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大夫人只說了和孫湄菡一起來的淩府別莊，從剛一來就多了淩蒼塵這麽一個人，而淩大夫人只字不提來看，估計是淩大夫人安排；孫湄菡想了想，對於成親前不要見面這回事，淩家和孫府還沒有定下正式迎親的日子，故此還有些能說的；等到了兩家正式定下了婚期之後，兩個小人兒不說大人會安排見面，私底下，也是不可以見的。

所以說，這一次別莊小住，大約是孫湄菡並淩蒼塵在婚前最後一次相處了。

淩大夫人雖然想要給自己兒子提供一個好的機會，但是畢竟有分寸，只在她盡所能的情況下，給他們一個都說得過去的理由。

故此用完早膳之後，淩大夫人笑瞇瞇地說起她在附近村莊裏認識了一個女先生，之前答應了人家給送一份香片，正巧今兒天氣晴朗，就讓淩蒼塵並孫湄菡一起陪著她走走，也算是散心。

孫湄菡聽到這個安排，抿了抿唇，笑得不好意思，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一扇一扇的，只低聲道聽淩大夫人的安排就是。

淩蒼塵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對面的孫湄菡，扭過頭慢條斯理對淩大夫人道：“既然只在附近村落，就簡裝而行，我們一……三人去就是了。不用興師動眾。”

淩大夫人聞言，念頭一轉，就懂了淩蒼塵打得什麽算盤，點點頭連聲道：“是極是極。”

當即又拉著孫湄菡左瞅瞅右瞧瞧，笑得一臉滿意，口中道：“好孩子，既然出門，說不得還要走到田埂間，我們換套簡潔些的衣服吧。”

孫湄菡笑著應了，看淩大夫人也招手丫頭來，自己退了去。

回到她住的地方，孫湄菡不得不慶幸還好帶了兩身簡單的衣裙。彩煙找到那幾件衣服後，捧出了一套淺黃衫子與孫湄菡換了，主仆幾人細細端詳過，感覺沒有問題了，這才令小丫頭捧了冪籬，一行人去往淩大夫人正堂處。

這裏淩大夫人也收拾妥當。淩大夫人年不過四十，氣度雍容，笑顏和藹，頭上只簪了一根木簪，身著一套棉麻染花褙子，看上去既簡單，又大方。

淩大夫人正坐在堂前對換了一身淺藍袍子的淩蒼塵小聲囑咐著什麽，回眸一眼看見剛剛跨進房門的孫湄菡，當即笑著招手道：“菡菡來。”

孫湄菡見到淩蒼塵看見她後很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這才上前，走到淩大夫人面前，笑道：“伯母。”

淩大夫人瞧見了守在門口的手捧東西的幾個丫頭，笑道：“菡菡，伯母剛剛忘了同你說了，丫頭婆子都不帶的。放心，在伯母這兒，沒事的；更何況……”

淩大夫人笑著乜了淩蒼塵一眼，用溫和的聲音對孫湄菡道：“還有……塵兒在呢。”

淩蒼塵很會打蛇隨棍上，當即笑道：“既然母親吩咐了，那麽蒼塵只好從命，跟在菡妹妹身後了。”

孫湄菡：“……”

淩大夫人看了眼孫湄菡，笑道：“也好，這樣我就更放心些。”

說罷淩大夫人起身，從丫頭手中接過裝好的香片盒子，想了想遞給了淩蒼塵，道：“裝好。”

淩蒼塵接過母親遞來的盒子放好後，見淩大夫人已經招手令孫湄菡挽著她的胳膊，兩人出了門去。

他跟在兩人身後，跨過門時，頓了頓，對守在門口抱著一些孫湄菡出行東西的丫頭道：“東西給我。”

彩煙雪寶還有些猶豫，小嬋已經很利索地把冪籬遞給了淩蒼塵；扶柔也很幹脆，交出了手上的東西。淩蒼塵看了看幾樣東西後，撿了些必要的帶上，之後看了眼前方走去的淩大夫人並孫湄菡，大步跟上。

這會兒天也不太熱，何況此處清涼，沒有燥熱的感覺，還有一絲微風帶來的涼意。孫湄菡挽著淩大夫人的手，兩人不急不緩，腳步很有節奏，順著小道往出走。

因為淩大夫人說了位置不算得很遠，要步行過去，孫湄菡得知後早早就換了雙木屐，就算走得路稍微多些，腳也算不得受累。淩大夫人亦是如此，兩個人漫步而行，木屐敲打在石板地面上，發出‘坷嗒坷嗒’的聲響。

淩蒼塵在身上搭了一個褡褳，裏面裝滿了孫湄菡所需的一些物件，並淩大夫人的幾樣東西，跟在後面，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前面二人細聲的交談，偶爾擡起頭來，默默盯一會兒孫湄菡的後腦勺，在孫湄菡察覺之前，又移開了目光。

