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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到可疑的靜好之間,瓊華學子們該摸魚的摸魚,該泡仔的泡仔,該靜靜的就繼續靜靜。而作為靜靜大軍中的一員,玄霄一心一意沈浸在練功如簽到砍怪如打卡的修仙生活裏,身心都感到無比充實,仿佛能看見自己腳下飛漲的經驗藍條,頭上bingbing彈出的LEVEL UP。他的確是一個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人,不過這並不構成什麽致命的缺點,因為天底下大多數人自我感覺都挺良好的,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能與自我感覺相匹配的客觀條件。

這一日天氣晴好,玄霄剛推開窗扇就被某個懸在眼前的古怪物事吸引了視線。

“……?”

那東西細碎又不起眼,在晨曦映照下瑩瑩有光,乍一看幾乎要融化進青藍的天色裏。直到他以手遮陽凝神細看,才發覺是掛在窗框上的一串……一串…………一串將青色絲線與小粒天河石淩亂拼湊起來,說不定是模仿著劍穗編結而成的東西。

絲線上端還歪歪扭扭縛著個白色紙卷兒,導致其整體造型更為畸形,越發加強了那種不倫不類的詭異印象。

“……莫非。”

玄霄懷著極不祥的預感自語出聲,但還是果斷伸手抽下了紙卷,攤在案上徐徐抹平。紙張隨著他指尖的動作逐漸舒展,掩在其中橫平豎直的方正字跡也一點點顯露出來:

『玄霄師弟:

春天好!

照理應該要說“早上好”才對,可我也不確定你早上會不會開窗,所以果然還是說季節比較穩妥吧。雖然山下不是春天,但瓊華派只有這一個季節呢。

琴姐最近在用天青石做墜子給小青天編劍穗,我也有樣學樣做了一個。如果只有小青天收到的話好像有點寂寞,這個就送給玄霄師弟湊成一對好了。

琴姐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穗,是經驗之談喔!雖然琴姐並不記得是哪裏來的經驗了,但我想聽她的總不會有差。我下山時好像給你留下過什麽心理陰影的樣子,我自己是記不清了,真有那麽嚴重嗎?總之送你這個養心,祝你盡快康覆啦~:)』

“…………果然。”

沒有署名——但這明快到令人心生倦怠的口吻,前言不搭後語的奔放文句,實在難以作第二人想。只透過寥寥數言,仿佛便能看見一張晴空似的笑臉躍然紙上。

話說這紙上還真有個笑臉。

玄霄不由地又朝攏在手心的“劍穗”瞥了一眼,但無論看幾次、怎麽看,這東西都只能給他留下“慘不忍睹”的印象。

假如將這團不明物體稱作“劍穗”,恐怕得向劍穗一物的創造者稽首謝罪吧。

究竟要歷經怎樣淒絕的過程,才能做出這種東西來啊?

話雖如此,這也讓玄霄想起自己初見夙滄時就被她迎面糊了一臉單純的好意,而眼前的劍穗正如將那份好意凝固成形的產物一般,坦率至極而又笨拙透頂,令人哭笑不得卻無從抗拒。身為一個有文化有情懷、篤信距離產生美的傳統青年,玄霄向來不擅應對直線擲來的熱情——這就好像自己煞費苦心在身前掘出一道護城河,對面卻有人分分鐘禦劍飛了過來一樣。

雲天青以及夙滄,無疑都是這樣視社交規則於無物的人。

尤其是夙滄……玄霄雖不外向,多少也算懂得人情世故社會常識,但卻時時有種自己積累至今的常識正被這少女拿去當球踢的錯覺。畢竟人情世故從未告訴也不可能告訴他,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一個“在自己跟前喝到吐”的師姐?

“只要微笑就好了啊,師姐自己都這麽講。”

雲天青如是說。

“……不要學她。”

那一刻玄霄真有點欣羨雲天青這樣不管不顧率性而為的樂天脾氣,但這句話他是撕了嘴也不會說出口的。

無論如何,就這樣心安理得地收下饋贈未免有失禮數。回禮先按下不提,總是該去尋她道一聲謝的……即便這所謂的“饋贈”醜到根本帶不出去。

玄霄打定主意便匆匆出了門向人探問夙滄行跡,一路上胸中百轉千回,盡是在盤算見了她第一句話該怎樣講。

——雖然劍穗很醜但是謝謝你的心意?

