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陸遠山而言，至少現在是好消息的，在陸漫雲還沒有來得及說沈絳年失蹤的事，他知道陸漫雲蘇醒恢覆了。沈萬誠說出車禍的真相，關之媛老淚縱橫，“我就知道你們瞞著我。”關之媛直道元寶這孩子不乖，學會跟她撒謊了。

沈萬誠瞧著年邁的父母，不忍心說出求助的話，陸漫雲沒有說出口的話，他最終吞進肚子裏。

沈萬誠已經報警，警方已經開始介入了，他告訴自己：相信官方的力量。

“元寶呢？這孩子怎麽樣？”沈萬誠想要避開，關之媛一句話就把話題帶回來，沈萬誠努力笑出來，“都挺好的，就差你們了，漫雲這回也好了，咱們一家馬上就能好好的了。”

關之媛連連嘆氣，“可能真是歲數大了吧，我好像不會算卦了。”關之媛不是沒有偷偷算卦，但是算不出了。陸遠山眸光一沈，“夫人，我都說過多少次，不能再算了。”陸遠山從軍，不迷信，但妻子確實會算卦，他漸漸相信，一切都有定數，包括關之媛的能力。

時間到了，關之媛的能力也被收回了。

入了夜，沈萬誠離開，陸遠山送他到門口，“小年到底怎麽回事？”陸遠山的下一輩都沒從軍從政，但老戰友的後代多半都是軍政系統裏的。沈絳年是陸遠山的孫女，老一代都知道，沈萬誠報警沒多久，陸遠山就接到戰友電話，直埋怨他：“老陸啊，你怎麽回事，孫女失蹤這麽大的事，也不說一聲。”

沈萬誠如實相告，陸遠山震怒，“這麽大事，你拖到現在才說！”別看陸遠山平日裏兇著陸漫雲，但隔代親在陸家尤為明顯，陸遠山尤其喜歡沈絳年，只不過性子內斂不善表達，“你到底還瞞著我多少事？”陸遠山頗有必問的架勢，沈萬誠卻不敢再多說，怕因此洩密讓整個計劃失敗。

陸遠山沈著臉，“漫雲那裏，你別說告訴我了，讓她好好養身體，我實在抽不開身，不能過去看她。”

“爸，您不用擔心，警局那邊已經派人找了，漫雲有我照顧，您這邊就多讓保姆過來，您別累病了。”沈萬誠作為後輩，心中有愧，老人生病他卻不能陪在身邊，“爸，對不起……”沈萬誠低頭道歉。

陸遠山轉身，背部挺直，“一家人別說兩家話，當務之急，讓漫雲養好身體，小年那裏，”陸遠山頓了頓，轉而道：“你就別管了，會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的。”

沈萬誠離開後，陸遠山猶豫良久終於撥通了電話，“老首長，我是老陸啊。”

……

沈萬誠趕回到醫院，已經是後半夜，黎淺在旁邊病床上睡著，秦舒守在床頭，輕聲說：“醒過一次，喝過水又睡了，姥姥和姥爺那邊怎麽樣？”沈萬誠簡單說明情況，秦舒勸沈萬誠休息，“您現在臉色不好，感覺很累，今晚就我來守……”秦舒話音沒落，床上的陸漫雲突然驚醒，叫了聲“小年”，沈萬誠忙上前握住陸漫雲的手安撫，“漫雲，漫雲，是夢。”

陸漫雲淚眼朦朧，“萬誠，小年一直在叫我，跟我說她很疼。”陸漫雲很少做夢，這兩天一直做夢，每次都能夢見沈絳年，夢裏一片漆黑，陸漫雲只能聽見沈絳年的聲音，她說：媽媽我好疼~媽媽救我~媽媽我死了你不要難過呀~

