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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我們其實是一夥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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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想要告訴邵丘揚,我在查有關陶藝琳的事。

那麽這下就有點尷尬了。因為我從他看我的表情,再到他眼眸中倒映著的,我看他的表情。結合著來判斷,我們兩人對彼此都有疑慮。

“告訴我,我幫你付尾款。”邵丘揚說這話的時候,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但我搖搖頭,拒絕了。我說既然都是巧合,大家當今天沒見過就好。

我回樓上等著,咱們先來後到。

“我說二位,”在一旁掛了好久蜘蛛網的程風雨終於開口了。

“今天的事真的是非常抱歉的,按照慣例,事務所接見委托人的時候一定會隔開時間空間為隱私。但因為下午我臨時有事,才不得不改變日程請邵先生早點過來。

但我真的沒想到二位是認識的,如果你們不介意,是否可以共享消息?還是說——”

“不需要!”我們兩個異口同聲。

靠近客廳後方的隔間裏,兩個正在敲電腦的男人不經意地笑出了聲:“這什麽情況啊?該不會是兩個人鬧離婚官司,各自出來收集證據吧?”

“難說,咱老板也不是第一次接這種不厚道的案子了。一人吃兩家,反正又不用幫忙上庭辯護。”

我實在無語,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在老板面前說他的壞話?到底是個怎樣奇葩的團隊啊。

程風雨表示,你們別誤會。我這裏是有正當的營業許可證和優質的職業素質。

可是邵丘揚並不領情:“雙倍酬金,我買這位女士所要的資料。”

我當時就傻眼了,不過這的確像是邵丘揚的作風!

“邵丘揚,你幹什麽非要不依不饒啊。”我有點急了,我說你明明講的是‘專門’來S市去看望你的前女友,這會兒突然出現在這裏到底鬧哪樣?

“呃……抱歉邵先生,這不符合業內規矩。”程風雨也說:“但是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商量一下——”

“三倍。”

“邵先生,”這會兒梁希哲也跟著我從樓梯上下來了,此時此刻的我真的是已經沒辦法招架了。面對一個願意把一切都能對價交換的奸商,他能用錢活埋我,就不會給我一丁點蒙混過關的活路!

我拽了拽梁希哲,那眼神有點像是在詢問——你有麻醉槍麽?先把他放倒,假裝今天什麽都沒發生過,一了百了。

我輸都輸了,卑微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忍不下心來跟他一刀兩斷。但我不能讓他誤會我竟然會在背後做出查他前女友這麽沒品的事!

梁希哲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讓我後退一邊去。

徑直走上去,迎著邵丘揚不卑不亢地問:“您就是品醇酒業的二少吧?”

“梁警官認識我?”

“認識談不上,但聽總聽說過。”梁希哲說:“品醇酒業剛剛拿下了齊氏的祖產青樊灣,意在建造泛亞最大的葡萄酒莊園。這件事在整個T城都不是秘密,但四十億的大項目,邵先生不太可能用現金裝過去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邵丘揚警惕地盯著梁希哲,空氣裏的火藥味又上膛了。

“沒別的意思,只是剛剛看邵先生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一擲千金的樣子,的確符合出身豪門世家的作風。資金上既然這麽寬裕,是不是就表示,不再需要向恒生銀行貸款了?”

梁希哲的話著實讓我大跌眼鏡,當然同樣驚愕的人自然是邵丘揚。

他輕輕抽了一下腮邊,厲聲吐出一句話:“恒生銀行的梁兆坤是你什麽人?”

“我哥。”富二代小警察說。

我突然覺得我自己太給力了,總能找到把邵丘揚噎個包子樣的男人帶在身邊,這種感覺想想還是挺酸爽的!

“餵,你們幾位能不能先聽我說一句!”程風雨表示,他才是這裏的主人。如果我們繼續鬧下去,本寶寶可是要有小情緒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大家本來就是上門問生意的。權當我一塊西瓜拍兩瓣賣——你們既然認識。查的又是同一個人,大不了我收一份尾款就是了!有那麽難爭難分的麽?”

