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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分不掉,就使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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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到家門口時,已經快要六點了。這一肚子甜膩膩的冰激淩讓我著實沒什麽吃晚飯的欲望。

剛剛在幼兒園門口看到的女人成了我心頭一根刺。黑衣白車大墨鏡,那纖瘦的體態怎麽看怎麽像阿珍。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以她那般簡單的社會關系,被曹賀庭包了三年除了吃就是睡。怎麽可能會認識一個女警呢?

難不成,是以前失足的時候受過人家的恩惠?就我對阿珍的了解,保不齊也真能幹出這麽有情有義的事兒。

但我心裏還是不踏實,站在樓下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給梁希哲打了個電話。

“哦?我倒是聽李阿姨提過,說是師姐以前的一個好朋友,偶爾來看看淺淺。不過我卻沒見過。怎麽?你覺得這個人可疑?”

梁希哲到底是警察出身,很快就嗅到了我話裏欲言又止的味道。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表示自己現在既然做了淺淺的老師,肯定會註意各方面的隱患和動向。

“你說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梁希哲想了一會兒:“淺淺算是個烈士遺孤。爸爸犧牲,媽媽又下落不明。不管怎麽說,留心一點這孩子周遭的人總是沒錯的。七月,辛苦你了。”

我揉了揉混沌沌的腦袋:“沒什麽,你幫了我這麽多,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淺淺了。”

心裏想想也就不再糾結了,不管那女人是誰,只要還會再來看淺淺,我總有機會能接觸的到她。

“七月……”梁希哲結束了剛剛的話題,就在我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又叫了聲我的名字。

“恩,還有事?”隔著手機,我隱隱約約地嗅到了一股暧昧。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淺淺她……她是不是跟你說了好多奇怪的話?”

我噗嗤一聲就笑了,我說那個小鬼,她說的哪句話不奇怪啊?

“梁希哲,你別忘心裏去哦。她只是個孩子童言無忌。”

“可是我,七月,我……我是說淺淺的話,也不都是童言無忌。”

“這我倒是相信,”我不由得呵呵道:“從我帶班的第一天起,就知道這孩子根本不是學芭蕾舞的料。”

“七月對不起,我只是……唉,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我說都是那死丫頭的主意,你是不是會覺得我很沒擔當啊?我真的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其實早在四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有很不一樣的感覺。可是那時候我還太年輕,根本不懂該怎麽樣做才能讓你註意到我。而且沒多久,緝毒組就過來調我走了。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就算是錯過了——”

“梁希哲,”我嘆了口氣:“你這算是……跟我表白麽?”

“算是吧。七月,我知道也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我又不缺朋友啊?淺淺說,連表白都不敢,還有什麽資格說喜歡——”

好直男的表白啊!真的快跟邵丘揚有一拼了。

而我現在唯一能給梁希哲的尊重,就是清清楚楚地把自己的現狀坦白出來:“真抱歉,我……我現在……”

“七月,我知道你剛剛結束一段感情。不過沒關系,只要你願意給我幫助你,對你好的機會。我……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我真的挺後悔的。四年前的時候我就應該再勇敢一點,帶你走一條不一樣的路。

不過這東西也難講,萬一和你在一起了,我也就惜命了,不見得當初還能立那樣的功,說不定現在還是個碌碌無為的小片警。

不過警察職業本身就不能用碌碌無為來形容啦。當初我爸媽都不同意我做這個,但是我從小就喜歡那種挺威風的感覺,誰知道現實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要承擔的生命責任多了,很多時候的言行就只能——”

“梁希哲,”我聽他的話題越來越跑偏,不由得腦子有點大:“你是不是……有點喝多了?”

