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旭問出“家在哪裏”的時候他的哥哥表情並不好看。

連帶著站在旁邊的姜艾都變得尷尬起來。

家裏的事最難說明對錯， 林旭這個問題又非常明確地表達出他們家的事的覆雜性。

姜艾看了林旭又看了林越， 越發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過來。

她明明都快走了， 結果頭腦一熱又沖了過來。

林越顯然不太想在陌生人姜艾面前談論家事，他擡了下巴看向林旭，“爸還是想讓你回去的，你什麽時候回一趟家吧。”

一片漆黑的時候姜艾看不清楚， 現在到了面前，林越看人的姿勢和林旭的習慣姿勢有幾分相似，連帶著相似的還有金絲眼鏡後的桃花眼，姜艾才能看出他們是親兄弟。

而且兩個人的脾氣看著都不怎麽好的模樣。

林旭穿上校服像校園小霸王，林越穿上西裝像那種從事暴|力事件的社會人。

兩人對峙時暗流湧動的氣氛讓姜艾坐立難安。

林旭輕笑一聲，覺得林越說的話很有意思，“什麽時候回去？躲著阿姨回去？”

林越假裝沒有聽到他語氣中的嘲諷， 推了眼鏡，“如果是阿姨不在的時候回去， 最好不過。”

緊張的氣氛又出現了。

林旭向前垮了一步，眼看著就要沖上去給他的哥哥臉上來上一拳。

姜艾兩只手死死拽了他的一只胳膊， 成功阻止他繼續向前。

林旭看向林越的眼神兇惡，要沒有姜艾的拉扯下一秒就要撲過去。

林越分了一些註意力給拉住林旭的小姑娘。

在這關頭能把林旭拉住了，可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小姑娘穿著寬大的校服，梳著馬尾， 臉上白凈，除了戴著口罩，是再普通不過的模樣。

話已經帶到， 林越也不想再呆下去，“我聽周凱說你參加運動會了，這是好事，以後多參加參加活動，或者培養點愛好什麽的，有利於全面發展。”

林越似乎想要表達出作為一個哥哥的關心，然而這份關心實在過分淺薄，只走了一下流程。

林越離開的時候姜艾才看到路邊停了一輛黑色轎車，與夜色完美融合一體。

轎車開走，姜艾看向林旭。

林旭捂了額頭平覆心情，他鮮少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姜艾都能看到他躍躍欲試的攻擊性。

如果這個時候打擾他，估計他會發火。

呼吸從急促逐漸緩慢，達到一個平緩穩定的狀態，林旭才放下手，看到姜艾關切的眼神。

姜艾輕聲開口，“你沒事吧？”

林旭沒回答。

姜艾覺得林旭可能是因為家裏事被她知道了，而產生了不愉快。

怎麽樣才能讓林旭打起精神呢？姜艾在腦中思索又思索。

林旭覺得這個場面實在是有幾分尷尬，他不太想讓姜艾知道他家裏的事，他每次在她面前做出那種強勢的姿態，現在仿佛成了個被可憐的角色。

雖然林旭並不覺得自己可憐。

姜艾低著頭，他看不到姜艾的表情。

林旭準備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說過去，沒想到姜艾先開了口。

“沒事的……”

要可憐他了嗎？林旭扯了嘴角，生出淺淡的嘲弄。

姜艾確實是那種同情心過剩的人，林旭有的時候都在想她的那些多餘的同理心是從哪裏生出來的。

她明明是個怯懦的人，卻偏偏在這種事上生出勇氣。

姜艾還是沒有擡頭，林旭挑了眉等待她的安慰。

母親去世，父親再娶，這件事被人說起的時候人們總是帶出感慨。

無論是大人們的“你要學會接受這件事，有一個人填補了母親的空缺也挺好的。”

還是同齡人無比同情的“你一定很辛苦吧。”

人們總帶著居高臨下的同情。

林旭盯著姜艾的發頂，看她伸出細白的掌心，握住他的一只手。

她的體溫比他高一些，傳遞過來柔軟的溫熱。

“沒事的……”姜艾開口，“我的爸爸媽媽也離婚啦！”

林旭感受到她說到“離婚”這個詞時微微的顫抖，但是很快她就擡頭，一臉明媚的模樣。

“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姜艾說，“但是因為已經到了谷底，所以接下來遇到的只會是好事。”

