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可以說是我有記憶以來最爽的一個假期。升學的事已經塵埃落定，又沒有暑假作業，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大街小巷晃蕩著。林晨的家也是我一個很好的去處，我們倆的感情並沒有因為畢業而有所生疏，反倒是更加熟稔起來。

假期裏我們四個人經常相約著出去玩，不知道她們是怎樣的，總之我沒有和葉家謙那群人有任何聯系，他們也沒有聯系我。

日子就這樣平淡無奇地流逝過去，我漸漸開始不再想起葉家謙，不再拿那些所謂的少女心事折磨自己。林晨說我變得開心，變得沒心沒肺起來。

其實，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做回了原本的自己，一個從來沒有遇見過葉家謙的李筱。

這樣的我才是正常的吧，沒有那些風花雪月的念想，沒有那些杯弓蛇影的揣測，更沒有那些妄自菲薄的傷心。現在的我就是個普通的小學畢業生，最大的煩惱就是怎樣讓這個假期永遠不要結束。

我想，我大概已經走出葉家謙這個怪圈了。

八月的一天，驕陽似火，無聊的我又一次在家中發黴。郁悶中接到林晨的電話，原來她的父母出差去了。今夜她的家中只剩一人，於是希望我能過去陪伴她。

對於渾渾噩噩的我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忙不疊地應承下來，在得到母親大人的許可後，我幾乎是飛一般奔向了林晨的家。

那時候，沒有大人的家對我們而言簡直就是天堂。天色慢慢黑了，我和林晨鬧得也有些累了。

兩人洗漱好後，雙雙躺在她的床上。

我的眼直直地望向天花板，說實話，林晨家的天花裝修得好像比我家的更好看一點，我改天是不是應該向父母建議重新裝修一下家中的屋子？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弧度，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林晨轉過來，奇怪地看著我：“你沒事吧，一個人傻笑什麽呢？”

我滿含笑意地說：“沒什麽，就是想到了點好笑的事情。”

看到我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出乎意料地，林晨沒有問我是什麽好笑的事。

我收斂了笑意，不八卦的林晨不太正常，出什麽事了嗎？

林晨有點猶豫的樣子，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

“筱筱，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拜托，有話就直說啦，害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問題呢！”我收回自己略帶嚴肅的眼神，嗔笑道。

“你一定會告訴我實話嗎？”林晨的聲音充滿了期待。

沒見過她這個樣子，我不禁開始思考那個問題的危險度與隱秘性。

“安拉，咱倆什麽關系。只要是你的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晨舒了口氣，給我一個大大的笑顏，一副撿到好東西的樣子。

“那就好，你說話要算數啊！”

“好了吧，你怎麽比我還羅嗦，還想不想問了？”

林晨沖我吐吐舌頭，小聲嘀咕句什麽，估計又在那兒說我壞話。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一時間，我楞住了。沒曾想林晨會問我這個問題。以前我們四個就約定過如果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告訴剩下的三個。以往她們問我的時候，我的回答總是否定的，外加一副青燈古佛常伴一生的表情。為什麽畢業這麽久了她還會問我這個問題？

難道說林晨發現我喜歡葉家謙了？只有她一個發現了，還是葉家謙也知道了？

電光火石間，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問題，心裏百味陳雜。

只要一扯到葉家謙，我還是會不自主地慌亂起來。

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弄得我手足無措，難道我就真的放不下他嗎？

或許是沈默太久，我瞥見林晨的臉上已經帶上了隱隱的失望和後悔。

猛然驚覺自己在做什麽，為了一個葉家謙而讓自己最好的朋友難過？

嚴重地鄙視我自己。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我是真的打算放下了，有林晨的幫助沒準可以是事半功倍。想通之後，我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林晨估計是給我忽冷忽熱的態度嚇到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簡直比葉家謙的調色板還精彩。

怎麽又想起葉家謙了？再嚴重地鄙視一下自己。

“那你是……不是……喜歡……嗯……葉……葉……”

