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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在說啥。

夙滄這一嗓子當真是蘊足了威嚴正氣,投向玄霄的目光如炬亦如電,滿是衛道士特有的嫉惡如仇之態,立時教周遭眾人不敢猜疑。她也不待玄霄反應,一把掐住他手腕就向王麻子怒目而視道:

“你這人忒也不識好歹,我追趕這狐妖已有三日三夜,原來是被你藏入家中!包庇妖物,可知該當何罪?”

“妖、妖妖妖,妖物?!”

王麻子果真被她這通浮誇的虛張聲勢唬住,一張餅子臉都駭得透出了粽子般的青氣,語無倫次道:

“這……這個,不可能啊,怎會如此……仙、仙長明鑒,我迎娶的乃是鎮上女子霽玉,鄉親們都認得,絕不是什麽妖狐啊!!”

夙滄就吊起了眼角冷笑:“那你的意思,倒是我騙人了?也好,今日便叫你這俗子看個清楚。”

說話間她已將手探入腰間行囊,摸出一塊尋仙路上誤打誤撞得來的“影月神石”硬塞進玄霄掌心,暗自催動石中靈力。

『——這石頭是好東西啊滄滄,擱游戲裏肯定是個神道具,讓你隱身無敵三回合那種。』

關於“影月神石”的效用夙滄也只是道聽途說,但琴姐這句點評對她而言具有絕對的說服力,盡管琴姐後來坦言自己是在胡扯。

這塊石頭也真沒令她失望,一晃眼玄霄整個人就煙消雲散沒了影蹤,只剩下她手頭一點靈力釋放時的餘光,星星點點如夏夜螢火匯於掌上,映得人眉目都清聖莊嚴起來。

於是她一寸寸將手掌收攏,唇角擰出個恰到好處的溫和淺笑:

“你們,可都看明白了麽?”

——怎麽會看不明白?這景象分明就是天降仙姑一巴掌收了個妖孽,儀態雍容高雅,神色清冷出塵,簡直女神得不行,誰又會想到要在後頭加個經。

我怎麽就沒去當個江湖騙子呢,夙滄想。

哦不對,我的理想是做神仙。

“諸位莫急,請聽我說。”

妄想成仙卻幹著坑蒙拐騙勾當的小姑娘輕展袍袖,聲情並茂語意綿長,每吐一字都悠揚得像是要唱起歌來。

“此妖乃千年白狐幻化人形,專取男子精氣為食,混跡市井、登門入室之事不在少數,尤喜引誘心術不正的好色之徒。你若非有心藏匿……”

她冷不丁將眼鋒向王麻子一剜,語調也適時地推上兩個八度:

“那便定是色|欲侵心,犯下過什麽欺男霸女的惡行,才招來這狐妖調包了你的新娘,要與你共度良宵,噬你心肝長它修為!你且捫心答我,那位‘霽玉姑娘’可是與你兩情相悅,心甘情願嫁你?”

“這……是是,是王某德行有失,請仙人恕罪,仙人救命啊!”

自古小人多惜命,王麻子更是軟膩圓滑得像條泥鰍,死厄臨身哪裏還敢輕忽,當場就雙膝一軟給夙滄跪下了,咚咚咚三個響頭震徹雲霄。

“仙人可救不得你,唯自救耳。”

夙滄打個手勢示意他起身,語氣越發的寒肅逼人。

“唉,凡夫俗子見識短淺、看不清前路也就罷了,怎麽連記性都不長。你讀過書沒有?封神榜裏不是寫過,紂王強娶蘇妲己卻娶了個狐貍回來,下場如何不是明擺……對了,這是琴姐講給我聽的,你的確讀不上。好吧,雖然這本書眼下還沒寫出來,演義之說也未必確實,但‘荒淫無道,自取滅亡’可不是說書人砸吧嘴皮子唬人玩兒的。”

她說著便煞有介事地將手揣入懷裏,再伸出時已拎起了那團捂在胸口的白狐皮毛:

“你瞧,這就是你娶回的妲己,我已經讓它顯出原形,現在你還要同它拜天地入洞房麽?或者我把它送你縫個枕頭?”