“只要努力生活就一定會遇見好事呀。”

在說謊。

如果已經坦然面對這件事，在說的時候就不應該顫抖。

如果已經能夠如此正能量地說這事，就不該眼中充斥著那份不確定。

想要照耀別人的時候自己還是濕漉漉的，像是想要給旅人溫暖的水鬼。

向別人描繪著燭火的溫度，自己卻要凍死了。

幹燥的風吹過，帶著夏日的燥熱。

林旭低下頭，他覺得姜艾這份安慰別人先捅自己一刀的方式實在好笑，但是他笑不出來。

就像姜艾之前所說，林旭對於他人的疼痛總有天然的敏感。

這樣的人總是格外招人痛恨。

林旭垂了眼，伸出指尖隔著口罩摩挲過姜艾的側臉。

被姜艾握住的那只手，感受到她的緊張。

指尖挑開口罩系帶，露出姜艾白皙的面容。

林旭低了弧度優美的脖頸，靠近她的臉，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無限放大。

實在是不習慣去除口罩的對視，姜艾別過頭，被林旭挑了下巴重新面對他。

“你救那個跛子的時候，如果帶的人不是我，你的錢包也要遭殃，你在石橋上抱著那個跳河的女生的時候，如果只有你，你就和她一起掉下去了，今天晚上如果真是打架，你過去阻攔你也會被打。”

距離太近了，姜艾能夠聞到林旭身上淺淡的香味。

和他此刻表現出來的冷淡和嘲弄的表情不同，是那種暖暖的，像是小太陽一樣的氣味。

因為緊張，姜艾腦內反而活躍到不行，生出亂七八糟的思緒。

旭，初出的陽光。

“你這樣……以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的。”

這是林旭得出來的結論。

口罩被他重新戴回耳後，連帶著碎發也被整理整齊。

林旭直起身體，從姜艾的面前走過。

姜艾眨了眨眼，看著他離開站臺，淹沒在黑夜之中。

公交車的前燈照亮暗色的小路，姜艾上了車。

今天的姜錄回來得早。

姜艾在樓下的時候能夠看到他們家燈光明亮。

從電梯走出，姜艾開了門，看到在廚房忙碌的姜爸爸。

“你回來了？我做了幹鍋雞翅。”

姜艾放下手裏的東西，換了拖鞋快步去了廚房。

姜錄今天心情不錯，和她說了病人的事，有一個和姜艾一般大的小姑娘需要做個小手術，小姑娘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模樣，爸媽害怕得一直向醫生打聽，生怕會有什麽危險。

“很厲害啊，”姜艾說，“如果是我的話，知道自己要做手術估計會哭吧。”

“你才不是小哭包呢，”姜爸爸把幹鍋端到桌上，“幼兒園打疫苗的時候你是全班最勇敢的，還幫老師安慰其他小朋友。”

你記不得的事情，父母總是重覆。

一個是他們確實印象深刻，記得你的一點一滴，另一方面是成長後交集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們的談資只有過去。

幼兒園打疫苗時堅強的女兒現在也一定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小時候對雞翅愛不釋手的小姑娘，現在也一定喜歡吃幹鍋雞翅。

姜艾把洗幹凈的碗筷放在桌上，坐在姜爸爸的對面。

“今天我們學校的運動會，我們班有好幾個第一名……”

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但是因為已經到了谷底，所以接下來遇到的只會是好事。

只要繼續努力生活就可以了。

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昨天沒有點名的後果就是，同學們知道逃了運動會也沒有後果，今天來運動會的人少了很多。

姜艾剛開始還奇怪黃毛他們為什麽會來得這麽準時，後來才反應過來今天的第一個項目就是黃毛的比賽。

觀眾比昨天少了一半多，這讓黃毛很是失落，“為什麽我的比賽不在昨天？”

他說完這句話後突然看向姜艾。

姜艾有一種被人點名的緊張，應和著點頭，“對，對呀，今天人比較少。”

“你會給我加油的吧？”黃毛眼神暗示，“一會兒我比賽的時候一定要到觀眾席第一排啊，就是那種拼命嚎叫的加油。”

突然被授予這種重要職責的姜艾認真點頭，“我會努力的。”

“不，我開玩笑的，不用真的嚎叫。”對方如此認真，黃毛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是給我加油是真的呀。”

