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會客廳，秘書小姐端來暖飲、咖啡和點心，隨後退出去。

“絳年，喝點。”辛瑋桐主動給沈絳年倒了一杯水。

“謝謝。”沈絳年確實是口幹舌燥，不過比起口渴，她更有事想確定，急匆匆喝了一口水起身，“瑋桐，我想去陽臺那吹吹風，一起去嗎？”

辛瑋桐大概料到沈絳年要問的，跟著沈絳年起身離去。

“到底怎麽回事？”沈絳年的臉色終於陰沈下來，“我們是一個團隊的，你背著我搞這樣的小動作，有考慮過我嗎？”

“小年，抱歉。”

“我想聽的不是抱歉。”沈絳年極度厭惡背後小動作這一套，辛瑋桐不是不知道，卻一再如此，這讓沈絳年愈發煩躁，“既然朗總都對這個方案有如此大的信心，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做？贏了雅奈爾拿下Lux不就可以了嗎？非要挑起雅奈爾和朗芙妮兩家的矛盾嗎？”

辛瑋桐推開窗，冷氣流鉆入，她身子抖了下，幹澀的雙眸得到片刻的緩解。沈絳年想說的，正如辛瑋桐所猜測。

“我不知道你和沈青訸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但在會上，拿著那些爆料來做文章的行為太讓人不齒。”沈絳年深惡痛絕道：“有事就說事，道聽途說的那些，怎麽能拿到會上來說？萬一爆料都是假的，你有想過後果嗎？萬一雅奈爾真的追究你的責任，你要怎麽辦？”

沈絳年的話裏多少透著關心，讓辛瑋桐不至於太難過，回眸淺笑，幾分疲憊，“小年，謝謝你還能關心我。”

“……”沈絳年蹙起眉頭，走到窗前，陽光透過窗子折射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卻照不到心裏。

“直到現在，你還是相信沈青訸，覺得那些料都是假的。”兩個人站在窗前，辛瑋桐篤定的口吻。

沈絳年默不作聲，辛瑋桐苦笑一聲，“可惜，沈青訸辜負了你所有的信任。”

“你真的有證據麽？”沈絳年忍無可忍，“如果沒有，你再這樣說下去，我真的無法原諒你。”

“你不了解我麽？”辛瑋桐像是在自言自語，“除了涉及到你，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之前的告白本不該發生，只是一時情難忍，失敗也在預料之內。

“證據在哪？”

“抱歉，小年，我不能給你看。”

“你！”沈絳年怒火中燒，怒極反笑：“事到如今，我看出來了，我們幾年的同學情算什麽，朗總才是你的心頭好。”沈絳年笑意裏是滿滿的失望和苦澀，“你們不拿我當自己人，只當我是你們的工具，現在利用完了可以丟棄了。”沈絳年連連苦笑著搖頭轉身就要離開，辛瑋桐叫了一聲“小年”，沈絳年頭也沒回，辛瑋桐心急之下拉住沈絳年，沈絳年揚手掙紮怒道，“放開我！”

“小年……”

“放開！”

“小年！”辛瑋桐高聲喝道：“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

“為了我？”沈絳年不可思議，冷笑道：“呵，可真是感人啊，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做我討厭的事，你……”

“原本這一切，都應該是你做，我知道你難做，才主動攬下來！”辛瑋桐一時情急，打斷了沈絳年，反問道：“我替你做了你討厭的事，你、你卻這樣……”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辛瑋桐的話語戛然而止。

“你這話什麽意思？”沈絳年雙手揪著辛瑋桐的衣領，“說啊！”

為了贏取Lux收購戰，朗思銳做了多方面的準備，收集信息資料這一塊，是早就確定了的。最初，朗思銳是打算讓沈絳年來全權負責，但辛瑋桐深怕沈絳年收集資料過程中情緒受此影響，才主動請求，對於沈青訸個人的信息從收集整理到最終的對外發聲，都由她來負責。

“我知道，你在意沈青訸。”話語最後，辛瑋桐無力道：“知道你在意，知道你會為她難過，知道你不忍心，所以我才……”辛瑋桐無奈地搖頭苦笑，“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不會走回頭路，你可以恨我怨我惱我，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太難過，我辛瑋桐不敢說自己多好，但我對你，從沒有過二心。”辛瑋桐微微側身，盯著光潔的地面，輕聲道：“我是騙過你，但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是真的。”

沈絳年怔怔地望著辛瑋桐，前所未有的陌生，“辛瑋桐辛總？”身後傳來秘書小姐甜美的聲音。

兩人同時回頭，“辛總，麻煩您現在去下會議室。”沈絳年幾乎可以猜到，會議室裏傳來的召喚，大概就是為了所謂的證據吧。

辛瑋桐端端地望著沈絳年，似是有千言萬語，最後她抿唇輕呼了口氣，緩緩轉身。

沈絳年拉住辛瑋桐，低低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哀求，“別說。”