“恩,今天是我師兄五周年的紀念日。我和幾個哥們在外面喝了點酒。”梁希哲說:“淺淺都要五歲了,有時候我想看著她一天天長大,也會想要有個自己的孩子。我哥是個Gay,我姐是個不婚主義的大齡滅絕師太工作狂。他們賺再多的錢都沒用,所以爸媽天天逼我結婚。不過你別擔心。我家人雖然奇葩,但我可是個三觀正常的好青年。七月……七月我好像真的是醉了……”

我知道你也是醉了……

唉,喝多就話嘮的直男真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了。

我說梁希哲,少喝點酒,自己保重。我先回家休息了。

“那周四的話——”

“程先生跟我約的一早,去S市要近六個小時車程。所以周三下午就要動身了。”

“好,我去接你。”

掛掉電話以後,我覺得腦袋更疼了。

我並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我與梁希哲是不是合適。還是應著那句話,我總覺得現在的我,跟誰在一塊都不合適。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拘謹又嚴肅的。熟了以後才發現,這男人的本質還是個很好相處的。看似出身良好的家庭背景,卻有著自己執著的夢想,且十分低調。

說實話。這樣的對象不正是現代社會裏最稀缺的優質經適男麽?

雖然擁有一份高危的職業讓人望而生畏,但穿上警察制服的樣子還是有那麽點高大威猛的禁欲系視覺沖擊感——何況他年輕強壯,且有一張英俊而不粗獷的臉。

靠!我都在想什麽東西啊?不是說好了要一個人好好沈澱一下生活麽?

站在電梯門口深吸了幾口氣,我晃了晃不怎麽安分的腦袋。

“你收表白的頻率是不是特別高?聽起來,剛才這位兄弟的表現好像我還爛。”

就聽身後突然幽幽傳過來一句詭異的話,聲音有點變調,以至於我沒能在一瞬間意識到他是邵丘揚。

“你……”我咬住唇,迎著走廊路燈的光暈仰面望上去。他的確瘦了不少,臉色憔悴。剛剛說話裏帶著很重的沙啞,這會兒沈默也壓不住低低的咳嗽。

“何許說你病了,還好麽?”

“一點小感冒而已。”說話的時候鼻音依然很重,沙啞就像第二次變聲期。

我想告訴自己不要心疼他,他就是個賤人。可不知為什麽,世到如今我卻絲毫也不想跟這個不靠譜的男人生氣。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那個人是誰呢?”

“朋友。”我淡淡吐出兩個字。

“哦,那我們也算朋友麽?”他問得挺無厘頭的,但對我來說一點不難回答。

我搖頭,實話實說地表示,並不願意跟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呵呵,好多人這麽說。”

“邵丘揚,這有什麽好驕傲的。”故作平靜地捧著心情,我擺弄著手裏的門鑰匙:“你來,是找我有事?”

“沒有,只是有點東西上次沒拿走。”男人淡淡地回答。

“如果是指墻上的飛鏢盤的話,真對不起,被貓咬壞了。”

我引他上樓的時候告訴他我並沒有換鎖,可是他說他沒有留鑰匙,因為這裏是我的家。

“陶藝琳的傷好些了麽?”

“不清楚。”

對話冷得可憐,狹窄的電梯轎廂裏,我們就像兩個凍結了空氣的制冷器。

我想不通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到底可以怎樣奇怪下去——明明素不相識的時候,卻可以解衣相向。而明明心有掛念的時候,卻連聊天都那麽尷尬。

還好一進門,貓就撲了上來。咪嗚咪嗚地蹭了一腿貓,整個氛圍一下就暖了。

“阿宇說你養了這個東西,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我不知道在邵丘揚的心目中,我應該養個什麽樣的貓才算符合氣質。但以他近乎變態的生活品味來瞧,多半需要有權威認證的血統吧。

就好像白天鵝和醜小鴨之間的區別,我杜七月,永遠不是陶藝琳。

“你的東西我後來有整理過,都幫你放在書房了。”我說。

“七月,你有想過我有天會回來麽?”邵丘揚沒有急著上樓,而是在大廳的沙發裏坐了一會兒。

貓很不客氣地跳了上去,在他筆挺的西褲上又蹭了一堆毛。

“我不知道。”我去給他倒了點水:“有家的地方,就總有一天會有男主人。未來的事一切隨緣吧。哦對了,我有新工作了,在一家條件不錯的幼兒園教芭蕾舞。跟小孩打交道總是覺得身心特別舒爽,沒有爾虞我詐,也不用甩上任何壓力。”