“不不,小人不敢,再也不敢了!!”

王麻子眼睜睜看著紅衣佳人在眼前化成個雪白毛團,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再透一口,額上明晃晃的懸滿了黃豆大的油汗。

“嗯,我諒你也沒這膽量。”

夙滄嘴上說得平靜威嚴,手上動作卻一點都不耽擱,三兩下就將狐皮疊成個方塊貼身藏起——所謂做戲做全套,她哪裏舍得真將這辛苦得來的圍脖送人。接著她冷眼橫掃滿堂賓客,自丹田裏提了口氣吊在嗓子眼裏,一字一句盡是鏗鏘嘹亮:

“你們,聽說過狐臭……誒喲師弟別掐我。你們聽說過狐臭嗎?這白狐已修煉成精,妖氣無色無味,卻能傷未經修行的凡人於無形,一室之內皆不能幸免。所幸你們同它接觸時日尚短,若是當真做了夫妻朝夕共對,不出一月,妖氣深入臟腑,那便藥石無醫了。”

這下舉座眾人皆是面色大變,紅紅火火的喜堂上登時一片嘩然:

“這、這可怎麽辦!我只是來吃杯喜酒,哪裏想到會鬧出人命來?!”

“作孽啊,果然這王麻子的大腿不能亂抱,連他該遭的報應都爬到我頭上來了!”

“我家婆娘可兇得很,我從來不敢幹這拈花惹草的勾當,難道也逃不過嗎?那我臨死前一定得去翠香樓喝杯花酒……”

“仙姑,這不是有仙姑在嗎!請仙姑賜救命之法,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諸位不必驚慌。”

夙滄強忍笑意待他們哭鬧夠了,算算影月神石也即將失效,於是負著雙手把腿一叉,擺開個“爺要總結陳詞了你們都別說話”的風騷架勢,將預先默記好的臺詞背得抑揚頓挫而又字正腔圓:

“我知你們只是誤交歹人,趨炎附勢,人之常情,本也算不得大過。但妖邪之輩卻無我這等寬容善念,如今我及時趕到將這妖物擒捉,諸位受創未深,回去後須得清心寡欲、多行善事,一來積取功德,二來也可養浩然正氣,抵禦邪力侵身。”

背完詞夙滄自己都覺得胃裏直冒酸水,正盤算著該怎樣抽身,只聽見背後吱呀呀一聲響,卻是那廳門無風自開了。這一下更將眾人嚇得屁滾尿流,越發對“仙姑”法力深信不疑。夙滄心知是玄霄推門催促自己離去,便也配合地向王麻子拱了拱手,姿態裏七分威儀三分慈悲相,將演員基本素養貫徹到底。

“對了,這屋子也被妖氣侵染,怕是住不得人了。為絕後患,請趁今夜將能帶走的細軟家什收拾一下,我明日一早便會點起靈火將屋舍焚毀。另有一言相囑:金銀樓宇無窮盡,性命從來只一條,你今日僥幸留得命在,來日務請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要說: 我燒了你房子你還要跪謝送我出門你怕不怕!系列

影月神石:單體三回合隱身,免疫所有傷害,毋庸置疑的神器之一。刷上一堆帶去打boss,平砍也能磨死(((

影帝滄把忽悠技能點滿了,玄霄和玄靖都擔心她上去就把人頭打飛,萬萬沒想到滄滄是讀過書的,懂得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啥)她其實不怎麽喜歡動手解決問題,是位和平的壯士。

吾並非你們所想的吳下阿滄啊!