那一刻,我確定我與邵丘揚之間的對視就像觸電一樣!

原來他也在查陶藝琳?!

程風雨把我們帶到了樓上,資料一份份排在了面前的茶幾上。

“東西你們都看過了吧?關於陶靈靈幼年時家裏的這場變故,當時的案例我們是從警方的檔案系統裏調出來的——”

“等下,”我打斷程風雨的話:“什麽陶靈靈,她叫陶藝琳啊。”

耐心的偵探先生側著臉瞅我:“我給你的東西你沒仔細看過麽?陶藝琳以前叫陶玲玲。她表姐叫霏霏,她叫靈靈。幽靈的靈。

後來家裏出事,被伯父伯母帶回去撫養。而伯母的名字碰巧叫徐玲玲,同住一個屋檐總有些別扭,於是將她改名為藝琳。”

“啊?”我像個考試沒審題的小學生,趕緊紅著臉去看檔案。

轉臉又看看邵丘揚,我問他你知道她以前的事麽?

男人搖頭:“我認識她十幾年了,真沒想到有些事竟要找私家偵探才能查出來。”

我不再做聲了,靜等程風雨的後文。但心裏總歸有點擔憂——陶藝琳小時候被人性侵這件事,邵丘揚也定然是不會知情的。

像陶藝林那麽獨立個性的女人,怎麽可能會把這種事曝光出來?

“根據警方的現場調研,陶家的那場大火系人為點燃,燃物疑似煤油,著火點從家裏的地下室一直到主臥,陶家夫妻當場斃命。而年僅七歲的小姑娘獨自一人拖著一身的傷跑到樓下的傭人房裏,把女傭阿蕪叫醒。就這樣。女傭帶著她逃了出來。”

“但是經警方驗傷鑒定,發現她並沒有被火燒傷,那些血跡斑斑皆來源於——”

“我出去一下!”邵丘揚呼一聲站了起來:“抱歉,煙癮犯了。”

他出去了,很明顯的逃避意圖溢於言表。

“沒關系,他只是不想再聽第二次罷了。”程風雨翻了翻手裏的剪報,叫小綠給我和梁希哲續上咖啡。

“當時驗傷的結果很不堪,對於一個已經記事的七八歲女孩來說,身心必然是重創的。

據說那之後,她自閉了很久。完全無法配合口供,說出火災那晚上,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陶家夫妻的死亡報告上也看不出端倪。在睡夢中被活活燒死,都只剩下幾塊焦黑的骨頭。

所以當時,負責該案的人有一種猜測,會不會是流竄作案的歹徒潛進陶家的院子,意圖偷竊的同時看到了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一時心生邪念。

但是一不小心驚動了家長,糾纏爭鬥中,誤傷人命。於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放了把火。當然,二十多年下來,早已成了一樁懸案。”

“那,陶藝琳的話,作為唯一的目擊者,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事?”

我看了看梁希哲,我說在法律上,七八歲孩子的口供也能在一定範圍內有證據意義,對麽?

“理論上是的。可程先生已經說了,陶藝琳身心重創,自閉了好長一段時間,說不定也早就忘了。誒?七月你今天到底幹嘛來的?”

我一拍腦袋,跑題了。我不是來查陶藝琳的麽,怎麽現在居然變成要幫她調查自家的案子了!

“程先生,除了她幼年的那場變故外。這些年還有些什麽異常的活動,可疑的人脈麽?”我頓了頓,又問:“其實我最關心的是,她是不是跟我父親接觸過?”