我以為邵丘揚很認真地在聽我說話,結果一回頭,發現他正在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擦褲子——那一刻我明白了,貓把他給尿了。

要麽說外面的野貓不要撿嘛,智商和性情都不穩定。

我說褲子要麽脫下來我給你洗洗烘幹吧。這貓就是混蛋,怎麽教育也學不會上廁所。

“那麽壞的東西養來幹嗎,為什麽不扔出去?”邵丘揚咬牙切齒。

我笑笑說,你不是也很壞麽?我一樣到現在都沒舍得從心裏扔出去啊。

我說著,摸了摸那只不要臉的貓,然後吭哧一口就被它咬了。

邵丘揚奪過我的手,只看到兩個小小的牙印下,小血珠慢慢滲透出來。

“這要去打疫苗的。”他呼的站起身,抓著我就要走。

我說不用,我剛撿回來事就被它咬過了。已經打了幾次疫苗,這一年都不怕咬。

“所以你別亂動它了,我來抱出去——”

可我一個‘去’字還沒說出口呢,就看到邵丘揚沖著貓屁股就拍了一巴掌!估計是打狠了,那小混蛋二喵不說。回頭就給他撓了個大花!

皮卷肉翻的,看來剛才咬我那口都算是客氣了。

我說邵丘揚,穿衣服,現在該你去醫院了。

“我不去,唾液裏有病毒。咬了才需要去,抓的沒事。”他拒絕。

我瞄了一眼逃到墻角的喵星人,此時正用粉紅的小舌頭舔爪子呢!

好吧,打臉哐哐響。

“我已經打了一周的針了,真的不想再打了。”男人說,何許那個混蛋又不是護士出身,打針的水平分明就不怎麽樣,每次不戳個三次五次的就跟不會高chao似的。

“快走!”我拎他起來。

邵丘揚依然搖頭,表示如果讓他穿這樣的褲子出去,他寧願死。

“可你剛才要帶我去的時候有計較過麽!”我說你要是想死我不攔著,但是狂犬病潛伏十年八年的,不一定將來你什麽時候真意氣風發著呢,就突然口眼歪斜——

“貓叫什麽名字?”他打斷我的話。

“沒有。”

“沒有!過來!”

我白了他一眼,我說邵丘揚你已經發病了麽?

“沒起名字就扔掉吧。”

“不要!”我把貓護住,摟在懷裏。

“那就起一個,起了名字以後它就知道自己是家裏的一員了,不會亂咬人。”

我說我嫌麻煩,一般進門就叫貓。貓,過來吃飯,醬紫。

“叫八月吧。”

我怔了怔,說你這算是罵我麽?寵物都是當兒子養,你讓它跟我平輩啊?

“那就。七月的尾巴。”

我笑得差點被口水嗆了:“那還不如叫獅子座!”

“咪——”貓表示,同意了。

後來邵丘揚站起身來,說時間太晚,先回去了。

“東西不拿了麽?”我指指樓上。

“這次能先不拿麽?”他站定在原地,輕輕咳嗽了兩聲:“這樣,下一次我還能有借口過來。”

“邵丘揚,”我咬住唇,輕輕擠出幾個字:“別這樣。”

可他突然就搶上前一步,將我一把匝進懷裏。

一股藥味夾著點貓尿氣息,這銷魂的味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我說你放開我,真的,放開我吧。我快哭了。

他輕輕按住我的肩膀,目光咫尺在若即若離中。我知道他也許是想吻我。但害怕病毒感染我的身,又怕脆弱感染我的心。

最後他俯下來,在我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這仿佛偷來一般的寵溺,竟叫我那麽渴望能繼續沈淪。

可是理智告訴我,我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一直一直都存在著。

後來邵丘揚走了,我要他去打針,他說他會的。

但我還是不放心,於是轉眼就給何許打了個電話,我說你要盯著他,否則不一定哪天他就會跟僵屍裂變似的紅著眼睛把你給咬了!

