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幾凈的會議室廳，陽光晴好，暖意十足，然而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無形逼人的冷意，沈絳年的心因此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狀態。

沈絳年一直希望看見沈青訸對於之前諸多話題的回應，或真或假，都是道聽途說，來自於本尊的回應，才是沈絳年所在意的。不過，此刻卻不是一個好的契機，在談判會上，對著太多的陌生人給出回應，沈絳年只怕會橫生事端。

對於辛瑋桐，沈絳年的失望已經低落谷底，連同之前剛剛積攢的一丁點好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作為學姐，她欺騙自己；

作為同事，她不夠坦誠；

作為戰友，她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給自己。

所以，沈絳年縱然矛盾，卻依然很享受這一刻，看沈青訸懟辛瑋桐。

“呵，既然我能提煉素材整理分析總結，自然有我的依據。”辛瑋桐看起來是舉重若輕，此刻漾出笑意，淡然道：“沈總也不必危言聳聽，私人律師想要約談我，煩請提前打招呼。”辛瑋桐淡淡一笑，帶著嘲諷，“今天是談判會，是Lux的主場，沈總現在是熱門沒上夠，還想占人家的主場？”

“既然辛總不能在今天證明數據和資料的真實有效性，那精心準備的分析總結報告怕是參考價值太低了。”沈青訸輕描淡寫的語氣裏都是惋惜，“萬一因此輸了Lux，怕是一夜的苦心都白費了。”

沈絳年幾乎忘記了……她是朗芙妮的一員，倒是沈青訸這話提醒了她，她們今天是為了Lux的收購戰而來。辛瑋桐輸了，則意味著她也輸了。

“各位股東、領導和代表們，我給出的報告和總結，我保證其真實有效，但是我個人覺得沒必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去談論，尤其是當著當事人的面，似乎不太妥當。”辛瑋桐貼心地笑著說：“如果在座的各位在最後投票前，確實擔心分析的真實有效性，我建議，投票前單獨召開小範圍會議，我為Lux在座的每一位提供沈總所謂的證據。”

會議廳內頓時騷動，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辛瑋桐的話，引起了更多人的興趣。

沈絳年偏頭望著辛瑋桐，側臉依舊是熟悉的人，但整個人入眼卻是陌生的。辛瑋桐早之前就一再和她說沈青訸的不好，或許辛瑋桐早就處心積慮地收集沈青訸的資料，只為了這一天能給沈青訸以痛擊。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我作為當事人倒是建議，辛總就當著所有的人說，”沈青訸付之一笑，“那句話怎麽說的，莫在人前誇自己，莫在人後說是非。”沈青訸的步步緊逼，讓Lux人一時摸不準頭緒了，如果是真事，沈青訸作為當事人不可能叫號，當眾揭醜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可若是假的，辛瑋桐也不可能叫板，就算不當著沈青訸的面，稍後真的小範圍開會，辛瑋桐也得真拿出石錘才行，要不然這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到底是周郎妙計安天下，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時間，會議桌上，陷入了紛爭。

陸之遙突然站起身，“請各位肅靜。”紛擾聲平息下來。

“我想確認一下，沈青訸沈總，先不談朗芙妮集團辛總，關於雅奈爾方案本身，你還有想說的嗎？”

沈青訸挑眉道：“對於Lux，我代表雅奈爾已經給出了最有誠意的方案，我還是那句，看起來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適的。”

陸之遙眼神示意蔣維爾，詢問道：“蔣總，有補充嗎？”

沈絳年眸光流轉，她倒想看看，一直跟她叫囂的蔣維爾，又是怎麽維護沈青訸的？

“有啊。”蔣維爾莞爾一笑，“做任何事都有成本，需要付出代價，包括我們每天做出的選擇同樣如此。”

蔣維爾笑意加深，狀似好心地提醒：“眼下短暫的風平浪靜或許只是時間未到，而我們眼前絢麗多姿的美景也有可能只是海市蜃樓，只有堅持本心，踏踏實實做事才能不被表象所迷惑。”

蔣維爾深褐色的眼眸遇上沈絳年幽深緊盯的雙眸，嘴角翹了翹，她勾起一絲譏諷，“當然，一旦做了錯誤的選擇，那就得自食其果。”蔣維爾眸光轉動望向臉色淡然的辛瑋桐，笑意綻放到極致，“辛總，今天你對雅奈爾副總裁沈青訸的一言一行，我作為雅奈爾的總裁，聽在耳裏看在眼裏，如果沒有確鑿證據，這不僅是對沈青訸個人名譽的侵犯，也是對雅奈爾集團的汙蔑誹謗。”

蔣維爾的笑意極致綻放之後熱情瞬間冷卻，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是千金分量：“且不談雅奈爾的官方態度，我，蔣維爾，作為沈青訸的朋友，不能容忍任何人拿著似是字字珠璣言實則無稽之談的謬論來損害沈青訸的名譽。”