☆、人生如戲,各拼演技(下)

若問夙滄最喜愛的句子,那便莫過於“此間事了”了。

這話自然也是琴姐教她的,據說只要在小說或劇本裏見著這四個字,自然就生出種七度空間一樣的安穩,仿佛什麽波瀾跌宕一瞬間都被推在了身後,縱使不能就此風平浪靜無病無災地過一輩子,起碼也能風平浪靜無病無災地走上一小段路。

在夙滄看來,無論人妖神魔,但凡生在世上便免不了各自勞苦,能從這一世的辛苦裏偷得一小段安逸悠閑,已是很值得慶幸的事情。

而今,此間事了。

這一夜月朗風清,天地闐寂,只間或有一兩犬吠夾雜三四蟲吟,正是一卷最適合文學青年逸興遄飛的舒曠圖畫。畫卷間又有三道白衣人影負劍徐行,若非其中一人正意猶未盡地念叨著“搶人老婆燒人房子最後人家還要千恩萬謝地跪送你出門師妹你真該去街頭賣大力丸”之類的字句,那便真是無可挑剔的神仙境界了。

“靜靜師兄,你就不能靜一靜嗎?我聽那邊草叢裏有蟈蟈叫,還琢磨著要給琴姐抓一只玩呢。”

“也是,我的確該靜上一靜,給你們年輕人留點空間。”

玄靖意味深長地笑笑,扭過頭又朝身旁沈著臉緘口不言的玄霄擠了擠眼:“師弟,沿著這條街走到底左拐有家客棧,你同師妹一道過去,我還需繞路辦些私事,稍後再與你們碰頭。”

“私……事?”

這露骨到敷衍的托詞令素來信賴師兄的玄霄都不由擡高了眉毛,“這個時間?”

玄靖以手撫膺答得氣宇軒昂:“給瓊華下一代的棟梁們創造鞏固同門之誼的機會,這就是我的私事。”

說罷他便足尖點地遠遠飄了出去,等夙滄喃喃念完一句“我從未見過如此與我不相上下的無恥之人”,更是連影子都已消失在了兩人身後的轉角盡頭。

“…………”

玄霄臉上還青一陣白一陣地開著染坊,夙滄已經幹脆認命向他探過頭來:

“好了師弟,看來靜靜師兄覺得我們該剖開肚子好好談一談。你看上去意見很多,要不你整理一下列個123點慢慢問……誒。”

饒是她臉皮堅韌,窺見玄霄此刻神情也不覺心下一沈,暗自叫了聲糟。

或許是一夜間所經變故太多,又或許是她所展現出的演技太過浮誇驚悚,總之玄霄這一刻投向她的視線與其說冷不如說是空,仿佛兩人從未相識也根本不想與她結識似的,那種空洞到極致的陌生感令夙滄都打了個寒噤。

“…………師姐。”

然後玄霄涼涼呵出口氣來,終於將這空洞填上了——填了些堪比寂玄道冰雪的什麽東西。

“我只有一事相問。你是否一直如此……謊話連篇,作弄於人?”

這並不是什麽叫人驚訝的問題,卻著實有點叫人難過。

很顯然,令玄靖讚口不絕的精彩演出,在玄霄眼中也只是不成體統的玩鬧罷了。

“……嗯,我喜歡你這個問法!”

但夙滄很快便振作起精神,一如往常的笑容在她因醉酒而泛起潮紅的面孔上閃閃發亮。

“直截了當沒禮貌,總算不死摳那些繁文縟節了,這才是同朋友說話的口氣嘛。順便一提,我以前跟琴姐和小青天誇過你長得俊,那可不是假話。”

玄霄見她仍是一副輕浮做派,越發收緊了眉頭:

“師姐應當知曉,我不是想問這個。”

“但是我想回答你這個。”

夙滄雙手交疊枕於腦後,輕快地原地蹦跳著轉了個圈。

“我明白你的意思,師弟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肯定看不慣我這樣瞎說八道唬弄人吧?”