當天半夜,何許發過來一張照片。是邵丘揚因為疫苗反應過敏,腫了臉的照片。

後來我再回覆,他就沒動靜了。估計是處於正在被邵丘揚打死的路上。

我笑得肚子疼,笑著笑著就蹲地上了。單手撐著地板,亮晶晶的一滴滴,跟屋頂漏水似的。

我一直覺得相愛本來就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兩個人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屁大的事兒也能笑得跟傻逼一樣。

怎麽到我和邵丘揚這裏,就是絕望得讓人不敢去想以後呢?

周三那天下午,我簡單收拾了點東西就等在家裏了。

梁希哲三點半的時候過來,穿著一件得體的休閑裝,倚在龐大的路虎側門上。

我從沒問過他家是幹什麽的,反正在我與他接觸不算頻繁的印象裏,這是他換的第三輛車。

這個一臉路人甲一樣淡定的富二代,簡直讓我不怎麽敢在他面前提富二代這個詞。

從那天醉醺醺地跟我說了一堆話後。我們兩個都沒好意思打電話。

我被這個從天而降的意外追求砸的有點暈,而梁希哲同樣是個很拎的清也很睿智的人。

我一直覺得,他比邵丘揚更好相處的是,他有健康的感情觀。而比齊楚更容易接近的是,他有直爽的思路和明晰的表達方式。

“七月,今晚我們可能要在S市住一晚。我訂了一家酒店,兩個房間不同樓層的。”

我說好,回頭我把房費給你。

“不用這麽客氣。”

“是你客氣才對,本來就都為我的事,連定金都是你幫我交的,我怎麽還好意思呢?”

行車途中,我再一次把手機裏那張阿珍的照片翻出來給梁希哲看。

我問他,你對我這個姐妹真的沒有印象麽?

“恩,應該沒見過。”梁希哲等紅燈的時候又看了幾眼:“你姐妹還是沒消息啊?有線人說,虎爺那邊已經從東南亞回來了,但這段時間都沒什麽大動作。我們組裏的同事還在盯梢,七月你就先別擔心了。”

我說我也不想擔心啊,但譚馨兒的噩夢到現在都沒過去呢。

“你這個朋友長得挺漂亮的,我要是見過,一定會有印象。”梁希哲發動車子的時候又瞄了一眼照片:“她,以前是……”

可能是顧及到我敏感的自尊心,梁希哲沒有把坐臺這兩個字說出來。

我點點頭,但說實話吧,我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阿珍。

其實我倆認識的過程一點不風塵,大概也就是四年多前吧,我還沒畢業的時候出去做兼職。在健身房教跳舞,有芭蕾也有現代熱舞。

阿珍是那的會員,也就是我的學生。

按道理來說,健身房跳舞的多半是為了健身減肥或者消遣,又不是專業課。今天來明天不來的,一首曲子要教個把月也沒幾個人學得會。

但她不一樣。她學的特別認真,而且還專門出錢讓我幫她加課指導。

說實話,她雖然漂亮身材好,卻並沒有什麽舞蹈基礎。身子協調性倒是不錯,但動作硬邦邦的。那舞叫她跳的,跟武術似的。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夜場駐臺的。憑著不錯的外在條件和一曲曲魅惑的辣舞,沒多久就傍上了一位有錢人,當時我真叫一個三觀盡毀啊。

本來並不打算再跟這樣的女人扯上關系,可惜後面迫於石東的各種債務,不得不把自己賣身進那種地方。一開始沒個領路人,我也不敢隨便下水。於是就聯系了阿珍,讓她幫我引到了桃姐那。

阿珍對我,那是真像個大姐姐似的。但惟獨自己過去的事,一點都沒提呢。

“不過說起來啊,你這個姐妹像是整過容的。”梁希哲表示,自己在警校的時候選修過一門基礎法醫學:“人臉的五官結構都是有原始比例的,至少她的鼻梁和眼睛肯定動過。”

我說那也沒什麽吧,阿珍既然是吃青春飯的,往臉上投資點也是無可厚非的。

聊著聊著,車已經開進了S市境內。梁希哲訂的酒店在城中心,熱鬧非凡的市區在不夜的霓虹燈下顯出極致的奢華與絢麗。

我們都有點餓了,於是先各自回房收拾了一下東西,便相約出去吃點宵夜。

然後就在並肩往旋轉門外走的時候,看到了正進門來的邵丘揚!

