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救護車停在CBD樓下。

沈青訸重病入院消息不脛而走時，陸漫雲一路顛簸回到北.京。

陸漫雲大病初愈不能離開醫院，更不能受累，可眼下特殊時刻，大家都知道勸慰無用。

一幹人聚在醫院，圍在陸漫雲的病榻，將她昏迷期間的事一一匯報。

陸漫雲半躺在床上，眉頭緊蹙，一言不發。

蔣筱斐是最後一位陳述者，“陸教授，您醒了就好辦了，一切都能順理成章地串聯起來，只是……”蔣筱斐遲疑，陸漫雲接話道：“我知道，因為我昏迷，就算現在能串聯起來，也沒有了最初的意義。”現在沈絳年失蹤了，最初零概率的事件發生了。

“恩，那您看現在？”蔣筱斐征詢道。

病房內陷入靜謐，陸漫雲斂眉思索後，給出她認為最合理的方案。

“第一，撤回沈青訸所有的人，山間搜索的事，無論誰問就說沒做過。”陸漫雲望向人群外層疲憊的沈萬誠，“萬誠，你現在報警說絳年失蹤，我的電話給我。”沈萬誠雙眼紅腫，陸漫雲醒了，他沈浸在喜悅之中，哪知道回身就得知女兒失蹤了……沈萬誠心力交瘁，“你要說什麽，我來說吧。”沈萬誠怕累著剛醒來的陸漫雲。

陸漫雲搖搖頭，“我給爸打電話聊聊看。”陸漫雲實在不願麻煩父親，陸遠山一輩子耿直正義，從小就教育陸漫雲，但凡能自己辦成的事，不要為了省事走捷徑。

捷徑，都是需要付出代價，有的債，一旦欠了很難還。如果是違法亂紀的事，更不能求人，你求人家不按規矩辦事，人家官位沒有你大，你說人家辦還是不辦？

陸漫雲和沈萬誠兩口子一路走到現在，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如今為了唯一的女兒，陸漫雲也沒打算直接就拜托陸遠山找人，而是想先和陸遠山說明情況，看看老人家的意見。

“證據方面，拜托蔣律師統一整理，千萬別有所疏漏。”陸漫雲說完，蔣筱斐點頭，“您放心，我手裏的證據現在厚厚一沓，等您稍微好點，您挨個看下。”

“證人方面，一定照顧好，子筠的親戚已經年邁，但凡能不折騰，就別折騰她們；胡瑋煒現在在CBD，你們好生照顧，都是孩子別嚇唬她。”陸漫雲換位，她自己的寶貝閨女也不喜歡被惡意對待，蔣維爾點點頭，“您放心。”陸漫雲眉頭一挑，“不過像辛啟然這樣老奸巨猾的證人，你們派人看緊，別關鍵時刻她玩失蹤。”

“媒介口，我朋友單長卿隨時可以發聲，這方面我會聯系，不過作為備份，我怕萬一有人施壓，Kelly你這邊能作為B方案嗎？”陸漫雲的話音落下，Kelly比了個OK手勢，“隨時。”

陸漫雲點頭道謝後，神色凝重道：“現在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我之前沒有透露的利益關系鏈就是陳錦蘇、孫鐸和錢盛豪鐵三角關系，他們的勢力幾乎占了國內半壁江山。孫鐸和錢盛豪作為陳錦蘇的左膀右臂，我們還是按照最初的計劃，在斷掉陳錦蘇在商圈和律師圈的資源後，我們在這個點爆出所有的證據給她重擊，”陸漫雲輕舒口氣，“原計劃是遙遙去做這件事，不過既然她已經進去了，而我也因為陳錦蘇買.兇制造車禍受傷，所以我決定親自爆出這件事。”陸漫雲望向蔣筱斐，“在我爆出後，蔣律師順勢而為就行。”

蔣筱斐點點頭，“現在青訸那裏……”

“青訸的話……”陸漫雲抿抿唇，“她賄賂陳錦蘇的一萬塊不是問題，剩下的桃色交易只要有段鈺出面就可以了，警方搜查的同時，我會把段鈺一同作為搜索對象牽連進去，也就是找到小年的時候，也要找到段鈺。”陸漫雲說話時間久了，嗓音明顯沙啞低沈。

沈萬誠倒了一杯溫水，陸漫雲啜飲一口，長長地舒口氣，輕聲說：“最後是已經進去的沈俊豪、林鋒和遙遙。”進去的人，無罪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陸漫雲想的是，“他們仨人，林鋒曾經對小年不錯，他沒有律師我來找，遙遙的想法我大概猜得到，她應該還是想替陳錦蘇承擔罪責，畢竟陳錦蘇年邁，判刑等於死刑，所以我會和陳錦蘇私下約談，她若有最後一絲良知，她該知道怎麽做能讓遙遙少受罪責。”陸漫雲累得氣脈不夠，深呼吸時更像是在嘆氣，“至於沈俊豪……”陸漫雲勾起一絲蒼白的笑，“看青訸打算怎麽辦吧。”

“陸教授，華洋國際現在多了一位新股東，叫陳朗，您之前查過嗎？”蔣筱斐試探著問，“我派人查過，沒有他的信息。”

“他的話，”陸漫雲頓了頓，“我查過。”