“……不,我沒說得那麽過分。”

玄霄忍不住開口分辯。

“以前我也說過,你太拘泥於形式了師弟。”

夙滄卻不大在乎他的澄清,悠然豎起一根食指抵住下巴,努著嘴唇作出副無辜又無邪的神情來。

“這樣思前顧後不利於養發,很容易禿頭的。行俠仗義這種事情,又得不了什麽好處,原本就是千金難買我高興。”

“高、興?”

玄霄生硬地重覆一遍,似乎暫時難以理解這兩個音節聚在一處的含義。

“實在荒唐。修道濟世,怎可與一己享樂同日而語——”

“不對不是那個意思!”

夙滄最聽不得這些幾近將人壓垮的大道理,猛一跺腳打斷他道:“我是說,你做好人好事該是因為自己愛做,若只是為了做好事而做,豈不就太勉強了?再說我扯謊這檔子事吧,既然沒法好言勸他向善,編個謊唬他一番也就是了。對人講人話,對鬼自然是講鬼話,我也沒見師兄師姐跟妖講道理啊。”

“…………”

玄霄也稍稍被她這一連串理直氣壯的雄辯梗住,但最終還是堅持己見:“師姐此言差矣。人妖迥異,不能並提。除妖自當竭盡手段,玩弄人心終歸不妥。”

“‘人妖迥異’……這樣啊,你也是這樣想啊。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像是被他這句斷言扳下了什麽開關,夙滄原本歡快飄忽的聲線一霎間滑入低谷,連帶腦後跳躍的雙鬟也伴著她語氣蔫蔫低垂下來。玄霄察覺有異,待要再說什麽,耳中卻驟然撞入了一副咬字已不大清楚、口氣近乎胡攪蠻纏的醉鬼腔調:

“不對,我還是要說。你沒看到嗎師弟?那個王麻子,就算站在我對面,都完全不認得我了。才幾年而已耶!救個猴子它還會給我摘兩籃棗呢,這種連棗樹都不肯種的人是哪裏比禽獸強了?妖無論傷不傷人都一樣該殺,料理個人渣卻要守這許多‘不可玩弄人心’的破規矩,這不就是琴姐說的雙標?”

夙滄回過頭直楞楞瞪他,漆黑眼珠裏翻動著一汪煮沸了的沼澤,在眼眶邊緣熱氣騰騰地滾過半圈,最終還是一滴都沒迸濺出來。

(咦……?我這是在……沖他發什麽火啊……)

她只是聽著那句“人妖迥異”不痛快,但要具體說哪裏不痛快,卻又不知該從何講起。

自從拜入瓊華以來,派中武學鑄術的確令她大開眼界,而談到做人就總是翻來覆去的老三篇,無非在內勤修苦練,在外斬妖除魔、護佑蒼生。可“斬妖除魔”和“護佑蒼生”到底算不算同一回事,她每回想起都有種楔子沒打正一般的不和諧感。夙滄自己理不出頭緒,身邊人個個沒正經,正經人都對這句話深信不疑,久而久之也就在胃裏囤積出一團滯濁的黑氣來,直到今日才借著酒勁吐了個爽。

話雖如此,她也沒指望能從玄霄這裏得到回應,畢竟他怎麽看都是屬於“正經人”那個範疇的。

“…………不好意思。是我喝太嗨,都忘了自己是對學校理念有意見,跟新生發脾氣也不頂用。你可別找校長和教導主任打小報告啊,謝謝你了。”

“等一下!——夙滄師姐!!”

夙滄正徑直跌跌撞撞地朝前疾走,聽他這一聲喊得急切,便竭力按下酒後越發偏激的脾氣,站定了靜等下文。

“……確如玄靖師兄所言。你言行怪誕不經,遇事任性施為,我無從理解,更難認同。”

身後有很好聽的男聲響起,像極了他倆頭一回碰面那個雞飛狗跳的晚上,沈和寧定,似雪清明。也可能是夙滄炸起毛來太過不冷靜,反倒叫原本滿心電閃雷鳴的玄霄瞬時冷靜下來。

“但今日仗義救那女子,設法懲治惡徒,又在婚……方才出手替我解圍,你事事當先,一力操持。即便你羅織過再多謊言,這一點仍是不容置辯的真實。我尚欠師姐一句多謝,此時補上,但願不晚。”

