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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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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公子在嗎?我是葛迪,打擾了。”

來人聲音才傳進常柏衍耳中,人卻已經直接推門而入,走進他暫住的廂房內,讓常柏衍不禁挑起了眉頭。不過在看見二當家葛迪眉頭緊蹙,臉上神情緊繃而凝重,以及緊跟在他身後出現,滿臉著急不安的雙胞胎丫鬟之後,他的神情也在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事?”他沈聲問道。

“大當家一個人下山去了。”二當家葛迪說。

“什麽?!”常柏衍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怎會發生這種事?”他語氣有些嚴厲。

“這便是我到這裏來的目的。”二當家葛迪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神情之中有些敵意。

“二當家這是什麽意思?蘇姑娘為何突然下山,何時下山,去了哪裏?”常柏衍問道,沒理會他的敵意,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也只關心這個。

蘇靜初雖然會些拳腳功夫,也懂騎射之術,但那對一個真正會武功的江湖人物來說根本就是三腳貓功夫,比在街頭賣藝耍花槍的還不如。這樣的她敢一個人下山?她到底在想什麽?

“這便要問常公子了。”二當家葛迪冷聲答道。

“請二當家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在下很擔心蘇姑娘的安危。”

“你為何要擔心我們大當家的?”二當家葛迪不依不饒。

“因為我喜歡她。”

“呃!”見過直接的,沒見過這麽直接的,二當家葛迪有種被嚇到的感覺,不由自主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半晌反應不過來。

“二當家,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好嗎?蘇姑娘何時下山的,為何會下山,她去了哪裏?”常柏衍沒心情等他回神,催促的問道。

“你喜歡我們大當家的?”二當家葛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一臉莫測高深的挑眉問道。這可是涉及大當家的婚事,雖然時機有些不對,但錯過可能就再無法問出常柏衍的心意了。

“是。”常柏衍毫不猶豫的點頭,知道此時此刻只有他先回答對方的問題,滿足對方的疑慮之後,他才有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為什麽?因為她有位身為護國大將軍的外公的身分嗎?”二當家葛迪瞇眼追問。

“二當家似乎忘了,我並非朝堂之人,身分地位對我來說猶如糞土。更何況以我在江湖上的身分地位與影響力,你真覺得我還需要靠親事及女人來鞏固勢力嗎?你真的這麽認為嗎?”常柏衍傲然說道,有些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但他說的卻全是實情。

二當家葛迪頓時只覺得一陣語塞,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駁他的話語,只好問他,“那麽你為何會喜歡我們大當家?”

“不知道。”

“什麽?!”不只葛迪錯愕,連待在一旁的雙胞胎丫鬟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錯愕的瞪著他。

“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欣賞她冷靜自若與聰慧理智的處事態度,讓我見識到所謂的將門之後。”常柏衍緩慢地說道:“然後那天突然見到她臉紅羞赧的模樣,我發現這一面的她真的很可愛;之後又看見到她傷心落淚的模樣——”

“大當家哭了?什麽時候的事?你對她做了什麽?”二當家葛迪忍不住打斷他,怒聲質問道。

常柏衍沒理他,繼續往下說,同時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感情,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丟了心的。

他有些像是自言自語般,眉頭輕蹙的說:“她哭的樣子讓我覺得心疼,覺得不忍,還覺得莫名的忿怒,無法原諒那個讓她傷心難過的人,想要守護她。接著便是剛才在聽說她一個人下山去了,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得趕快找到她,保護她,別讓她受傷——沒錯,我的確是這麽想的。”說到這兒,常柏衍的語氣頓時變得清楚而堅定,再無任何疑惑不解之感。

原來他就是這麽一步一步慢慢地丟了自己的心的。不冤,事實上還有些甘之如飴。

“我這麽說,不知道二當家是否已了解我為何會喜歡你們大當家了?”他目不轉睛的直視著二當家葛迪,緩聲問道。

二當家葛迪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也沒再提出任何疑問,而是直接轉頭命令雙胞胎丫鬟說:“你們倆告訴他。”