程風雨表示,這個事情並不太好下結論。因為我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除了有第三人親眼見識——

“但我這裏按照您的要求,列出了一張詳細陶藝琳近年來的社會活動表。”程風雨示意我去找資料的後面幾頁:“從她出道起,所有的社會活動安排都記錄在案。她參加過哪些演出,投資方是誰。包裝公司團隊裏的重要更疊,對外投資融資抵押借債的情況,甚至包括她這些年的出入境記錄,全部都在這裏。

至於您想要問問她與具體某個人有沒有接觸——”程風雨表示。結論有概述性,但涵蓋不了所有的意外與可能。

我點頭說我懂,我會把這些信息都帶回去的。

說起來,我父親就算真的和陶藝琳有過接觸也沒什麽奇怪的。

當年她出道的那首《怨湖》就是我爸的作品,後來因為這舞拿了一項又一項的獎,這兩人也並非完全八竿子打不著的。

“那既然這樣,剩下的事,杜小姐就不用我們來幫忙的了?

陶藝琳女士在一定領域內也算是個有名氣的公眾人物,這樣的事曝光出去總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所以我希望您,恩,明白一些規則。我們事務所,對客人的委托負責,但對客人後續行為造成的影響,

是不會負責的。”程風雨說的嚴肅也說的誠懇,我這麽拎的清的人,當然一口答應了。

將所有的東西收整好裝進袋子,其實我有我自己的盤算。

回去按照這些信息畫個時間軸,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她與我父親的一些交集——印象裏,她已經不止一次在挑釁我的時候故意扯上我爸了。

如果讓我相信她只是隨口那麽罵罵的,那我的智商真可以餵狗了。

可是,零零碎碎的線頭擺在這兒。我又該找誰來幫我蕩開迷霧,找誰來教我抽絲剝繭。找誰來陪我承擔未知的福禍呢?

我看到邵丘揚站在院子裏吸煙,背影在幹凈的朝陽下拉得很長。

我很難受,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來調查陶藝琳的事——也許,是想要從另外的角度來走進她的世界?

現在,他知道了很多難以想象的過去和黑詬。他會更加心疼她的吧……

我心裏有點難受了。

一方面大抵是為他之前無數個暧昧的不舍,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頗為丟面子。好像我是因為不甘和吃醋,才跑過來請偵探調查情敵一樣。

——橫豎都是我輸得最慘呢。

程風雨陪我走出院子,邵丘揚扔了煙蒂,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我。

“那,杜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什麽疑問的話,請自便吧。”程風雨跟我和梁希哲告別後。又擡眼望向邵丘揚:“至於邵先生,您委托的第二件事,我很抱歉,暫時還沒能得到任何有效的線索。”

“想聽就過來聽吧,耳朵豎的那麽長幹什麽?”邵丘揚叫住了我猶猶豫豫的背影。

“我不是……我還有事要去辦,所以先走一步。”紅著臉,我表示我真的沒想打聽你的其他私事。

“我只是在請人幫我查查,我那個很小就走失了的哥哥。”

對哦!我記得邵丘揚提過,他還有個同父同母的兄長,一歲多的時候就丟了。

然而程風雨表示,他只是名字起得牛逼了一些,並不能真的呼風喚雨。

“令兄長失蹤的時候,邵先生您甚至還沒有出生。不但無法提供他的相貌特征性格特點,失蹤細節,甚至於現在,連您的雙親都已經過世了,這實在是太過於大海撈針。”

梁希哲站在我身邊,表示說,查找失蹤人口為什麽不找警察啊?

我表示這個提議貌似有點強行插入冷笑話的意味。

“算了,我也只是抱著一丁點希望試試看罷了。也有可能,他早就不在人世了。”邵丘揚向程風雨道了聲謝,承諾會盡快把尾款劃過來。

前後走出了事務所的大門。我問邵丘揚沒事吧?

不管是為陶藝琳不為人知的過去,還是因為查找親人未果,我相信他的心情一定不會太好的。

“七月,能跟你單獨說幾句話麽?”邵丘揚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梁希哲。

我點頭,抱歉地看了梁希哲一眼。

“哦,那我去加個油。等下回來找你。”梁希哲很知趣地離開,反而弄得我渾身都覺不好意思。

等梁希哲把車開走後,邵丘揚請我上了他的車。直接就問我為什麽去查陶藝琳。

我的答案不卑不亢不心虛,我說我真的是為了我爸爸。

“我一直都覺得陶藝琳好像認識我爸爸。”

“你不是說,她的成名舞曲就是你父親與別人合創的麽?認識也不奇怪吧?”

