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實習期滿三個月的時候，沈冉仿佛松了一口氣。

半個月前，她的直接上司找她談話，問願不願意簽合同。

沈冉心中早有打算，語氣上模棱兩可，將前幾天想好的措辭搬了出來，刪繁就簡，只在自己的想法與公司的要求做一次對比，委婉快速地表達了要離開的意思。

上司表示可惜，並再次在她的能力上誇了一次。

沈冉早就做過一番觀察對比，這家公司實習還行，留下來恐怕有些為難。

一些是來自於老員工的不滿與吐槽，一些是親身感受的待遇與福利。

這麽大的城市，她不信會吊死在一個地方。

等蓋到公司總部的公章，她順利上交論文終稿，拿到畢業證，又參加了畢業典禮，正式成為合格的本科生。

沈冉再一次加入畢業生找工作的潮流，一面又準備著找房子搬東西。

她剛剛發出去幾個簡歷，對著電腦拿起水杯喝水休息。

羅妙妙在後面理著書籍，實在想不通：“你把公務員的機會給推了，又放棄留在實習公司，就為了現在和別人一起搶工作機會？你傷不傷腦筋？折騰地累麽？”

“對啊，你到底怎麽想的？”溫靜也疑惑不解。

倒是吳莉姝想對了，她猜：“你是不是在考慮陳塵？”

沈冉深深嘆了口氣，算是默認。

……

老媽追問著公務員錄取的進展，沈冉撒了謊，說今年競爭的人太多，沒有上榜。

然而後腳沈欣蘭就打了電話來質問，說網上的名單裏面分明有她，問到底怎麽回事。

沈冉又把已經離職的公司搬了出來，說打算留下來，對方這才沒繼續追問，只說將來的規劃自己要看清。

陳塵知道她重新找工作的事，給她參謀了幾家單位，還拋了一張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招聘紙。

招聘單位是本市的建築設計院，裏面有文職一類，跟她的專業對口，並且單位的待遇福利相當不錯，朝九晚五還有雙休假期。

沈冉在網上特意搜尋做了一番了解，心裏覺得還行，並且有關這塊領域跟陳塵的專業相近，以後也許還會有打交道的時候。

她想著想著就決定去試一下，有了幾次面試經驗的她和人交談已無緊張感，陳塵還專門給她做了相關知識的輔導，使她與人交談時能夠從容應對。

不過好單位就是好，領導撿了些緊要的問題，正好是陳塵給她提到的幾點，當即就有種順利所望的預感。

結果到了第二天，就有人來電話，表示她馬上就可以去報到。

沈冉興奮勁停不下來，首先告知陳塵自己找著工作的事，他那邊也替她開心。

再是通知宿舍的姐妹們，趁著還在學校逗留的最後幾天，一道去外面吃了頓飯。

畢業時的每一次聚餐，都是帶著傷感的情緒的。

溫靜看了看滿桌菜肴，自個去招服務生：“怎麽能沒有酒呢？那多沒氣氛，先來一人一瓶。”

彼時心境不同往日，總想著趁最後一點時間，將沒做的事都能做一遍，沈冉對於喝酒也沒了異議，拿到一瓶就開始灑酒，小小酌了一口。

“待會要是喝醉了，你們不能放棄我。”她神智清醒的時候說。

溫靜不關心道：“別擔心了，你要是喝醉了，直接打電話給陳塵，他會不管你嗎？”

沈冉想起那樣的場景，連連搖頭：“不能不能，千萬不要打給他。”

“你怕什麽？”

“他一定會說我的。”其實她怕的不止這一點。

“你是怕酒後亂事？”羅妙妙說中了。

沈冉心虛道：“不會的。”

要亂早就亂了，她還記得那天在他家裏，說起來簡直一個混亂，清醒的時候都能跟他沖破底線，神志不清的時候更加說不準了。

雖說後來他們有機會獨處時，也被他按捺不住情感親熱過幾回，但她有節制又懂得控制，所以一年以來的次數用十個手指也數的過來。

這樣的事她不願回想，但凡想起來，腦中又全是和他身體相觸時甜蜜的感覺。

奇怪的是，光是現在又這樣重想了一回，心就抑制不住地狂跳起來，臉色也跟著燒紅起來。

她將酒瓶遞給別人，掩飾道：“不喝了，你們看我的臉，真不是喝酒的料。”

“沈冉。”溫靜可疑地看著她，“你真的跟陳塵沒做過那個啥？”

“那個什麽？”

“別裝蒜，就問你們有沒有滾過床單？”羅妙妙問地直白。

她假裝咳嗽：“有……的。”

宿舍的人全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吳莉姝最為吃驚：“你隱藏地夠深呀，我們都不知道。”

沈冉不好意思起來：“這個幹嘛要說出來。”

羅妙妙神秘地說：“就溫靜每回出去過夜，我們都知道地一清二楚，你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在白天？”

沈冉不想討論這話題，臉比先前更紅了，低著頭催她們：“吃菜吃菜，別吃著吃著就黃了。”

幾人紛紛笑開了。

沈冉整晚沒有醉意，也許是那麽點量根本起不了作用，也許是她對酒精的免疫能力增強了。

工作的大事已經暫時敲定，她開始考慮住所的問題，那邊陳塵已經大有搬出來同居的意思。

沈冉對於這一點沒有太大排斥，既然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有些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怕他到時候會因此耽誤校內的課程。

