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艾沒想過她和林旭會有這麽和諧的時候。

林旭在做作業， 她在預習。

姜艾習慣了一個人在家看書的狀態， 過了一會兒就散漫開來， 從自己的包裏找耳機。

耳機不在包裏，應該是留在昨天外出的那個小黃鴨的挎包裏了。

林旭看到姜艾把包掏了個空最後失落的模樣，挑眉，“找什麽呢？”

“耳機。”姜艾回答。

“我有， ”林旭開口，他將耳機拿出來後看到姜艾遲疑的表情。

放在桌上的耳機重新撿回手上，林旭輕?月?亮?獨?家?整?理?笑了一聲，“看來你用不上。”

不，並不是嫌棄是他的耳機的意思！

姜艾猛地抓住林旭的手，在對方的註視下取走耳機，“我用， 我用得上。”

“那你幹什麽一臉猶豫的樣子，”林旭的作業已經做得差不多， 趴在桌子上看她。

“怎麽說呢，”姜艾眨了眨眼， “有點驚訝你會借給我東西。”

林旭有短暫的沈默，“……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怎樣的人，把我想的也太差勁了吧。”

姜艾低了頭，有幾分心虛。

是根據你的一貫表現來判斷的。這種話說不出口。

姜艾將耳機插入手機孔， 看到對方還在盯著自己看，想了想，主動開口， “是想知道我在聽什麽嗎？”

林旭點頭點頭。

果然，好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挺可愛的人。

姜艾將一只耳機遞給林旭，打開音樂軟件。

先是幹燥的柴火燒出的劈啪聲，而後是湖水起伏的聲音，以及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書寫時產生的摩擦聲，再來是微風吹拂的聲音……

林旭眨了眨眼，這不是音樂，更像是模擬了某個場景的景象。

他仿佛置身於寒風之中的某個古堡裏，壁爐燒得正旺。

“我寫作業的時候喜歡聽白噪音，很有意思吧？”姜艾彎了眼睛。

在知道林旭的家庭情況，也主動說出了自己家裏的事後，姜艾發現她在林旭面前似乎能更加坦率一些了。

他們兩個人有了共同點，也互為保密者。

在某個風聲吹拂過去後，傳來雨水滴答滴答落下的聲音，在夏天聽著這一段倒是讓人清涼。

“把這個分享給我，”林旭顯然也覺得有趣。

“好啊，”姜艾點頭，按了手機後反應過來，“咱們兩個還不是好友吧？”

姜艾這話說得自然，她和班裏的大部分都不是好友，只有類似班長這樣的幾個必備的。

姜艾給林旭分享了音樂後點進去他的朋友圈，空白一片。

並不是那種幾天能見的空白，而是原本就沒有信息的空白。

退出微信。

姜艾戴上耳機開始繼續預習。

反正今天時間充裕，不如把後面的也都做一做。

開啟白噪音模式之後姜艾就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幹擾，認真看書。

陽臺的日光透過玻璃落在地上，跟隨著太陽移動方向。

姜艾把最後面兩章看完之後伸了個懶腰，感受到腰部的僵硬。

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動作確實不是一件好事，手臂撐著矮桌站起來，姜艾發現除了腰以外腿也是麻木的。

在原地踏了幾步，姜艾看到林旭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林旭身邊，果然看到林旭做完了最後一個題。

他的手臂壓了練習冊的一角，側著枕在手臂上，垂下又密又濃的睫毛。

明明是個小惡魔的性格，安靜的時候卻乖巧得像個天使。

姜艾輕輕跪下，嘗試著拽了拽被他壓著的練習冊。

林旭微微皺眉，顯然被打攪了安寧。

姜艾松開手，他的眉頭又變得舒展。

停了兩分鐘後姜艾又嘗試著再次移動練習冊。

萬萬沒想到，林旭還真是個敏|感的人，在她再一次小心翼翼拽練習冊的時候，林旭不僅皺了眉頭，還有了回應。

林旭頭在自己手臂上蹭蹭，鼻腔發出反抗的聲音，“嗯！”

這個聲音又細又小，像是動物的幼崽。

“稍微忍耐一下下，”姜艾輕聲開口，“我檢查一下你的作業。”

如果林旭能夠完美地交給數學老師一份作業，她這個監督員也與有榮焉。

不知道聽沒聽到姜艾的聲音，林旭依舊發出了帶有情緒色彩的反抗。

“嗯！”

“胳膊擡上去一點點，馬上就要拿到手上啦。”姜艾勝利在望。

“嗯！”

成功把練習冊拿到手上，姜艾松了口氣。

姜艾的註意力被別的事物吸引，是林旭亂糟糟的頭發。

他頭發其實不算長，自帶微微的自來卷，有種莫名的蓬松感。

姜艾還沒有摸過自來卷的人的頭發，頓時有幾分好奇。

伸出食指，姜艾輕輕碰了碰一小股卷毛，比想象中柔軟。

如果整個手擼上去的話，一定會非常好摸吧……

姜艾收回了躍躍欲試的手，告訴自己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姜艾開始查看林旭的答題。