我說我本來也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發生什麽都不算奇怪。但現在想想,太多的巧合,太多莫名其妙的愛憎,讓我不查不行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是因為吃醋才去針對她的。”

我有點不爽了,我說邵丘揚首先我從來沒有針對過她,其次,我……沒有吃醋。

“第一句我願意相信,第二句我寧願不信。”

我嘆了口氣,我說隨便你怎麽想吧。反正我覺得在我與她之間的矛盾裏,總歸不像是只隔了一個你那麽簡單。

“所以有時候我也會想。邵丘揚,咱倆這樣也不錯。萬一有天我要是跟那個女人不共戴天了,或者生死存亡二選一了?你……完全不會有為我而為難的理由吧?你會站在誰的立場上呢?這個,還會有懸疑麽?”

“我當然是站在真理的立場上。”邵丘揚跟我開著義正言辭的冷玩笑,我卻笑得差點掉出淚水。

我說邵丘揚,我永遠忘不了你抱著受傷的陶藝琳,一副三觀盡毀的表情。

在愛情面前,真理算狗屁啊?

伸手去推車門,我說我要下去了。

“梁希哲快要回來了,回見吧。唉——餵!邵丘揚!”

個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門給我鎖了!這會兒伸胳膊一甩,一把替我拉上安全帶,同時將油門踩上了!

“餵!邵丘揚你放我下去啊!”

“我知道你們也要去療養院,而我可不想等下再假惺惺地說一句‘好巧啊,你也在這’。”

“可是——”我急了?“邵丘揚你有事說事。不要這樣啊,梁希哲還在等我呢!”

“我討厭他。”男人皺緊了眉頭。

“你在說什麽啊!”我說昨晚你發微信給我的時候,不是說覺得他還挺不錯的麽?

“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梁兆坤的弟弟。”

“誒?”

剛才在事務所隨便提的那麽一句,讓我明白了邵丘揚那麽大的項目自然是不可能不貸款融資的。

“可是人家不是已經幫你借貸了麽?幹嘛還弄得那麽大怨氣。”

之前聽齊楚的意思,青樊灣認資都已經到位,馬上就要落成開工典禮了。銀行也是要控風險,要吃飯的。四十個億的大項目啊,那個什麽恒生銀行的行長對你夠意思了!

“他變態。”邵丘揚一走神。差點闖了個紅燈。

我說我不管你怎麽評價別人,但你不能這麽不講究地讓我放梁希哲的鴿子。他喜歡我,今天我把實話告訴你。不管我喜不喜歡他,但總不能這樣對人家。

“七月,”邵丘揚踩了剎車,目送著前面穿斑馬線的老奶奶悠悠地過去:“等一會兒,你要帶著你的現男友去看望你的前夫,然後順便遇到你的前男友去看望他的前前女友。

現在就只有這四十幾分鐘的車程,你能不能陪我好好待一會?就……我們兩個。”

我同意了,然後滿懷著一百二十分的歉疚,給梁希哲發了條微信。

我說真對不起。我和邵丘揚有點事情要講,你先去福利院等我吧。我們過去匯合。

梁希哲很快回覆了,他說好,他要是先到的話就想去跟石東聊一聊。

路上,邵丘揚平靜地給我講了他和陶藝琳的事,就像上一次——我平靜地敘述石東的事一樣。

“我從沒碰過她,因為她在剛上大學的時候就加入教會社團。哪裏崇尚與聖經新舊約相關的一系列什麽狗屁滌潔身心的方式,其中有一條就是——婚姻完成之前,女子要保持純粹的聖潔貞操。

說白了,她就是用禁欲的借口據我千裏。”