這一席話說得慷慨而又磊落,無一字不是端正穩妥,如日月朗朗入懷,激起人心中萬千澎湃。所謂浩然君子,用以形容這一刻他周身的氣度,原是不嫌過譽的。

“……”

夙滄不吃硬卻很吃軟,一下子尷尬得舌頭有些都轉不過來:“哇、哇哇,你又變成客套懂事的好師弟了,拜托別這樣啦。想法不對盤又沒什麽大不了,我寧可一口氣撕個痛快的。”

“與你相爭,又有何益?”

玄霄只是搖頭,“你既對人妖分別之說不滿,其間過節我無甚了解,不便妄議,留到日後慢慢再談就是。此刻我說這席話,並非視你為本派師姐,而是看做行為有差但依然值得結交的友人。受友人相助,道謝本是應當。”

“!!”

夙滄原本就腳步虛浮,走一步倒有半步是栽出去的,這下更是整個人都向路邊草叢俯沖過去,虧得玄霄及時伸手拎住她後領才沒磕落門牙——只是一瞬間被勒得喘不上氣來而已。

“咳……咳咳,嗚咳咳咳!師弟你、你沒事吧,是不是剛才受了驚嚇還沒緩過來?”

“…………”

玄霄有點不耐地將眼一別,提著她領子的手掂了兩掂但終究沒能放開。

“是你讓我有話直言,如何自己卻不相信。你既不信,我再無話可說。”

“我也沒說不信……嗯,哦。這樣啊。”

這樣啊。

心裏頭有個聲音這麽說著,像是長久的找尋有了結果,一下子歡喜得脫了力氣。

原來在那些每天好好吃藥的正經人當中,還是有人能聽見自己無理取鬧的怨言啊。

“那就好……我這麽說,你沒覺得我三觀不正,還願意跟我‘日後再談’……很好,這樣真的很好。玄霄,是我該多謝你。”

陳年老酒的後勁一點點漫上腦門,夙滄只覺眼前人模糊的面龐正急速遠去,大片黑暗自視野四面八方包抄過來,裹挾著自己一線微茫的意識不斷下沈。

而她最後所看到的,是來路上王家門口那兩株半高不高的梧桐樹苗,很嶙峋地立在夜色裏,上頭既沒有棗,也沒有鳳凰。

就跟當年她那點自以為是的救世主情結一樣,幹幹凈凈的一場空。

“我可是有老多話要找人講了……說好了,一定要來聽……”

天旋地轉中她只管抓牢玄霄的一段衣袖,雖然自己手腳在哪都辨識不清了,心底下仍是一派安寧。不僅如此,體內還有股自上山以來便久未感受到的暖流緩緩湧上……

“——抱歉等我一下。”

夙滄拼著最後一絲清醒將脖子扭轉了九十度,然後就對著自己方才差點跌入的草叢“嘔~”地大吐特吐起來。

“……”

“嘔~~~”

“…………”

“嘔~~~~~”

……………………

“嘔~~~~~~~~~”

“嘔……嘔……呼哈~清爽多了,今天真是在各種意義上都好好吐了一場啊。我就說嘛,人真喝醉了根本不會想亂性,只會暈和吐……雖然我剛才確實有考慮‘氣氛不錯正好揩個油’之類的,但果然還是得先吐完再說,你說對吧師弟……師弟?”

“……師、師弟你別嚇我啊,我現在可是腿軟得站不起身,三更半夜的你該不會真把我一個弱女子丟在路邊……遇上人劫色怎麽辦?……師弟,師弟我錯了師弟,我應該先暈過去等你走了再吐的,但生理反應真的很難控制,我想這就是琴姐所說的不可抗力……”

“師弟啊————————————”

作者有話要說: 裝逼如風伴吾身,一朝漏氣圓潤滾……大概是天道好輪回。

其實幫錯人這個事滄滄的確蠻受挫,在靜靜面前悶頭逞強一不小心就喝吐了。心機表也是會受傷的!