“陳朗，是從我們雜志社出去的那個嗎？”Kelly挑眉問，蔣筱斐點頭，“我查過，他也是在孤兒院長大，但之前帶過的孤兒院倒閉，後來曾經和陸之遙一個孤兒院待過幾天，再就沒消息了。”

“陳朗入職時，配合公司做過背景調查，他沒背景。”Kelly回憶道，“不過他挺會來事的，很會察言觀色，在我們社裏的公關很不錯。”

“陳朗其實是這樣。”陸漫雲言簡意賅總結，陳朗是一位浪漫主義者，他對職場爭鬥並無興趣，只不過他心儀的人在職場，他才從自由畫家轉為職場了。

“他喜歡誰？”眾人眼裏都是同樣的疑問。

“遙遙會畫畫，教過他。”陸漫雲提示，眾人恍然，啊……

“所以，陳錦蘇和遙遙之前，陳朗的選擇會是遙遙。”陸漫雲倒不擔心陳朗，陳錦蘇現在利用陳朗，也是無奈之舉，身邊可用之人幾乎沒了，陳朗早在多年前就開始一點點買入華洋國際的股票，如今已經翻身成為股東，“其實，除了遙遙之外，我、小年、青訸都有華洋國際的股票，所以華洋國際不會成為陳錦蘇的靠山，現在只要利用吳詩堯和胡瑋煒斷掉錢盛豪這根線，秦舒讓孫老出面的話，孫鐸這條線也不是問題，到時候孤立無援的陳錦蘇別無選擇了。”

陸漫雲最後總結，“總之，以我爆出車禍案事件為準，如果我沒爆，你們別輕舉妄動。”

如果不是陸漫雲昏迷不醒，或許進程會比現在還要快，但人生沒有假設，天不順人意，再正常不過。

陸漫雲有能力掌控的，也不過是眼前的人而已，離她遙遙距離的沈絳年，是她所不能觸及的，這讓陸漫雲很無力。

蘇醒就開始大量用腦，正在“興頭”上，不覺得疲憊，等人都散開，陸漫雲開始頭疼。

“爸。”陸漫雲打電話回去，從不會落淚的陸遠山老淚縱橫，“閨女啊，回來看看你媽媽吧。”

關之媛病了，就在得知陸漫雲生病後，盡管陸遠山撒謊安撫，但大概是母女連著心，關之媛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關之媛的病癥，醫生說是心病，吃藥打針用處不大，可是不打針不吃藥不行，老人家不吃不喝哪裏扛得住？

關之媛不準陸遠山告訴陸漫雲這邊，她說：“我又沒死，孩子們已經夠累了，別添麻煩了。”陸遠山雇了傭人幫著照料，可關之媛始終不見起色。

陸漫雲想出院去探病，醫生一口回絕，“絕對不行，你還探病？你自己都是病人！”

陸漫雲頭疼欲裂渾身冷汗，幾乎要把被子摳破，醫生讓沈萬誠壓制著，他註射了止痛和鎮定的藥劑，板著臉道：“陸漫雲，你這樣，我可要發火了，我知道你們有大事，讓你們在病房裏開會，你還把自己累成這樣，就算有時也要循序漸進，身體只有一個，你自己想好。”陸漫雲沒時間想太多，因為藥效上來，陸漫雲昏睡了過去。

“淺淺啊，你過來替爸看著媽媽，我去XX醫院看看你姥姥和姥爺。”沈萬誠打電話過來時，黎淺剛洗澡想睡會，她立刻爬起身，“我現在過去，姥姥和姥爺怎麽了？”

得知老人家病了，黎淺的眼眶發酸，老天啊，你能換一個人家折騰嗎？

黎淺一開門，嚇了一跳，“禽獸？”

“你怎麽這麽快就出門？”秦舒怕吵醒黎淺，都沒敢敲門，“不是要睡覺嗎？”

“沒時間睡了。”黎淺往醫院趕，秦舒抓住要往主駕駛坐的人，嗔怪：“怎麽那麽不會找自己的位置呢？”秦舒不顧黎淺拒絕，將人拽到右邊，打開車門，“以後跟我一起，坐這裏。”

司機，秦舒願意做她的司機，黎淺咬了咬唇，心底一顫，上了車。

黎淺實在太困，上車就瞇著眼睛休息，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車子啟動，她剛皺起眉頭，唇角就被啄了一下。

黎淺擡眸，看不出情緒，秦舒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給自己鼓勁，硬氣道：“本來要強吻的，這樣都算是溫柔了。”黎淺直勾勾地盯著，臉頰泛紅的人，耳根子都是紅的，一腳離合車子聳動，黎淺揚手打了一下秦舒的肩膀，提醒道：“左轉向打了嗎？”

秦舒咬唇，開左轉向燈，駛進車流，她偷偷松口氣，沒有被揍。

4月初春，午後北.京街頭，楊柳依依，桃花飄香，陽光洋洋灑灑，一地的溫暖。

只是，陽光照不進的地方，陰暗冷澀，毫無生機。

比如，病床上昏迷的沈青訸內心深處，又或是窗子前幾度徘徊身影的內心深處。

有人關起了門，一睡不起。

也有人，推開窗子，一躍而下。

再見了，沈絳年

沈青訸，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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