——雖然你上次喝醉的樣子很丟人但我會努力忘記的?

——雖然……

不行,總覺得戳哪兒都是雷點。或許夙滄說的沒錯,那一夜的確已對他造成了類似心理陰影的深重創傷。

而這一切煩惱糾結,都在夙滄身影映入他視界的那一瞬間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師、姐?”

到頭來,他所能清楚吐出的不過二字。

玄霄是在瓊華風景5A級名勝醉花蔭找著夙滄的。當時她正如所有豆蔻年華的嬌俏少女一般,專註而沈醉地沐浴在漫天花雨中,青絲飄散玉面微紅,纖纖雙手緊握著一根花團錦簇的長枝——

——掛在樹上做引體向上。

“…………”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

——而且還在喊口號。

“………………”

“一百八十……嘿咻……九!喔,是玄霄師弟啊!你能跟我說話了,莫非心理陰影已經治好了?”

——不,好像,面積,更大了。

“師……姐,你……這是…………”

“我在鍛煉上肢肌肉啊!我已經想通了,劍術真的不適合我,不如就把拳擊練到登峰造極吧,起碼打群架還能派上點用場。仙人也不一定要用劍啊~”

——但仙人肯定不會用拳擊,話說拳擊是什麽……

玄霄心中近乎機械地感嘆著,那種常識被人當球踢的幻滅感再一次襲上心頭。

然而,與此同時。

“那個啊,師弟,我反省過了。琴姐叫我好好回想一下做了什麽惹你生氣的事情,我也想不起太多……總之,如果師弟不喜歡我喝酒或者騙人,我會跑到師弟看不見的地方再幹的。”

掛在枝頭揮汗如雨的少女雙頰一緩,啪地綻放出了猶如她頭頂清聖邈遠的昆侖天光一般——真誠而又慈愛,仿佛能夠潤澤萬物的笑容。

“所以那個,我以後盡量不惹你生氣了,也有拼命編穗子給你賠罪,你看我們要不要和好?我雖然不記得自己在山下跟你講了什麽,但我記得你是個肯聽我講話的好人。反正大家目標都是成仙,今後就相親相愛地一同努力吧?”

“……”

玄霄攥緊了那狗啃一樣的劍穗,無聲長嘆。

“我……並未責怪師姐,所以可否請你從樹上下來……”

“好耶!師弟原諒我了!!”

“……”

於是玄霄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這數日來因為“目睹了師姐超丟人的場景”而左右為難壓力山大,其實根本毫無意義。

回頭想想,這個人……一生中有不丟臉的時候麽?

沒有吧。

肯定沒有的。

但歸根究底,夙滄或許並非不具備與人相交的常識,只是習慣將其中自視為“不必要”的部分盡數拋開而已。在與她志趣相投的同伴譬如夙琴玄靖雲天青眼中,這恐怕早就不算是什麽丟臉,而是一種纖塵不染的止水境界,一種超脫外物的拔俗情操。

當然,此時的玄霄還遠未到與她“志趣相投”的地步,不過是勉強把握住一個同她相處的支點,不至於再跟夙瑤那樣一天厥三次罷了。

——好好一個人,可惜瘋了。

那是玄霄下定決心朝她邁動腳步之前,腦中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沒什麽營養的劇透:琴姐其實打過仙四,但是下了盜版,穿越的時候被屏蔽了()現在因為觸發關鍵劇情,正在緩慢恢覆中。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穗是哪來的經驗大家應該都懂。琴姐喜歡雲天青,我覺得打過仙四的人多少都會喜歡雲天青,他就是這麽好。

今天開始爬月榜啦!求留言!賣個萌給你們看(づ ̄ 3 ̄)づ

【花絮】

機油:為什麽夙玉是唱歌,夙滄就是做引體向上啊!!!!

我:這不就是夙玉和夙滄的區別?