那一瞬間,我有種很期待自己能立刻蒸發掉的心情。

“你——”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砰一聲,旋轉門把我的左臉夾了個正著。

“七月!”已經走出去的梁希哲立刻折返回身來,上手扶摟住我的肩:“沒事吧?痛不痛?抱歉我以為你跟出來了。”

我搖頭,餘光略略落在邵丘揚的身上。

“這麽巧?”他轉了下臉,沒有一直盯著我。

“我……我跟梁警官有點事要辦,所以專門過來一趟。”

“哦,我過來看看Jenny。”

“哦。”我的心輕輕抽痛了一下,空洞的大腦讓我沒有力氣去想——他這話到底是不是故意說出來給我聽的。

畢竟,我身邊帶了一個看起來挺不錯的男人。不管是什麽緣由什麽關系,畢竟是從一家酒店裏走出來了。

“陶藝琳……她在S市啊?”

“恩,她姐姐把她送進了雲江療養院。我現在身體好了,專門過來看看她。”他故意把專門兩個字咬的很重,我差點苦笑出聲——

真是諷刺,幾個月前他用我來挑釁陶藝琳,現在竟然開始用陶藝琳做幌子來挑釁我了。邵丘揚,你到底是有多別扭啊!

“那你,既然是專門來看她的。怎麽不住到療養院附近呢?”我不是有意打他臉,但事實就是——市中心離那邊還有五十多裏的路程呢。

邵丘揚的臉白了白,不說話。

“七月,這位是?”梁希哲早已洞察到了我們這邊有溫差的氣氛,這會兒一沈默才插上了話。

“前男友。”邵丘揚看了梁希哲一眼。然後轉身就往前臺去了。

今天的這頓晚飯,我吃的味同嚼蠟。

席間梁希哲對我說,他本來以為我的前男友是齊楚呢。

“若真是齊先生的話,呵呵,我還有點壓力。”

梁希哲講話向來不溫不火地很留餘地,但我覺得這個言外之意的態度,多少是帶了點慶幸和不屑。如果給邵丘揚聽到了,不得氣得吐血啊?

“七月,是他對不起你麽?”

“沒有啦。”我說我們只是不太合適。

“哦,我還在想,如果你想要掙點面子的話,我等下打個電話到前臺,換個套房。你過來跟我住一起——啊,你放心我絕對不會亂來的。我……我警號81057,要是敢趁人之危,你去投訴我啊!要不然,我叫個小姐到他房間裏,然後再過去亮警官證。掃黃!”

我笑得差點把酸辣粉嗆出來:“梁希哲,我都不知道,你也會那麽可愛啊?”

梁希哲收斂起臉紅的窘態,自嘲地笑笑:“形容男人可愛,好像不是什麽好事吧?”

“唉,你放心我沒事的,謝謝你了。”

我的房間在七樓,梁希哲在八樓。我不知道邵丘揚在哪,總之這一個晚上,我想我們三個人可能睡得都不怎麽踏實。

叮一聲,我枕頭下的手機響了一條微信。

【其實,這個警察看起來還不錯。至少不像齊楚那麽陰險。】

我想,邵丘揚能給出這麽直男中肯的評價,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盯著模模糊糊的屏幕,我還在猶豫要回覆些什麽?

結果他又是一條發過來【我打擾到你了麽?】

媽的智障啊!就算真的打擾到了,也已經打擾到了嘛!你他媽的明明就是想要打擾到好不好!

我披了衣服推開門,邵丘揚像個傻逼似的站在外面。

“我說過我和梁警官是朋友,這次來S市是有事要辦的。”

“我,出來抽煙的。”邵丘揚一臉平靜地說。

“煙呢?”

“抽完了。”

“煙蒂呢?”

“吞了。”

我:“……”

咣一聲,摔上了門。我頭也不回地紮進了被子裏。

手機又叮一聲——是梁希哲的。

【我今天不是故意說你前男友很糟的。想來想去,覺得那句話是不是冒犯你了?真對不起。】

我他媽的真是夠了啊!剛想按一句呵呵回過去,對方又發了一條【七月。我沒打擾到你吧?】

話說直男這種生物,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當時我就有一種沖動,要不要建個微信群把他倆拉進來。然後po一張照片說,看好了傻逼們!我他媽是一個人住的!

