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善變的，誓言總是隨便的。

***

過去紀裴總以為自己會越來越愛，從沒想過也許有一天她會一點點減弱自己的愛意。她發現自己盤算著的未來常常沒有江沈驀的影子，這讓她自己都覺得恐慌。

她會在失眠時候想到房產和車子的分割，像最初別人嘲諷的那樣，決定做一個稱職的一心想嫁入豪門的壞女孩。

“那就繼續愛，直到比以前更愛。”江沈驀不顧紀裴的反抗，一把撩起她的雙腳，抱著她進臥室。

“裴裴，我們生一個孩子吧。”他深情地望著她，她很想知道這樣的眼神他是否也曾給過別人。

“不要！”

江沈驀控制著自己的力氣，熟練地解開身下人的裙子。一個溫柔如水，一個卻避之不及。

“江沈驀我討厭你！我恨死你！只有我這種傻子才會跟你結婚！”紀裴用力地在江沈驀的身上咬著、打著，江沈驀反倒輕松了，他喜歡紀裴撒潑的樣子。大概也是一種受虐心理。

不過怨氣發出來了，他們都能好過一些吧。

江沈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翻身把紀裴摟進了懷裏，他比紀裴高出不少，紀裴像母胎裏被包裹住的嬰孩一樣充滿安全感。這種安全感讓她依賴了很久，卻又想脫離。

紀裴快要睡著的時候，才聽見江沈驀低沈的聲音：“走一步算一步，好嗎？”

江沈驀不想綁得太緊。他太了解紀裴，越是抓著她肩膀往東邊趕，她越是往西邊逃。得過且過，保持現狀，是他暫時能想到最好的方案。

愛情中的束手無策，無關地位。

紀裴想要反駁的，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漸漸放松了身體回抱住江沈驀。她比誰都清楚江沈驀的回心轉意，也很珍惜，只是被揉皺的白紙總是很難恢覆如初。

那些被拋棄的夢魘，只有體會過的人，才最害怕。

第二天紀裴進工作室的時候，意外地撞見了嚴光。紀裴覺得這段日子遇見嚴光的頻率竟然比之前一年加起來的還多。難不成每分鐘百萬上下的嚴光最近也被江沈珺這只母老虎吃得死死的，只要江沈珺一發話，他就不得不推遲會議開車來工作室拿包。

正要離開的嚴光看見紀裴進來，不慌不忙地打了個招呼。他身上的那種謙和和江沈驀身上的氣質不太一樣，至於哪裏不一樣，紀裴並不能言明，只是憑借女人的第六感她總覺得怪怪的。或許是三十歲男人和四十歲男人的差別。

“咦，你買了baker spice？早知道讓你給我帶一份了。”紀裴本來還想問幾句關於嚴光的事情，可是看到工作臺上的早午餐，立刻換了心思。

陸子繪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拿起還沒打開的鮮榨飲料遞給紀裴。紀裴擺了擺手拒絕了她：“開個玩笑嘛。我吃過了。”

紀裴當然記得自己吃過早餐，是江沈驀讓秘書送來的港式早點，卻因為兩個人太過安靜吃得食不知味。她突然希望江沈驀外派出差，至少可以給自己時間學會面對鐘梓涵和隱藏在過去的謊言。

“這是我昨晚改好的聖誕節企劃，你記得看一下。”陸子繪遞給紀裴一本訂得整整齊齊的冊子，紀裴一邊翻看著一邊走去自己的辦公室。

她身後的陸子繪打開面包的包裝袋，臉上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神情。

解開戀人的心中芥蒂需要多久呢？

紀裴拿著十二月的聖誕企劃，心思卻飄到了自己和江沈驀的關系上。他想要好好過，她也一樣，可這和念書不一樣，努力的人未必就能得到自己心儀的分數。他們越刻意地偽裝、越高明地隱藏，不過是讓曾經的裂痕更加明顯罷了。

