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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怨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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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準哥哥,你現在還有沒有實權?”回去的路上,鐘離冰隨口問鐘離準。

“那你就要問咱們襄親王還肯不肯給我實權。”鐘離準打趣地看了一眼鐘離冼。

鐘離冰也看了一眼鐘離冼,還未等鐘離冼開口,鐘離冰便搶白:“咱們襄親王現下可只顧著同王妃卿卿我我,還顧得上什麽實權啊?所以,你當然還有實權啦!”

“對對對!”鐘離冼接道,“我自當效仿謙親王,一生只娶一個王妃,縱然在史冊上落個沈迷女色也無所謂。”

如今他們看著阿米拉,混不似前幾日的愁眉苦臉,終於面上也是恢覆了小女子的甜蜜幸福之態,他們也是欣慰。

鐘離冰笑道:“怎麽會是沈迷女色呢?怎說也得是夫妻和睦,堪稱後世典範啊!史書肯定是這樣寫的:‘襄親王決,正妃迪洛氏,未曾有側妃、庶妃、侍妾等。襄王夫婦鶼鰈情深,上至王侯將相,下及百姓蒼生,皆效之。’你們說是不是?”

鐘離凝點了一下鐘離冰的額頭:“人家史書都是寫文韜武略的,哪有寫男女情愛的?”

“那就從咱們阿冼開這個先例唄!”鐘離冰不假思索。

此時,阿米拉接了一句:“史書寫的什麽又有什麽打緊的?那都是給後世人看的東西了。畢竟今生今世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麽?”

鐘離冰讚道:“好個今生今世,此言實在是精辟,所以啊,你今生今世可要跟阿冼比翼□□啊!”

“冰姐姐怎麽突然想起問大哥的實權啊,是不是擔心自己這王妃做的不踏實?”鐘離冼半是頑笑地問。

“能不能借我幾個人?”鐘離冰脫口而出。

“如何?”鐘離冼問。

鐘離冰正色道:“我想去了卻一樁恩怨。”

鐘離冼笑道:“冰姐姐少有求人的時候,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不過,我可不會記你的好啊!”鐘離冰擡了擡眉毛。片刻又對鐘離準道:“阿準哥哥,你陪我去可好?”

“當然可以。”鐘離準爽快地應下。

“洛韜不是個能靜下來講道理的人,你真準備就靠自己一個人,把話跟他說清楚?畢竟,當年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

“洛韜他自己還不是也不知道麽?表哥還說是為了靳家,可那都是他太爺爺時候的事了,他又能知道什麽?上一輩的仇怨落到不知情的後人身上,實在是對這些後人太過不公。不管對洛韜,還是對我,都不公平。”

“給洛府下的帖子,我幫你寫吧。”

“你嫌我寫的字不好看啊?”

“豈敢豈敢?”鐘離準放下了已拿在手中的紙筆。

鐘離冰一邊一本正經地蘸著墨,一邊一本正經地說:“這封信,我不但要自己寫,而且要用自己的字跡,還要署自己的名。我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約他出來。”隨後又一本正經地說:“對付光明正大的人,就要用居心叵測的招數,而對付這種居心叵測的人,就要光明正大。”

“這都是什麽歪理邪說?”鐘離準無奈。

“哎呀,我是個賊嘛……”

洛韜收到了鐘離冰遣人送來的帖子。沒藏著掖著,父親洛子霖和姑母洛紫萸也都知道了。

“去什麽去,不許去!”洛紫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是個賊,她約你出去能有什麽好事?”

“紫萸,都多少年了,你夠了沒有!”洛子霖厲聲喝止,“慧清師太的教誨,你全都當做耳邊風了!”

“什麽師太!”洛紫萸怒道,“她不就是你我的妹妹麽,你還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師太’,聆聽人家的教誨了?她當初才多大,她能懂什麽?水雲卿親手殺了子霄,這樣的血海深仇,我和韞兒沒有能力報,大哥你不報,紫英又那麽沒出息,小韜的心志這麽堅定,可你卻一直對此多有阻攔。爹走的時候都沒有瞑目。難道,你還想跟水府交好嗎?”

“夠了!”洛子霖又是厲聲喝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初咱們家就站錯了位置,才落得如此境地,你又讓小韜為謹親王辦事,你是想讓咱們家萬劫不覆嗎?”

