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淩蒼塵退後兩步後，孫湄菡不得不慶幸帶上了冪籬，隔斷了淩大夫人略顯打趣的眼神。

好在淩大夫人也知道，小姑娘臉皮薄，趕緊提了個話題，轉移了孫湄菡的註意力，只在背後，悄悄遞給了淩蒼塵一個讚許的眼神。

淩蒼塵勾了勾嘴角，繼續肆無忌憚地盯著孫湄菡的背影，腳下悠哉悠哉，跟著母親和未婚妻身後，一路朝著章先生家的田地方向而去。

農村地方，道路並不是很平坦，泥路上有些坑坑窪窪，走起來不是很順暢。

淩大夫人常年居住在這附近，偶爾也會來此，步行的機會多，感覺不出有什麽不同的，踩在著地勢不平的泥路上，如履平地。

然而素來鮮少出門，且沒有來過農村附近，對於坑坑窪窪的泥路很是陌生的孫湄菡就比較難維持正常姿態了。一個手挽著淩大夫人，另一個手，則提起裙角，垂著眸透過垂紗盯著腳下一片地，小心翼翼在這路上盡量走得保持平衡，卻難免腳下略微有些踩不穩，短短一段路幾乎是磕磕碰碰的。

好在淩大夫人註意到了孫湄菡的尷尬，立馬略含歉意道：“瞧我，差點忘了，菡菡不慣走這路的。”

說到這，淩大夫人直接朝身後招招手：“塵兒來，走前面給你菡妹妹瞧著路。”

淩蒼塵早有此意，聞言大步上前，走到孫湄菡另一側，一條胳膊虛虛的圍在孫湄菡身後，動作卻有幾分隱蔽，別說孫湄菡，連淩大夫人都沒有註意到。

淩蒼塵上來之後，放慢了腳步，只不過孫湄菡還是能透過垂紗看見那雙穿著深藍色靴子的腳，就在自己的腳旁。

孫湄菡再次行走時，感覺心裏一下子踏實了，腳上踏出去的步子，也穩了。

田間鄉舍，多得是孩童玩鬧，小雀兒嘰嘰喳喳，又是初夏，樹幹上爬滿了蟬，‘知了知了’叫個不停。

這裏人家戶越來越多，瞧見了這一行與眾不同的三人，多的是人指指點點，雖然不含惡意，卻也讓人不那麽愉快。

淩蒼塵結結實實擋在孫湄菡的面前，任是誰，也只能透過那個高大身影遮擋住的嬌小背影中得知，同行的有個年少的女子。

有個老婆婆似乎是認得到淩大夫人，鄉間婦人，年紀雖然大，但是人精神，提著嗓子打著招呼：“商大嫂子，你來找章先生？”

商，是淩大夫人的本姓。在這裏，都是淩家的佃農，若是說自己姓淩，總有那麽些伶俐的人猜到，對於只是簡單的與章先生的相交，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故此，淩大夫人從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就只說自己姓商，這麽久也一直相安無事；畢竟，淩府大夫人的娘家本姓，外頭的人幾乎沒幾個人知道。

淩大夫人瞧見了這個老婆婆，頷首笑道：“是呢，章先生可在？”

“在，”那老婆婆順手一指，田埂間一處樹蔭的地方，有個人影。給指了位置後，老婆婆瞧了眼淩蒼塵，砸砸嘴，“好俊俏的小郎君，商大嫂子家的兒子？今兒怎麽帶出來了？”

淩大夫人笑道：“他今天無事，我就差他來陪我了。”

“哦哦，”那老婆婆一直在瞧淩蒼塵身後被遮擋的身影，奈何淩蒼塵寬肩細腰，身形碩健，把身後的小姑娘遮擋的結結實實，看不見什麽，只是老婆婆不死心，又問道，“這後面好像還有個女娃娃，也是商大嫂子家的？”

淩大夫人點點頭笑瞇瞇承認了：“對，也是我家的。”

那老婆婆也就當做是淩大夫人的女兒了，不由對淩大夫人滿口稱讚道：“商大嫂子好福氣，一兒一女都這麽出色啊。”

“哪裏哪裏。”淩大夫人又笑著和老婆婆閑聊了兩句，看見那邊章先生似乎瞧見這裏的情景了，放下手中的東西，朝著這邊往過走，連忙和老婆婆話別，笑著迎了上去。

淩蒼塵沖著老婆婆點了點頭後，伸手護著孫湄菡，兩人一並兒跟了上去，終於見到了淩大夫人此次出行要來送香片的對象。

那是一個和淩大夫人年歲相差無幾的婦人。五官雖然平凡，然而一身透露著恬淡的氣息，看著很令人舒服。她看見淩大夫人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你來了。”

“章先生。”淩大夫人和章先生牽著手，問了好後，兩人相攜著走到了一處樹蔭下，避開了他人的目光，敘舊起來。

淩蒼塵並孫湄菡兩人看見長輩率先走了，思索了下，淩蒼塵低下頭對孫湄菡道：“過去和章先生打個招呼。”