紀裴可以在人前人後告訴自己既往不咎，可回憶都在拉扯著她往相反方向跑去，何況那些故人總是不期而遇，由不得她輕松逃脫。她心煩意亂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如果有關於婚姻的考綱和練習題就好了。那她一定會熬夜學習，然後就能輕松面對江沈驀的臉。

電腦才剛打開，紀裴就收到了徐翩翩的email，文件包括江畔集團的審計準則、程序及註意事項。無論如何，對於公公的話，紀裴還是上心的。昨晚回家後她就給徐翩翩發了一個關於江畔集團審計事宜的咨詢訊息，沒想到這麽快就得到了回覆。鼠標已經點在了轉發的按鍵上，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打印下來，帶去江沈驀辦公室好好聊一下，畢竟翩翩的參考意見寫得還是很晦澀，審計事情又關系重大。

打印完徐翩翩的email，紀裴才仔細圈劃起聖誕節企劃的具體細節。看到第三頁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往桌上摔了這份企劃案，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它，就是“平庸”，平庸到讓人覺得是在故意隱藏鋒芒。

以戀人做噱頭、配合商場內的其他品牌作促銷包括剩餘的方案，都像是在炒一碗冷掉的年夜飯。紀裴覺得普通顧客早就已經對此審美疲勞，除非是那些不受控制的購物狂，才會對玻璃窗上貼著的SALE字樣產生一絲絲感覺。

紀裴不想對著工作室的員工發火，尤其是包品設計還不錯的前提下。只是企劃這一塊，她恐怕是要自己加班趕方案了。

她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寫滿了關鍵詞。

女孩，聖誕，禮物，愛。

北歐，馴鹿，鈴鐺，雪。

紀裴在諸多詞匯之中尋找聯系，圓圈和曲線把一張紙弄得滿滿的。她一次又一次否定自己的想法，然後形成新的。

如果每個包裏都裝著小驚喜呢。紀裴被自己的想法打動，馬上把陸子繪叫進了辦公室。兩個人簡單地設計完新方案，驚喜地對視。

“Fay，你怎麽想到的？”向來少言寡語的陸子繪難得地有了興趣，紀裴都覺得不好意思。

“剛好想到日本打折季福袋的傳統，就演變了下。”這麽想，紀裴發現自己的創意也有抄襲的嫌疑，不過總比廉價地聯合其他品牌一起促銷要好得多。

陸子繪理了理兩個人商量好的新方案，離開辦公室前問了紀裴：“那是不是要派人去買這些禮物啊？”

“你們先上微博統計下現在種草最多的東西有哪些，然而擬個單子給我。我確定完讓人去買！”

“好！”

江沈驀一早上開了三個會，直到獨處的午餐時間才回想起紀裴昨晚說的那番話。他們的婚姻似乎被越來越多的人看衰，甚至連今早來接自己的李聲都隱晦地撮合起自己和李姻。他只好以一句“你是不是最近在追她啊？”來搪塞，順利地把槍頭調轉。

那種不知哪裏出了錯但就是越走越遠的無力感讓江沈驀無所適從，尤其是在一段總是由他在主導的感情中。他享受感情最開始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撩撥就可以讓紀裴在懷裏笑成花。可現在的他卻束手束腳，生怕做得不到位，又怕做得太過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紀裴和自己徹底分道揚鑣吧。

“江總，郎氏投資的人到了。”

“好的。讓他們進來。”

等到江沈驀再擡頭的時候，才發現來的不是蔣晚豐，而是李姻。

李姻自然察覺到了江沈驀眼中的驚訝，索性綻開了笑顏：“很久不見，看來還是很期待我的嘛。”

被紀裴折騰的這些日子，江沈驀其他的沒學會，就知道一點——遠離一切女性。就算是走在街上被染到的香水味道都足以讓紀裴翻臉，何況這個前女友。警覺的他刻意地和辦公桌拉開距離，禮貌地寒暄起來：“你現在去郎氏了？”