機油:話說仙人也會用拳擊啊 你知道龜仙人嗎

我:(。

我:玄霄被引體向上震驚了

機油:玄霄嚇得做了個俯臥撐

☆、好好一CP

物換星移,轉眼又是將近一月過去,掌門太清真人仍舊不見影蹤,終於連夙滄這樣無組織無紀律的散漫坯子也開始察覺異樣。留在派中執掌日常事務的長老對此亦是諱莫如深,頗有點“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味道,就連眉宇間刀削斧鑿的溝壑都多了一重無言的壓力,夙滄和雲天青他們就戲稱長老臉上的褶子裏藏了個不能說的秘密。

而夙琴神思恍惚的日子越來越多了,她偶爾會影影綽綽想起一點什麽,像是有團乳白的水汽漂在眼前,剛要伸手去抓便失了形狀。某次夙滄開玩笑地問起“明明同輩師兄弟都改叫玄那啥了,為什麽小青天還叫做雲天青呢?”,夙琴脫口而出“設定問題別多想”之後如遭雷擊,惶惶失神了足有半刻間有餘,攥著雲天青衣袖死活不肯撒手,神色不知怎麽就有些驚恐。

除此之外,仍是歲月靜……靜……靜…………嗯,靜靜是挺好的。

但玄霄就未必了。

“師弟師弟,這花蜜味道可特別,你要不要嘗嘗看?”

“……”

“師弟,有只蜂兒停你頭上呢,你別動啊,看我把它轟走——”

“……”

“師弟,大清早的你不嫌地上露水重麽?上回我從寂玄道弄回的雪雲毛,交給青陽長老之後還有剩,不如我鋪好了你再坐上去運功……”

“…………師姐。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麽?那我幫你把玄靖師兄找————好了好了,說笑而已,別擺出那麽駭人的表情嘛。”

夙滄邊打著哈哈邊撩起衣擺在玄霄身邊席地而坐,頭頸半歪,小短腿弓一條放一條,單手隨意搭在一側支起的膝蓋上。對比一旁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玄霄,不免就給人種性別倒置的錯覺。

“師姐你……”

玄霄啟唇想說些什麽,但轉念便覺得再同她說什麽也是無用,“罷了。今日又有何事?”

“沒事我不也常來找你玩嗎?”

夙滄低頭拔了根草莖一圈圈繞在手指上耍,口中心不在焉地答著。

“但今日的師姐,似乎比平常無事時更為饒舌……”

正閉目調息的玄霄將眼瞼擡起一線,從中透漏出幾乎已經死透的冰涼目光來。

“……就在這半個時辰裏,已是你第三十八次向我搭話了。如此意志若能用於修仙正途,玄霄更當感服。”

“不要,修仙哪裏有師弟好玩。”

夙滄眼也不眨就將小腿一蹬,踢得草葉上晨露飛濺。

“…………師姐,這等話你當真不能猶豫一下再出口麽。”

“不要,我答應過師弟在你面前不能撒謊的。”

“那你不妨保持沈……不,這未免難為師姐了。我沈默便是。”

“不要。你心裏有話卻不講,就跟尿急卻硬撐著不上茅房一樣,會憋出病來的。”

“師姐,你究竟想怎樣。”

“這話該我問你啊!”

夙滄立起雙掌在胸前啪地一合,臉上又盛放開了那派令人無從抵擋的清爽笑容。

“據我所知,玄霄師弟你這兩日同小青天說的話,比平常還少了三成。”

“……那也不過是從三句減少到兩句而已,不必刻意誇張。”

玄霄不為所動。

“難得前些日子表情包豐富了點,最近又故態覆萌而且變本加厲了。”

“我一貫如此,不必風聲鶴唳。”

玄霄心如止水。

“練起功來比往日更拼命了,每天至少晚睡一個時辰。”

“業精於勤,豈非修仙本分?”

玄霄正氣凜然。

“晚上還說了好多夢話……”

“什麽?!”

“啊哈哈。”

夙滄兩手支在腮邊,心滿意足地笑彎了眉眼,“原來這麽輕易就能叫你驚慌失色,從前我們可真是做了不少無用功啊。不過人年輕時多少會走些彎路,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所謂‘從前’不過也就是上月之事。比起這個,師姐你說我的……夢話,是從何處聽……”

“當然是聽小青天說的了。不過他自個兒睡得暈頭轉向什麽都沒聽清,你也不用緊張成這…………對了,你為啥這麽緊張?”

夙滄兩手環胸輕描淡寫地說著,扭頭正對上玄霄尚未恢覆血色的煞白臉孔,不禁也對他略顯誇張的反應感到幾分困惑。但她向來心思活絡,當即靈機一動挑起了眉梢道:

“師弟,莫非你……腦補了我半夜將耳朵貼在你房門上,流著口水喘著粗氣興奮偷聽的景象?哦,腦補呢就是妄想的意思。”

“……!”