巧兒和靈兒早就擔憂小姐擔憂得心急如焚了,迫不及待搶著開口說話。

“奴婢早上醒來就沒看見小姐了。”靈兒迅速說道。

“奴婢也是。”巧兒緊接其後說得更仔細些。“小姐有時早起會去後山練射箭,奴婢以為今天也是這樣,便沒放在心上,去了竈房準備小姐要吃的早點,等時間差不多才讓靈兒去後山請小姐回來吃早點。”

“可是小姐不在後山。”靈兒接口道:“奴婢把整個後山小姐會去的地方都跑遍了,這才在其中一個地方看到小姐留下來的一封信。”

“信在哪兒?”常柏衍插口問道。

“在我這兒。”二當家葛迪將放在懷裏的信拿出來遞給他,同時說道:“信中並未說明大當家她要去哪兒,只說有私事要辦,等辦完便會回來。”

常柏衍一目十行的迅速將那封信看了一遍。的確,信裏對於她要去哪兒或去哪兒做什麽全沒交代,只說明她一定會盡快回來,山寨的事就麻煩三位當家大叔多費心之類的,末了再加上一句無須擔心的留言,簡直就是要把人給氣死。

“二當家可知她所謂的私事為何事?過去她是否也曾經為私事而獨自離開過白華山?”常柏衍將信還給二當家葛迪,蹙眉詢問。

“從未有過。”二當家葛迪搖頭,然後轉頭看向雖身為丫鬟,卻與她們小姐情同姊妹的雙胞胎丫鬟,問道:“你們倆總是和大當家形影不離,可是知道些什麽?還有,巧兒,剛剛你在我那兒說這件事常公子可能會知道,要我到這兒來問常公子,但常公子明顯並不知情,你為何如此說?”

巧兒並沒有回答,而是憂心忡忡的對常柏衍說:“常公子,自從那天您對小姐說了那些話之後,小姐就變得好沈默,經常一個人待著待著就哭了起來。您說,小姐所說的私事,會不會是為了那件事?”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你說的沒錯,肯定是為了那件事。”常柏衍迅速點頭。

“你們在說的是哪件事?”二當家葛迪疑惑的蹙眉道。“巧兒?”

“請二當家恕罪,這是小姐的私事,奴婢實在是無法私自做主將它告訴您。”

巧兒歉然的搖頭。

巧兒所說的話合情合理,讓二當家葛迪只能閉上嘴巴,不再追問——雖然他真的很想說,既然常柏衍這個外人都能知道了,為何他這個二當家得被排除在外。

不過當他看見身為雙胞胎妹妹的靈兒丫頭也是一臉好奇又茫然的表情時,也就釋懷了。看樣子那件事恐怕只有大當家自己、巧兒丫頭,和不知為何剛好適逢其會的常柏衍三個人知道而已,真不曉得是什麽事?

“既然知道了蘇姑娘的目的和方向,要找人也就簡單多了。事不宜遲,我這就下山去追她,即使追不上,也會動用常家鏢局的情報網盡快掌握她的行蹤,保護她的安全。”常柏行毫不猶豫的當場決定道。

“我謹代表白華山寨感謝常公子的鼎力相助,這份恩情——”

“二當家毋須向我道謝。”常柏衍搖頭打斷二當家葛迪的道謝。“因為我保護的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二當家葛迪楞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真是佩服這家夥的厚臉皮,竟然能將這種話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未過門的妻子?真虧他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常公子,我家小姐就拜托您了。”巧兒福身,懇切的朝他拜托道。

“我定會將她平安帶回來。”常柏衍點頭允諾,語氣鏗鏘有力,神情堅定不移。他一定會將她平安帶回來的,他發誓。

蘇靜初眉頭緊蹙的坐在客棧的廂房裏,神情嚴肅而不解,她感覺自己似乎被人給盯上廣,但卻想不透怎麽會,以及為什麽?