“夠了!”這次開口的是洛韜,“爹,姑母,你們都別說了。我決定去赴約。”

洛子霖和洛紫萸都轉過身看著洛韜。

洛韜道:“鐘離姑娘的父母都是俠義之人。她既然一心想好好談談,我也該去與她把話都說清楚。這些年給謹親王辦事,我也確實是累了。我想了想,如此下去終非正道,也該到了回頭的時候了。父親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下去,不知要多了多少冤魂。”

洛子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洛韜,而後又是欣慰。不想這個兒子執迷不悟了這麽多年,到如今終於算是想通了。

於是,洛韜便帶了一隊人去赴約了。鐘離冰約的地方不遠,就在剛出了達蘭答通後的一個茶攤上。

鐘離準饒有興味地問:“你今天是準備跟洛韜談談,還是準備跟他動手?”

鐘離冰若無其事道:“兩種準備我都做好了,看他的選擇了。”

眼看著洛韜來了,鐘離冰和鐘離準彬彬有禮地起身迎接。

洛韜竟也極客氣地抱拳行禮。

從前每次見面都是針鋒相對,此番這般風平浪靜的,鐘離冰倒還真有些不適應。她是險些下意識地就把兵器亮出來了。

不過,她還是友好地微笑著。

鐘離準踩了一下鐘離冰的腳,身體向前傾了傾,背對著洛韜,正對著鐘離冰,低聲提醒道:“阿逆,你笑得太假了。”

鐘離冰略略挪了挪頭,讓鐘離準擋住了她,露出了一個更假的笑容:“沒關系,他笑得更假。”

“好吧。”鐘離準無奈地聳了聳肩,坐正了身子。

鐘離冰斟了三杯酒,正色道:“洛大哥,今日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與你把水、洛兩家的恩怨說清楚。”片刻又補充道:“雖然我姓鐘離,可怎說也是半個水家人。就算你覺得我不能代表水家,我們兩個終究是卷入了這場恩怨。”隨後,她舉起了酒杯,“這杯酒,我先幹為敬。”說罷,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洛韜沒喝。他倒是直截了當:“你先喝。”

“好。”鐘離冰也爽快,把洛韜的那一杯也一飲而盡。這也是人之常情,夜羅剎手中遞過來入口的東西,自然是要謹慎小心。隨後,她又給洛韜斟了一杯。

洛韜將酒杯推了回去,“你碰過的東西,我不喝。”說著,他叫來小二,又叫了一壺酒。

鐘離冰也不惱,只是淺笑道:“洛大哥你不必如此戒備,我若是想下毒,你縱是什麽都不吃,也得著了我的道。今日是我約你出來,若是你有了什麽閃失,我定脫不了幹系。這瓜田李下的事,我何必急著動手?”

洛韜不理會,只問:“今日,你想怎麽談?須知此事,可終究是水家欠了洛家一條人命,這條人命,你打算怎麽還?你有能力還嗎?”

“大不了最後還你一條人命。”鐘離冰理了理頭發,故作瀟灑狀,“但是……你真的了解那段往事嗎?”

“我……”洛韜一時語塞。洛子霖、洛紫萸、洛韞還有洛府的其他人,當年沒有一個是在場的,連他們都說不清楚,洛韜又怎麽可能清楚?

“那你清楚嗎?”洛韜反問。

“我也不清楚。”鐘離冰坦然道,“既然我們都不清楚,何必要把上一輩的恩怨強加在自己身上?”

洛韜道:“你不是背負血海深仇之人,你當然說得輕松。”

“可是這麽多年了,你捫心自問,你有能力報得此仇嗎?”鐘離冰伸出手指,“一年,兩年,從咱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應該有三年了吧?”

洛韜有一絲惱怒。

鐘離冰續道:“我沒指望能與你化敵為友,只是希望自己行走江湖能少一個麻煩,而你也不必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誰說我報不了這個仇?”洛韜此時反而笑了,“過了這麽久,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殺了你,對於令堂大人來說,定是比讓她自己死了痛苦百倍。你說……我說的對嗎?”

鐘離冰怔了片刻,不怒反笑:“你說的,倒是不錯。”

洛韜冷笑:“做真小人總強過做偽君子,所以有話還是明說吧。”

“這樣吧。”鐘離冰提議,“我們便比試一下,如若你贏了,你今日便取了我性命去。如果你輸了,你就此罷手,此前種種,我也既往不咎,如何?”

