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商很久沒有開口，整個世界都仿佛沈默了一般。

她無法想象一個女人要有多恨，才能狠下心去害死另外一個人。只是細思恐極，全身發冷。

冷風吹過來，院子裏的血腥氣好像淡了一些，快快也被哄好了沒有繼續哭，醫生過來給他檢查，很是配合的小模樣。

＇“我媽不能留……那傅叔叔呢？”

林清商恍然想起了那個人，從她出現在這宅子的那刻起，便對她格外照顧的人。或許是看在她母親的面子上，讓她念好的學校，讓她學自己的興趣，讓她跟傅家最尊貴的少爺玩在一起。

和傅景年最初的開始，除了年少時想靠近他晦暗內心的天真之外，更有一部分，是傅叔叔的支持。

他曾不止一次告訴她，幫他好好照顧兒子。

那個因為馮嫣然的事故，幾乎一蹶不振的男人。

“你說傅叔叔，是從樓上跳下來自殺的。現下想想，他既然知道了傅書歲的所在，沒道理一切還沒解決的時候就自殺，放任你跟他繼續逍遙？”

“我媽在傅叔叔出事當天就帶著我離開，逼我拿掉孩子、發下毒誓再不許跟傅家的人來往。怕不是覺著我跟傅景年不合適，更多是，是害怕？”

她捏緊了掌心，到如今才明白過來。“是因為她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真相卻奈何不了你，為了保護我才讓我離開！”

可笑她一直誤會了不說，甚至自私的為了自己，故意忽略那些顯而易見的事實，故意告訴自己去相信陳如月。

相信一個惡魔！

“要不是她跑得快……呵呵。”

陳如月笑出了聲，誇張的音讓人聽了毛骨悚然，“全天下我最恨的人就是傅盛，她第二。他們倆能慘死在我前頭，我還有什麽可遺憾的……只可惜了我的孩子。”

“我的書歲……”

那笑聲太過絕望，林清商往後看了看，兩個孩子此刻都不在。偌大的院子裏一切都顯得那樣空曠和寂寥，她用力擦幹凈了眼淚，瞧見不遠處的黑色身影。

“傅書歲是你兒子，那我呢？”

他被人扶著，面前坐直了身體，手臂上的傷經過處理之後已經止了血，此時還無力垂在身側，滿臉蒼白，黑眸裏溢了一抹澀涼，許久之後才勉強扯開笑。

“爸要將他趕出去，你不樂意，將人藏了起來。多年之後以為被發現了，沒等爸做出決定，又將他從樓頂推了下來。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問過他的真實想法，就算他知道你的背叛，就算他知道傅書歲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卻還一直留著他性命！”

“爸出事之後你裝瘋，這麽多年一直困在那小房間裏，只默默跟傅書歲聯系。一共五年，你幾乎沒有正常跟我說過一句話！是，你對傅書歲心懷愧疚，想彌補他想保護他，我都可以理解！但我呢？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嗎？清商懷了我的孩子你逼她拿掉，害死她的母親甚至趕她離開……你有沒有想過我？”

“景年，你是我的孩子沒錯……”

陳如月情緒恍惚，勉強應聲。

可男人徑直打斷了她，面上竟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質問又像是在說無關之事。

“傅書歲制造車禍差點害死快快，到今天拿槍指著我，甚至最後開槍射中我的時候。你心裏面哪怕有過一次想起來，我也是你的兒子嗎！”

在她心裏，大概除了傅書歲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林清商恍然看過去，男人說完這段話，臉色已蒼白如紙。

“傅先生，你必須馬上去醫院。”

他點點頭，勉強撐著意識揚起眸，卻看向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女人，“別怕，剛剛那一槍純屬自衛，不會有人找你麻煩……待會給逢眠打電話讓他過來……別害怕……”

話未說完，終於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林清商眼眶不知怎的又紅了，自己都快昏過去了，還有空擔心她怕不怕？

擡起頭，她看著載著他的救護車離開，看著陳如月也被帶走。低下頭，卻看見了自己的手。

剛剛那瞬間，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槍朝傅書歲射出去，也不知射中了哪裏，更不知他死了沒有。

如今傅景年一再告訴她不要害怕的時候，才發現身體一直在抖。

好在，留下的警察和保鏢很快收拾幹凈現場，進到客廳之後，老爺子跟小家夥都盯著快快。格外緊張的樣子。

瞧見她進來，涼涼連忙開口。

“媽咪，我們帶著快快去醫院等爸爸吧？”

他小心翼翼，不知道傅景年現在的情況，只似乎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樣子。

林清商點點頭，忍住奪框的眼淚，面前鎮定下來，“我換件衣服……”

路上，歷錦時打了電話過來，知道她沒事之後松了一口氣。

“顧逢眠在去的路上了，我跟他說一聲直接去醫院找你。這邊已經安排妥當了，我看那屋子你們也不會想回去住，這段時間就在這邊呆著好了，等事情都結束之後在做打算。”

頓了頓，她放柔了聲音。

“商商，一切都過去了。”

“嗯，我知道的。”

她要好好活下去，努力活的很好很幸福。也許母親這時就在天上看著自己，報了仇又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她其實別無所求了。

老爺子坐在她身側，眼眸瞇了瞇，卻終究沒有開口。

有些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傅景年在手術室，快快磕了下順道做了檢查，倒沒有大問題。

他們到的時候，顧逢眠已經先一步調轉車頭回來。

“那一槍因為你的緣故，最後射歪了，原本對準了心臟，現在射在肩上，彈片卡在骨頭裏了不容易取出來，加上他手臂上的傷，失血過多所以手術時間長了些。別太擔心。”

林清商點點頭，在旁邊坐下。

到這時涼涼也倦了，又或許是終於感覺到害怕，小手抓緊了她的，始終不肯放開，一雙眼睛裏透著絲迷惘。

林清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懷裏抱著已經熟睡了的快快。

就這一刻，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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