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打成平手的賽德，被你弄瞎一只眼睛丟海裏餵魚了？”艾可不是懷疑妮娜, 只憑她一個人絕對不是賽德和慕夏的對手。

“別用那種口氣, 老實告訴你，我是找了幫手。”妮娜把艾可拖到床尾。

“是誰啊？那些贗品長能耐了？”艾可八卦地打聽。

“贗品也分等級的，幫我的人, 你也認識哦。”艾可擡腳踹了踹床腳, 左右各三下。

喀拉——喀拉——

大床突然原地轉動起來, 轉了半圈, 一段延伸向下的樓梯出現在二人面前。

“怪不得哥哥一直找不到實驗室的位置，原來竟藏在王子殿下的床底。”艾可無比佩服威廉，“他睡得著嗎？”

“當然睡得著，你耳朵那麽靈，躺地上半天不也什麽沒發現嗎？”妮娜一步兩個臺階。

“餵，你能不能走慢點？”頭朝下，腳朝上，倒著下樓梯, 後背後腦勺硌得慌不算, 全身血液倒流，艾可覺得腦袋都要爆炸了。

“長痛不如短痛, 要不我直接把你踹下去？”妮娜停下腳步。

“算了，還是保持這種姿勢吧。”滾下去弄個半死不活，艾可可不樂意。

“我還以為你會求我呢。”妮娜故意放慢速度，聽著好友腦袋不斷與樓梯產生碰撞，她心情愉悅地說道。

“求你, 你也拿不出解藥。”出入口的光線越來越暗，艾可到處觀察，樓梯旁邊的墻壁連盞燈都沒掛，繼續往下走，豈不是漆黑一片？

“調查團第六分隊那群人真是天才，沒有他們，要打敗你，估計夠嗆。”妮娜嘖嘖讚嘆。

“你搶了抑制劑和配方，人有沒有一塊帶來？”

“那些自詡高尚的人，怎麽可能與咒者為伍呢？他們研究這些東西，就是為了將我們趕盡殺絕。”

“你殺了他們？”

“啊，殺了。”

“殺人的感覺，如何？”

“老實說，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很陌生、很新鮮、很緊張，當第六分隊的隊長倒在我腳下時，我才反應過來，哦，我殺了他。”

“你覺得團長會高興嗎？”

“人都死了，哪還知道這些。反正我殺人也不僅僅是為了報仇。”

“還為了什麽？愛情嗎？”

“普通人類與咒者一日無法和平相處，大家就一日沒有好日子過。這個世界，需要改變，人們的觀念也需要改變。”

妮娜說這番話時，語氣變得很嚴肅，前方後方一片黑，伸手不見五指，像極了這亂世。

咒者總有一天會聯合起來反抗，到時必定你死我亡，魚死網破。

統治權一旦交換，普通人類便會淪為被壓迫的一方。

久而久之，又會引起新一輪的矛盾。

如此往覆，無休無止。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聽完妮娜一番話，艾可大概了解了她的心思，為什麽她執意要成為人造咒者，又為什麽非嫁給威廉不可。

“如果你真的明白，就好好勸勸緹奇，讓他乖乖獻出幹細胞。”妮娜回頭看了一眼艾可。

“為了所謂的未來，提前犧牲自己嗎？”艾可也習慣性地看向了妮娜，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好友眸中閃爍著火光。

“不是犧牲，而是投資。”

“你心甘情願，躺在實驗臺上的人呢？他們也是自願成為實驗品的嗎？”

“任何人都渴求力量，尤其是窮人。吃點苦頭就能翻身，大家當然願意。”

“是嗎？”

“你若不信，可以親自下去問問他們。”

話音未落，樓梯盡頭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是鐵門在滑動。

一條縫，一束光，一股風，撕破黑暗，迎面襲來，宛若太陽初升，大地被照亮，她們的眼睛也瞬間有了光彩。

跨過一道門，邁入一個新世界。

地下實驗室的構造與昆塔城的黑市類似，監牢、活動室、醫療間、生活區、娛樂場所，一應俱全。

研究人員一律身穿白大褂、佩戴口罩，胸前別著名牌，行動自由。

小白鼠們統一著條紋囚服，四肢拴鐐銬，頸套項圈，每個人都能享受單間。

“噓——”艾可吹了一聲口哨，比起貧民窟，這兒的環境的確好上許多。

“實驗室的人比調查團的人有良心，上手術臺還會給你打麻藥。醒來有吃有喝，且不用勞作，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舒坦。”妮娜得意地向艾可介紹。

“哪怕實驗失敗，也能在睡夢當中死去，比餓死強。”艾可隨聲附和。

“你是我的好朋友，貴賓房，技術最好的醫護人員，我會統統給你安排上。”妮娜招招手，幾個白大褂馬上跑到她身邊。

“無論在什麽地方，你人氣都很高。”自進門起，所有人見到妮娜都會停下來向她行禮問好，托她的福，艾可也成了眾人關註的焦點。

“這位是艾可·赫爾梅特，來自青絲一族，亡靈現任團長的妻子，大家以後可要好好關照她。”妮娜把好友丟給了圍過來的白大褂。

“黑頭發，黑眼睛，我們實驗室終於有青絲一族的樣本了。”