我說哦,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話題過於私密露骨。我耳朵裏聽著,心裏其實還是拒絕的。

“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她還有這樣的過去。”

“哦,所以……”

“沒有所以,只是覺得世事太諷刺。”邵丘揚把車停在紅燈前,整個人往後靠在車座上:“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會覺得是自己的責任。誰也不能拯救別人的人生,只能選擇最舒服最值得的方式,或相遇或離開。所以杜七月,我一直都在對你說,我知道我想要什麽。”

“邵丘揚,你是在告訴我,事到如今你依然不願放棄我,我應該榮幸,應該感恩戴德是麽!”我秉不住鼻子裏的酸,卻是強摒著倔強不願在他面前流淚了。

身後的車子鳴叫不停,早已變綠的信號,卻被邵丘揚徹徹底底忽略在臉側的死角處——他掙脫了安全帶,撲上來狠狠地吻我。

像打劫一樣突然,令我錯愕不已。

“沒有。我沒有要求你做什麽,想什麽,決定什麽。”邵丘揚輕輕放開我,目光漸漸拉高,但唇瓣始終若即若離地碰著:“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怎麽辦?”

“邵丘揚你就是個無賴!”我狠狠叨了他一下,他逃得挺快。

就好像打人一下沒打著,還把腰閃了的小屁孩一樣委屈。我差點就哭出來了。

“七月,我忘不了你怎麽辦?”大掌撫上我的臉頰,邵丘揚撐起上半身,授予我這樣癡戀的一句告白。

我把頭轉向另一側,胸口隨著緊張的呼吸起起伏伏。

後來我說:“邵丘揚,我們之所以分開,不是因為一句話,一個矛盾或誤會。”

“我知道。”

“所以。我就是想告訴你一下,沒別的意思。”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伸手扳了扳的的肩。此時他雙腿貼壓在我身上,狹小的車子裏,兩人扭得像個罐頭。

在一片怨聲載道,甚至揚言要報警砸車的謾罵聲中,邵丘揚終於把車子開出了路口。

我理了理衣服和發梢,明明什麽都沒發生卻絲毫不客氣地滋生了羞恥感。

我說邵丘揚,你這樣子太沒公德心了。

“用得罪一馬路人的代價,來告訴你我的心意,我不覺得很虧。”

“你就撩吧…….”我恨恨地說。

“七月,我以為你會明白。我不跟你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還想跟她在一起。只是在我沒有辦法完全對她放下舊情之前,我給你的一切承諾都是可惡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請求你。在我沒有資格守在你身邊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生病,也不要受傷……”

我輕輕哼了一聲不冷不熱的嘲弄,邵丘揚,你的意思是讓我等你咯?

“等不等我,是取決於你愛不愛我,並不在於我要不要求。遇到好男人,隨便。但我不承諾日後不去破壞——別跟我說我不要臉,你第一天認識我麽?自己看著辦吧。到了。”

“你!”我狠狠拉下安全帶跳下來。我說邵丘揚,進了這個療養院,我去看我前夫,你去見你的前女友。從這一刻…….到下一刻我想你的時候,咱們別再見面了!

我直接去了石東的主治大夫那裏,梁希哲竟然比我到得早,這會兒已經聊了幾分鐘了。

大夫告訴我們,石東現在的情況要比剛剛清醒那一陣好些。但記憶方面還是沒能完全恢覆,有時候依然伴有突發性攻擊的暴躁行為。建議我們問話時間不要太長。

隔著玻璃往裏面看,石東比上回見到的樣子還憔悴,大概是鎮定劑打多了。人的各項機能反應也開始變得遲鈍。

此時他側依著床邊,年邁的老母親正在給他餵飯。

他的手是很靈活的,偶爾一個不耐煩,推的老人狼狽不堪。

梁希哲問我還會難受麽?我說當然,就算是陌生人淪落到這個地步,我也會唏噓不已。

“我準備了些問題,跟他簡單聊幾句就好,他見了你會不會激動?要麽你——”

我搖搖頭說我沒事,什麽階段的石東我都對付過。怕個球啊?