離開白華山轉眼已過了七天,為了安全起見,她低調的穿著粗布衣,扮成要上京投親的落魄婦人,身邊就帶了一個塞了兩件布衣的包袱,然後搭乘驛馬車一路往京城而去。

路途中她鮮少開口說話,即使在馬車上有人因無聊與她搭訕,她也郁郁寡歡的不怎麽搭理,把失意落魄又心力交瘁的婦人演得入木三分,因而一路都很平安順利。

可是就在兩天前,一路上與她同乘一輛驛馬車的母子,因孩子突然生了病無法即刻上路,不得不暫時留在驛站客棧裏休養,取而代之占據騰出來那兩個位子的是一對夫婦。

原先她並不以為意,但慢慢地卻漸感不對勁,總覺得那對夫婦有意無意的好似特別註意她。

小心駛得萬年船,為了以防萬一,她便稍微試探了一下,假裝她也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想在這裏多休息一下,於是便向這客棧的掌櫃打聽下輛驛馬車來的時間。

然後,便見那對夫婦似乎迅速交換了下眼色,接著妻子找了個借口便匆匆的出了客棧,似乎是去傳遞消息了。

她不相信這是巧合,天底下應該沒這麽巧的事,但她想不透的是,對方怎會盯上她,何時盯上她的,以及對方到底是知道了她的身分才盯上她的,還是果真只是一個巧合?

她真的不相信巧合,就像不相信當年娘去世之事,爹他當真不曉,當真是無辜的。她可以騙別人,卻無法騙自己,因為她真的說服不了自己,想不出什麽樣的巧合能讓身為禦醫的爹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裏,始終診不出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這件事。

這些日子她真的是愈想心就愈冷、愈痛、愈難受,難受到幾乎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因此,她才會拋開理智與責任,第一次自私的為了自己的私事,撇下正面臨劫難,需要大夥同心協力度過難關的山寨與眾人離開。

外公若是知道她如此不負責任,一定會很失望吧?

她輕嘆一聲,卻不後悔自己的行為,因為這個疑惑不解開,她根本寢食難安、精神恍惚,無法專心於任何事,只會把事搞砸而已,所以此行絕對是必然也是必須的,即使她想逃避,不想面對都不行。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蘇靜初搖頭甩開這些讓她心痛欲絕的思緒,將註意力重新拉回被盯上的事上。

之前她與客棧掌櫃說身子不適要停留在此的事完全是子虛烏有,就算她現在身子真有哪兒不舒服,她也必須要上路,因為若是停留在這裏只會被甕中捉鱉,跟著驛馬車離開,她也許還能在途中尋找脫隊逃離的機會。

所以在出發時間快到時,她還是拿著她的小包袱出現在驛馬車站等著上馬車。

她的出現讓那對夫婦愕然的迅速對看了一眼,她佯裝沒看見,徑自的坐上了驛馬車。

接下來一整天皆平安無事,蘇靜初雖然一直在找機會脫身,卻苦無機會,因為就連中途休息上芋房,那對夫婦中的婦人也會找借口跟在她附近盯緊她。

這一晚她不像過去幾晚租住客房,而是選擇和盤纏拮據的旅客一樣窩在客棧大廳的一角過夜。她想周圍有這麽多人在,盯上她的人想動手應該也會稍微思考猶豫一下吧?

她是這麽想,這麽希望的,但是天底下的事若都能如人所願,現今也不會是個亂世了吧?

夜漸深,大廳裏的人聲漸歇……砰!砰!砰!客棧緊閉的大門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把大廳裏剛入睡的大夥全都給嚇醒了。

“這麽大半夜的,誰呀?”今晚輪值的小二哥打著哈欠走到門前揚聲問道。

“開門,快點開門!”外頭的人沒有回答,卻不斷地敲打著大門,大聲的催促道。

“急什麽,這不就來了嗎?”

大概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半夜來客敲門的事,小二哥直接上前開門,一點警覺、警惕心都沒有。

蘇靜初開始後悔自己不該留在大廳裏過夜了,因為若是在廂房裏,至少還有一扇門可以幫忙阻擋,如果被逼急了她還能跳窗搏一搏命,但是現在如果來人的目標真是她的話,她還能往哪兒逃?