辛瑋桐步子頓了頓，擡手輕輕掙脫開沈絳年，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絳年僵在半空中的手，許久後無力地垂下來。

沈絳年表情凝重地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不遠處穿梭不息的人流，內心幽幽一嘆。

一場所謂的Lux收購戰早已變了味道，硝煙四溢，洶湧暗藏。

樓下空曠之地，是Lux的區域，上班時間辦公樓前空無一人。

沈絳年正失神，樓下兩道倩影躍然於眼前，正是蔣維爾和沈青訸。

沈絳年眼看著蔣維爾雙手摸了摸兜，翻出一盒什麽東西。

很快，沈絳年就看清了。

蔣維爾給沈青訸點煙後，手落在沈青訸的肩膀，傾身過去借著她的火點燃指間的細支煙，那動作怎麽看都是充滿了暧昧性。

蔣維爾微微揚頭吞吐第一個煙圈，瞇了瞇眼眸，看清了高層陽臺俯視的人。

蔣維爾身體撞了撞剛吸了一口煙的沈青訸，揚著下巴點了點。

沈青訸揚眸，亮潤的紅唇抿了抿，優雅的香氣在口中繚繞，細膩綿柔之感似是曾經在她舌尖上融化的小家夥。

隔空相望，距離甚遠，饒是視力好，沈絳年擰眉用力去看，沈青訸的表情看上去也是模糊的。

沈青訸在抽煙，這是沈絳年第二次見她抽煙，她一定是心情不好有點頹廢了吧，沈絳年垂眸，更加黯然。

“咳！”樓下的蔣維爾隱隱咳嗽一聲。

沈絳年下意識望過去，始終擡頭仰望的沈青訸，紅唇啟開，醞釀許久那一個口煙被釋放。

沈青訸吐了一個煙圈，居然是愛心形的……沈絳年的心受到致命一擊。

臥了個槽！美到心坎裏的人，頹廢起來也是個頹廢的大帥比！她TM稀罕死了！

明明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和沈青訸過不去？這次Lux收購戰結束，沈絳年考慮結束現在的一切。

身在曹營心在漢，違背本心做事，沈絳年比誰都難受。

只是此刻還是塵埃未定，她不能動搖，沈絳年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迢迢相望的沈青訸。

樓下，蔣維爾吐槽：“這時候還撩妹，怎麽不閑死你。”

“要不然能怎麽著呢？”沈青訸仰頭端望，脖子酸疼不得不低頭，窗口的人再也沒有出現。

“那個，你怎麽吐出愛心形的？”蔣維爾試了幾次，奇形怪狀的眼圈，就是沒有愛心，蔣維爾湊到沈青訸跟前，“吐一個愛心給我看看。”

沈青訸別過頭皺眉嫌棄道：“讓阿K給你吐。”

“我想KO你。”蔣維爾瞪眼睛，仰頭望望再也沒有露頭的人，不滿道：“看看你養的小獅子，現在反過來咬你一口，感覺是不是可爽了？”

“阿K……”

“你再提她，我打死你個錘子！”蔣維爾氣得差點跳腳。

“好了。”沈青訸抽出蔣維爾指間正燃的香煙，“咱們也該上去了。”

蔣維爾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青訸，跟著一起上去了。

沈青訸一上去，正趕上辛瑋桐從會議室出來，“沈總，有請您進去一下。”秘書小姐送走辛瑋桐，迎來沈青訸。

“你掌握好尺度。”蔣維爾當著秘書小姐的面，也不好多說。

沈青訸推門而入，齊刷刷的眸光投向她，那眸光有窺探打量，有不可思議，有輕蔑鄙夷……陸之遙回身道：“沈總，近期關於你的諸多話題，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沈青訸落座，淡然一笑，“陸總，沈青訸盡管是雅奈爾的副總裁，但也是獨立的個體，我個人，不應該影響到雅奈爾的發展，如果我的存在真的成為雅奈爾的劣勢，那麽我想問一問在座的每位，一個沒有沈青訸的雅奈爾是你們所期望的嗎？”沈青訸的高聲提問，換來的是竊竊私語。

“如果是，我為了雅奈爾，可以離開。”沈青訸起身鄭重道：“雅奈爾對於Lux，始終都是以誠相待，一個真實可靠始終如一的雅奈爾，還有一個誇張冒險變幻莫測的朗芙妮，誰更值得Lux長久托付，請各位酌情思量。”

沈青訸離開會議室後，Lux參會人員進行匿名投票。

雅奈爾16票；

朗芙妮16票；

華洋國際8票。

投票階段，雅奈爾和朗芙妮打成平手，除董事會15名成員，其他人員全部離場。

陸之遙關門，回身道：“現在，董事會成員，可以發表見解，再次進行投票，這一次的投票結果，將決定Lux的最終去向。”

“陸總，你一直負責這個項目，跟三家企業代表接觸頗多，你的答案是什麽？”Lux副董事之一Evan提問道。

“我？”陸之遙沈吟道：“我投雅奈爾一票。”