“對，我喜歡的是葉家謙。”打斷她支支吾吾的問話，沒想到一向口齒伶俐的文娛委員也有結巴成這個樣子的時候。

林晨很驚訝地看著我，我坦誠地和她對視。

“沒想到你承認得這麽快，我還白擔心了。”林晨的語氣恢覆了正常，我的心卻湧過一陣莫名的酸澀。

“因為我已經打算不再繼續下去了。”我有點艱難地向另一個人坦白自己延續了近六年的感情。

“為什麽，你……”林晨欲言又止。

“不為什麽啊，對了，你怎麽會知道的？”我巧妙地轉移了話題，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告訴她我的想法。總不能說人家葉家謙根本當我是個有利用價值的棋子，是我李筱自作多情地硬貼上去的。

“也不看看我是誰，其實四年級的時候我就有點懷疑了。”

“什麽？四年級？不會吧？”我震驚地盯著林晨，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地相當好，難道我就表現地那麽明顯嗎？

“激動什麽啊，我那不是只是懷疑嗎？”林晨好笑地看著我的失態。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風水輪流轉，這回結巴的人換成我了。

林晨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小妮子這麽有做奸臣的潛質呢？

“記得那時候打群架的事嗎？”

我心裏一緊，腦海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麽了。

“我當時就有點奇怪，你怎麽會去幫他們呢，何況還是跟身家性命有關的。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特別留意你和葉家謙的事。”

我苦笑一聲，有個被忽略的想法突然冒出來了。

“那時是葉家謙告訴你這件事的吧？”

林晨一開始有點轉不過彎，明白後輕輕沖我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連校長都封不住葉家謙的口，我不是早該覺察到他對林晨的特別嗎？

一個俊朗有才，一個漂亮可人，恁是誰都能看出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吧？我怎麽就傻乎乎的以為自己在他心中還有地位呢？

所謂的關心則亂也不過如此吧！

“後來我就發現你看葉家謙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樣。具體地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覺得你倆肯定有事兒。不過你還真是有點奇怪的說，一遇到和他有關的事，你就變得尤其理智。一點都不像其他女生傻傻的只會笑而已。”

酸酸的，苦苦的，我的心臟什麽時候也變得有味覺了？

“……六年級的時候你和葉家謙鬧翻了，我以為你會很傷心，會主動跟他冰釋前嫌。誰知道你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那時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錯的。但是接下來仔細觀察，我還是認為你對他是不一樣的。”

無所謂嗎？我想我是太有所謂了，才會用這種方法保護自己不多的自尊心。

“……可能就是因為你老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所以沒有人會想到你對他……”林晨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我。

我努力投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筱筱，你不知道，你每次看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眼神特別深情。不要笑，是真的。雖然你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可是仔細看你的瞳孔深處，我都覺得那裏面映出的葉家謙是笑著的。”

聽了林晨的描述我哭笑不得，她還真是有夠小女生的。

大概我糾結的表情惹怒了林晨同學，她瞪了我一眼繼續道：“你還別覺得惡心，我說的不就是文藝了點嗎？我每一次都在想你究竟有多喜歡他，為什麽喜歡他卻還要和他吵架呢？難道你心裏都不會難受嗎？”

親愛的，我怎麽可能不難受？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多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樣跟他永遠是陽光燦爛，而不用在享受了一點溫暖後就擔心明天是災難性的暴風雪。

可惜我只是個長相普通的女生，可惜他是那個“貪戀美色”的葉家謙。

如果上天賜予我美貌，或許我就可以讓葉家謙永遠對我笑口常開了。

“又不是我說不吵就不用吵了，葉大少爺爺的脾氣可是大得很。”

聽到我帶著委屈的語氣，林晨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質問我什麽。

“你是真的不打算繼續下去了是嗎？我聽說葉家謙也進了我們學校的私立部，或許你可以……”