客棧大門猛然被推開,四名目露兇光的大漢持刀走進客棧,把原本一臉不以為意的小二哥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接著閉緊嘴巴,明哲保身的躲到櫃臺後去,連頭都沒再探出來偷看一眼。

蘇靜初的心頓時整個沈到谷底,對方明顯來者不善。

目標真是她嗎?為什麽?有何目的?難道這跟冒充白華土匪,四處栽贓嫁禍他們白華山寨的陰謀詭計者有關?

她倏地一驚,露出了難以置信與震驚的神情,心想,難道對方的目標自始至終都不是白華山寨或常家鏢局,而是她?!

四名持刀大漢緩緩地環視一圈,凡是被他們目光所觸及者無不戰栗發抖,緊縮著身子,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蘇靜初知道自己這回真是兇多吉少了,因為有那對夫婦做內應,她連想裝傻或裝無辜的機會都不會有。

她不由自主的瞥了那對跟她一樣選擇在客棧大廳過夜的夫婦一眼,卻意外的發現那兩個人竟沒轉頭往她所在的方向多看一眼,不僅如此,那兩人臉上的表情還變得有些凝重。

怎麽回事?蘇靜初頓時疑惑了起來,難道這兩組人馬不是一夥的?難道眼前這四個兇神惡煞來此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那對夫婦?疑惑才在她心中成形,那對夫婦已突然奮起行動。

男的一躍而起猛然撲向那四人,口中大喊著,“小姐,你快走!”

女的幾乎與男的同時躍起,但她撲的方向卻是距離她最近的一扇窗,然後一個躍進,砰的一聲,破窗而出。

“追!”

四名持刀大漢中有人怒喝一聲,其中兩個負責留下對付男的,另外兩個則急起直追,越過那企圖阻擋他們,卻無法做到以一敵四的男人,躍窗追向逃跑的女人。

“休想!”

那男的怒吼一聲,迅速撇下與他對打的兩人,隨後也躍窗追了出去,而後頭負責攔阻他的兩人自然也緊追在後。

一時之間,六個人皆走得不見蹤影,僅留下先前因雙方打鬥導致的紊亂大廳,以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面面相覷加餘悸猶存的眾人。

蘇靜初在眾人慢慢回過神,開始討論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時,悄悄地移往大門出口的方向,趁沒人註意時迅速離開客棧,逃往山林躲藏起來。

那四個人的目標的確是她沒有錯,而那對夫婦則是為了保護她,這才混淆視聽的故意叫了那句“小姐,你快走”,然後自己當成誘餌將那些人給引走。

她不知道那對夫婦為何要保護她,但是她確定他們的確是在幫助自己,因為他們倆真的是一對夫妻,而不是主仆,兩天一夜的相處讓她相當肯定這一點。另外便是那男的在離開之前曾迅速的瞥了她一眼,他神情中所要傳達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要她趁機快逃,她絕對不會看錯。

到底是誰要捉她或殺她?而保護她的人又是誰?蘇靜初逃進山裏,爬到一棵大樹上躲藏著等待天亮時,她不住的想。

夜晚的山林真的很可怕,各種野獸的叫聲不絕於耳,令人毛骨悚然。蘇靜初若不是在白華山上住了六、七年的時間,打死她也不敢一個人躲在山裏過夜。事實上她現在也怕得不得了,卻不得不強忍害怕,勉強自己待在這個地方。

大概還要三個時辰天才會亮,這一夜對她而言相當的難熬,但難熬的日子可能才剛要開始,因為既然已被盯上,知道她會搭乘驛馬車上京,那麽她便不能再用這個方式。接下來她該怎麽做呢?

另外還有一點她現在才想到,如果對方的目標是她,那麽一定知道她是京城禦醫世家蘇家的大小姐,對方在半路上攔劫不住她,會不會直接在蘇家外頭埋伏,等她自投羅網,再來個甕中捉鱉呢?