這時候石媽媽出來了,端著盆子和換洗的衣物,一臉隱忍的麻木。

認出了我。她眼裏的光一下子就被點亮了:“七月啊!”

“阿姨。”我沖她點點頭。

“謝謝你上回給我們的醫藥費,真的,我本打算這個月底就把他帶回老家的,那麽些錢也夠我們下半輩子用了。七月,是我們阿東——”

“啊?”當時我聽說邵丘揚停了醫藥費後,傾其所有地拿了三萬塊出來,本想讓石東在早期接受一下治療。什麽叫那麽多錢?

“就上個禮拜,有人帶了兩百多萬過來,說是你捎的,讓我們回老家去過日子。這都是紅赤赤的現金啊,嚇得我都不敢一個人去銀行存——”

我心裏不由得呵呵了一聲,又是這個傲嬌的傻逼吧。

“阿姨,我帶著梁警官過來,有些以前的事想問問阿東。”我不想多說寒暄的廢話了,直入正題。

“那,那你們聊,我出去把衣服洗洗。那個,七月啊。我們阿東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塗的,你……你們稍微當心點,不行就叫醫生哈。”

我看了一眼老人手臂上的抓痕,新的舊的血跡斑斑的。唉,養個石東可比養貓慘多了——哎呀糟了。我的貓!

就這麽跑出來了,好像只加了一天份的水和食,算了算了,今晚就回去,餓一頓又不會怎麽樣!

“七月!”石東一看到我,立刻就來了精神:“你好不好?你怎麽……怎麽一直都不來看我了?”

“我很好。”我還是有些抗拒的,從一進門,那些不良的記憶就像漩渦一樣吞噬著我,所有的舊傷都會跟著泛濫。我半身靠在梁希哲後面,倚著墻,不太願意接近他。

“我媽媽跟我說了好多我們的事。七月,我真的做了好多混蛋的事麽!如果真是那樣,我寧願去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們抓的是你!”

他在說什麽?他明明就不記得後面這幾年的事,又在為什麽而懺悔呢?

“你不用急著去死,你還要活好長時間呢。”我慘笑著搖搖頭:“以後,有的是時光慢慢想起來。唉,你別起來了!我和梁警官過來問幾句話,問完就走。”他的身板搖搖晃晃,似乎要從床上翻起來。我怕他掉下來,於是下意識上前扶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把我抱住了,撲在我肩上就哭。

我認識石東那麽多年,從來沒見他流過一滴淚。這孩子就像是越打越茁壯的仙人掌,從社會的最底層站了起來,本來——應該會有個不錯的天空的。

我們之間沒緣分,他和未來之間,也沒緣分。

我拍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把他按住他:“好了好了,我們先說話好麽?”

石東點點頭,卻不肯放開我的手。看了一眼身旁的梁希哲,眉頭挑了挑:“你是警察吧?”

“對,我當年就負責你們的案子。但是事發後你重傷昏迷了好久,失蹤都沒能把當初的細節說清楚。後來知道你因為頭部受創而失憶了,現在,是不是想起來了很多事?”

“我——”石東突然就挺直的腰背,臉頰因激動而抽搐!

“別急,我們慢慢說。”

梁希哲安撫他:“你先想想看,當初七月被人綁架後,你到底是怎麽知道七月藏身在哪的?是誰告訴你,要去舊倉庫的?杜老師麽?”

其實這個細節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出事後,我爸爸的解釋是,對方把我綁架並跟我爸勒索一百萬,我爸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情急之下找石東商量,他在道兒上路子廣,可能不知道怎麽就打聽到了那夥人,找到了七月。

可是現在想想,我爸的說法好像怎麽都不太通啊。

“梁警官,”石東抽了抽鼻翼:“我自首。七月,我混蛋。我跟綁架你的人,其實都是一夥的。這件事,本來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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