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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如此,周君為何不承認了呢?茶道亦如禪道,高雅之人品之,方能體察其真正含義,探尋到淡泊尋常的本真。若為下層,不過如牛飲水,暴殄天物。周君且看如今的東瀛與中土,便可明白,若東瀛一如既往同貴國一般,豈不也將淪落至此?”

此時周慕筠全然明白了這位德川先生開始時那番故弄玄虛的茶會,原來不過是想要展示那點子可有可無的優越。

心中悲涼交加著可笑,只一個倭人,便想嘲笑我□□治國不利,日漸衰微!

縱然不盡如人意,可哪裏輪得到他這般侮辱!

周慕筠擡起手中見底的樂燒杯,黃黑的紋路古樸雅致,只不過裏頭精細研磨的抹茶略顯匠氣些,正如德川標榜的東瀛茶道,雖看上去面面俱到地營造了平靜自然的飲茶氣氛,卻過分流於形式而缺失了最為重要的人之本心。

驀地朗笑道:“德川君所言不無道理,不過先生可知,治一郡,與治一國還是略有不同的。中土地廣人多,多得是販夫走卒、市井小民,若像貴國一般以治一郡之法治國,豈不失了分寸!”

德川臉上隱有怒火,“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東瀛可早已不是你中土的附屬了......”

周慕筠等的便是這句話,擡起茶杯虛敬,淩厲的目光直視過去,“正如先生所說——此一時,彼一時......”

所以,也請你放尊重些,縱然如今我朝受盡欺辱,你又如何確信會被爾等永遠踩在腳下!

※※※

子虛回到周家,正巧趕上毓真下學歸來,聽聞她要親自下廚做糕點,便吵著要一道去。

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日後也是要嫁人的,照著爹爹的意思,必然還是會同大姐二姐她們一樣,留在京城。若是會做得一手南地糕點,保管叫婆家不敢小看了......

這麽個不像樣的由頭也就她能說出口。

子虛啞然失笑,“誰敢小瞧咱們周六小姐?也罷,你要學,便來吧。正巧多做些,一會兒給太太夫人們都送些過去......”

毓真歡呼,將書袋子丟給一邊的小丫頭,跳過來挽住她的手,“嫂嫂不嫌我搗亂真是萬幸,果然女孩子便該同女孩子一道,若是換做二哥,早將我攆走了......”

子虛哭笑不得,這事兒你二哥可說不準......

餘光掃到毓真燦若朝陽的面龐,手臂被她緊緊抱住,突然眼有模糊,這場景何其熟悉。彼時她在青州,何嘗不是這般抱著嫂嫂的胳膊,撒嬌打鬧。

她素來覺得,女孩子最美好的模樣便是嬌憨無憂的,只是她的嬌憨三年前便不覆了。此刻看見毓真仿若看見了當初的自己,天真自然,不用煩心太多。

心裏萌生一股子慈愛,拍拍她的手道:“趁著桂花未敗,咱們做些桂花糕如何?”

“桂花糕?好啊!我來幫嫂嫂摘花!”

珊瑚在一旁樂道:“六小姐,那桂花這麽小,要摘到何時去?通常都是用樹枝打下來的。”

毓真不解,“打下來?這怎麽打?是像打棗似的打下來嗎?”

“正是。在地下鋪上一塊布,拿一根細棍輕輕一抽,桂花便落下來了,不一會就夠用了......”

毓真睜大眼,且不說是南地吃食,便是娘親常做的糕點她都不知道是怎麽做的,此次也不過心血來潮,不想只聽著便覺得有趣,興致愈濃。桂花如雨翩然落下,該多好看!

忙拉著珊瑚道:“嫂嫂,珊瑚借我,待我得了桂花,再送到廚房來給你......”說罷推著珊瑚便跑了。

子虛不及交代,只得看著她越走越遠,搖搖頭,轉個身一個人向廚房走去。

此時午膳過去,未到晚膳,推開門只有幾個燒火的婆子還在打雜。見著她,忙過來行禮,擁擠過來說要幫忙。

子虛想起那人的交代——要吃同阿槿一樣的。豈不就在於要吃她親手做的?

擺擺手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自己便可。”

眾人聞言也不再多說,將廚房空出來給她。

子虛打了水準備和面,卻突然聽見門被大力關上,轉過身想看清楚卻被人從身後包住了嘴,腰間被一把堅硬的利器頂住。

急急喘氣,不敢動彈,耳邊響起一個勉力支撐的沙啞聲音,狠厲卻明顯的力不從心,“不許動!不要聲張,帶我去一個隱秘的地方......快!”

☆、怨盛年之未當

子虛提著心,卻瞬間鎮靜下來。

用力點了點頭作出順從的樣子,緩緩將他帶到門邊,將將開門時,那人卻倏地停下了腳步,將她勒得更緊,聲音愈發狠決,“不要開門,就在這廚房裏找一處!”腰間的利器又近了幾分,隱約可以感受到那東西的尖銳。

瞳仁緊縮,停下,轉個身 ,將他帶到相通的柴房。

柴房裏堆滿了幹柴稻草,柴禾壘得很高,屋子裏只有一扇很高的小窗,一般人無法從外頭看到裏面,門外的也很難發覺這柴堆後藏了個人。

倒真是個隱秘之處。

那人推著她走向深處,驀地卻松開了手倒在地上。

子虛重獲自由,不自覺顫動了一下,僵硬轉身,只見那人斜倒在一堆稻草上,身子難忍的微微抽搐著,一雙手死死按著腰間,指縫中直直流出鮮血,染紅了整個手背袖口。

勉力鎮定,退開幾步,屏息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擡起頭,露出一張冷峻剛毅的面孔,眸色黝黑,靜若深潭,唇色發白,皺著眉頭,露出一股嗜血的殺伐!