淩府的別莊設立的位置距離淩大夫人要去的村落並不遠，沿著莊子後門小路，順著栽滿花枝矮樹的小徑，走出去不過兩三裏路，就能看見村子邊上的人家戶了。

小路上，簡裝而行的三人，淩大夫人並孫湄菡挽手，在前面走著，淩蒼塵落後三五步，不遠不近的綴著，叫人看來，似乎是一家子出行。

這邊村戶房子門口，一個粗布婦人坐在門檻上，懷中抱著簸箕，手中在撚著什麽，感覺到面前有人經過，擡頭一看，是一位氣度雍容的婦人，並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款款而行，身姿綽約；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年約雙十的男子，生得高大帥氣，身上挎著一個褡褳，裏面露出來的邊邊角角，一看就是給前方那兩人而拿的。

似乎註意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緊緊跟隨，孫湄菡忍不住偏過頭去，側目看了那婦人一眼，見那婦人瞪大了眼，咧開嘴朝她笑了笑，孫湄菡也彎了彎唇角。

那婦人見孫湄菡態度柔和，也就張口搭了話道：“小姑娘跟娘親哥哥出來走親戚麽？”

這婦人講話帶有一些口音，孫湄菡第一時間沒有聽懂，反應了一下，懂了那婦人的話，臉，慢慢浮起一絲紅暈，不知該如何說，只笑不言。

淩大夫人見狀，停下腳步，對那婦人笑道：“來找章先生的，她可在家？”

卻是對之前那婦人的問話避而不答。

那婦人倒也沒多想，聽到章先生後，笑得很是熱情，起身放開簸箕，擦了擦手，指了指前方，道：“章先生在的，這會兒估計去田裏給她兒子送午飯了。你們是章先生的親戚？”

“朋友。”淩大夫人笑了笑，道，“那不打擾你了，我們先走了。”

和那婦人告別之後，淩大夫人牽著孫湄菡再度出發，走出了那婦人的視線範圍後，淩大夫人感嘆了句：“要是這會子已經成親了，我就可以說，是我兒媳婦了！哎，旁的夫人都能炫耀自己兒媳婦，偏我還要再等上……一年。”

孫湄菡這話哪裏敢隨便接，萬一被套進去了，豈不是把自己提早賣了？當即笑道：“說來菡兒小的時候，伯母也是待我如親女，若是能和伯母做母女，該是菡兒的福氣了。”

淩大夫人笑著乜了身後默不作聲的淩蒼塵一眼，揶揄道：“可別，這個福氣，還是留到下輩子吧。這輩子，你就老老實實當我兒媳婦好了。反正伯母這個婆母，可不是外頭那些個惡婆婆，放心，絕對待你若親女。”

孫湄菡赧然，低著頭輕笑。

淩蒼塵從剛剛那婦人說話起，就一直在旁邊聽著，到了這會兒，才插話道：“只要母親不要有了媳婦忘了兒子，什麽都好說。”

淩大夫人笑道：“你若再不說話，我只當這次就帶了兒……菡兒一人出來呢！怎麽辦，塵兒你可真是比不過你……菡兒啊。”

孫湄菡發現了淩大夫人兩個停頓，大窘，幾乎不敢想象，淩大夫人並淩蒼塵私底下是怎麽稱呼她的。

淩蒼塵慢慢悠悠看了孫湄菡一眼，理直氣壯道：“無妨，反正……我亦如此。”

淩大夫人笑道：“你這混小子，可別嚇著你菡妹妹了！”

淩蒼塵深深看了孫湄菡一眼，輕聲道：“嚇到你了？”

孫湄菡嘴角抽了抽，這讓她如何回答？！

等不到孫湄菡的話，淩蒼塵慢條斯理道：“嗯，看來是沒有嚇到。”

見孫湄菡盯著他的眼神越來越不善，淩蒼塵見好就收，很自覺放慢了腳下速度，道：“娘親和……菡妹妹先行。”

淩大夫人毫不客氣，拉起孫湄菡的手，道：“別理他，我們娘倆兒先走。”

這裏的人家戶越來越多，村子裏大路上好些年紀參差不齊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玩耍，瞧見孫湄菡一行三人，大都好奇地盯著他們，幾個調皮的孩子，甚至笑笑嘻嘻跟在她們身後。

孫湄菡沒有見過這個陣仗，特別是除了孩子們外，這邊房屋門口坐著的婦人們投來的視線，也讓她有些吃不消，想了想，她低聲對淩大夫人道：“這裏人家多，可要把冪籬帶上？”

淩大夫人也有些察覺到不太妥當，當即道：“是我疏忽了，該的。”

孫湄菡得到淩大夫人同意後，剛想轉身去淩蒼塵處拿冪籬，就感覺到身後有人大步靠近，一仰頭，就被一頂冪籬牢牢扣在頭上，然後一雙手扶在冪籬上，調整了下位置，又把垂紗整理好，這雙手才收回去，然後她聽到淩蒼塵低著聲慢條斯理道：“我看到你動作了，所以，不算自作主張吧？”

孫湄菡頓了頓，輕如蚊子哼哼般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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