沈萬誠心如刀絞，“漫雲，爸知道小年的事了，是老戰友告訴他的。”陸漫雲怔了怔，再沒說過話。

陸漫雲噩夢，黎淺也醒了，坐在床頭耷拉著腦袋，其實她很久以來也是噩夢連連，只是做的太多，她都記不住了。

好幾次，黎淺都是哭著醒來，沈萬誠問她怎麽了，她都說忘了，其實她只是不想說，夢裏那些逼真的畫面。

寶貝兒，你到底在哪啊？你一定會沒事的，是不是？你答應我。

“你們兩個都休息。”沈萬誠守在床頭，秦舒拉著黎淺躺下，黎淺紅著眼圈，“我睡不著。”

“恩，那就閉目養神。”秦舒小心翼翼地抱住黎淺，“別怕，我一直都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黎淺聽過這句話太多次，她也自我欺騙很久了，可這一切不僅沒過去，反而越來越糟糕，她有點撐不住了。

黎淺真的以為撐到陸漫雲醒來，一切都會結束，可平地驚雷，沈絳年失蹤了。

人生是有大起大落，但厄運連連，人生變成了大落落落落……大起何時才會來？

秦舒的懷抱溫暖，或許是因為她的職業，她的身上總有著一股淡淡的藥味，讓人苦澀卻又心安的味道。

“禽獸你要好好的。”黎淺翻了個身，額頭抵著秦舒的胸口，秦舒心中悸動，撫了撫黎淺的後背，輕聲應道，“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秦舒低頭，輕吻黎淺的額頭，懷裏的人像只貓兒縮在她懷裏，秦舒的心有點疼。

警局連夜鋪網地毯式搜索，終於在北.京近郊別墅區的山林草叢間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沈絳年。

“別急，別慌，我去看看。”沈萬誠按住床上的陸漫雲，“漫雲，有我，你看著我，小年不會有事的，相信我。”陸漫雲的淚水成串滑落，哽咽道：“你快去，快去！”

沈絳年失血過多，急需輸血，蘇裏扼腕，“怎麽偏偏是熊貓血啊。”

沈絳年O型RH陰性血，血庫嚴重不足。

蘇裏建議通過所有渠道倡議O型RH陰性血捐獻者能夠獻出愛心。

一時間，雅奈爾、朗芙妮、華信集團等國內知名企業紛紛通過內網下發獻血倡議書，而與此同時，蔣維爾、Kelly等人通過各自的渠道發布獻血懇請書……最先給出反饋的，是沈青訸和沈絳年在網上的粉絲，一名剛剛成年的高三生，稚嫩的臉讓蘇裏不忍，“你多重？”

“我……我100多斤吧。”小姑娘漲紅了臉，蘇裏輕嘆一聲，“不能撒謊，小朋友。”

“我就是瘦一點，不過身體很好的。”小姑娘其實不到90斤，正常不能獻血，但血庫告急，小姑娘極力自薦，200ml的O型RH陰性血將空癟的血袋充滿。

“小朋友，這兩天補補身體，不要擔心費用，阿姨給你報銷。”小姑娘紅著小臉，正氣凜然，“才不用，我有錢！”蘇裏留下小姑娘的聯系方式，讓人送她回學校了，沈萬誠塞給小姑娘的錢被塞回來，“等小姐姐好了，能讓我過來探望就行。”小姑娘淺淺的笑，讓沈萬誠差點落淚。

蘇裏向周邊城市的醫院發出申請，只是本身熊貓血就不多，距離遠的路上還要時間。

第二位獻血者，是一位年長的中年男子，卻意外在鮮血中查出乙肝，且肝功能異常，蘇裏只能放棄，“我建議您再做下肝功九項好好檢查下配合醫囑治療。”蘇裏順便幫忙聯系肝臟科醫生，男子道謝又道歉，因為自己沒幫上忙。

“等下……”蘇裏在O型RH陰性血殆盡時想起了一個人，“沈青訸是O型RH陰性血。”

眾人楞了楞，“那？”

“沈青訸正常的體質，400ml應該沒問題。”蘇裏遲疑道。

“可她現在昏迷不醒……”Kelly慢吞吞地說。

“就是啊，趁著人家睡著，抽人家的血……”蔣維爾無力，“你們也太吸血鬼了吧？”