玄霄對滄滄的印象永遠處在好感+5→此人多半有病→好感+5→此人絕壁有病……的循環狀態,搞得他心很累。不過他還是比較看得起滄滄的,因為她心寬脾氣好還有那麽點大智若愚的樣子,某些方面也確實……很厲害。霄哥是個拎得清的霸道總裁!(呃這句話是來自基友吐槽的“我受夠白子畫這個拎不清的霸道總裁了”……

日更結束,接下來是兩到三天一更啦,存稿要省著用了。九月自動調整為周更,不忙就周雙更

【花絮】

基友:

救命!

可憐的玄霄!

放過他辣!

我:

又沒有把他怎麽樣啊!!

是女主吐了啊!!!

跟神樂一樣吐了啊!!!

總悟沒失禁啊!!!

☆、好好一姑娘

“我覺得吧,那一夜我跟玄霄師弟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

夙滄斬釘截鐵地說道。

“對哦,發生了什麽呢?”

夙琴一臉陶醉地撅起嘴唇吸了口熱奶茶。當然,這根吸管是她活用道具包自制的。

“什~麽呢?”

雲天青正拼命拍打著兩頰防止自己仰天爆笑出來,幾乎把一張不算太小的白臉都抽腫了。當然,這種怎麽看都更像自虐的自控方式也是夙琴傳授與他的。

——顯而易見,即便夙滄不在,這兩人也能將昆侖山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這殘酷的友情讓夙滄感到格外落寞,同時也越發惦念起山下那段旖旎(?)的奇遇了。

“這就是最關鍵的一點。”

夙滄振奮精神,神秘兮兮地壓下聲線,鬼祟目光在兩人面孔上來回閃爍。

“……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那你得意個屁啊!”

夙琴嘴角一歪險些將滿口茶都漏了出來:“滄滄你可得長點心了,不會是記憶功能提前衰退吧?我一把年紀了還能背化學方程式呢。”

“琴姐你不懂。”夙滄委屈地鼓著腮幫子,讓她那張肉質松軟的包子臉顯得更加圓潤了,“我這人一喝高就什麽都記不得了,我想這就是你所說的斷片兒。”

“斷……等等,我想起個片兒。”

夙琴趕忙仰起脖子將奶茶咕嘟咽下喉管,再看向師妹時已是面色凝重如罩寒霜,眼神也跟兔美醬一樣陡然犀利起來。

“滄滄,我問你啊。你該不會一斷片兒就……把玄霄師弟給辦了吧?”

“這不可能。”夙滄言之鑿鑿,“我一斷片兒肯定硬不起來。”

“師姐是有哪裏能硬起來啊……”

雲天青早已習慣了她倆如晨昏定省一樣飛舞在瓊華清聖空氣裏的葷段子,一天聽不著還渾身難受。

“拳頭呀,不然我怎麽可能辦得了師弟?”

夙滄大言不慚地掄圓了胳膊回話道。

“也對,不能動手的滄滄還沒棵止血草耐操。”

夙琴點頭稱是,措辭尖銳卻誠摯得聽不出一點貶損味道。

“我剛才那一瞬間還真有點擔心,你會不會先打折人家四肢再把他給辦……嗯咳咳咳!(夙瑤正一臉警戒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那便能解釋玄霄回山後對你的冷淡態度了,沒找你同歸於盡都是輕的。”

“有嗎?我瞧他一直挺冷淡的,明明咱們嘗過苦頭就沒再對他下手了。光陰似箭往事如煙,昨日的恩怨就該付諸流水嘛,不曉得他還在計較什麽。”

夙滄半點沒覺著自己強人所難,上下嘴皮子吧唧一拍,歪理信口叼來。她飲茶的速度不比酗酒慢上多少,轉眼便收拾好杯盞從草皮上拍著屁股站起身來,又想起什麽似的低頭向雲天青道:

“小青天你煙熏妝挺正點啊,這兩天熬夜用功了?”