“好。”孫湄菡點了點頭，跟緊了淩蒼塵的腳步，過了淩大夫人並章先生面前。

淩大夫人看見兩個孩子過來了，停下了和章先生的對話，轉而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家兒子，這是我家兒媳，你第一次見。來，塵兒菡兒，見過章姨！”

後一句，卻是對淩蒼塵並孫湄菡說的。

孫湄菡窘窘地跟著淩蒼塵一起對章先生施了一禮，不知道該對淩大夫人正大光明的形容說啥。

章先生和那些村人不一樣，是知道淩大夫人的底細的，故此受了兩個孩子的一禮後，頷首道：“這就是蒼塵和孫家的大姑娘麽？都是好孩子。”

淩蒼塵露了一絲笑意，道：“章姨，等侄兒成婚時，還請您賞臉來吃一杯水酒。”

章先生遲疑了下，還是搖了搖頭：“罷了，你們淩府有我不喜之人，還是不去的好，免得大喜的日子給你們小人兒添堵。”

不喜的人？孫湄菡心中疑惑，淩蒼塵發現了，悄悄湊到孫湄菡耳邊低聲道：“我父親。”

孫湄菡恍然大悟。

婆母常年居住在別莊，說來著裏面還是有著公爹的一筆，既然是淩大夫人交好的友人，為好友抱不平，厭惡淩大老爺，也是正常的。

給章先生見過了兩個孩子後，淩大夫人給了淩蒼塵一個眼神，淩蒼塵很自覺從褡褳中取出了母親早早備好的香片盒子，遞交到了母親手中，然後給兩位長輩行了個禮，拉著孫湄菡退開了兩步。

孫湄菡以為是淩大夫人並章先生有話要說，也就沒有拒絕淩蒼塵拉著她走的行為，只是她發現走了兩步沒有停下，反倒越走越遠時，孫湄菡傻眼了，不由低聲斥道：“走這麽遠作甚！萬一伯母看不見我們會著急的！”

“不會，”淩蒼塵斬釘截鐵道，“母親知道我會照顧好你，她不會著急的。”

哪裏是因為這個！孫湄菡眼瞧著自己被淩蒼塵拉著胳膊，避開人群，已經走到通往小山丘的路上了，急了：“可是你怎麽能就這麽拉著我走呢？叫長輩怎麽想！”

淩蒼塵身形頓了頓，手中攥緊了孫湄菡的手腕，拉著她疾步走到了一個周圍高高長著莊稼，能隔斷旁人視線的一個小坡上後，他的步子一下子停住了，淩蒼塵轉過身來，滿臉無奈看著孫湄菡：“菡兒，你這樣，會讓我想辦法盡早娶你進門的。”

“有了名分，你是不是能稍微願意對我好些了？”淩蒼塵嘴角噙著笑，打趣地看著孫湄菡。

孫湄菡不由後悔，連忙道：“沒有沒有，我現在就能對你好些！”

開玩笑，本來自己爹娘已經很不滿意淩府給過來的婚期太早了，若是因為自己一個口誤，叫淩蒼塵使個手段，今年就嫁過去的話，爹娘一定會很難受很難受的！

底線，還是要牢牢守住的。

“那好，”淩蒼塵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說到就要做到，菡兒，現在你要怎麽對我好些？”

孫湄菡：“……”

總有一種吃虧了的感覺，這是錯覺嗎？

孫湄菡搖了搖頭，管他是不是錯覺，賊船已上，只能硬著頭皮到底了。

怎麽對淩蒼塵好，這真的是一個令孫湄菡困擾的事情。

上輩子，孫湄菡對淩蒼塵的好法，就是噓寒問暖，給他做衣裳，煲湯，在他累了的時候，靜靜靠在他懷裏，陪他淺眠……

想到這裏，孫湄菡滿臉黑色，因為這個淺眠，總會在某人的糾纏下，變了味；而這個，才讓她想起來，她對他的好，全是在他們結為夫妻之後，現在兩人又沒有共處一室，這些法子，統統不能用啊！

孫湄菡藏在垂紗下的臉色幾經變換，淩蒼塵雖然看不太清，但是也能窺得一二。

他在等，等他的女孩兒會做出什麽樣的動作來。

孫湄菡下定決心後，毅然凜然擡起頭，隔著冪籬垂在面前的紗，壯士斷腕般道：“我回去給你做一雙靴子可好？”

他們說來是未婚夫妻，但是做靴子這種事情，已經算的上很私密了，孫湄菡能下定決心在現在給淩蒼塵做一雙靴子，可謂是下了血本了。

“不好！”淩蒼塵飛速拒絕，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這個你什麽時候都能給我做，算不得現在對我的好。”

頓了頓，淩蒼塵勾起一抹笑意，好心提醒道：“菡兒，是現在，‘現在’。”

現在？孫湄菡把這兩個字在口中反覆咀嚼了遍後，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淩蒼塵口中的現在，還真的是現在啊！

淩蒼塵微微笑道：“菡兒，想好了麽？”

“沒有！”孫湄菡氣鼓鼓道。

“既然菡兒想不出，那為夫就只好自食其力了。”

孫湄菡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握住肩頭，一只手挑起她眼前垂紗，淩蒼塵放大的俊臉湊了過來，不等孫湄菡退縮，她軟軟的唇只在一瞬就被對方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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