“好的。”姜艾點頭。

說到這裏，黃毛忍不住疑惑，“姜艾，你真的會加油嗎？就運動會這種。”

黃毛這種問題的吸引力連帶著坐在前排的陸瑤瑤都回頭，非常好奇的樣子。

“放心，”姜艾目光堅定，“我給別人加過油的，我可以。”

陸瑤瑤忍不住詢問，“是誰呀？”

總覺得是無法想象的場景。

姜艾仔細回憶一番，“是給小學生加油，就是‘棒棒棒，某某小朋友，你最棒’那種。”

“不用了，”黃毛的目光也堅定起來，“我決定依靠我強大的精神力取得勝利，感謝你的支持，不用給我加油了。”

“不不不，”陸瑤瑤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一起給他加油吧，我覺得我也可以。”

黃毛一臉懵逼，覺得自己在班級的地位越來越低了。

“別傷心嘛，”周凱從後面拍了拍黃毛的肩膀，“你想象一下如果是黎青這樣給你加油，你的接受度是不是就強大很多了？”

“黎青不會這樣給我加油的，”此時的黃毛智商突然上線，“因為黎青今天根本沒有來。”

“你果然在想著黎青啊，”周凱的目的已經達到，眼神暗示，“死心吧，你和黎青沒有未來的。”

周凱在黃毛身後重覆著這句話。

黃毛拼命抱頭，“你是魔鬼嗎，你是魔鬼嗎，我不聽我不聽！”

周凱念得更歡快。

到了黃毛比賽的時候，周凱還要把這件事持續到跟著他一起上場。

姜艾看著一邊跑一邊快要哭出來的黃毛，心想周凱這個人真是惹不得的。

陸瑤瑤已經跑到看臺最前面，姜艾也記著自己的重要任務，打算從座位起身，去為黃毛加油。

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姜艾看到林旭。

林旭輕咳一聲，“你是怎麽給他們加油的？”

姜艾眨了眨眼，不知道林旭為什麽這麽問。

“我剛剛沒看到正面，”林旭說，“舉個例子，比如給我加油的話，要怎麽做？”

很簡單呀，只要替換一下名字就可以了。

姜艾面對著林旭比出點讚的手勢，“棒棒棒，林旭小朋友，你最棒！”

姜艾的表情相當認真，她越是認真擺出這種動作越是有種莫名的好笑。

林旭拍了拍姜艾的肩膀，“其實挺好玩的，還好你昨天沒給我加油。”

姜艾回憶了一下哪裏不對，突然懂了，“我會把‘小朋友’三個字刪掉的。”

“不……那個並不是重點。”

林旭給姜艾搞了這一出後姜艾的信心得到打擊，以至於陸瑤瑤想和姜艾一起用這個模式給黃毛加油的時候姜艾退縮了。

陸瑤瑤感到可惜。

人少的好處就是能夠在看臺上占個好位置。

看到黃毛比賽的樣子，陸瑤瑤哼哼兩聲，“黎青和人家說好了去加油，黃毛因為這個報名比賽，結果她完全沒來。”

姜艾也覺得這樣不好。

“你昨天沒看到，”陸瑤瑤壓低聲音，“黎青是怎麽給林旭加油的，又是遞毛巾又是遞水，好像宣告主權一樣。”

姜艾仔細思考了一下，“應該也沒有別的女生敢給林旭送毛巾送水吧？”

陸瑤瑤一臉驚訝地看向姜艾，“怎麽會沒有？”

呃？

“不只是咱們班，隔壁班幾個打扮那樣的女生也給林旭送水了。”

不用特別說明，只需要稍微拉長一點語氣，就知道“打扮那樣”的女生都是誰。

那幾個女生和林旭他們是一個風格，都是不把學校紀律當回事的，在打扮上尤為突出。

如果是黎青和林旭站在一起，姜艾還沒有畫面感，但是如果是她們和林旭站在一起，姜艾瞬間就有畫面感了。

“大佬和大佬的女人。”姜艾開口。

姜艾這麽一說陸瑤瑤也有畫面感了，給她豎了大拇指，“不愧是語文課代表，你是真的有天賦。”

陸瑤瑤想起前兩天看的校報，誠懇建議，“我覺得你的語文水平也可以在校報上連載，不比那個什麽鯨魚差的。”