晚上，陳塵再次打電話來征求她的意見。

事實上，他的動作遠超於她的步驟。

隔天，沈冉打算先將自己的東西整理起來，該扔的扔，該打包的都收走。

整個大四宿舍樓目前全都是嘈雜的聲音，走廊裏的垃圾將空間占滿，門口時不時有行李箱滑過，男生們難得有機會一睹女生宿舍的風采，前仆後繼地上來幫忙，逼得一些寢室不得不將門關得死死的。

沈冉提前將自己所有的大包小包都擱放在外頭，等陳塵叫了車上來，大家齊心協力將東西往下拎。

學校平時禁止機動車駛入，目前的情況也只允許將車停在不遠處的寬敞道路邊，所以許多人都打電話去叫三輪車。

等沈冉一夥人到了裝行李的車廂旁，還以為認錯了。

“陳塵，這車的司機呢？”羅妙妙前後找尋，也不見外人的身影。

沈冉見他熟稔地拿鑰匙開後備箱，詫異道：“這是你的車？”

“不然呢？就是我的車。”

溫靜和吳莉姝聞言特意跑去前面看車型，前者驚呼道：“不得了了，沈冉，這是奧迪王子啊。”

沈冉臉色發窘，她也是頭一回見他開車來，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下。

她面皮薄，不想在人前顯現多少優越感，尤其來往的同學較多，快速低頭將行李全部安放妥當，離別的傷感漸漸發酵。

沈冉和宿舍的每人一一擁抱，又說了一些掏心窩的肺腑之言，雙方眼中噙著淚，就差要引發悲傷情緒，陳塵過來將她往懷裏抱著，兩人和車外的人揮手作別，她最後一眼看了看校園的每一景每一物，也是對大學生活的正式告別。

沈冉正式與陳塵同居，這件事情除了沈旭以外沒有家人知道，她給出的說辭是自己與大學同學一起合租，房租每月八百，暫時還能自給自足。

沈欣蘭完全相信女兒，以至於每次在沈冉假期後返程的途中，給她捎上一筐從市郊帶來的土雞蛋，好讓她在外能夠多吃些營養的。

每回家一次，當然也少不了看見老媽渴望的眼神，給她尋對象這件事情的熱情從未滅過。她每次都想將陳塵的事情坦白出來，但想到會有一些預料不到的後果，欲言又止。

而沈冉在年底也隨口跟沈欣蘭提過一次，意思是自己早已經換工作了，現在的單位各方面待遇都挺好，表示自己有可能會長待。

沈欣蘭沒在意什麽單位，聽女兒說得好，自己便也放心了。

過完年，沈冉繼續回到工作崗位上，不期然在單位裏遇到了一個熟人。

對於她來說，付嘉升這人算不得熟，但在畢業後能遇見曾經學生時代的同學，心中還是充滿著親切。

“你在這裏工作？”看見沈冉，付嘉升也表示疑惑。

沈冉點頭：“畢業後就在這裏了，你也是剛來的？”

“嗯。年前計劃好的，今天開始上班，沒想到這麽巧。”

“你的專業也適合待在這裏，看見我才是意料之外吧。”她兀自笑。

“呵呵，有點意外，那你是怎麽找到這的，托關系？”

她落落大方：“沒有，就是自己找的。”

他表情很吃驚，隨後笑笑：“挺靠譜的。”

沈冉不知道他話裏什麽意思，兩人簡單寒暄了下，就分開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中午飯前，付嘉升來敲她辦公桌，“一起吃飯？”

她不介意，笑道：“好。”

兩人去了附近的餐廳，簡單吃了便飯，又聊起畢業後所遇到的事情。

沈冉對他沒做多少了解，所以有些應和也只是客套，但看著他那張清俊的面孔，腦海裏就總想起當時在他們學校圖書館，自己意外聽到的秘密，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的情況。

“所以你現在和陳塵住在一起？”他問。

沈冉淺淺一笑：“是，他還得在學校留一年半。”

“會不會有點壓力？”

“你指的是哪方面？”

“各方面都有。”他說起話來就如一個兄長，又開著玩笑，“比如他在學校，而你已經參加工作，對彼此都放心嗎？”

沈冉沒否認，換了個方向思考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這樣的情況也不能肯定完全避免，兩個人在一起，信任最重要，能走得遠最好，不能的話……也只求有一個好的交代。”

付嘉升沒做聲。

沈冉看了他一眼，吃著菜問：“你呢？你交了女朋友沒？”

他回答：“專業單身人士二十多年。”

她也不驚訝，笑了笑說：“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們單位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多著呢，保不準過個幾天她們就給你作介紹了。”

他也扯了扯嘴角笑笑。

半晌，他又接過話題說：“看來你當初也是受到這樣的待遇，後來是如何解決的呢？”

沈冉如今想起來，也覺得有趣：“那時她們介紹地比我媽還勤，不相信我有男朋友，周末也打電話給我介紹。我告訴了陳塵，他就在我們單位樓下蹲點，專門來接我下班，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付嘉升聽完後點點頭：“那她們應該很吃驚吧。”

“吃驚？這倒沒有，她們只是說我自己找的比她們介紹的好很多。”

付嘉升的表情有些奇怪：“難道她們沒有跟你提起過……”

“提過什麽？”她問。

“你不會不知道，陳塵就是陳永和的兒子吧？”

“陳永和……”沈冉對這個名字不陌生，設計院的人誰人不知院長的大名，她當即楞住，“這個……我不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付嘉升嘆了氣：“看來陳塵不打算告訴你，那算是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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