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終於在兩個小時之後滅掉。

“怎麽樣？”

醫生將口罩摘掉，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到要害，倒是左手臂傷勢比較嚴重，需要長時間修養，痊愈之後可能也難恢覆到從前。另外失血過多，現在一直處理昏迷當中……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觀察期，能醒過來就沒事。”

“好、好……沒事就好。”

林清商也松了一口氣，就那一刻忽然覺著全身無力，跌靠在椅子上。

傅景年很快被推出來，直接送進了病房，那邊老爺子實是熬不了夜，勸了很久總算是離開了。

“病房是醫院對頂級的套房，旁邊有隔間，你帶著孩子在那睡？”

顧逢眠安排了好事宜之後回來，順道給她買好了孩子用的東西，“現場封鎖了，東西暫時沒法回去拿，這些都是錦時提前給孩子買的，先用著。另外，涼涼……”

他朝旁邊看去，小家夥卻楞了楞，一徑搖頭，“我要跟媽咪在一起。”

“也行。明天早上我再過來，有任何情況給我打電話。”

林清商點點頭，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很多事情獨自處理不來，何況她還帶著兩個孩子。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醒來之前，我都不會離開醫院。”

“那就好。景年才能放心。”

陪著他們上了樓，跟護士溝通之後顧逢眠便離開了，臨走時在旁邊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看了許久。

“熬過去這次，一切就都結束了。”

顧逢眠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嬰兒床，快快在上邊躺著很快熟睡過去。

她洗了澡出來，才發現涼涼一直沒有睡，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麽。

見她過來，立刻撲到了她懷裏，很用力很用力的埋首進去。

“我害怕。”

他聲音有些啞，先前一直強迫自己鎮定著，知道爸爸出了事，媽咪現在一定也很慌張。也不想在這時給人添亂。

可到這時，四下都安靜了，他才忽然感到害怕。

“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個人……他好壞，好可怕。”

“可是他現在已經被警察帶走關起來了，而且他中了槍，沒辦法再出來傷害別人。”

小家夥恍然想起了什麽，翻過身定定望著她。

“媽咪，你開槍的時候，不害怕嗎？”

林清商低聲笑開，“怕，怎麽不怕。只是當時那一幕你也在場，如果媽咪不開槍，可能你爸爸就不止是躺在床上這麽簡單。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在拿生命保護他們，她如何還能說害怕。

小家夥似懂非懂，思忖許久之後才用力點頭，“反正，媽咪就是因為爸爸才鼓起了勇氣就是。那涼涼也不能太害怕，爸爸受了傷，涼涼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要保護你跟弟弟。”

“嗯……要成為男子漢之前需要先保證充足的睡眠，媽咪陪著你，睡覺，嗯？”

涼涼點點頭，又用力深呼吸了幾下，總算肯閉上眼。

小手捏在林清商衣服上，緊緊的舍不得放開。

她看了看小家夥用力皺緊的眉，在旁邊小聲哼了哼歌，那邊在嬰兒床裏的快快似乎也有所感應，在睡夢中忽然咧開嘴笑力起來……

會好的。

她緩緩合上眼，手還一下一下拍著涼涼，忍住心裏那些覆雜的思緒，強迫自己入睡。

傅景年醒來的時候，整個病房裏都很安靜，他勉強睜了眼四下看，才發現周圍格外靜謐。

隔著一堵墻的隔間裏似乎有什麽聲音，隱約是孩子的哭鬧聲……

他張張嘴想喚人，可喉嚨幹澀的硬是說不出一個字。

盯著那處看了許久，忽然，孩子像是有了感應，非鬧著她往這個方向走。

林清商一只手拿著奶瓶，一只手抱著快快，狐疑走出來。

忽然便對上男人漆黑如墨色的眸，那雙眼睛裏透著淡淡的光，瞧著她的模樣格外冷靜，勉強張張嘴，聲音卻沙啞的聽不真切。

“過來。”

林清商總歸是忍不住，鼻尖一酸就要掉下淚來，懷裏抱著的快快仿佛知道了媽咪的情緒，也跟著“哇”的一下大哭。

原本呆在外頭的涼涼忽的沖進來。

“怎麽了，媽咪？”

他聽見了哭聲。

可怔怔在那看了兩秒，才驚呼一聲，徑直朝病床上跑過去。

“爸爸！”

小家夥用力的喊，聲音很大，看見傅景年嘴唇蠕動了下卻聽不清，興奮到也全然忽略了他此時的想法。

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想去碰碰他的，可下一刻又收回來，生怕弄著他傷口。

一來一回間，傅景年臉色頓時沈了下去，努力深呼吸一口氣，才終於說出話。

“水！”

臭小子，想渴死你爸呢。

涼涼“哦”了一聲，這才將水遞過去，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他嗆著。

幹澀的喉嚨頓時如獲新生一般，傅景年咳嗽了兩聲總算緩過來，對著那邊傻站著的女人伸出右手，“怎麽還不過來……”

林清商眨了眨眼，總算將眼淚逼回去，緩緩站到他旁邊，卻不說話。

耳邊又傳來一聲輕嘆，男人終於能將手擡起，盡了最大力氣握住她的。

“嚇著了嗎？”

聲音沈沈啞啞的，又很輕很柔，仿佛真怕她再受到驚嚇似的，林清商這下卻是真要忍不住了，眼眶頓時紅紅的。

“讓你的手沾了血……真的很抱歉。”

他捏著那雙柔嫩的小手，努力了，卻還是使不上力氣，只能搭著舍不得放。

林清商嗤了一聲，“我難道是什麽國寶不成，連血也不能見。要不是我開槍，你現在哪還能躺在這跟我說話……”

“是是是，多謝太太的救命之恩。”

“知道就好。”

終究是沒舍得再跟他吵，林清商把快快遞過去，讓他挨著親了親那嫩嫩的小臉蛋。

快快卻忽然哭了起來，很是委屈的樣子。

“怎麽了？”

某人一臉莫名，這也忒傲嬌了點，自己的爹啊，親都不讓親？

兩人面面相覷，卻是涼涼深有體會，指了指他臉上的胡茬，“紮人。”

看著快快似乎也乖了，涼涼想了想，兩只手平攤開，讓林清商把快快放在他手上。仔細調整好姿勢之後，才認認真真地道，“嗯……幹媽說要跟快快指腹為婚的，我帶他過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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