“我是認真的，你不覺得我現在這樣子比在學校每天想這想那好多了嗎？”我有些急切地打斷林晨的話。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地有點緊張，就好象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

“是，你現在這個樣子自然是比以前快樂多了。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看著林晨堅定的表情，我心裏一陣溫暖。有這麽好的朋友陪著我，為什麽還要自尋煩惱去喜歡葉家謙呢？

我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林晨也傻兮兮地回笑著。

“你不會怪我沒告訴你吧？”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林晨一下子沒了笑意，正兒八經地瞅著我。

“你說呢？”她的語氣沒有什麽溫度。

我有點發慌，林晨發飆可不是好惹的：“親愛的，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其實我也懂得要跟她解釋什麽，只好一直“只是”著。

林晨忽地笑出聲來，“逗你的，還當真了。”

我頓時惱羞成怒，“好哇你，看我怎麽收拾你。”說著我伸手去撓她癢癢。

林晨一邊笑著求饒，一邊拼命躲閃著。“不玩了，又弄出一身汗啦。”

忽略掉她的求饒聲，我倆打成一團。

等到都累了，看著彼此狼狽的樣子，我和她不禁哈哈大笑。

那夜的笑聲傳得很遠，我想我會用一輩子去記住這樣一個夜晚的。

我靜靜地躺在林晨的身邊，思量再三後還是開了口：“小晨，我想看一下葉家謙上次給你的禮物，可以嗎？”

林晨沒有馬上回答我，好像很久之後，她的聲音才悠悠傳進我的耳裏：“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看的話。”

我一動不動地看著林晨把那個禮物拿出來，心裏又激動又悲哀。

那是一幅裝幀很精美的畫，一幅繪制很用心的畫。看得出葉家謙是費了大心思的，因為畫中的林晨美得就像仙子一般，仿佛下一刻就會從畫上走下來。

我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幅畫，畫中的林晨穿著一件粉色的連衣裙。我記得那條裙子，二年級的時候我就曾經穿過，不過他說醜死了。

原來不是真的醜，只是我穿得醜而已。

“他畫得很像你，很漂亮。”除了一絲顫抖，我的聲音聽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我突然有一股沖動，很想摸摸這幅畫，這幅灌註了葉家謙心血的畫。

他是不是也曾經深情地看著這幅畫，看著畫中的這個人？

生生地壓抑住那股沖動，我努力向林晨微笑。

林晨古怪地看著我，我想我這時候的表情估計很欠抽吧。

“你……”林晨沒有繼續往下說，她的眼神從我的臉上飄過，最後落到那副畫上。

“我把畫收起來吧。”林晨默默地動作著。

空氣裏流動著淡淡的尷尬和無奈，我們誰都沒有開口。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一旦說破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和林晨又閑扯了幾句，各自昏昏地睡去。

夏天的夜很短，窗外還有時不時傳來的蛙鳴聲。月光如流水一般瀉在大地上，毫不吝嗇地展示它的美麗。

一切安靜而美好。

兩個月的時間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長，不知不覺中就到了開學的日子。

那個晚上之後我們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及葉家謙，以至於有時候我都在想我的生命中是不是真的曾經出現過葉家謙這個人。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麽我一想到這個名字心臟的某個部分就跟著疼起來？如果是的話，為什麽我的生活中沒有一絲一毫他曾涉足過的痕跡？

真要算起來，可能只有那張畢業照了。

假期結束前，林晨告訴我張明和她聯系過。同時她把張明的聯系地址一並給了我，說是張明希望能和我們保持聯系。想想小學同學走的走，散的散，最後剩下的也就只有我們四個了。

郭穎和玲玲去了同樣的學校，更重要的是，她們的學校沒有進行升學前的軍訓。這對於我和林晨來說是個絕對的刺激。誰讓我們學校要舉行為期五天的軍訓呢？還美其名曰為了中華之崛起而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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