……沈絳年微微低下頭，內心深處瞬間滋生出無法言喻的羞愧。

此刻的蔣維爾，不管沈絳年多麽憎惡，但她確實光明正大地站在了沈青訸的戰隊。

而作為標榜深愛沈青訸的她，卻縮在角落裏，一言不發。

蔣維爾的態度，多少讓辛瑋桐意外，蔣維爾的話，意味著她的分析總結，牽扯到不再是沈青訸的個人利益，而是波及到包含沈青訸在內的雅奈爾集團。

當個人利益上升到集體利益……辛瑋桐也不再是代表個人，而是代表朗芙妮。

今天的談判會，雖然本就是企業間的競爭，但辛瑋桐和沈青訸之前的唇槍舌劍無異於將矛盾激化。

最讓辛瑋桐黯然的，莫過於此刻安靜的沈絳年。

沈青訸有來自於雅奈爾高層的撐腰，而她的學妹，作為項目負責人，作為朗芙妮的市場總監，此刻卻是沈默不語的。

單從劍拔弩張的局勢來看，朗芙妮已經是略輸一籌。

辛瑋桐可以理解沈絳年對她的失望，甚至是厭惡，但是她依舊寒心，沈絳年此刻沒有履行朗芙妮市場總監該履行的職責。

無論如何，都不該公私不分明。

辛瑋桐輕輕嘆了一聲，距離極近，沈絳年聽得一清二楚。

沈絳年擡眸，來自於對面Lux人的探尋目光，讓沈絳年如芒在背，她怎麽忘了？這一刻，在Lux人眼裏，她和辛瑋桐是一體的。

“蔣總。”就在辛瑋桐準備自己主動迎擊時，沈絳年開口了。

蔣維爾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沈絳年，沈絳年絲毫不懼，“辛總最開始已經聲明，所有的分析總結都是給Lux高層參考，這並不具有決定性的作用，所以您不必在會議上針鋒相對，畢竟今天是Lux談判會，不是雅奈爾和朗芙妮的交流會。”

沈絳年話語頓了頓，認真道：“對於引用的數據和資料的真實有效性，如果存在誤區，那也只能說明，辛總在收集數據資料的嚴謹度有待提升，至於您和沈總所謂的法律維權，我想，您以及您代表的雅奈爾，要追究的應該是那些始作俑者，而不是辛總。”

沈絳年不卑不亢，言辭懇切，“辛總如果錯了，自然有朗芙妮的懲罰，我們以後也會吸取經驗教訓，當然如果您需要協助，可以讓辛總提供收集資料時的出處，便於雅奈爾高效準確地追究造謠者的責任。”

沈絳年話鋒一轉，溫柔敦厚道：“縱然不是謠言，蔣總今天的犀利之詞，朗芙妮也可以理解，也可以接納，只是此刻，是Lux的收購會，我希望我們的話題還是能回到正題上，涉及雅奈爾和朗芙妮兩家的問題，有必要咱們私下再約時間詳談，您看可以嗎？”

辛瑋桐始料未及，內心湧出酸澀的驚喜，她知道沈絳年是給她留有餘地。

今天沈絳年的一番說辭，進可攻，退可守，這讓辛瑋桐再次意識到，昔日單純率真的小學妹確實變了。

蔣維爾眸光轉了轉，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身旁的沈青訸。

目光交錯，沈青訸眼帶笑意，抿唇不語，蔣維爾眸光深邃犀利，“既然沈總都這麽說了，那沈總，咱們明天晚上6點夢幻餐廳見面單獨聊吧。”

沈絳年也是沒有想到，蔣維爾在會上連約見的時間地點都指定，而且約定的居然還是夢幻餐廳。

不能再因為小話題搞拉鋸戰，沈絳年爽快道：“好。”

陸之遙就環顧一圈，語氣輕緩，笑著問：“達成共識了？”

雙方都點點頭，短暫的話題紛爭，終於落下帷幕。

全程沈俊豪保持沈默，但每個字都聽在耳裏，對於雅奈爾的叫囂沈俊豪自然沒放在眼裏，但沈絳年的收尾工作還算可以，原本他都不曾抱有希望，畢竟沈絳年除了家庭背景和翻譯能力出挑外，個人閱歷太少經驗明顯不足。

“好，既然三家企業代表都沒有再補充，那這樣。”陸之遙開門叫來門口的秘書小姐，讓她帶領三家企業代表出去稍作休息，“Lux需要召開小範圍會議，時間長短未定，爭取盡快。”陸之遙跟隨6個人一同出來，將門虛掩，“小範圍會議涉及到哪一位，我會單獨派人來叫，謝謝。”陸之遙關上門回去了。

沈絳年暗叫不好，Lux這是真的被辛瑋桐說動，打算揪著沈青訸的個人話題不放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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