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見過風是什麽樣子的，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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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沈驀到現場的時候，只看見紀裴氣勢洶洶地堵在路中間。她一米六的個子竟然和蔣晚豐勢均力敵，絲毫沒有被人蓋過風頭。一旁做筆錄的交警大概也是了解情況的，一本正經地奮筆疾書，連一句多餘的牢騷都不敢發。

“沈驀，你跟他們談！氣死我了！”紀裴委屈得不行，和蔣晚豐對峙那麽久終於惱羞成怒。從見到蔣晚豐那張臉開始，她的腦海裏就開始回放徐翩翩這些年受到的各種心酸疾苦。而一切痛苦的源頭如今卻依舊趾高氣昂，甚至要將翩翩唯一的依賴一同奪走。如果不是還清醒地記得這是一個法治社會，紀裴或許可能真的有一槍崩了蔣晚豐的沖動念頭。

江沈驀拉過紀裴，示意她到車子裏休息。紀裴輕輕地哦了一聲，不算答應，只是徑直走到蔣晚豐的車子旁，隔著車窗和被困的小元寶交流起來。

娘娘一定會把你帶回你媽媽的身邊。紀裴用口型告訴小元寶，可幼稚的孩子怎麽能看懂這句話，只是堅持揮著小手、扁著嘴巴扒拉窗戶。一大一小於是隔著車窗流起了眼淚。到後來紀裴蹲累了，索性跪在車窗邊陪伴小元寶。

蔣晚豐大約有一米八五，比江沈驀還高出半個頭。他穿著一身英國老牌貴族的西裝，配Jaeger的手表和Berluti的鞋，滿臉毫不在乎的樣子卻依舊像十七八歲的熱血少年，渾身上下透露著桀驁不馴四個字。

他似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天一定能將元寶帶走，就連說話時都不看江沈驀一眼：“江總，你的妻子企圖用故意傷害的方式阻攔我們父子團聚，捅到媒體那裏，江畔集團的形象不好看吧。”

“看來蔣總私生子的事情已經向郎老先生報備過了。”江沈驀也算經手過大大小小的案子，從民營老板、集團高層到政府人員，一個靠丈人上位的蔣晚豐怎麽可能讓他自亂陣腳。

蔣晚豐冷笑了一聲，回答道：“沒想到江總對於八卦話題也這麽上心。”

“呵呵，我妻子天天在我耳邊罵你，不上心也難。”江沈驀雲淡風輕地聊著家長裏短，手裏的信息卻一刻也沒停下。

“那真是多謝她了。”蔣晚豐見狀不願多做逗留，想要回到車上將小元寶直接開走，卻被江沈驀伸出的手攔下：“蔣總，好久不見連個手都不握一下嗎？”

“不必，我高攀不起。”蔣晚豐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要往車子那邊走。

江沈驀不依不饒起來，硬是擺出了握手的姿勢：“那就我來攀蔣總，也不行嗎？”

蔣晚豐盯著那只手看了一會兒，終於是礙著情面握了一下。只是他剛想走又被江沈驀再次叫下：“朗老先生似乎休養得不錯，據說最近就要回上海了。”

“郎小姐在找試管嬰兒的專家？我父親倒是有個故交是這方面的老專家，蔣總要不要考慮下？”江沈驀繼續不鹹不淡地補充起來，末了還不忘挖苦蔣晚豐怎麽不說話。

蔣晚豐向來討厭別人動不動和他談老丈人的事情，此時他的步子停在原地，手上的拳頭早已經不知不覺握緊。或許剛才他就不該起一時的憐憫之心，不該為了元寶口中的兒童套餐在這個鬼地方耽誤這麽久。“江沈驀，我勸你還是少管別人家的閑事。”

江沈驀卻不以為然，繼續說：“我是你兒子的幹爹，你的事不算是閑事。”

蔣晚豐懶得和他繞文字游戲，直截了當地警告他：“我今天肯定要帶走我兒子。你最好把你老婆拉開，否則我不能保證會出什麽事。”

“那你試試。”江沈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郎氏投資接班人街頭搶無辜小孩，疑婚外私生子。蔣總應該不想讓這個當明天的微博頭條吧。”

“江沈驀，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集團還有一個項目在爭取我們的投資，勸你不要和錢過不去。”

“事實上這個項目朗老先生十分看好，只是想看看你和其他兩位副總誰先搞定。”

“你到底想怎麽樣？”

“孩子留下，項目歸你。”

“孩子我必須帶走。”

“蔣晚豐，你的股份還沒拿到手吧。正如你所說，不要和錢過不去。”

蔣晚豐沒有再接話，他明白這個項目對於自己的重要性，雖不足以讓自己功虧一簣，但下一次類似的機會不知道又要耗上幾年。而有些東西，似乎再也等不起了。

“如果可以，下午我就讓人把項目草擬合同送到你辦公室。”江沈驀看他猶豫了，繼續加大砝碼。

“好。”蔣晚豐終於答應，從口袋裏拿出車鑰匙打開了車門。江沈驀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不甘、無奈甚至是不舍。過去江沈驀總認為紀裴是小女生情懷作祟，但他現在開始相信紀裴所說的，蔣晚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無情，甚至他是深愛著的。就好像長在深海裏的魚，孤獨地守著黑暗裏的愛。

