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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菊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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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李清漪,江念柔新婚這半年的日子可算是精彩極了。

雖然比起喜歡看美人給人“好色”嫌疑的裕王來說,景王似乎沒有這方面的愛好。但既然皇帝幾次開口說“景王肖朕”,無論是天生的還是裝出來的,景王自然是有幾分像皇帝的——至少明面上,他和皇帝一樣都對修道很有興趣。

道家修道可不全似旁人眼中那般的清心寡欲,要知道,道教還有一門叫做“房中術”。景王逢迎上意,在府中養了許多道士和美人,對那房中術就頗有研究。

江念柔半生自負,最後嫁了這麽一個丈夫,心中當然有不少想法——那些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屬平常更何況景王乃是親王之尊,但是府中那些長相清秀的小道士和小太監,簡直是讓她一想起來就覺得惡心作嘔。好在她到底是個有手段的,忍下了那口氣,最後還是借著“調養身體,早日生下長孫好叫父皇放心”這麽一個幌子把整日胡鬧的景王給拉到了自己院子裏,夫妻兩個一心一意的奔著生子大業。

這般費心勞力,江念柔原本還有些豐盈的身子都消瘦了些。但她天生美貌,雖是衣帶漸寬反倒是有了幾分弱柳扶風的儀態,極盡嬌態。

她見李清漪從門外來,那一身的衣飾鬢發好似已經打理過了,但眉梢眼角的神色,似喜還嗔、素月般皎皎的嬌面好似紅霞遮面。如今已經過人事的江念柔又哪裏會不明白?

江念柔生來美貌出眾又是江家嫡長女,自小受盡寵愛,一路走來也是順風順水。故而,她素來心高氣傲,事事都要爭個先,這一回碰上選秀的機會,千方百計得了盧靖妃青眼嫁給了景王,想起日後或許還有更好的前程,心中自是少不了得意的。只是,她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心中的野望成了大半,再去看荒唐暴虐的景王,得隴望蜀,多少還是有些不平。

這一點微妙的不平,在看見裕王與王妃恩愛相守、並無二人之時漲到了極點。

如今,江念柔見李清漪這般滋潤,念及自己和景王那些事,心頭的嫉恨幾乎是再也按耐不住。她心中滿是嫉火,面上卻依舊帶著柔柔的笑,緩緩起了身,很快便上前來握住李清漪的手:“清漪妹妹,啊不,現在應該叫嫂嫂了。還記得當初咱們在宮裏時最是要好,一說起話來能說上一宿呢。偏自宮中嫁去王府竟是沒能認真見上幾回,我真是一想起來就覺得不好意思。”她菱唇一勾,一雙桃花眼溫柔瀲灩,凝目看著李清漪,口上依依道,“不過也是我忙得暈了頭,先是府中雜務繁瑣,後來我又……”

說罷,她伸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含羞低頭,似是很不好意思。

這樣的動作,李清漪自然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早聽說江念柔和景王求子之心甚重,道士和名醫早就找了個遍,沒想到方才半年竟是真叫他們如了願。這對於裕王和她來說可不是好事——皇帝自己子嗣稀少,生怕兒子和正德皇帝一樣也生不出兒子,故而心底很看重子嗣。若是景王趕在裕王前面生下皇長孫,皇帝心裏怕也要有些想法。

所以,江念柔這回來是要對著她“炫耀”的?

李清漪回過神來,縱是心中頗有些憂慮但也不免為江念柔這稍顯“幼稚”的行為而覺好笑,只得就勢握住她的手,笑著道:“那確實是要恭喜弟妹了。”

江念柔覺得自己終於能夠在李清漪面前扳回一城了:就算夫妻感情再好、沒有侍妾又有什麽用?到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還不是叫她這個弟媳趕了個先兒?她越想越得意,不自覺的挺了挺自己還沒有半點跡象的肚子,接著道:“我來啊,是要來請三嫂你赴宴的——這回難得有了喜訊,快三月,也算是養住了,王爺高興的不得了,說是要擺三天酒。還是我給勸了下來‘到底還是小人兒呢,要是辦得太重了豈不是折了他的福氣’,三嫂你說對不對?……”

江念柔長出了口氣,不免對著李清漪絮絮說起自己擺宴的準備:在府上哪裏擺宴,要請什麽人等等。末了,方才意味深長的道:“三嫂您不是外人,我這親自來請,您可一定要給面子,來一趟才是。對了,我們府上的菊花酒可是一絕,既甘且醇,香遠益清。且時候又正好,三嫂正好可以和我一同嘗一嘗。”

