，他開了不下三個會，還要抽空和醫生討論接下來的治療方案，不知不覺耗費了很多體力。

拌著濃郁的紅燒肉醬汁，一碗飯很快見底。

紀裴一邊替他盛飯，一邊疑惑地問道：“今天胃口怎麽這麽好啊。”

“策劃案有了進展，爸的體征也穩定了。”他頓了一頓，看了看紀裴的臉色又接了一句：“媽中間醒了一趟，醫生說應該沒有大問題了。”

紀裴點點頭，又說：“那我走之前去看下她吧。”畢竟是劫後餘生，她不該糾結過去的事情。

“恩。”江沈驀接過自己的飯碗。他看見紀裴的耳邊有碎發落下，她正翹著蘭花指努力地將碎發別到耳後。唔，真是越看越覺得溫柔可愛。

紀裴被他看紅了臉，害羞地垂下腦袋，悶著聲音說：“你幹嘛，耍流氓啊。”

“你今天不要回家，我告訴你什麽是耍流氓。”江沈驀端著飯碗，一本正經朝她微笑。

“江沈驀！”怎麽到了這種時候，江沈驀還能滿腦子亂七八糟的事情呢。她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吼道：“快給我吃完！吃完我就回家了！”

江沈驀做出被嚇到的模樣，無辜地開始扒飯，時不時地用眼神祈求她原諒。

“不能只吃飯，要吃蔬菜！還有湯，我熬了四個小時呢！”紀裴頤指氣使地指揮起來。

“知道了，好兇。”江沈驀扁著嘴巴嘟囔道。他聽話地夾了一顆西蘭花，又盛了一碗湯。紀裴滿意地看著他，看樣子他今天真的心情很好。

去探望關怡的時候，江沈驀和紀裴遇見江沈珺。她剛從江民豐的病房裏退出來，估計是看見昏迷的老爺子，神情很是沮喪。

“姐，醫生說爸的指標都穩定了。醒來只是時間問題。”江沈驀靠近她，低聲安慰。其實他很了解他的姐姐，從來都是表面堅強。

江沈珺抿了抿嘴唇，她有很多想說的，但都被自己咽了下去，最後只說了一句：“你自己不要太累，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跟我講。”只要是她這個姐姐能做到的，她都會沖在第一個。

“別擔心。你就好好養胎，我還等著抱小外甥呢。”江沈驀笑著指了指她的肚子。可能是營養好的原因，江沈珺的肚子已經顯懷，這倒是讓一向強勢的她多了些柔和的女性氣質。

江沈珺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擡頭仔細地打量起江沈驀，即使自己穿了高跟鞋，他都比她高出許多。有那麽一晃神，她覺得難以想象，她和江沈驀竟然那麽快地長大，而她竟然也要做媽媽了。

大概是受雌性激素的影響，她難得語氣溫柔地囑咐道：“那你也爭氣點，我不僅想當媽，也想當姑媽。”

江沈驀對著江沈珺連著“嗯”了三聲，然後轉身沖紀裴拋了個媚眼：“聽到嗎？快努力給我生一個。”

紀裴沒好氣地捂著眼睛，她搖著頭，就當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對了，你們剛才是準備去哪裏？”看他們兩個的樣子，不像是去江民豐的病房。

江沈驀指了指另一個方向：“媽醒了，裴裴想去看看她。”

“嗯。”江沈珺往紀裴那裏看了一眼。她站在江沈驀的身後，眼神幹凈得就像一只小白兔。明明嫁到江家三年了，她怎麽還是那麽天真呢。江沈珺在心裏嘆了口氣，接道：“那我也一起去吧。”

關怡剛醒來，病房的看護人員正在給她餵一些簡單的流食。她看起來很虛弱，手背上還紮著針。看見江沈驀的時候，她一下子激動起來：“小驀……小驀……”

她的氣息薄弱，但堅持叫喚著江沈驀，不知道的，或許還真的以為江沈驀是她的親生兒子。

“呵。”

紀裴離江沈珺站得很近，她聽見江沈珺用鼻子發出的一聲輕笑。其實她一直很疑惑，為什麽江沈驀和江沈珺對關怡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以前她還懷疑是江沈珺脾氣古怪，但流產之後，她有了新的看法。

“小驀。”看見江沈驀，關怡連飯都不願意再吃，她握著江沈驀的手，委屈地訴苦：“紀裴真的太過分了！就因為我看到她和外面男人的照片，她竟然要我的命！我跟你說，這樣的兒媳婦真的不能要……”