“蔣總盛情難卻，我就跳槽了。”李姻一邊回答一邊順手脫下了自己的灰藍色大衣，高領的毛衣流蘇裙顯得她身材姣好卻氣質脫俗。江沈驀記憶中的李姻還是大學裏抱著自己坐在車後座的直長發女孩，不，他現在覺得就連最普通的回憶都已經變成對紀裴的背叛。

人果然不能做錯事啊。

“倒是你啊，最近很難聯系，是不是紀……”李姻湊上前，神秘兮兮地開起玩笑。

江沈驀不太喜歡這種暗含深意的試探，回答道：“就是有點忙而已。之前你的傷應該好了吧。”

“年紀大了，總歸會有一些小的後遺癥吧。”談過三年多的戀愛，李姻不可能猜不出江沈驀的表情，識相地從自己包裏拿出兩份合同遞給江沈驀。

江沈驀在電腦上已經看過一遍，眼下要做的不過是核對而已。蔣晚豐確實不能看輕，即便是江沈驀讓給他的項目，蔣晚豐都沒有抓住機會敲竹杠，反倒做得比程序化更程序化，幾乎天衣無縫。

李姻透過合同上方的視角偷看著對面的男人。她在無數的夜裏懊悔著自己當年的判斷，竟然以為江沈驀是一個沒有上進心的紈絝子弟，甚至為了去美國深造放棄這段感情。直到她在所謂“上進傑出”的人才那裏受盡冷遇，才想起江沈驀的擁抱。

“怎麽了？”江沈驀感受到李姻的目光，尷尬地擡起了頭。

李姻眨了眨眼，吹捧他：“覺得你比以前男人多了。”

“哈哈。你可以認為是紀裴的功勞。”

秘書打進內線電話，說是紀裴來了。李姻自知無趣，準備拿著包去外頭等，被江沈驀攔下了。結果紀裴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對舊情人在一本正經地談公事，她歪了歪腦袋覺得有些尷尬，指了指外面的沙發示意說：“要不要我去外面等。”

“你坐在旁邊就好了。反正是公司的事，你有權知道。”這麽清新脫俗的說辭倒把紀裴說得一楞一楞的，她乖乖地坐在茶幾邊開始“玩手機”，實則是打開微信對徐翩翩發了無數個“好尷尬”。

江沈驀簽完合同，友好地將李姻送到電梯口才折回，全程說辭堪比一套完美的商務會晤禮儀指南。

“做作！”紀裴小聲地罵著虛偽的男人，這不就是做戲給她看嘛。

江沈驀伸手在紀裴面前晃了晃，好笑地說：“是不是又在罵我？”

“沒。”紀裴翻開自己打印好的文件，嚴肅起來：“是來跟你講審計的事情。前幾年公司效益太好，這兩年增長率一下子拉不上去。喏，這裏是翩翩的專業建議，暫時可以讓公司的整體業績表現看起來好一點，不至於年報一出引起下跌。”

江沈驀仔細地掃了一遍，這對正在進行的報告編制似乎有許多指導性。今年大盤暴漲暴跌引發整個市場低迷，繼而導致公司投資性事項的缺口，江沈驀和一眾財務人員都覺得傷腦筋。

“實在不行把固定資產的折舊提高，這樣賬面價值好看點。”紀裴知道他最近很累，並不只是因為他們的感情，還有公司審計和幾個大項目合作的問題。她伸手摸了摸江沈驀皺起的眉頭，還沒來得及收手就被江沈驀握在了手心。

“是不是又被我的臉誘惑到了？”江沈驀一臉壞笑地看著紀裴。兩個人最膩的時候，紀裴對江沈驀說得最多的一句便是“這張臉怎麽那麽好看”，然後一直被江沈驀當成把柄。

紀裴惡狠狠地“哼”了一聲，拿自己手裏的資料往江沈驀頭上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我食言了。

延後了一個禮拜，我決定替你們打我自己。

and歡迎大家猜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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