“亡靈現任團長？是與王子殿下合作的禦醫大人嗎？”

“王妃殿下，我能立即解剖她嗎？”

任人圍觀、讓人品頭論足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不得動彈，無法還擊，跟待宰的羔羊一樣，艾可想，妮娜一定是故意的。

“在你解剖我之前，我會把你碎屍萬段。”這話，不是威脅，也不是逞能，上次中抑制劑若非緹奇他們趕到，艾可早大開殺戒了，第二次，她當然更加有信心。

“不用你說，誰敢動你，我先弄死誰。”妮娜知道，艾可是說給自己聽的，撂下狠話，她笑著叮囑研究員們，“她是貴客，你們不得怠慢。”

“是，王妃殿下。”幾個白大褂立即散了去。

“提取基因不致命，你沒必要跟他們同歸於盡。”妮娜拖著艾可往囚室的方向走去。

“這種地方不該存在。”通往囚室的路很寬敞，兩邊建了許多格子間，設備齊全，隔著鐵欄桿還能與隔壁鄰居暢聊，看起來快活，但以自由性命換取力量，艾可並不認同這種做法。

“每次提到實驗室和人造咒者實驗，你都很生氣，到底是舍不得自己的基因還是看不起我們這群贗品？”

“我沒有看不起任何人，只是不能原諒它毀掉別人的人生。”

“除了我，你還認識其他人造咒者？”

“之前，你不是對我的師父很感興趣嗎？”

這事，妮娜記得很清楚。

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身手卻快趕上聖騎士團的成員了，她很好奇她師從何人，所以從花城一路問到了王城。

當時，被問得不耐煩了，艾可相當敷衍地告訴她，師父是名礦工，非常厲害。

之後，無論她怎麽套話，她也沒有再透露半個字。

其實她只是想打聽打聽，並沒有和好朋友搶師父的打算，她可是淑女，對拳腳功夫一點興趣也沒有。

時隔多年，艾可居然主動提起，她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你師父難道是人造咒者。”肯定的語氣。

“青絲、白骨，我師父身上擁有雙重咒者之力。”奧茲的過去，艾可一無所知，妮娜經歷了相同的事，肯定比她知道得多。

“咦，還有別的地方再做這種慘無人道的實驗嗎？”妮娜反問。

“不，我師父說他來自藍島帝國王城亞裏亞，害他變成那般模樣的人就是威廉。”艾可又想起了奧茲的臨終遺言。

“如果這裏有青絲一族的樣本，剛才那幾個人也不會雙眼放光地圍著你轉了。”妮娜認為艾可的師父在說謊。

“那種表情不難演，倒是你這個未來王妃，真的知曉這裏的所有秘密嗎？”艾可反過來刺激妮娜。

“你師父叫什麽？”

“奧茲。”

“沒聽過這個名字呢。不過，我可以幫你查一查，如果有人蓄意栽贓陷害，可不是道歉能解決的哦。”

“那我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你的專屬貴賓室，到了。”閑聊間，二人行至囚室的盡頭，打開最後一間房，艾可把妮娜丟了進去。

滾了幾圈，艾可四仰八叉地躺在囚室中間，地板涼涼的，她把臉貼了上去，一路腦充血，終於舒服了。

“早中晚，有人定時送餐，沒我吩咐，研究人員暫時不會把你怎麽樣，你先在這好好休息休息，只要緹奇答應獻出幹細胞，你很快就會自由了。”妮娜一邊關門一邊對艾可說。

艾可不理妮娜，她閉目養神，在緹奇答應前，她一定要毀了這裏。

“明天我再來給你註射抑制劑，回見。”好友裝死，轉身前，妮娜還不忘膈應她一番。

“放心，我不會逃的。”艾可無奈地睜開眼睛，笑著目送妮娜離開，“好走，不送。”

“一個人勢單力薄，遇到老熟人，你還能如此安分嗎？”妮娜朝躺屍的艾可揮揮手。

“餵，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團長？怎麽也進來了？”

好友前腳走，鐵欄桿那邊後腳傳來質問聲，對面兩個單間是空的，隔壁有人，艾可進來時，那家夥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裏，根本看不清相貌。

“聽說你被抽了幹細胞，感覺如何？”腦袋對著欄桿，艾可的眼睛捕捉不到對方的身影，不過，這聲音，她太熟了。

“死不了，快回答我，團長怎麽樣？”慕夏激動地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咕嚕咕嚕，裹著被子的他一路滾到了欄桿邊。

“我也不知道。”艾可看著天花板，威廉會對緹奇做些什麽，緹奇得知自己不見了又會做些什麽，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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