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滿上。

所有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聚攏，向著一個人。

沈青訸。

沈青訸第一個舉起杯，蔣維爾和沈絳年第二個舉起，陸續，所有人都舉起杯。

“謝謝在座的每位，今天賞臉。”沈青訸說話時，目光和每個人交流，從蔣維爾開始，“無論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能認識你們，都是我的榮幸，”大多時候都淡漠的沈青訸，現在也沒有太充沛的感情，像是常年習慣了如此，寡淡的表情，語氣也是如此，但眸光卻是寫著真誠，“與我而言，每個人，都是特別的。”目光最後與沈絳年交匯，她咬重音“特別”。

沈絳年翹了翹唇角，淺笑，沈青訸也勾起一絲笑，“這一年兩頓飯，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而準備，你們的心意，我都懂。”沈絳年豎起耳朵，果然，是和沈青訸有關，“我對你們每個人的心意，不想單憑一張嘴去說，來日方長，自見人心。”沈青訸舉杯，所有人都跟著舉起，“今天，這第一杯酒，我敬各位，我幹杯，大家隨意，”沈青訸微微頃身，眸光流轉，終於去看始終看著她的戚子筠，戚子筠咬了咬唇，垂了垂眸子，“子筠和阮軟，你們兩個，我今天只準喝一杯，桌上這麽多長輩，你們兩個，掌握好那個量。”這話說得很明白了，桌上的人，都會敬酒的，不能一口幹。

沈青訸端坐後，看了一眼沈絳年的杯子，補充道：“絳年也是。”沈絳年有點後悔，笑了笑，“我改主意了，今天兩杯的量，沈總這一杯，我要奉陪到底。”你是我的心上人，你做什麽，我都陪著。

酒桌上，不宜多說，沈青訸一飲而盡。桌上，除了戚子筠和阮軟，全部一飲而盡。

“酒。”蔣維爾伸手，阮軟這次很上道，從桌下拎上來一瓶，“來吧？青訸？”一杯酒下肚，蔣維爾改了稱呼，“別人不說，照例，我得單獨和你喝一杯。”沈青訸杯子抵過去，蔣維爾繼續說：“有想陪的，自己倒酒。”

“誰都別陪。”沈青訸阻止道，“就咱兩。”

“也行。”蔣維爾晃了晃酒杯，“咱們兩，老交情，話不多說，都在酒裏，”蔣維爾和沈青訸碰杯，兩個人都是杯沿往下，最後，還是蔣維爾的杯沿高了一點點，“沈青訸，我沒有別的要求，明年的第一頓飯，我希望越早越好。”蔣維爾仰頭，一口悶。

沈青訸沒說什麽，陪著一口幹了。

喝得都是白酒啊，沈絳年看著，都覺得辣。明年的那頓飯？到底是什麽意味？說實話，沈絳年現在還有些懵，但知道不適合問。

蔣維爾完事了，阿嵐和若楓一同站起來的，各自都滿杯，若楓只給沈青訸倒了一杯底，“青訸，都是老朋友了，不玩虛的，我們人在這，但你一句話，想讓我們在哪，我們就在哪。”沈青訸淡淡一笑，“你們一直在這，好好幸福就好。”沈青訸一飲而盡。

“來吧，小師妹。”沈青訸主動，叫了沈悅。沈悅眼眶有些紅，起身給沈青訸倒酒，依舊只是一杯底。喬笙剛要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上，沈悅按了下她的肩膀，“這杯酒，我單獨敬師姐。”喬笙心裏多少吃味，不過還是坐下了。

“師姐。”

“恩。”

“我說的話你們可能不愛聽，”沈悅先是瞧了一眼蔣維爾，身體坐得溜直，端望著她，“但我還是要說，”目光滑到了沈絳年身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說：“可能的話，我希望咱們再也別吃這兩頓飯了。”說罷，沈悅仰頭，直接幹了。辛辣入喉，讓沈悅眼眶發酸，坐下後，她就沒再擡頭。

沈絳年總覺得，沈悅看她這一眼，藏著千言萬語，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的她，竟然只字未懂。這一天天，真是要憋死她了，沈青訸周圍的人和她一樣，都是謎團。

沈青訸彎起眉眼，仰頭，也喝了。其他默不作聲，不知是誰，輕輕嘆息一聲，沈絳年聽著，沈甸甸的。這頓飯吃的，怎麽都感覺悲涼，哪有這樣聚餐的啊……唉。

接下來就是秦舒和黎淺了，兩個人，倒是很有默契，幾乎同時說：“我……”互看對方，又是很有默契，“你……”

“得了，你們兩個一起吧。”蔣維爾不習慣在酒桌上啰嗦。

“你口才好，派你做代表發言。”秦舒給自己倒了滿杯，給黎淺倒了半杯，不等其他人說話，黎淺發話了，“滿上。”哪有敬酒到半杯的？而且是第一次和人家吃飯，對方都算得上人物，最主要，那可是她寶貝兒的心上人，黎淺不能丟了面子。