“確是好事——我也正想著去喝一口呢。只是你現下還在孕中,怕是不好喝酒吧?”李清漪點頭應下,順嘴刺了一句。

江念柔面上一僵,呶了呶紅唇,很快就又笑起來:“是了是了,我是喝不得了,只能瞧著三嫂你喝呢。”她說罷,伸手撫了撫肚子,詳怒道,“都怪這小子,這時候來了,害得我連盼了好久的菊花酒都喝不了。”

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李清漪只得開口勸慰幾句,忍了氣送洋洋得意的江念柔離開。待送了人,李清漪一邊想事一邊往回走,回了屋內卻見裕王仍舊是和她走時一般動作,正呆呆的等在門口呢。他專心致志的等在門外,早就幾番催問下人“王妃怎地還不回來”,這時見了人影,黑沈的雙眼都亮了起來。

李清漪見他這般神態,心中倒是一暖,上前笑問了一句:“怎地等在門口,風正冷呢。”

裕王眨眨眼,好似小孩可憐巴巴的看著街頭的糖葫蘆而不敢開口似的,輕輕的辯解了一句:“我想等你回來。”說罷,耳廓微微泛紅,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道,“那個,你走時說……”

李清漪有些摸不著頭腦,側眼看他,靜候下音。

頂著李清漪的目光,裕王一張臉漲紅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把話說完:“你說回來就……那個的。”

李清漪終於想起自己兩人未竟之事,只是她這會兒心裏想的是景王即將有子之事,到底還是沒了原先的情緒,只得敷衍的仰頭在他唇上落了輕輕一吻,然後才在裕王失望又渴望的目光中說道:“說正事——景王妃有孕了!她和景王正準備要擺宴呢。”

裕王怔了怔,也不知是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模式不同還是裕王與眾不同,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四弟整日裏的廝混,還不如我呢,怎就趕在了前頭!”他原本是個極愛美色之人又因性格軟更喜歡和柔順恭謹的女子相處,若沒遇上李清漪,說不得還真會有許多美妾。偏偏如今夫妻恩愛,反倒看不起景王來了。

李清漪瞪他一眼,提醒道:“王爺如今要想的是陛下那裏的想法。”

皇帝本就不太喜歡裕王,要是連這事都被景王趕在前頭,裕王處境怕是要更加艱難了。

裕王這才反應過來,摸摸鼻子,很是黯然:“父皇本來就不喜歡我,倒是難為你為這個事事小心……”

李清漪擡目看他,念及他的處境和皇帝的寡情,輕輕道:“你如今乃是父皇長子,父皇他固然嚴厲些怕也是因為對你期望極深。總會知道你的好的……”為著安慰裕王說了這些違心話,她心裏著實是為江念柔有孕一事頭疼:難不成,她也要學著江念柔趕緊生個孩子?

只是,孩子這事,實在是和李清漪原先的計劃不大一樣:裕王處境本就不好,府中上下亦是不太/安穩,若是此時有子,豈不是更添事端?再說,孩子並非奪寵的工具,對於父母來說乃是極其重大的一份責任,她和裕王如今情形真能擔下這份責任?

故而,到了最後,李清漪到底還是沒能下定生子的決心。

她仰頭去看裕王,眉目宛然若畫,清極艷極,一雙杏眸似含了水光,深不見底,神色深深,似情深如許,可她心底卻是極其冷靜自醒的:到底,還是不曾情到深處,不能似那些話本裏的癡情女子般豁出一切。這般想著,她微覺愧疚,補償似的伸手回抱住裕王,仰面迎著他的吻,面頰泛紅若桃花,紅唇仿佛那沾蜜的花蕊。

未說幾句話,兩人便一起腳步踉蹌的入了內室,一同往榻上去。

榻邊的梅花形小案上擺著一只素色花囊,插了幾支裕王清晨剛剛折來的桂花,花枝上站著將幹未幹的露水,米粒大小的黃色花朵隱隱流出一段暗香來,似是浮在空中的波瀾頻起的暗潮,無聲無息的將人淹沒。

鳳冠花釵都被解下,滿頭青絲順勢鋪撒而下,猶如流泉瀑布。

雖已入秋,但屋內卻又是一副好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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