子虛倒吸一口氣。這張臉她見過!

她一時怔住,那人卻仿佛松弛下來,輕笑出聲,“真是緣分,姑娘我們見過的。”

語氣輕巧得很,仿佛是許久不見的故人。

子虛別開臉,被他眼裏若有若無的兇狠釘在原地,想逃離卻邁不開腿,死死揪住衣服下擺,穩定情緒,“先生記錯了。”

宋庭黎含住一口氣,忍受著腰間的傷痛,擡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這是他第三回遇見她。

第一次是在英吉利人開的珠寶店門口,他們一進一出,擦肩而過。她似乎有些怕他,匆匆離開。第二次是在靈鎖樓,他聽見她與另一個女子的對話,伶牙俐齒的,最後那番話令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只是那一次她沒瞧見他。

這一回,是第三次......

柴房裏很昏暗,她側著臉,就著那扇蒙塵的小窗透過的光,能朦朧看見她輕顫的眼睫,投下半片陰影,似乎在強忍著恐懼。

“你是周家的人?”

子虛輕吐出一口濁氣,答非所問,“我瞧你傷的不輕,你此刻走,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

宋庭黎強撐著換了個姿勢,左肩撐在地上,微蜷起背。腰腹間的疼痛略有減輕,這時候竟開起了玩笑,“我瞧你方才膽色過人,怎的,也怕死?”

子虛冷了臉,“我勸你還是快些離開,若是叫人發現,便沒那麽容易了。”

地上的男人卻突然沒了聲音,從胸口傳出一聲悶哼,緊緊縮起身子,面色更加蒼白,咬著牙呼吸粗糲,額上全是汗水晶瑩一片。

半晌,卻硬是忍住痛楚顫抖著掏出一塊懷表來,沒了玩笑的心思,看了一眼,喘息道:“快了......你放心,很快我就會走。必不會連累姑娘......只是還需姑娘幫我一個忙......”話未完,竟又是疼的一陣顫抖,血越流越多,洇濕了一大片。

子虛瞧他確是疼的說不出話來,全然沒了方才闖入時威脅她的厲害,腳縮了半寸,此時離開是最好的時機。

可看他此時的模樣,踟躕了片刻,卻還是狠不下心將他丟在此處自生自滅,咬了牙快步上前,將他扶起來倚靠在柴垛上。

撕下外裙的內襯,柔軟的布料快速穿插,收緊,紮牢,血暈出來,又被她包進去,反反覆覆,腰間便纏了厚厚一圈。

他掙紮著想要推開她,“——不必了——”

這時候倒怕麻煩人了!

子虛避開他綿軟的手臂,“不想死就閉嘴!色厲內荏,都這樣了,還裝什麽?”

宋庭黎被她突如其來的力氣震住,沒了之前的狠厲,洩氣般看著她的手在自己身側動作不停。

包紮完畢,兩人皆松了一口氣。

傷口經過包紮後確是疼痛稍減,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姑娘大恩,宋某記住了。”

子虛松開手,站起身與他拉開距離,“不用你記著。我並不懂醫治,你若有了力氣便快些走吧,找個正經醫館去治傷。”

宋庭黎看向她微涼的側臉,口中抱歉,“方才唐突,對不住了。”

子虛不再看他,硬聲道:“你因何在此,又為何受傷,這些我並不想知道,方才的事,我也不會追究。我想你既進得來,便有法子出得去。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在這兒,也希望你不要留下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擡腳便要離開。

宋庭黎從她的話中回味過來,想起靈鎖樓那日她與那女子的交談,鬼使神差地叫住她,說出猜測,“你就是周慕筠新娶得少奶奶?”

子虛從他嘴裏聽見那人的名字,生出一股沒有緣由的害怕,驀地發了狠,撥高聲音道:“我說過,不會追究。也請先生不要得寸進尺。”

宋庭黎只聽得到她語氣中濃濃的維護,猜測得到驗證。想到之前得到北洋軍南擴的消息,盯住她的背,“姑娘幫了我,在下只是想勸姑娘一句,莫當了人爬上高位的犧牲品。”

他的話令她生生停下,面若冰霜,一字一字,“這些事與先生無關,請別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否則,休怪我食言。言盡於此,希望先生好自為之。”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腳步倉促卻堅定。

宋庭黎垂下頭,聽著她將那道門緊緊關上。

掉下沈重的失落,心如谷底,卻不禁自嘲,自己方才對她的死心塌地竟有一絲不舍。

窗外日頭漸沈,瞇著眼直對著那道昏黃。眼眶刺癢,突然沈默而笑,像極了深林中毛色豐麗的猛獸,一邊舔舐著傷口,一邊預謀下一場屠殺......

誰說相逢未當時,便該天各一方?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趕在今天終於讓男二出場啦!明天開始元旦休假,彼得兒要去哈爾濱浪三天~所以這幾天不能更文了,三號會恢覆正常。在這裏提前祝大家元旦快樂!寶寶們也要玩的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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