“怎麽比?”洛韜直言問道。

鐘離冰道:“動了兵戈難免要有損傷,我們便文鬥。我們便以一只手出招相鬥,不用兵刃,點到為止,三局兩勝,你看如何?”

“你用哪只手?”洛韜默許了這個提議。

“左手。”

“你什麽意思!”

鐘離冰不動聲色,“你誤會了,其實我是左撇子。今日遇了勁敵,自然要拿出真本事。”言下之意既是表示此番對洛韜的重視,又是說她從前不用動真本事,就能把那些突如其來的追殺全都鏟平。

洛韜一時間被噎得夠嗆,說不出什麽,只得擺出架勢,做了“請”的姿勢。

鐘離冰伸出了左手。當然,她根本就不是左撇子,只是左手的手上功夫練得更好些,更便於使詐。

進攻,格擋,出掌,翻掌,切掌,側掌,出指,格擋,退守,出其不意!

第一局,洛韜勝。

鐘離冰笑道:“好功夫。”

洛韜絲毫不覺得意,只覺得鐘離冰拿生死賭約當做兒戲一般,看似幼稚,卻令人膽寒。

一來二過上了幾十招,洛韜此番竟是全然不在狀態。

第二局,鐘離冰勝。

“承讓啦!”鐘離冰抱了個拳。

第三局。

“別打了!”鐘離準一掌劈下,化解了洛韜和鐘離冰兩方的招式。

鐘離冰和洛韜不約而同地看向鐘離準,既是不解,又是慍怒。

鐘離準嘆了口氣。本以為阿逆是想平心靜氣地與洛韜談談,誰知玩心卻還是這般重。是到如今,有些話,看來還是得說了。

鐘離準道:“當年的事,我知道。”

“那你快說啊!”鐘離冰和洛韜竟是不約而同地喝了一聲。

話音落下,三人都楞了一下。這個氣氛……似乎不太對啊,好像有人……站錯了位置。鐘離冰和洛韜對視了片刻,均是一連嫌惡地轉過頭去。

鐘離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隨後正襟危坐,淡道:“當年之事,我雖非親身經歷,卻聽父親從頭講述過。當年,就在那外面,洛……洛子霄……前輩,”想了半日,他在心中選了這麽一個稱呼,自忖還算是得體,“洛前輩奉了當時的太子,也就是肅淩皇帝的命令,在此埋伏,截殺賭神。也就是……阿逆的母親,我的伯母。”雖然是三人皆知的事實,他卻習慣性地解釋了一句,隨後續道,“而在這之前,我父親便曾經暗中差人查探,查出了端倪,所以,提前埋伏了人在附近。兩方交上了手之後,洛前輩才發現有問題。慧清師太因為擔心洛前輩的安危,所以帶著家中的護衛前來相助。兩方打鬥極為混亂,洛前輩情急之下擲出毒鏢,但被我伊賽精通暗器的胡統領接住,回敬了回去。洛前輩被毒鏢擊中,痛苦難當。那次行動,洛前輩視死如歸,身上根本就沒有帶著解藥。洛前輩求伯母給他一個痛快,伯母便用暗針刺了他頭頂百會穴,一擊斃命。”

這段往事,鐘離冰和洛韜皆是第一次聽到。事情若是這樣,便是洛家理虧在先,兩家扯平,於理,此仇不應再追究了。

洛韜沈默良久,斟滿了一杯酒,舉杯道:“此事,原是我太過狹隘。水府高義,是我洛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日我滿飲此杯,算作賠罪。”說著,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鐘離冰遲疑了片刻,也站起身來,幹了面前的酒。

此時,她覺得,女子飲酒以袖掩面的禮儀,倒還當真是實用。不光是這一杯,從頭到尾她“喝”下所有的酒,其實一滴都沒有進她口中。

雖然鐘離冰同洛韜不過幾面之緣,不過根據她對洛韜的了解,在聽完鐘離準一席話之後,八成要說的應該是:“你喚水雲卿‘伯母’,你的話不過一面之詞,不能作數。”而方才洛韜輸了第二局,也不是輸在技不如人,是輸在他走神了。

隨之而來的是許久的沈默。

洛韜驟然詭笑:“酒,你根本就沒喝。”

鐘離冰只是短暫怔了片刻,隨即便笑了:“不好意思,失禮了。可我是個賊,該有的警惕還是要有。”

“沒關系。”洛韜微笑。

鐘離冰心頭一緊。洛韜這種一點就著的脾氣,竟還是泰然自若?那個微笑,是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

洛韜臉色驟變,嘔出一口鮮血。他捂著胸口,顫抖著站了起來,卻是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他牙縫中都被鮮血染紅了,嘴角卻還帶著那抹莫測的微笑。

料錯了!鐘離冰猛然警醒。

這時候,洛紫萸帶著洛家的一群護衛將他們包圍。

“姑姑……姑姑……”洛韜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洛紫萸的袖子,“侄兒……侄兒被她……暗算了。”

洛紫萸臉色陰沈,下令道:“殺!”