確實稍有想象。

自然不會有她描述的那麽細致,但也足夠成為修仙者一生的汙點了。

“……………………”

盡管玄霄單手覆面企圖以沈默頑抗到底,夙滄依然順利從他這悲壯的姿勢中捕獲了答案,笑容越發的明媚爽朗了:

“師弟,你好自戀喔。”

“……此話只怕輪不到師姐來說!!”

玄霄憤懣轉頭,幾乎將披落在兩肩的黑發甩成一股旋風呼到夙滄臉上。

“玄霄師弟。”

夙滄仿佛對他心中暴漲的負面情緒毫無所覺,一點不避諱地傾過上半身將臉探近前去:

“你……最近修煉進展不順吧?”

“————”

這句話,才真正在玄霄自我隔離的頑固墻垣上打入了致命的一楔。

鐵壁霎時松動,依稀可以聽見墻面水泥簌簌剝落的沙啞聲響。

“……我……那是……”

玄霄意圖回應,數日來沈積下的躁郁與焦灼卻比言語更為迅猛地湧上喉頭,只斷斷續續摩擦出幾個幹澀的雜音,一如他連夜間的輾轉反側。

——此處必須重申一遍,玄霄的確是個天才。

但天才的事業線未必一帆風順,正如貝多芬聾過,梵高瘋過,葉英心開天籟抱劍觀花然後他就瞎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有時就是需要剜自己的血肉剔自己的骨,才能成就之後痛並不朽的輝煌。

簡而言之:

學霸也有絞盡腦汁都提高不了考分的時候,我們通常把它叫做瓶頸期。

如今的玄霄,正遇上了自己求仙生涯中的第一個瓶頸。

想當初他與雲天青一同拜入瓊華門下,掌門太清真人便對這兩個末徒青眼有加,更直言自己於兩人身上寄予厚望,有意以門派基業相托。但正如權利與義務從不分家、能力與責任形影相隨,太清對他們的要求自然也與其期望成正比,頭一道吩咐就是“總之先隨便把心法練到個三重左右再來找為師吧”。

“是,師父!”

玄霄低眉俯首應得恭順又鏗鏘,於是太清沒能看見他面上的表情,也忘了要去留意。

因此他也無從知曉——自那時起,對求仙道路的執著虔信,對名校瓊華的敬畏尊崇,為師長所器重的驕傲與欣喜,唯恐辜負這份器重的焦慮與緊張,種種思緒錯綜模糊地交混在一處,深深紮根於年輕道者胸中那一點絕稱不上寬敞、但也切實存在的心之罅隙裏。

執迷易生魔障,傲骨最是傷身,古來如此。

“……果然是這麽回事,小青天說的沒錯。”

註意到玄霄僵硬的表情與預想中如出一轍,夙滄心裏踏實了些,難得緊繃的嘴角也稍稍松弛下來。

“眼看著快兩個月過去了,你們都還只修煉到第二重境,也難怪你心裏著急。聽說小青天也試著開導過你了,不過半點沒見效……”

“雲天青?開導我?”

玄霄皺眉,凝滯半晌的面容上終於重新浮現出一絲生動,“什麽時候的事。”

“他說他同你講過啊。‘沒準兒是師尊他老人家故意刁難咱們呢’,達不到要求也不用太過較真。”

“胡鬧!!”

這一句可算是扯著了玄霄逆鱗,他似乎本想拍案大罵,擡起了手才發覺無案可拍,只得氣洶洶地一巴掌扣到了自己大腿上。

“說什麽開導,分明就是不知自省,故意推卸!修行進境受阻本是我們能力不足、努力不夠,怎能歸咎於師父頭上?簡直無理取鬧!”

“對對,就猜你會是這種反應,我已經罵過小青天了。”

夙滄漫不經心地騰出一只手向半空中虛畫個圓弧,再攤開時已變戲法似的抓了把水靈靈的白花在掌心裏。

“——那我們從頭再來一遍。師弟,吃花蜜嗎?”

“……”

……這話題是怎樣跳躍回來的。

玄霄初時只當是夙滄一貫的胡攪蠻纏,但繞過一大圈子多少也對她用意明白了幾分,目光落在那捧白花上時便略略流出點無奈而動容的神氣來。

“師姐你……這可是在鼓勵我?”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悔,唯恐又被夙滄抓著把柄胡扯開什麽“喔唷師弟你好自戀”來。

“當然了!”

