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和靈魂，如何一起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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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有應酬，讓司機送你回去。”江沈驀撩起自己的袖管，假裝漫不經心地翻看著自己的文件，“還是，你要我親自送你回家？”

“我回媽媽家，好久沒回去了。”紀裴無視江沈驀那句暧昧的尾音，跑到咖啡機旁給自己做了一杯熱可可。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黃色編織紋的套裝，江沈驀從她身後望過去，覺得整個辦公室都明亮了起來。念書的時候，重遇的時候，江沈驀都不曾覺得紀裴有多貌美嬌羞，可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他對她倒有些不可自拔，莫名地上癮。

江沈驀“咳”了一下，又敲了敲桌子。可還沒開口，紀裴就嚷嚷起來：“知道了，知道了，一杯美式咖啡嘛，沒看見機器在煮啊。”

“能不能不這麽兇？”江沈驀捂著自己的心臟，滿臉受傷地抱怨起來，“你今天回家可別跟岳父吵起來。”

“切，那要看我爸想不想吵。”

紀裴和紀爸爸的脾氣從小到大都不對盤，父女兩個拍桌子摔筆的事情沒少幹過，好在紀爸爸秉承不打女兒的信條，否則紀裴可不只是留下心理陰影這麽簡單。不過，也就是這樣一個父親，卻在女兒的婚禮上差點哭出聲來。

煮咖啡的時候，紀裴有些晃神，她端著咖啡走到江沈驀面前，有些猶豫地說道：“我今天……可以睡在媽媽家嗎？”

江沈驀咖啡還沒喝進嘴裏，沈默地看了一眼紀裴。紀裴一臉緊張地解釋起來：“你別瞪我，我沒鬧脾氣。就是很久沒陪我爸媽了，想回去睡一個晚上，順便給他們做頓早飯。”

“那我應酬完過來，我也很久沒吃你做的早飯了。”江沈驀笑了下，猝不及防地空出一只手摟住了紀裴的腰，紀裴被埋在腰際的江沈驀弄得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裏看。

她想了想，無奈地“哦”了一聲。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來皮料作坊，陸子繪推開木制大門，熟門熟路地找到了負責人。她這次是來看看聖誕限定款的制作，順便挑一些時裝周所需的料子。進門的時候她看見工人在搬運新進的料子，裏面有幾匹倒是很讓她心動，她暗暗記下紋路和花色，準備待會兒先下手為強。

“陸小姐，順利的話兩周後就可以交貨。”負責人老陶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樣貌敦厚，溝通起來也不繞彎子。

陸子繪點了點頭，拿起案板上的幾個包品仔細地檢查起縫制時的線腳：“五金過兩天就會讓人送來，麻煩老板了。”

“客氣了，我們哪算什麽老板。”

陸子繪沒再說話，不過看到正在打版的工人覺得很陌生，便問道：“他們是新來的嘛？”

“對對，有幾個老員工家裏有事情就不幹了。”

“這些人手藝好像比以前的更靈巧。”陸子繪站在他們身後，安靜地欣賞著手工藝的藝術，她甚至可以自我想象出五金配件在這些包袋上的模樣，優雅又不失個性。

想起這些工人，老陶也認為是得自己運氣好，不禁沾沾自喜：“是呀，剛巧朋友把他們介紹過來。本來我還在發愁這幾批貨怎麽準時交出去呢……”

和絮絮叨叨的老陶聊完時裝周的事情，陸子繪站在工廠門口等待出租車。她是一個敏感的人，習慣了不幸和不順，對眼下這樣的生活反而感到一些隱憂。如果說工作室的一帆風順是托了紀裴的福，那嚴光對自己若有若無的好意就讓陸子繪誠惶誠恐。

她不是十五六歲的純情少女，分得清男女情誼和普通關系。

一直到十點多，紀裴才收到江沈驀的電話。心思各異的兩個人在電話裏頭免不了幾句爭執，一個執意晚上要來紀家，另一個卻希望對方能乖乖會自己家睡覺。電話掛斷，本來該在主臥看電視的紀媽媽走了出來。紀裴尷尬地想要躲會房間，卻被紀媽媽喊住。

“跟小沈吵架了啊。”從小，紀媽媽就對女兒的犟脾氣無可奈何，沒想到嫁去婆家更是被寵得變本加厲，“夫妻沒有隔夜仇，不要動不動就給我躲會娘家。“紀裴鼓了鼓嘴，低聲道：“對對對，就他好，他沒錯。”

“紀裴！我們那個年代可沒有你那麽作的。”紀媽媽教訓道。

紀裴一臉無奈不好發作，只好撕著手裏的餐巾紙發洩起來：“媽，我哪裏作了？”

“這些日子小江一直哄著你、讓著你，你還動不動給他臉色看啊？你現在吃的穿的哪樣不是他的？還有你那個工作室，要不是你是江家的兒媳婦我能想開就開嗎？”

聽著紀媽媽的喋喋不休，紀裴的臉色一下子沈了下來，她想這就是為什麽她從小就不愛跟家裏人說心裏話的原因。明明是親人，卻有著對世界不同的看法，講再多心裏話都成為南轅北轍。她很委屈地擡頭，指責道：“媽媽，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