她先翻到前面，果然整個練習冊白凈得幹凈。

林旭根本不是單純的沒帶練習冊，怕是這個練習冊發下來後他就一直扔在家裏沒動過。

像是感應到姜艾對他的不滿，睡熟的林旭又發出聲音，“嗯！”

姜艾瞥了林旭一眼，模仿他的聲音，從鼻腔裏發出類似的聲音，“嗯！”

繼續翻書。

“嗯！”

“嗯！”

……

林旭醒來的時候頭還有點懵。

在矮桌上睡覺的姿勢比教室的課桌還要難受。

姜艾就坐在他的旁邊，正在翻他的練習冊。

姜艾常用鉛筆，在他算錯的提目旁邊寫了正確答案，標了註解。

看來沒帶發帶確實讓她有些困擾，她騰出一只手用來握住頭發，讓頭發不要跟隨著她的動作垂下。

這個家裏一直空蕩到可怕，出現了一個她倒也顯得充實起來。

林旭枕在桌上盯著姜艾看。

如果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姜艾的話就是“清淡”，她眉眼間都是柔和，所以總給人以各種錯覺。

偏偏這樣寡淡的人卻有一個豐富的內心世界。

她像是被厚厚椰殼包裹的嫩芽，生機都在裏面，外面是幹枯的顏色。

窗外已經是夕陽的色彩，房屋內的光線逐漸暗淡，淺紅的色彩映在屋內。

林旭並不覺得饑餓，渾身是暖暖的懶散，他甚至希望時間就這樣停留下去。

姜艾一直握著自己頭發的手手腕因為保持一個動作而略有酸痛，她松開手，甩了甩手腕。

而後有人替她收攏了頭發。

姜艾空出一只手來，便繼續寫林旭這道錯了的題的正確解析。

她一道題寫完，突然反應過來。

果然看到林旭一只手臂撐了下巴看她，另一只手拽了她的頭發。

這是什麽奇怪的行為啊！

姜艾向旁邊偏了一下身體，林旭收攏的發絲從他指尖流過。

兩人有短暫的對視。

林旭抿了唇。

姜艾才發現林旭其實是貓咪嘴，嘴巴是M型，天生的唇角上揚。

他現在其實是沒有情緒的，但是唇角的弧度實在是讓人有點在意。

“練習冊裏的題大部分都答對了呀，”姜艾誇讚，“非常厲害呢。”

林旭將姜艾手裏的練習冊拿回去，看上面寫的幾道題。

姜艾手機震動，是陸瑤瑤發來的短信，說讓她同意一下好友。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她稀少的好友隊伍突然壯大起來。

在通過了好友申請後陸瑤瑤飛快發來一個信息：【你寫完數學作業了嗎？晚上一起擼串嗎？】

姜艾盯著這條信息，良久，而後將手機重啟。

再打開手機，重新進入微信，查看這條信息。

是邀請沒有錯。

姜艾默默捂住胸口……她這是，他這是受到了邀請！

正在看自己錯題的林旭擡頭看了好幾眼，不知道姜艾到底在做什麽。

兩分鐘後，姜艾給姜爸爸打通電話，“爸爸……今天晚上遲一點回家，要和同學一起吃飯。”

那邊的姜錄比姜艾本人還要緊張，“同學邀請你了嗎？一起吃飯是嗎？男生女生？錢夠嗎？”

“對，是吃飯，女生，錢夠了。”姜艾一個個回答。

“爸爸再給你轉兩百塊錢，面對同學要大方一點，掏錢的時候要搶著付，不能做小氣的事情呀。”姜錄生怕姜艾不知道人情世故。

“嗯嗯，我知道。”姜艾表情認真。

“那你要不要回家換一套衣服，穿著校服出去是不是給人的印象不太好？”姜錄還在操心。

……不，應該不用。

姜艾回覆陸瑤瑤：【好呀。】

陸瑤瑤那邊發來信息：【那就在紅木巷等你啦！】

姜艾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但是並不代表她對這種活動就沒有興趣。

她還是第一次接受這種……女高中生群體生活的邀請，是那種女生們一起快快樂樂擼串喝果啤的快樂。

和這種快樂相比，林旭就顯得不值一提，反正她已經寫了解析。

姜艾扭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旭，“我有點急事，先走了。”

林旭扯了嘴角，姜艾當著他的面給爸爸打手機說要和別人一起吃飯，轉眼就能在他面前說是有急事。

正巧林旭接了個電話，是周凱打來的，那邊說著什麽，他也散漫地應著，“餵，對，還沒吃飯呢。”

姜艾已經把練習冊收拾到包裏，準備起身離開。

林旭的通話還未結束，一只手抓了她的手腕，“一起吃飯唄。”

和她說了這句話後，林旭又對周凱說，“你們都決定了是嗎？”

姜艾非常堅定地拒絕了林旭，把他的手一寸寸拉開，“我有更重要的活動，請你不要耽誤我忙碌的行程。”

二十分鐘後，姜艾與陸瑤瑤坐在一起，對面坐著周凱幾個人。

周凱看向姜艾，有點困惑，“旭哥沒和你一起來嗎？不是說好一起的嗎？”

姜艾扭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陸瑤瑤，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突然和這群人熟悉起來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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