江沈驀當然不會相信關怡的話，只好苦笑著看了紀裴一眼，希望紀裴不會生氣地摔門而去。

“呵。”這次發出輕笑的倒不是江沈珺，而是站在一邊默默看戲的紀裴。她想自己實在是心情太好才想要來這裏給自己找不爽。

“血口噴人，是不是？”江沈珺的兩只手交叉在胸前，小聲地和紀裴聊起來。她們兩個都冷漠地站在離門口很近的地方，一臉戲謔。

紀裴扭頭看了看她波瀾不驚的臉，用力地點點頭。

江沈珺勾起一個不屑的笑容：“她就這點把戲，不用怕。”

“恩。”就憑這一句話，紀裴就可以忘記她們兩個之前不對盤的事情，只想給江沈珺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難怪別人都說，當兩個女人有了共同的敵人，就會自動變成好朋友。

“你看，她還在笑。”關怡指著紀裴，害怕地控訴起來。紀裴不得不承認，作為老年人，關怡的表演能力還是很出色的。

礙著江沈驀的面子，怒火中燒的紀裴依舊保持著微笑：“媽，你醒了是好事，當然要笑啊。”

“我告訴你，我會把你的事情去跟警察說的。就算小驀不相信，警察會相信的。”關怡威脅她。

“可以，只要你開心。”紀裴繼續微笑。

“到時候我就是人證！”

“人證？人家警察都是有腦子的。不像我爸，能被你幾句話糊弄過去。”江沈珺受不了關怡賊喊捉賊的嘴臉，終於忍不住出聲反駁她。一個招數用了十幾年，也就只有她這個後媽了。

關怡被江沈珺嗆得無話可說，只好握著江沈驀的手默默流淚，好似對面兩個女人是洪水猛獸。

“媽，你別太激動。先休息吧，裴裴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小驀啊……”

“我先送姐姐和裴裴下樓。”江沈驀抽出自己的手。如果要在這三個女人之間選擇，毫無疑問，江沈驀會選擇姐姐和紀裴。

一出病房，江沈驀就伸手拉住紀裴，他怕她生氣，更怕她回家一個人生悶氣。

“你相信你媽嗎？”紀裴沒有松開江沈驀的手，只是望著他的眼睛反問：“她說我和外面的男人不清不楚，你覺得呢？”

江沈驀搖頭，回答得很堅定：“不會！”

“那就夠了。”紀裴的嘴角彎起，向江沈驀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雖然她覺得自己很委屈，但她不希望江沈驀被這些小事困住，他已經很累了。

江沈驀摸摸她的頭，把她交給江沈珺：“姐，你幫我送一下。”

“嗯，你回去吧。”

“謝謝你。”回家的路上，紀裴誠心誠意地對江沈珺道謝。恐怕此刻除了江沈珺，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你和她我都不喜歡，但實在要選一個，還是你吧。”顯然，江沈珺不接受紀裴的友好。

紀裴嘟了嘟嘴，好吧好吧，是她又自作多情了。

“我們這個後媽，喜歡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把人耍的團團轉。這次估計是鐵了心要把你趕出來。”

“是啊。”關怡今天真的做得很徹底，完全不留後路。

“不過她不會得逞的。”

“用不著你來趟這渾水。”紀裴可不想隨隨便便接受江沈珺的幫助。

“你以為我願意啊。”江沈珺瞥了她一眼，抱怨起來：“還不是我弟，護你護得跟什麽出土文物一樣。”

“有嗎？”

“有！”

回家的那條路有些堵，紀裴和江沈珺就在車裏有一搭沒一搭地鬥著嘴。幾番下來，紀裴意外地發現，江沈珺這個人還是很有意思的。難道，這就是懷孕的力量？

第二天，新聞鋪天蓋地。

疑江畔集團兒媳殺人，兒媳家世大起底。

紀裴拿著手機從被窩裏驚坐起，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任何一個字。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網絡暴力的受害者，還捎帶上自己的家人一起被貼上如此駭人的標簽。她翻看著下面惡毒的評論，不明白為什麽網民能判決連警察都不能定性的案件。

打開微信，江沈驀發來的十幾條語音就在第一行。紀裴一條條聽過來，伴著江沈驀低沈的聲音，紀裴的怒氣慢慢沈澱。真好，在自己崩潰之前，有江沈驀給自己打了一針鎮定劑。

江沈驀說已經查到了消息的來源，是紀裴那位不知死活的表姐。紀裴可以想象，破產的表姐一定是抱著赤腳不怕穿鞋的信念，硬是要拖著紀裴一家一起倒黴。

江沈驀還說，這條消息很快就會被買斷消失。

不要買。

紀裴回覆了三個字，希望還來得及。她惱怒地想，憑什麽惡人串通一氣，利用無知大眾就能騙錢呢。

沈不住氣的她立即撥通了表姐的電話，對方顯示關機。

“哼！”她用力地拍著自己的床，“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讓人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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