夙滄這回卻是坦蕩蕩地大幅點頭,儼然一副不知矜持含蓄為何物的豪邁模樣。

“師弟你不開心,我看著你也開心不起來啊。”

“謬論。”

玄霄方才將表情放緩少許,聞言當即又口風一轉同她杠上了,“求仙證道,本就應斷絕七情六欲,談何開心。”

“…………啊?是這樣嗎?為什麽??”

“你問為什麽……”

“對啊,人做事不都是因為開心才做的嗎?如果你修仙卻不會覺得開心,那為什麽要去修呢?”

少女反問時的神情是如此天真無邪,簡直就像口齒不清的幼兒園小孩指著電視機問“叔叔阿姨為什麽要在床上搏鬥”一樣。之所以用幼兒園舉例,那是因為當代小學生早就不屑於問這種入門級的蠢問題了。

而玄霄此時的表情,也正與遭逢幼兒追問時尷尬語塞的父母分毫不差。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修仙要忘情?

師父這麽說,師父的師父也這麽說,師父的師父的師……全都這麽說,傳承到今天已經是約定俗成的仙俠劇默認設定了,你現在問我為什麽,我他媽又不是創造這個分類標簽的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如上,大約就是他心理活動的白話文翻譯。

身為始作俑者的夙滄卻對他內心的淩亂渾然不覺,隨手拈了瓣白花抿在口中有滋有味地吸吮著,邊吮邊仰起頭來含糊低喃道。

“師弟你想想看嘛,如果成仙當真意味著斷絕人情,那‘仙’字裏為什麽又會有個‘人’呢?”

………………給我去問倉頡啊。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清甜可愛的日常w

簡介是為了押韻不要在意,我人很好的(。)雖然我確實覺得霄哥性格註孤生,不過滄滄也非凡人……她其實有註意到霄哥對修仙心思太專一了,沒事就去撓他一下給他分心,在霄哥走火入魔之前這招還蠻管用的。

☆、卷末發點糖

………………給我去問倉頡啊。

玄霄對個人形象的愛惜註定了他只能將這句吐槽鎖在腹裏,因此表面上他依然是深沈地緘默以對。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

這是玄霄早已爛熟於心的教誨,遠非夙滄一個後輩弟子輕飄飄的三言兩語所能搖撼。他本想著這一回無論她怎樣詭辯也要駁斥到底,誰知嚴陣以待了大半晌都遲遲不見下文,倒是肩頭被無端落下的重量壓得一晃:

“師姐,勿再嬉鬧。你這是……”

“………………咻……”

回應他的,只有少女唇角半彎娥眉輕展、安逸得像是回到了娘胎裏似的睡臉,以及恍若微風拂面一般纖細而溫暖的呼吸。

“…………師姐?”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她就這麽跟個棒槌一樣靜悄悄直挺挺地沖玄霄橫倒過來,磕在他肩頭時順勢翻了個身,然後“撲”地面朝下埋進了他重重疊疊的白衣裏。

“咻……咻…………”

“……”

饒是玄霄早已見慣她花樣百出的恣肆行徑,此刻也不禁啞然失聲。

“妙齡少女撲倒在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身上睡得跟狗一樣”……無論從當代倫理規範、社會公序良俗還是晉江審核標準的角度來看,這都是頃刻便會激起警鈴大作的微妙景象。

——要是讓人撞見就沒臉在門中混了。

玄霄在危機意識驅使下本能伸手推她,這一微弱的搖晃卻使得夙滄袖口翻開,鳥羽般鼓鼓囊囊擠在其中的大捧白花頓時一氣傾倒出來,隨風揚起了一場小小的春雪。

(……原來如此。)

至此玄霄方才明白她憑空從掌心亮出花朵的機關,心下不免慨嘆:若是能將這些靈巧心思用於修煉精進上——

也便是在這一刻,他的餘光捕捉到了夙滄衣袖底下若隱若現的青紫瘢跡。

“這是……?”