“沈青訸，我這人嘴笨，不會說什麽，”黎淺舉杯，也沒忸怩，大大方方地說：“謝謝今天能邀請我，”黎淺頓了一下，“還有秦舒，參加飯局，其他的事，我也不想深究去問什麽，就一句祝福，我希望你能幸福。”

沈絳年的心多少有點懸著，怕黎淺亂說，沒想到，說得還挺像樣。最後聽到那句祝福，沈絳年聽懂了，沈青訸幸福，她就會幸福，這是黎淺對她們的祝福。

另外一個層面，黎淺是認可和接納了她和沈青訸的關系。來自於最親密的閨蜜支持。沈絳年感激地看著黎淺，黎淺瞪了她一眼，沒有個好表情，回身問秦舒，“要補充嗎？”秦舒舉杯，“恩，我就想說，沒有天生一對，只有相互包容，我同樣祝福你，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

沈絳年感動死了，到底是閨蜜們，說話都向著她，別人出櫃都擔心，但是，她的閨蜜們，早就接納了她。聰明如沈青訸，舉起杯，“謝謝祝福，還是那句話，凡事只憑一張嘴太過輕浮，我更喜歡實際行動。”沈青訸並沒有去探究過，沈絳年是否將她們的事告訴了秦舒和黎淺，但這兩人都不傻，早就有所察覺，如今，來自兩個人的祝福，更是對她們關系的一種認可。

沈青訸並不在意，但是，她知道沈絳年在意。所以，沈青訸感謝。

“青訸。”戚子筠站起來了，沈絳年嘴巴都張開了，按順序，輪也輪到她了啊！沈絳年壓下脾氣，耐著性子，倒想聽聽戚子筠會說什麽。

“你坐下說。”沈青訸示意，戚子筠搖搖頭，沈青訸問：“需要我站起來麽？”戚子筠臉頰微微紅，這才坐下，“我就是想說，我一直都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在。”說完，小姑娘一口氣，把酒都幹了。

沈絳年簡直喝了一缸醋，這話，不該是她的臺詞嗎？沈青訸握著酒杯，等戚子筠咽下那口酒，泛紅的眼眶望著她，沈青訸緩了緩語氣，溫柔地說： “子筠，從這杯酒開始，開始獨立。”

“我會的。”三個字，透露出了戚子筠的倔強。

“不只是你，我也是。”沈青訸環視一圈，落腳點依舊在沈絳年，“給我倒滿。”沈絳年有些心疼，但還是聽話地倒上了，心裏怨念：你們不要灌我心上人的酒啊。

沈青訸舉著杯，“這麽多年，幸好有你們，你們用你們的方式保護我，我很感激。從今天起，這杯酒喝下去，我沈青訸也要獨闖一面了。”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只是眼神各不同，有疑惑，有不解，有擔憂，也有不安，更有心疼……沈青訸似是明了，莞爾一笑，“這次，我自己一個人就好。”沈青訸一飲而盡，在座的人，除了新加入的，都是面面相覷。戚子筠有些呆楞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過於吃驚。一個人……是那個意思嗎？一個人，戚子筠想的，大概是所有人都在想的問題。

“下一個是誰？”沈青訸晃了晃酒杯。阮軟站起身，給沈青訸只倒了一點點。

“我、我就祝福沈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阮軟紅著臉，祝福的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蔣維爾更是打趣，“你下一句不會是新年快樂大吉大利吧？”阮軟紅著臉，不說話。

沈青訸也跟著笑，“這祝福好，謝謝阮軟。”阮軟也想學著戚子筠一口幹，蔣維爾卻開了口，“我看你敢幹杯。”小兔崽子，還沒敬她，就敢把酒喝光！阮軟來了小脾氣，真要幹杯，但是……酒真的太辣了，嗚，“咳咳！”才咽了一口，第二口嗆住了。

……蔣維爾又是給她順氣，給她捶背，阮軟眼睛紅得跟哭過一樣。略微沈悶的酒桌，因為阮軟，輕快了不少。

“青訸。”沈絳年也改了稱呼，沈青訸挑了挑眉頭，轉過身，端端地望著她，很是鄭重地答應她，“恩。”那一聲恩，仿佛載著數不清的深情和溫柔，“給我滿上吧。”沈青訸將酒杯抵過去，沈絳年搖了搖頭，“我不是要敬酒。”

“是我要敬酒給你。”沈青訸主動拿過酒瓶，沈絳年擋了擋，很輕的聲音，“夠了。”沈絳年搶過來，要給自己滿上，沈青訸提醒道：“你今天就兩杯的量。”

“……”沈絳年擎著酒杯，“我知道。”

“沈絳年。”

“恩。”

“做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沈青訸就這兩句話，沈絳年不太滿足，“沒了嗎？”緊著又說：“對我就兩句話？”轉而想起自己之前還有點後悔為難沈青訸，立刻機智轉了口風：“你要是沒話說，我可要說了。”

其他人都在看她們，沈青訸笑著說：“你說。”

“我真說了。”

“恩。”沈青訸倒是想看看，她較著勁兒的小樣兒，能說出什麽來。

“今晚……”沈絳年還故意拉長調子，所有人都看著她，知道小貓膩的，更是好奇，難道要說出什麽惹火的話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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