紀媽媽因為紀裴的眼神有所動容，她坐到紀裴身邊，攬住紀裴的肩膀。這個女兒有著無法被自己左右的心意，只好提醒她：“選擇嫁到江家是你自己的決定，我跟你爸當初勸過，你聽了嗎。”

“我要是知道他們家會這樣，我肯定不會去。”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的。”

“那不是有我爸嗎。”紀裴和所有女孩一樣，覺得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男人莫過於自己的父親。

這句話倒是換來紀媽媽的一聲輕笑：“你爸不也老是向著你奶奶你姑媽嘛。女人總歸是受委屈的，裴裴。”

“可是我爸沒不要你啊。”

“裴裴，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們。”雖然常常無法理解女兒的想法，也不會用那些上得了臺面的話語去安慰她，但紀媽媽還是能聽出一些端倪。

“沒。”紀裴拍拍媽媽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擔心。這是每個人獨特的處理方式，有人喜歡把自己的歡笑與苦楚告訴所有人，渴望分享渴望安慰。也有些人願意把事情藏著自己的心裏，慢慢發酵，直到一個值得與之分享的人出現。

紀裴一直以為那個人是江沈驀，可她疑惑了。

紀裴剛吹完頭發，江沈驀就帶著中國式飯局上沾染的酒氣回來了，一個摟抱直接熏在紀裴的身上。

“不是跟你說了嘛，少喝酒！”紀媽媽家沒有解酒茶，紀裴只好跑去廚房兌點糖水給他喝。她把茶杯放到江沈驀手裏，沒想到被伺候的那一個還不太樂意地哼哼了起來。

“喝不喝！不喝我去倒了。”紀裴生起氣來在江沈驀手上擰了好大一圈，反正明天醒來他又記不得這種小事。

得不到江沈驀回應的紀裴又不忍心真的倒了，只好像哄小朋友一樣細聲說道：“喝一點嘛，糖水很甜的。”她的發絲被吹到了江沈驀的臉上，弄得他心思蕩漾。

於是借酒賣瘋的江沈驀一個反手讓紀裴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女子肌膚的細膩和凹凸讓他近乎失控。他像一個精明算計過的屠夫，撫摸著紀裴的後背和側腰，隨時準備舉起那把□□的刀。

房間裏的燈半明半暗，紀裴不喜歡太過明亮的燈光，只開了一個床頭燈。江沈驀隔著迷離朦朧的光束，打量起紀裴。她穿著自己喜歡的睡裙，留著自己喜歡的長發，做著自己喜歡的表情，這個女人怎麽可以這麽可愛。

“明明這個才比較甜。”說完，江沈驀牢牢地扣住紀裴的雙手，一雙薄唇靠近紀裴，一下一下地啄著她的嘴唇。他像只斯文的野獸，慢條斯理地脫著自己的衣服，卻不忘吻著懷中人。一開始的紀裴還想往後閃躲，卻被江沈驀的一只手摟住了脖子，她條件反射般回應起他溫柔的攻勢。

“裴裴好乖！”夫妻間的耳鬢廝磨讓紀裴終於發現自己內心住著的那只惡魔。

或許她遲遲無法同江沈驀決裂的原因不只是愛，還有兩具身體間無法覆制的契合。江沈驀眼神裏的□□就想是會傳染的疾病，穿透紀裴的每一寸肌膚直至骨髓，讓紀裴心甘情願地沈淪在他懷裏，任由他哄騙。無論前一秒她有多矜持。

沒出息。紀裴在抱住江沈驀之前罵了自己。

至於在梳妝臺上亮了好幾下的手機，似乎完全無法引起床上兩個糾纏的靈魂的註意。直到最後，手機也不閃了。

陸子繪坐在醫院外的長廊上，窗戶口的冷風一陣一陣地往她的大衣裏跑。她冷得沒知覺了，也不想去關上那扇窗。

父親打電話來的時候，陸子繪正準備熄燈睡覺。她這幾天一直睡得不好，雖然記不得夢境裏的恐懼來自何處，卻仍舊沒來由的心慌，加上聖誕企劃的方案，更是連日間的午睡都不得空，然而這個電話卻讓困意連天的她從頭到腳醒了個徹底。

她想，比冬日裏的冷水更甚的恐怕就是刀子了。

吞服大量安眠藥的母親正在搶救中。這座城市最好的急診科，是否能挽救下母親的生命，她和父親都沒有把握。沈默寡言的父親在急救室外的草坪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她遠遠望過去，總是煙雲繚繞。

母親還沒有出來，陸子繪拿著自己的手機，對著漆黑的屏幕暗自出神。這臺手機裏的聯系人少得可憐，能撥出的電話來來去去就那麽幾個，而又不是每一個都能打通。

她想要獨立地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畫地為牢，到頭來卻變成無人可知的笑話。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她甚至無法在醫院資源緊缺的今天得到一個床位。

“吃點東西吧。”

陸子繪看向眼前的那碗雞絲粥，連包裝袋都是精致的，一種難言的悲哀感襲來。她放下自己內心的矯情，感激得接過夜宵。

宿命，或許真的是她不可擺脫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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