洛紫萸原本與洛韜在家中約定好了,她帶人在後面埋伏,洛韜上前交涉,待到最佳時機,再帶人上前一舉拿下。而洛韜在家中的表現,則完全是為了能夠穩住洛子霖,一方面不想讓他太過擔心,一方面也怕他壞了好事。

一切都已經準備停當,可洛紫萸沒想到洛韜還沒來得及發出信號,就中了暗算,命在旦夕。

鐘離準和鐘離冰都未嘗慌亂,好在,他們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鐘離準不過一個手勢,伊賽的親兵便也圍了上來,將洛家的護衛團團圍住。雙方即刻便要交起手來。

“你……果然使詐!”洛韜對鐘離冰怒目而視。這一次,大約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沒辦法,防人之心不可無。”鐘離冰站起身來,“恐怕,你已經事先服下了解藥吧。”

“你……沒事?”洛紫萸不置可否。

“我……我……”洛韜因使詐而心虛,略有些語無倫次,“姑姑,我也是權宜之計。可只要殺了她,二叔的大仇便報了!”

洛韜原是做了兩手準備。若是鐘離冰能喝下那杯毒酒,那自是一勞永逸。若是她沒喝,還可以借著自己出事,挑起家人的怒火。仇恨可以激發人的潛力,如此一來必能令他們下手更狠。可是,沒想到竟被鐘離冰說破了。此計原也算得上是一條好計,可千錯萬錯就錯在不該跟夜羅剎拼用毒。

被自己的主子使詐騙了,洛家的護衛登時氣洩了大半,但洛紫萸強行下令,洛家的護衛便一哄而上,和伊賽的親兵交起了手來。

才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伊賽的親兵便把洛家的護衛全部制服。鐘離準曾下了命令,若非迫不得已不能傷人性命,是以只殺了兩三個強行出頭的,對其餘便沒再下殺手了。

洛韜和洛紫萸欲直接動手殺鐘離冰,鐘離準氣定神閑,隨手拔出鐘離冰的彎刀,一刀挑開了兩人的招數。

突然間,洛韜胸口一滯,倒在了地上,渾身疼痛難忍,說不出了話來。

“小韜,你怎麽了!”洛紫萸心中“咯噔”一下,“你不是已經服了解藥嗎?”

“少爺!”洛韜的貼身隨從哭天搶地地跪在了洛韜身畔,“您可不能出事啊!都是承蒙了您的恩情,我得以活命,您的大恩我還沒報,您可不能死啊!”

洛韜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抓住了那人的衣襟,目眥盡裂,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你……”

“少爺啊!”那人鋪在洛韜身上,“你還有什麽話,你就告訴我吧!”說著,他貼在了洛韜面側。

待到那人直起身子,洛韜已經是疼得滿眼通紅,幾乎是要沁出鮮血來,口中,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個人也倒在了洛韜身側,腹上插著一把匕首。他沒合眼,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這一切,旁人沒看到,洛紫萸在旁側卻是全都看得清楚明了。原來……他們完全是被人設計了!毒,是那個隨從下的,他死了,不會再有解藥了!

“小韜……小韜……小韜……”洛紫萸瘋了一般地搖晃著洛韜,“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害你!”