是傷痕。

夙滄的小臂很細,兩指捏一個環便能輕易扣上。但那手臂卻不柔美更不晶瑩,而是魚鱗般密密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瘀傷,其間又交錯著不知多少道劃傷擦傷的血痕,有些傷口曝露出正在生長的細嫩新肉,多數已經結痂。深紅暗褐的血痂錯落在青黑膚色之上,幾乎看不出是生人手臂,倒像一截發了黴長了蛀蟲的朽木,顯出種叫人望而生畏的猙獰。

再凝神細看,她手腕以下的部位都覆了厚厚一層白色粉末,拿手指一觸就撲簌簌地掉,想來是為了掩蓋無法藏在袖底的傷痕吧。

“…………”

盡管明知此舉於禮法不合,玄霄一時間仍是難以從那過分異樣的傷痕上移開視線。而當他試圖從記憶中追溯夙滄負傷的緣由時,這一月來與她偶遇時種種離奇古怪的畫面走馬燈似的自腦內晃過,轉瞬照開一片通明。

對了……不僅是自掛枝頭引體向上,她似乎還頻繁操演過手刀斷鐵塊、胸口碎大石、隔著山打對面的山……

夙滄身負異秉,稱得上一句“天生神力”,但生理方面終歸還是肉體凡胎。挨了凍會咬緊牙關打哆嗦,喝高了會趴在街邊大吐特吐的十六歲小姑娘,熬過這種自殘式的苛刻鍛煉又哪可能毫發無傷。

她是真的想要變強。不是她怠惰懶散,只是他從未關心。

而她卻始終都是關心他的。

“師姐。你這是……”

這是——何等愚鈍、偏執、沒正經,而又何等孤獨慘烈的努力啊。

【我已經想通了,劍術真的不適合我,不如就把拳擊練到登峰造極吧,起碼打群架還能派上點用場。】

那原非玩笑。

她確實再也不曾對他撒謊。雖然彼此對仙道理解迥異,但她說了“一同努力”,便是當真拼了命也要做到。

縱使玄霄心堅如鐵,這一刻也確確實實驚異於那份純粹到叫人悚然的妄執。

“與師姐相比,此等困境著實不值一提……今次確是我急功近利了。”

玄霄沈聲自語,同時以近乎溫和的動作托起夙滄肩膀,將她從自己身上翻轉過來。

“咻……咻…………棗……還想吃……”

少女嘟噥著夢話任人擺布,顯是疲憊已極了。

任由她這麽張牙舞爪地趴下去實為不妥,若將她直接擱在潮濕的草地上又是另一種不妥。因此玄霄尋了個中庸之法,以手肘墊在夙滄腦後將她上半身略微支起,身體其他部位則盡可能地同她拉開距離,就這樣讓她呈現“靠著無形躺椅熟睡”的半懸空狀態。

……如此,也可算是修行罷。

這姿勢分明不自在到了極點,連日躁動的心神卻不可思議地沈靜下來。仿佛是為了再真切感受一回夙滄披著累累傷痕綻放開的清爽笑容一樣,他將手伸向散落於兩人衣擺上的潔白花朵,鄭重地拾起一瓣含入口中——

然後。

玄霄端正的臉龐,在一瞬間極其鬼畜地扭曲了。

“這……是…………”

“……咻……咻……………………噗。噗噗噗!!”

與此同時,本應枕著他手臂“酣睡不醒”的夙滄終於克制不下雙肩亂顫,兩手環抱住自己滾到一邊伏地大笑起來:

“噗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當了,師弟你到底還是上我的當了!何厚鏵恍恍惚惚紅紅火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而另一邊的玄霄只是麻木聽著她不成調的高亢爆笑,感覺到幾乎令人味覺壞死的猛烈苦味在舌尖上洶湧奔騰。

苦。真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師弟你別生氣,我、我也沒想到能成功……這花你沒見過吧?是我和琴姐在山下發現的,清心降火助消化,就是味兒苦到能叫人五官都移位,我看你最近面癱得厲害才想著拿出來逗逗你……”

夙滄已經笑得撲在草叢裏連頭都仰不起來了,只能顫巍巍擡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淚花——這眼淚一半是笑出來的,另一半則是強忍苦味憋出來的。

“我答應過不向你說謊,所以這次一點假都沒做,真是下了血本拼了老命了……你知道麽師弟,為了能在你眼前面不改色地吃下這種花,我可是用它下了三天,整整三天的飯啊!不過能看到你這種表情,讓我再吃三個月也值哈哈哈哈哈哈……”

“…………”

……真苦啊。

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真的好苦啊。

“不過竟然真被我料中了!師弟你這人果然不夠坦白,在我跟前死要面子,我一裝睡立刻就忍不住動口了。我想這一定就是琴姐所說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呃,師弟?師弟你拔劍做什……哇呀不要突然紮下來啊又不是打地鼠!!不、別,有話好說別動刀子!火也別噴!會傷到花花草草的!!”