遠處聽到車鎖打開的紀裴趕緊把小元寶抱了出來，兩雙紅彤彤的眼睛一相對，又哭得泣不成聲。紀裴收到江沈驀的提醒，立馬撥通徐翩翩的電話，讓小元寶自己和她報平安，二十多分鐘的通話才讓徐翩翩取消了回上海的打算。

紀裴抽了幾張餐巾紙替小元寶擦掉眼淚和鼻涕，小心翼翼地對他說：“這幾天你就跟娘娘待在一起，我們下禮拜再去上學好不好？”

“不行，明天繼續上學。”沒等小元寶點頭，旁邊開車的江沈驀就發話了。

“萬一他又來怎麽辦？”

“你和老師說明一下情況，這禮拜只有我們兩個才能接小元寶。”

“嗚嗚嗚，我們只能聽叔叔的。小元寶明天又要去上學了。”紀裴可憐兮兮地看著小元寶，揉著他的小臉蛋逗趣。而元寶小朋友對於上學的敏感性還是很強的，聽到不用上學本來還很開心，結果被壞叔叔一盆冷水澆下來。

江沈驀瞥了一眼縮在紀裴懷裏的小元寶，安慰他：“我們是小男子漢，才不會像娘娘一樣害怕上學，對不對？”

小元寶想了想，還是對著江沈驀認真地點了好幾下頭。

午餐時間過半，嚴光姍姍來遲。陸子繪候在工作臺邊已經許久，她憑借嚴光略微有些高的發際線認出這就是紀裴口中的姐夫，便禮貌地招呼他先在沙發上稍等。

她回到工作臺邊，再三確認手中的禮品盒中裝著江沈珺的兩款定制包袋，從顏色到款式，都與腦海中所記的要求一致，才將禮品盒交給了嚴光。

“路上塞車，等了挺久吧。”嚴光將禮品盒接過，為自己的遲到感到抱歉。他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孩子，畏縮少言，這樣的人在他這個年紀似乎很少遇見。

陸子繪搖了搖頭，然而她空蕩蕩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唱起了反調。

嚴光毫不在意地笑了幾聲，看陸子繪尷尬，便將手中打包好的素食套餐放在一旁的茶幾上：“餐廳買一送一，我剛好做個順水人情。”

陸子繪對買一送一的理由不置可否，剛想拒絕，嚴光又對她說：“本來就是給紀裴的，你不用不好意思。”然後他說了聲“再見”便走出了工作室的門。陸子繪只好對著門口略過的車影苦笑，真是一份莫名其妙的人情。

臨近晚餐的時候，小元寶看見電視上的餐廳廣告，嘟著小嘴要吃披薩。紀裴心疼他今天受到的驚嚇，便一口答應下來。趁著面粉、酵母、糖、鹽、橄欖油被扔進面包機揉成披薩面團的時候，她撥通江沈驀的電話囑咐他回家的時候買芝士、披薩草和羅勒。

江沈驀掛上電話的那一刻，忍不住對助理自嘲了一句：“你看，這就是慈母多敗兒啊。”其實他每每看到紀裴對小元寶的態度，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象他們的孩子。可如今孩子已經變成他們之間的一道傷疤，雖然結了痂卻依舊不可常常觸碰。

他到家的時候，是小元寶給他開的門。敏感的小朋友聽電梯口的腳步聲就能感應到是他，竟然自己搬來了矮腳凳給他開了門。江沈驀毫不避諱自己對小元寶的喜愛，一咕嚕把小元寶肉嘟嘟的身子抱進了懷裏。一大一小沖進廚房要給紀裴添亂的時候，一心拍面團的紀裴還以為家裏進賊了。

乘小元寶跑回客廳看動畫片的時候，紀裴把自己的擔心和盤托出：“沈驀，你為了元寶把項目簽給蔣晚豐不會有事吧？”

“傻瓜，簽給誰都是一樣的。別擔心。”江沈驀站在紀裴的身側，摸了摸她的頭發。

紀裴沾滿面粉的手往他身上拍了一記，警告他：“我昨天洗的頭，別弄臟了。”

“嫌棄我？”江沈驀索性像流氓一樣從背後摟著紀裴，腦袋靠在紀裴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朵暧昧地說著。

“元寶在，註意點好不好？”紀裴在他懷裏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掙紮無效後只好選擇安靜地做面團上的披薩醬。隔了一會兒，她才說：“那蔣晚豐的事情就算了？這麽便宜他！”

“雖然說公事公辦，但也不影響我私下教訓他。誰讓他欺負我們家老婆，對吧？”江沈驀突然在紀裴的小臉上捏了一把，而懷裏的人早就被意外的情話膩紅了臉，悶悶地說了一句：“就你這種不聲不響的人最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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