姜艾在陸瑤瑤說出校報的時候就一口氣提上來，在聽到後面的話後緩慢松了口氣。

“為什麽突然說校報？”

“這幾天不是運動會嘛，大家都閑得慌，有人發現那個連載挺有意思的，最近好多人都在討論。”陸瑤瑤打開手機，讓姜艾看學校的論壇，關於校報連載的帖子已經是Hot。

原本樓主貼了原文是在討論劇情會怎樣發展，下面認真分析的，抖機靈的都有，後來歪了樓開始討論這個連載是誰寫的。

有說是語文老師的，也有說是普通學生的。

甚至有人猜測是那個不茍言笑的教導主任。

姜艾聯想到那個大腹便便的教導主任寫這種連載，抖了一抖，覺得實在是個可怕的猜測。

姜艾用著陸瑤瑤的手機向下滑動。

論壇裏的人大都用著假名，粉色星球，我叫陳孤獨，東北吳彥祖……猛地跳出來一個“林旭”。

一時間讓人產生了更多的懷疑，這個林旭真的是那個林旭嗎？

姜艾看向陸瑤瑤。

陸瑤瑤也看向手機，看到了“林旭”的名字。

因為《失落鯨魚》這一章的結尾是寫到鯨魚在天空中飛過，去別的地方找朋友。別人的留言都是鯨魚會飛到哪裏，遇到什麽動物。

有北極，有非洲，也有熊貓和考拉。

林旭冷不丁地回覆了一句：估計要飛到外太空，和外星人打架。

雖然前半句有點爭議，但是後半句話確實有著鮮明的個人色彩。

陸瑤瑤和姜艾對視一眼，是林旭沒錯。

“難以想象，林旭竟然是會討論這種話題的人，”陸瑤瑤心情覆雜，“而且他竟然把這篇連載看完了。”

姜艾的心情更加覆雜，“他連一千字的閱讀理解都不想看，原來並不是閱讀能力有問題啊……”

你這樣說就有點過分了，陸瑤瑤忍住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沖動。

“我記得班主任讓你帶著他學習，看來你的壓力很大啊。”陸瑤瑤感受到了姜艾無時無刻將學習提上話題的壓力。

陸瑤瑤不提這事就罷了，她提了這事姜艾就一陣頭大。

“林旭好像沒有寫數學作業……”

“這事也是你管啊？”陸瑤瑤感受到了神奇。

不止陸瑤瑤感受到了神奇，黃毛也感受到了神奇。

他比賽結束後回到座位就看到姜艾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凱身上。

以前姜艾不是都是和林旭互動的嗎？這兩個人什麽時候有互動了？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黃毛都感受到了這種詭異的氛圍，周凱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雖然他對自己的外貌確實有著自信，覺得自己足夠英俊瀟灑，但是被姜艾盯著和被普通女生盯著是有區別的。

如果是普通女生盯著，周凱會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又帥了，被姜艾盯著他會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臟東西。

姜艾這個人渾身散發著正經人的氣息，他難以想入非非。

而且旁邊的林旭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艾傳染了，自從姜艾盯著他後林旭視線落在他身上的時間格外的長。

周凱在自己臉上摸了好幾下，確認今天的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眼看著身邊的林旭表情也意味深長起來，周凱開始自保，主動詢問姜艾，“姜艾，你有問題要問我嗎？”

周凱自認為自己這一手操作稱得上絕妙，把姜艾看自己引申為對方有問題問自己，而不是對他的美色有什麽企圖。

“有啊，”姜艾果然上道。

周凱內心再次誇讚自己一番，“有什麽問題要問我呢？”

“你什麽時候比賽呀？”姜艾問。

周凱感覺到身邊的氣氛又壓抑了一些，萬萬沒想到把自己推進了火坑。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凱輕咳一聲，認真地看向姜艾，“雖然不知道你在什麽時候發現了我的優點，但是我需要聲明一下，我的口味比較偏向爽朗型……”

說到後面，周凱發現姜艾的表情非常迷茫，無論是害羞還是失望都看不到，感受到其中一定著什麽誤會。

“知道我比賽時間是要做什麽嗎？”周凱繼續詢問。

“嗯，”姜艾點頭，“我想借用一下林旭。”

周凱身邊的低氣壓開始春暖花開。

周凱轉頭看向林旭，林旭非常專心地玩著手機，端莊優雅，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也沒聽到自己的名字。