…………

“呵呵。”

不遠處的樹影下,始終屏息潛形的玄靖不由手撚下顎暗笑出聲,狹長雙眸瞇成一線,清秀更勝女子的面龐宛若一匹算計得逞的白狐。

“這便是善有善報麽?我不過出於擔心來探望師弟一眼,卻撞見了這般好風景……呵呵,年輕人感情熱絡得這麽快,真叫人眼紅吶。”

“……玄靖師兄,你不是被宗煉長老喚去劍臺了麽?站在那裏笑什麽呢。”

背後忽有道冷肅的女聲傳來,玄靖回頭看去,卻是恰巧路過此地的夙瑤疑惑駐足。

“啊,瑤瑤你來得正好,快瞧那邊。玄霄師弟那般手忙腳亂的模樣,你我都是頭一回見吧?”

“師兄自重。什麽瑤瑤,別因為師兄弟都喚你‘靜靜’就企圖拖我下水。”

夙瑤依舊攤著張冰霜臉孔,瞥見對面雞飛狗跳的熱鬧景象亦是一怔,下意識就以細如蚊蚋的聲音呢喃了一句:

“玄霄……他也有今日。”

“是呀,這情景真叫人懷念不是麽?瑤瑤你剛上山時也是那麽個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脾氣卻爆得很,我稍一捉弄你你就漲紅了臉沖我發火,可比現在精神多了。我還是喜……”

玄靖看得興起,一面熱切追憶往昔一面就伸手去揉夙瑤發頂,然而掌心卻只觸到了寒意沁骨的三尺青鋒。

“……咦?瑤瑤你拔劍做什……誒!哇?!啊!!別害羞啊瑤瑤,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當然你如今也是一樣年呃唔哇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一卷完。今天的~滄滄也在花樣作死~(x)寫作糖但味道是苦的不服不撕

夙滄小強體質,身體比常人結實,傷好得很快,但並不是不會受傷。她這麽拼命想變強當然是有正經理由的,這個咱們就之後慢慢講啦w

玄霄這個人,說難搞很難搞,說好哄也很好哄。自己爭點氣,對他好點,大多數問題都能解決。他其實是接地氣又懂得反省的一個boss,只要不是血沖腦門基本都明白誰在為他好,連頭皮癢瘋了的時候做夢都只記得天青夙玉的好呢(

☆、這個妖怪,是蘿莉控

那一晚月星隱曜,夜色極深,深得像化不開的濃墨。

漆黑岑寂的街道上,一道瘦小人影正似受驚的幼鹿般撒開兩腿拼命疾奔。

快跑。

冷汗粘濕了額發在眼前糊成一片昏黑,呼吸紊亂如胡撥的弦,每一次吸氣都像是鋒利的刀片沿著鼻腔捅入肺部——呼氣便是將那插在肺裏的刀片再挑出來。

邁出的步子早已顧不得方向,唯有本能驅使著麻木的雙腿不斷交錯前移。上半身像沒縫好的布娃娃一般東倒西歪,破敝的布鞋掛在足尖上一晃一蕩,每隔幾步便會被過長的衣擺絆個趔趄。但那人影對一切困頓狼狽都恍若不覺,只是沒頭沒腦、沒完沒了地一個勁兒拔腿狂奔。

快跑。

快跑。

快跑。

興許是氣空力盡,興許是心神稍緩,那人影在接連轉過好幾個街角後逐漸放緩了步伐。道邊民戶裏有些朦朧燈火隔著單薄的窗戶紙透出來,正打在他——不對,現在該稱是“她”了——尚帶著些許青稚孩童氣,卻已枯黃憔悴得失了孩童輪廓的臉孔上。

“啊……跑、跑出來了……爹,娘,婉兒跑出來了……”

仿佛是被那暖融融的燈光燙傷了一般,女孩用力地抱緊兩肩,顫抖著將本就細瘦的身子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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