“可不是麽。師兄練起功來跟著了魔怔一樣廢寢忘食的,我當然只能陪著他魔怔,否則到時候還不被師父念死。”

雲天青拿手指肚揉了揉自己青黑浮腫的眼眶,帶著點沒睡醒的神氣迷迷糊糊嘟囔道。

“不過要說這兩天,我根本就是被師姐你們‘折騰得夠嗆’才睡不好啊……”

“哇!!!”

三人席地就餐的這片樹蔭算不得隱蔽,恰巧又有個新入門的小道姑打此路過,聽見雲天青這句話當場腳下一崴撲了個嘴啃泥。不等雲天青發揚紳士風度擡手扶她,小師妹已經手忙腳亂從地上滾起身來,一張稚氣粉臉燒得緋紅,凝視著自己腳尖小聲囁嚅一句“抱歉打擾”就轉過身踉踉蹌蹌地逃開了。

“……”

雲天青剛要伸出的手懸在身側,心裏覺著放不放下都挺丟臉的。

“她似乎誤會了什麽。比如你跟我們通宵玩3P。”

夙琴咧著嘴角噗哧噗哧笑得幸災樂禍。

“她肯定誤會了什麽。說不定是4P,畢竟你還跟玄霄師弟同房。”

夙滄實誠地補刀。

“最好她誤會了什麽。”

雲天青向來擅長苦中作樂,只惆悵了一瞬就重新打起精神,撓著剛被自己拍出兩團紅暈的臉頰竊笑了一下。

“雖然我只是半夜被師姐拖去草叢裏蹲蟈蟈餵蚊子,但這樣師妹們一定會覺得我左右逢源魅力無窮——呃噗師姐別打臉!”

“琴姐說打臉有助於促進血液循環,美膚養顏,好事啊。”

夙滄笑嘻嘻地收回手去,轉頭卻見夙琴兩眼瞪得像是要脫窗:“誰叫你打天青的臉了!你力氣這麽大打腫了怎麽辦!”

“……對不起。”

夙滄莫名有種失寵的寂寥感——也許這就是琴姐說過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琴姐大概是把小青天當作親兄弟了。大概。

三人你來我往玩笑了一陣,雲天青攤開膀子大喇喇伸個懶腰,忽然提出個現實到(在這三人間)反而顯得不現實的話題:

“對了,近日來師父和宗煉長老都不在派中,只有其他幾位長老掌事,師姐你們可發覺了?我無意間聽玄震師兄跟夙瑤師姐提起過,說是要去‘找什麽人’來著。”

“是哦。”夙滄咚地以拳擊掌,恍然悟道:“打從我從山下辦事回來,就沒見過他們兩位了。我個人倒是更希望青陽長老出趟遠門,然後把他交代我的任務忘個精光,這樣我就不必再去寂玄道收集雪雲毛了!玄霄師弟實在很不夠意思,明明答應過要幫我,現在卻一見我就臉色發青地繞道走……”

“大概是因為你下山後非但沒幫上他的忙,反而一直在添亂吧。”

夙琴嘴上一如既往地銳利吐槽著,心頭卻有些似曾相識的陰影一點點彌漫開來。

每個人心上都會有些陰影面積,這不奇怪。

奇怪的是夙琴這片心理陰影的形狀。

遙想當初,當她頭一回從村民口中聽聞“瓊華”二字的時候,和夙滄你挑著擔我挑著你穿越太一仙徑的時候,在瓊華派氣勢恢弘的門洞底下嚷嚷要合影然後被夙瑤罵成狗的時候,對九天玄女像的五官身材大作賞析然後被夙瑤罵成狗的時候,私闖禁地劍林企圖拔出根石中劍做紀念品然後被夙瑤罵成狗的時候,被夙瑤罵成狗、罵成狗以及罵成狗的時候——那層陰影都會無聲攀覆上她本該笑到發顫的脊背,濕噠噠,黏糊糊,就像PM2.5一樣不露形跡地從後肺漫到前心。

以及如今,當她先後見到玄霄和雲天青、又聽說“掌門親自下山尋人”的時候。

(奇怪……總覺得這展開在哪裏碰見過,一點都不意外……)

對於無故穿越到陌生時空的自己而言,不管怎麽想都該是初次面對的景象。

那自己究竟是——在·哪·裏·見·過呢?