周凱覺得林旭應該感激他身邊現在坐著的是周凱，而不是黃毛那個呆子。

周凱拍了林旭的肩膀，“我旭哥對比賽沒興趣的，他肯定不看我的比賽，我覺得他現在就有時間！”

林旭非常配合地擡了頭，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摘了耳機，“怎麽了？”

姜艾昨天剛被他教育過，今天看他便有幾分躲躲閃閃。

她一躲閃，林旭就變得大氣，“同學之間的事有什麽好遮遮掩的，你是不是有事有求於我？”

姜艾點頭點頭。

林旭更加正直，坦蕩蕩的樣子，“同學之間的事有什麽好拒絕的，我答應你了。”

姜艾面露喜色。

周凱全程懵逼臉，沒想到林旭平時看著不和女生相處，還有這種手段。

原本帶著暧|昧氣息的事情，林旭三言兩語搞得他們兩個人無比正直，好像是約著去寫數學作業一樣。

周凱取了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兩口。

姜艾看到林旭好像沒有把昨天的事太放在心上的樣子，松了口氣，提醒林旭，“那你記得把數學練習冊帶上。”

林旭正在纏耳機的手頓了頓。

周凱嘴裏的水噗嗤一聲噴了出來，澆黃毛一頭。

“凱子你怎麽回事！”黃毛急忙護住腦袋。

周凱咳嗽兩聲，捂住嘴巴。

果然，下一秒，他就見林旭收拾東西的動作開始緩慢。

姜艾很是開心，“我們快走吧。”

周凱看向林旭的表情變得同情。

姜艾向班長借了班級鑰匙，把數學練習冊放在包裏。

林旭站在她旁邊，開了口，“我數學練習冊落在家裏了。”

姜艾看他的表情十分正直，和他在操場上說那番話一樣正直。

姜艾說，“那就去你家取吧。”

從學校到林旭家並不遠。

現在姜艾知道那並不是林旭的家，而是他租的房子。

林旭果然是有錢的，一個人租的房子是三室兩廳。房子裏只住他一個人，他東西又不多，整個房子就顯得越發空曠。

林旭給姜艾指了飲水機方向，就去找他的數學練習冊。

姜艾四處看了眼，客廳能夠用來寫作業的只有中間的矮桌，下面鋪了厚厚的地毯。

姜艾跪坐下來，攤開數學練習冊，開始看書。

老師布置的題她已經做完了，主要是預習。

姜艾剛剛低頭就有頭發從側邊垂下，她右手寫字，左手就攏了頭發，捏在手裏。

林旭拿了數學練習冊出來，看到姜艾已經進入學習狀態。

他也把練習冊放在矮桌上，他根本不知道老師講到第幾節課，見到姜艾翻到236頁，他也跟著翻到這一頁。

姜艾擡眼看到他的頁數，原本用來攏著頭發的手放下來，去糾正他的頁數，“不是這一節，是上一節。”

她傾斜了身體，伸手將林旭的書本翻到正確的頁數，指向小標題，“是這個。”

林旭哦了一聲，跳過前面的知識點，直接跳到後面去做題。

他習慣先做題，等看到不會的，再跳到前面找概念。

他做題做得快，不愧是從來不聽課但是考試總能考到中間排名的人。

姜艾看了兩眼，前幾道題的答案都是正確的。

用手撐了下巴，姜艾開了口，“林旭你其實很聰明呀。”

林旭做題的動作沒停，理所當然地接話，“對呀。”

“你稍微學習一下也不至於被老師這樣追著當反面教材，”姜艾很難理解這種行為，“為什麽不稍微學一點呢？”

林旭擡頭，看向姜艾，扯了嘴角，“因為我想要做個讓人頭疼的人。”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假話模式，姜艾指間的鉛筆飛速轉動。

林旭越是故意表現出討人厭的模樣，越是他遮掩自己真實想法時的本能反應。

鉛筆從指間落下，跌落在課本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姜艾想到另一種可能。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如果把不回家的林旭的行為反過來想。

我不乖巧，我不回家，我是一個難以搞定的麻煩。

我仿佛一根刺出現在你的心頭。

請重視我，千萬不要把我忘記。

姜艾看向林旭，平日裏老師頭疼的麻煩頭子，此刻看起來無比安靜。

啾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