“啊——啊——”洛韜終於忍不住,淒厲地慘叫起來。

這每一聲慘叫,都深深地戳進洛紫萸的心裏,如同椎心泣血。為了洛家,洛紫萸至今沒有嫁人,更沒有孩兒,她就把洛韜這個侄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雖然她的執念極深,可對洛韜疼愛得更是深沈。如今洛韜痛苦至此,她更是痛得如剜心一般。

“是牽機藥!”鐘離冰看了此狀,脫口而出。

話說出來,令在場眾人不寒而栗。

牽機藥是一種烈性□□,服用後腸胃劇痛,引起全身抽搐不止,頭足相就如同彎弓的形狀。兩手兩腳,忽拳忽曲,頭,或俯或仰。

相傳只有皇室在賜死罪大惡極之人時才會使用牽機藥,服了此種□□的人死狀極其可怖,可謂是服毒死中,最痛苦的死法。

“是謹……謹……謹……”洛韜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了這麽幾個字來。

離得近的人都聽見了,護衛們或以為少爺是囑咐他們要謹慎行事,可洛紫萸知道,洛韜說的是謹親王。因為洛家辦事不利,所以謹親王對他們動手了。而這位謹親王,竟已安插了人到他們身邊。

看到此時,鐘離準和鐘離冰心中不禁嘆惋。洛家的兩代人,都沒能逃得出被人利用的命數。從前位極人臣,急流勇退,後又辭官從商,家財萬貫,到如今,被所謂的仇恨纏身,卻是落得這般光景,的確是可嘆,可憫。

鐘離冰手掌一翻,拿出一小包藥粉,遞給洛紫萸,“洛姑姑,牽機藥無藥可解,大劑量的曼陀羅散,或可緩解他的痛苦吧。”

看著洛韜痛苦至此,鐘離冰心中也不是滋味。她轉過身去,淡道:“阿準哥哥,我們走吧。”

“嗯。”鐘離準應了一聲,一擡手,令伊賽的親兵收了手。洛家的護衛也沒再造次。

“等等……”洛紫萸叫住了鐘離冰。

鐘離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洛紫萸抱著洛韜,渾身顫抖,兩眼空洞,“求你……給他個痛快……”

鐘離冰一時心滯。她已殺過了不少人,且皆是因對方不欲讓她活,她才下了死手。洛韜便一心想置她於死地,可她此時卻不知該如何下手了。

“您……從來都沒殺過人嗎?”鐘離冰竟脫口問出了這一句。

“我沒有……從來沒有……”洛紫萸機械地搖了搖頭。

這許多年來她狠心至此,卻是從來都沒有殺過人。也罷,如果她真的殺過人,做事根本就不會如此拖泥帶水。就算,她真的殺過人,可這是她至親之人,又怎能下得了手?

鐘離冰緩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洛韜盯著她,她讀不懂洛韜眼中的東西。

她從袖中取出母親給她的暗針,左手找準穴位,右手猛地一用力,暗針刺進洛韜百會穴,沒入腦中。洛韜猛地一抽搐,沒了氣息。

最後一刻,鐘離冰讀懂了。洛韜在合眼之前,眼中帶著一絲釋然。

洛韜咽了氣,洛紫萸徹底癱軟了下去。水、洛兩家的仇恨和洛韜就是洛紫萸這半生的支柱,現在,這支柱都塌了,她也就倒了。

至此,水、洛兩家的恩怨,終於算是了解了。

鐘離冰說不出話來,本想著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役,本以為從此水、洛兩家背道而馳,從此再不來往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親手殺了洛韜,竟……還不是刀劍上見生死,是……給了他一個痛快。她殺洛韜,用的,竟然就是母親給她的暗針,當年水雲卿殺洛子霄,用的就是一樣的暗針。

這暗針是當年葉若瀾的胞妹給水雲卿的,鐘離冰應當喚“姨姥姥”。這樣的暗針,只得三根,硬度極大,不用借力也可以刺穿頭骨。水雲卿當年用掉了兩根,剩下的一根給了鐘離冰。現在,三根都已經壽終正寢了。

“阿準哥哥……我……又殺人了。”鐘離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不置可否。

鐘離準道:“行走江湖,誰手上還沒有幾條人命呢?”

“這是舅母跟我說過的話,你也學會了?”鐘離冰仰起頭看著鐘離準。

“我阿爹也說過。”

“看來這話什麽人都會說。”

“唉……”鐘離準不由得嘆了口氣,“我阿爹說,當年……伯母就是這樣,給了洛子霄前輩一個痛快,而今日你,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手法,給了洛韜一個痛快。還有,他們兩次,都是栽在了伊賽的親兵手上。或許就是如此,命運弄人,許多事情,來回來去,卻終究還是回到了原點。”

鐘離冰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可我爹說,歷史是不會重演的。”

“但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我阿爹說的。”

“你知道麽……”鐘離冰停下了腳步,“其實方才第三局,我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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