“陸總，這是怕雅奈爾輸了，投給你和雅奈爾副總裁沈青訸逝去的感情票麽？”Evan帶戲謔地問。

“副總，出言有尺，戲謔有度，”陸之遙似笑非笑，話語冷然，“這是事關Lux未來發展的關鍵時刻，還請慎言。”

Evan笑了笑，低頭不語。

“那現在開始，各位董事會成員可以說下自己的想法，給出寶貴的一票。”陸之遙頓了頓，“我先說，我為什麽投給雅奈爾。”

陸之遙投給雅奈爾原因有四：

一，縱觀雅奈爾和朗芙妮的發展史，雅奈爾是百戰沙場的老將，更有責任更有擔當更禁得起風吹雨打；

二，陸之遙個人對Lux的估值與雅奈爾基本持平，朗芙妮給出的優厚待遇遠高於Lux現有總估值，看似待遇優厚，但事物的兩面性說明，這優厚待遇的背後必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且極有可能是對Lux不利的因素；

三，盡管企業高層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企業的一種信用背書，但朗芙妮在高優厚的待遇PK之下明顯勝於雅奈爾還選擇攻擊雅奈爾的高層，將雅奈爾趕盡殺絕，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勢與Lux求和諧共存發展的理念完全相悖；

四，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更何況朗芙妮辛瑋桐提供的證據，既不是本人所見，也不是本人直接聽到，看似言之鑿鑿的證據，陸之遙本人持懷疑態度。縱然沈青訸的事所言非虛，與雅奈爾也是獨立個體的存在，不應因為沈青訸一人而放棄雅奈爾。

“況且，雅奈爾的副總裁沈青訸方才說了，如果她是Lux選擇雅奈爾的猶豫點，她願意離職，沈青訸能以公司利益為重，甘願為雅奈爾舍棄自己。”陸之遙緩聲道：“這種舍己為公的態度，試問幾人能做到？”

現場鴉雀無聲，陸之遙又道：“我只想說，洞若觀火之後拒絕雅奈爾可以理解，但僅憑管窺蠡測之見，評判沈青訸個人並因此棄掉雅奈爾，這未免太可惜。”

“我不認同陸總的觀點。”Evan提出反對意見，“我作為一個歪果仁，不懂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但我撈幹的說，大家一定和我一樣覺得以往厲害的雅奈爾這次公關危機太爛了，可爛公關的背後，我想，真的爛的不是雅奈爾的公關能力和部門，而是被人家戳到了軟肋之上，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Evan認定年輕有為的朗芙妮提供的優厚待遇更值得Lux選擇，雅奈爾曾經很強，但現在已經到了頂點，再走只能是小坡路了，而朗芙妮還是充滿生命力的。

對於辛瑋桐的提供的證據，Evan相信她的真實性，“我只問陸總，你和沈青訸的感情那一部分，真實性有多少？”不等陸之遙回答，Evan擺手笑道：“陸總不用回答我，自己知道就好，我是想說，這其中或許不是全然真實，但絕不是空穴來風。”

Evan頓了頓，“而且我了解過，沈青訸能被派來參加收購會，是因為我們這方面做了要求，我不知道陸總的用意何在，這完全沒必要。”

陸之遙唇角動了動，Evan再次搶白：“不難看出，雅奈爾對於沈青訸已經不再重用，沒有爆出黑幕之前，估計沈青訸還讓雅奈爾有幾分不舍，但今天中午雅奈爾換屆選舉的黑幕爆出來，我想沈青訸今天說出這番話，不過是為自己找好了退路，不至於讓自己之後的離場太難堪。”Evan冷冷一笑，“畢竟，主動離開，比被人趕走好看多了。”

……

會場內熱火朝天高談雄辯，會場外是冷冷清清悄然無聲。

等待的時間枯燥，沈俊豪和夏耀輝出去許久未回；蔣維爾和沈青訸坐到一處，不時和沈青訸咬耳朵，沈青訸大多時候都是淺淺一笑。沈絳年怕自己的醋海翻波，低頭擺弄手機，眼角餘光卻還是忍不住瞟過去，還恨恨地記了好幾筆賬。

時間流逝，傍晚降臨，沈絳年的手機和辛瑋桐的手機幾乎同步響了。

沈絳年的手機，是Kelly：Dear，你怎麽還不找我？我等不及了，稿件先發你，待確認部分已標紅，你確定後回覆我，請在20點之前完成；

辛瑋桐的手機，是朗思銳：下班時間已過，華洋國際的公章還沒有蓋上，速查原因，協議要今晚在Lux收購案敲錘定音前簽訂。

辛瑋桐立刻起身出門準備給沈俊豪打電話，只是這電話還沒有撥出去，會議室緊閉的門被打開，參會人員陸續出來，一時喧嘩聽不清個數。

辛瑋桐心中一驚，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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