一大早在樓下的自助餐廳吃早飯,好死不死得又碰上了。

其實這會兒才剛剛七點,我跟程風雨約的是八點半。

我不知道邵丘揚起來這麽早幹嘛,如果真的是專程要趕到郊外去看陶藝琳,我說心裏沒有難受是假的。

湊巧同時站在面包機的旁邊,我替他取下了一片靠到半邊輕焦的面包。

然後從容地塗滿了芥末醬,遞給他。

還記得在西陵島上的那個早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邵丘揚那麽無厘頭的笑容。

“杜七月,你在勾引我麽?”

我笑笑,說我這是在報答你。

他真的咬了。硬是忍著沒有咳嗽出一聲,但眼淚全都嗆出來了。

我端著盤子回到梁希哲的桌子前,在寬敞的餐廳兩端,氣氛好似被一陣北極風吹成了冰點。

我不明白我與邵丘揚之間的緣分到底算不算天在作弄,但每一次意外或巧合,著實會讓我不堪重負的心靈小小碰撞一下。

用餐之後,梁希哲去check-out,我坐在車子裏等。

邵丘揚的車先一步開出去,我總有種奇葩的預感,他他媽的會不會撞我!

不過話說,陶藝琳也去了雲江療養院?

雖然雲江療養院無論從規模還是水平環境來評判,都是這一片城區裏首屈一指的選擇。但她只不過是受了點皮外傷,有什麽必要專門送到這裏來休養?

風雨兼程事務所坐落在距離酒店不過三公裏外的一個別墅區裏。

快進門的時候,我給程先生打了電話。

“杜小姐啊?你要的結果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到一號門側邊這裏停車吧,進來直接上三樓。我的助手會先接待你的,我手頭這裏還有點別的事,先等一下。”

那邊似乎還有說話的聲音,貌似在接待別的客人?

偵探事務所的生意都這麽興隆,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有點信任了!

我當然說好,伸手引著梁希哲把車往那邊開過去。

寬敞明亮的玻璃房建造在一處綠瑩瑩的大院子裏,幾臺雪白的靠背椅散落在覆古裝潢的圓桌周圍。我沿著翠綠的爬山虎墻面找到了青灰色的樓梯。一直上到三樓的大露臺——

迎接我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漂亮姐姐,黑色幹練的韓版套裝,頭發盤得很有韻味。

“杜小姐,梁先生,先請坐吧。調查的資料都在這裏,你們可以先看看。程先生在樓下接待一位客人,等下就來。”漂亮姐姐介紹說自己叫小綠,將我們引到沙發上便轉身去張羅咖啡了。

我與梁希哲對視了一下,旋即把目光都投在了桌上的那張牛皮紙袋上。

這裏面,就是程風雨幫我調查出的結果?有關陶藝琳的一切?

迫不及待地拆開來,一疊白紙夾了幾張照片統統被我倒在茶幾上。

梁希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這是什麽東西?你不是找他們查你父親的事麽?”

我搖搖頭,說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梁希哲拿起桌上的一張照片,那是陶藝琳的一張芭蕾舞劇照。

“這個女的?”

我突然就想起來了,當初為了調查譚馨兒的事,梁希哲專門來了我們學校。看到墻壁上陶藝琳的舞臺照時,好像也是這個反應。

“你真的見過這個女的?”

“七月,我想起來了。”梁希哲目光嚴肅地端詳著這張照片:“我在你父親那裏見到過。應該是四年前幫他錄口供的時候,例行公事時。在進審訊室後先檢查了他的私人物品。當時在他的錢包裏好像見到過這張舞臺照。”

“你說什麽!我父親有陶藝琳的照片?”我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驚得說不出話。

“我不懂藝術,但是這張照片給我印象特別深。因為當時來送水的女警不小心打翻了杯子,你父親好像特別緊張這張照片。”梁希哲想了想:“我應該沒記錯,就是這個穿著白色芭蕾舞裙,動作優雅的女孩。”

這是《怨湖》的劇照,如果我判斷的不錯,應該是陶藝琳在五六年前一舞成名的劇照。這些視頻資料各大網站都有,不難下載。

可我爸爸,為什麽會保留陶藝琳的照片?!