“沈青訸最多是虛弱，沈絳年是救命，”蘇裏頓了頓，“等我問問我朋友，讓她給青訸做個檢查，如果可以。”

沈青訸昏迷不醒，更大程度上是心理上的壓力，就像是拉到極限的彈簧，瞬間失去了張力。

彈簧慢慢回縮，還沒達到瞬間縮回的點，所以整個過程無限緩慢，沈青訸一定會醒，只是不知道是具體哪一天。

醫生檢查，沈青訸的各項功能正常，專業預測正常會在2-3天內醒來，如果通過心理幹預和其他方法治療的話，可能會加速整個過程，但也僅僅是可能。

“如果沈青訸是清醒的，她一定會同意給沈絳年輸血。”蘇裏當機立斷，在沈青訸昏睡不醒時，抽走了她的400ml血，足以支撐等到臨市的救援。

沈絳年的傷勢嚴重，初步推測是高空墜落，不幸中的萬幸是，骨頭沒有摔斷，只是掉落時身上有多處劃傷。根據警方給出的結果，沈絳年應該是從高處跳落後連走帶爬還有滾……最後是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昏迷了。

沈萬誠站在重癥監護室門外，麻木的心開始蘇醒，驟縮悶痛。

關之媛和陸漫雲還沒出院，沈絳年找到了，卻是傷痕累累，一向溫和的沈萬誠頭一次有了恨。

他一直做個良人，想著積修福德，然而殘酷的現實幾近擊垮他長久以來的認知砥柱。

陸漫雲最初插手管沈青訸的事，沈萬誠知之甚少，他一向信任自己的妻子，她強大圓融，他一直希望她是嬌妻，但陸漫雲從不會嬌氣。

沈萬誠愛陸漫雲，他以妻為尊，因為家裏父母對沈絳年的不愛，他從沒有強求過陸漫雲和家裏搞好關系，當然，陸漫雲也不會過問他如何關心他的父母。

對於陸漫雲的一切，沈萬誠幾乎都是無條件的認同，最初沈絳年和沈青訸露出戀愛端倪，還是沈萬誠先發現的，他覺得一輩子和自己喜歡的在一起最為重要，所以他沒想過要阻攔兩人，反倒是陸漫雲要阻攔時，沈萬誠從中說和……

沈萬誠自認為他做的事，沒有壞事，可老天呢？反過來如此對他。

“別擔心，絳年現在是失血過多引起的昏迷，休息好了就會醒過來。”蘇裏安慰沈萬誠，沈萬誠除了選擇相信蘇裏也沒有選擇了。

沈萬誠同樣的話轉給陸漫雲，安慰她，“你啊，好好養身體，等你好了，來看看你閨女才是正事，別的先別管了。”沈萬誠有時候心疼到想反悔，他不想陸漫雲再管那些爛事了。

陸漫雲哪裏能等到好起來，晚上輸完液，她好歹求著醫生，朋友一場，醫生也無奈了，“我可以批準你出去，但是不能有情緒波動，不能受到刺激，兩個小時後必須回來。”

初春的北.京，夜晚涼意十足，陸漫雲被裹上羽絨服，“我這成了光頭強了。”陸漫雲嘲笑鏡子裏的自己。

“媽，趁著現在，把你喜歡的發型都試一遍，這是我一直的夢。”黎淺在旁邊半開玩笑。

“恩，閨女說得對。”陸漫雲笑了笑。

陸漫雲，在沈萬誠、黎淺和秦舒的陪同下前往沈絳年所在的醫院，路上，沈萬誠提議，“漫雲，要不然，你和沈青訸都挪到小年的醫院吧。”

“誒，你別說，這個主意還真行。”陸漫雲正犯愁，看了閨女看不了媳婦的問題。

說好的不能有情緒波動，但重癥監護室裏，還是抽泣聲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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