話又說回來,自己穿越那一天所下載的盜版游戲,是叫·什·麽·名·字來著?

……

想不起來。

那名字仿佛已掛在嘴邊了,但就是橫豎都想不起來。

“咦,玄霄師弟在那邊。看他往後山的方向走了,是要去清風澗玩嗎?”

夙琴聽得好笑,當下便也將心頭那團霧霾拋在腦後,和平常一般嘻嘻哈哈地調侃起小姊妹來:

“激動啥呢,就算你追上去人家也只會‘臉色發青地繞道走’啊。講真,你還是安靜檢討一下自己斷片兒以後對他幹了些什麽吧,然後勤快點上門跟人道個歉。”

“話是這麽說,可我該為什麽事道歉啊?”

夙滄兩手撐著額頭冥思苦想,委屈得無以覆加。

“都說我想不起來了……反正我沒吐他身上……”

“你喝吐了啊?!!”

“啊。”

……

……

在那以後,瓊華派終於享受了一段自夙琴、夙滄上山以來便極為罕有的和平時日。就像當初簽到打卡般一成不變的修仙生活令她們心生煩厭一樣,如今她倆對“惡意驚擾他人修仙生活”的生活也覺得膩味了,便稍稍沈下性子來尋思新的消遣門道,其他弟子方才掙得一隙喘息。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裏,夙滄漸漸覺出,琴姐大約已不止把雲天青當親兄弟,而是真對他有些“那個意思”了。

也許因為他臉蛋清俊性情開朗,也許因為他跟自己一樣,對夙琴每一句不合時代背景的瘋話都聽得耐心仔細,不時還能學以致用拿來說笑調侃一番,無形之中就生出種不是娘家勝似娘家的親密。

更何況懷春女孩兒多多少少曾在心裏描畫過那麽一個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飛揚,一身的浪子風流,滿肩的江湖快意。他在無盡延展開去的遼闊天地裏放肆大笑,眼神卻永遠是堅定通透叫人安心的,仿佛跟著他便哪裏都可以去,有他在便什麽都不用怕。

雲天青正是這樣的人。

這些日子她親眼見證琴姐跟著雲天青漫山遍野地瘋跑,看過水看過花看過昆侖雪頂的落霞,在月光下的田地裏摘過瓜,從琴棋書畫一路胡侃到鳴人路飛葫蘆娃。有一回夙琴在後山開得正艷的鳳凰花下停住腳步,若無其事地扯開半幅嘴角向雲天青笑了一笑:

“也不知咋的,我老覺得這鳳凰花是給別人結對兒看的,就是沒人陪你來過,我跟你來這裏也算圓滿一回。”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正透過這片紅花看向什麽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但其中又盛著無限懷念與溫柔,像遠游的旅人盼望歸家。

“話說回來天青,你覺得鳳凰花為啥這麽紅呢?莫非下面埋著屍體?”

——也只溫柔了三秒鐘而已。

夙滄逢此時節總是識趣地避在一旁玩泥巴,心想這大約就是琴姐所說的只羨鴛鴦不羨仙,果真散發出一股戀愛的酸臭味道。

(應該、算是戀愛吧…………雖然話題不大對頭。)

她對琴姐的眼光和雲天青的人品都很放心,便專心致志投入到自己手頭的“另一樁事情”中去。

歲月靜好,世界和平,可喜可賀。

……

在這一片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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