我急急忙忙翻開那疊紙質資料,快速瀏覽著上面的內容。

“她在七歲那年,家裏著了一場大火,父母雙雙殞命。年幼的她被保姆救了出來。當時受了很重的傷。出院後,被伯父陶鋒帶回家收養。”

她是孤兒這件事我聽何許也提過,當時輕描淡寫,也只是唏噓著同情了一下。

“不過不對呀。”梁希哲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資料裏的一塊新聞剪報:“七月,你看當時的新聞描述,那火勢有這麽大,她身上怎麽一塊傷疤都沒有?”

“誒?”這我倒是有點忽略了:“對哦,你看這裏也說,她受了很重的傷——”

可是我親眼看到過陶藝琳的身子。無論是優美潔白的大腿,還是香艷無比的裸背,沒有一點燒傷過的痕跡啊!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都沒有能把痕跡祛除得如此清凈的技術吧!

“翻下一頁。”梁希哲催促我。

“這!”

我被下一頁具體描述的事情嚇到了,一點都不誇張的。光同情心就差點讓我原諒了她以前所做的一切!

這是她的驗傷報告——性侵!虐待式性侵,伴有撕裂性毀傷。

我咬了咬牙,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一個奶聲奶氣的動靜從沙發後面竄了出來:“程伯伯說,但凡在幼年時遭到過性侵的個體,成年後犯罪率會比一般人增加百分之十到三十左右。”

我差點嚇死,四處尋找話音來源。最後找到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手裏還捏著一只福爾摩斯的煙鬥!

“小弟弟,你是誰啊?”我一身冷汗直往外冒,這麽點的孩子剛才說的什麽話?他確定他不是江戶川柯南麽!我手忙腳亂地把這些少兒不宜的資料往身後藏,結果人家小男孩沖我嗤之以鼻。

“我叫林語輕,將來要做程伯伯的接班人。你這點東西都是小兒科,殺人現場的照片我都敢看呢!”

還沒等我組織好語言怎麽回答這麽逆天的問題呢。那邊小綠上來了:“你小子怎麽又跑出來了,給你那幾塊骨骼拼好了麽?”

“哎呦媽,我都跟你說了,那幾塊銼頓傷太大,看不清邊緣了。你叫天叔拿電腦去合!”小男孩不耐煩地撇撇嘴,然並卵,還是被他媽拎著耳朵給揪下樓了。

我:“……”

梁希哲:“……”

“不好意思啊杜小姐,”小綠一邊回頭一邊沖我道:“你們先隨便坐坐,程先生馬上就上來——”

我說沒事沒事,我先消化消化。

站起身,我慢慢踱到露臺那邊,雙手扶著欄桿想要深吸幾口氣——誒?車?

寒毛一立,我差點退後幾步跌倒在地!

“七月你怎麽了?”梁希哲沖過來。

“車——”我指著別墅外面的空地上。與梁希哲的那輛路虎並排的那輛。

剛剛過來的時候就在,我卻沒有註意到——那,那車不是邵丘揚的麽!

蹬蹬就往樓下跑,小綠聽的聲音,嚇得趕緊過來拉我:“杜小姐您不要下去,我們的客人都是分開來隱私委托的!”

然而來不及了,我一溜跑下了兩層半——就看到一樓的大廳那裏,與一位男子面對面坐在沙發間談話的人,正是邵丘揚!

“你?”

“杜七月——”

“你怎麽在這兒!”異口同聲,尷尬落地。

“小綠怎麽回事!”坐在邵丘揚對面的男人應該就是程風雨了:“怎麽隨便叫客人下來?!”

“抱歉老板,沒……沒攔住…..”

程風雨站起身來,陪笑道:“二位,認識?”

我倆誰都沒答話。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眼睛。

我先開口:“你到底,在查什麽啊?”

“你呢?你又在查什麽?”邵丘揚警惕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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