她真是愈想愈想不透自己究竟得罪了什麽人,竟讓對方如此大費周章的對付她。

時間在她胡思亂想間慢慢地流過,但還是走得好慢。天始終是黑的,看不見一絲曙光的出現。

狼嚎聲突然在距離她不遠處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但接著傳進她耳內的嘶嘶聲卻讓她頓時渾身僵直,寒毛直立。

蛇。

近在咫尺。

她的腦袋瞬間只覺得一片空白。

在山林裏最可怕的不是野獸,而是蛇。因為遇到野獸還能爬到樹上躲避,可是蛇卻是無所不在的,樹上、樹下甚至水裏都有,最令人膽戰心驚的是,有些蛇還帶著劇毒,如果不幸被毒蛇咬上一口,想活命還得看天意。

嘶嘶聲距離她很近,相當的近,近得好像她現在只要稍微移動一下身子,就會碰觸到那條可怕的蛇一樣。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不能動,絕對不能動。

她輕而緩地呼吸著,感覺冷汗不斷地從她額頭上冒出來,因為嘶嘶聲正在移動,從原本靠近她右耳處往下移動著。

她希望它趕快走,千萬不要從她身上爬過去。才這麽想而已,她頓時感覺到有種冰冷細長的東西爬上她的手背,令她差點忍不住就要動手將它甩開。她用力的忍住,感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今晚她會命喪於此嗎?

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誰來救她,拜托……

“蘇姑娘?你在這林子裏對嗎?你聽得見我的聲音,認得出我的聲音嗎?我是常柏衍。”

突如其來的聲音有如天籟般傳進蘇靜初的耳內,讓她的淚水瞬間掉得更快更急了些。不是因為害怕加劇,而是因為喜極而泣。

有人來救她了。

常柏衍,他來救她了。

“蘇姑娘,我知道你在這兒,我現在要走過去你那裏,你別驚慌也別害怕,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你可還記得我曾說過我喜歡你?”

他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安撫的意味極濃,還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感覺,讓蘇靜初驚慌恐懼的心慢慢地沈靜了下來——雖然她依然感到害怕不已。

即使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山林中,常柏衍依然毫無困難來到蘇靜初所在的那棵大樹下,然後仰頭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道:“蘇姑娘,我來了。”

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間,蘇靜初感覺那條冰冷、蜿蜒,似乎長到永遠沒有盡頭的蛇,終於完完全全的從她手背上爬過去了。就那一瞬間,她迫不及待的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地方,卻忘記自己的身體僵滯了太久,以及她此刻正待在樹上的事實,所以她心急一動的結果便是整個人直接從樹上倒栽蔥的摔了下來。

“啊——”她驚聲尖叫,接著卻感覺自己跌入一個堅韌厚實且溫暖的懷抱之中。

常柏衍這個名字立刻出現在她腦袋裏,讓她頓時找到一種安心的感覺,壓抑多時的驚恐與害怕瞬間潰堤,再也壓抑不住的全數化成了委屈驚嚇的淚水從她眼中宣洩出來。

“嗚嗚……”她伸手緊緊的抱住他,放聲大哭,哭到不能自已。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你受傷了嗎?”常柏衍有些被她的反應嚇到,不知所措又著急的迅速追問。

“……什……蛇……”蘇靜初邊哭邊說,有些語焉不詳,讓常柏衍認真的聽了一會兒才聽出她在說什麽。

“蛇?你被蛇咬到了嗎?”他急忙問道,迅速扣住她的手腕確認她的脈象。還好,不似有中毒的跡象,接著便感覺到她在他懷裏搖了搖頭,聲音微弱的開口回答他的問話。

“沒有。”她說。

雖然已從她的脈象得知她並未中毒,但聽她親口回答後,常柏衍還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輕聲斥責她。

“你哪兒不好躲,為什麽要躲進山林裏來?你不知道山林裏有很多毒蛇猛獸可以輕而易舉就要了你這條小命嗎?你真的是嚇死我了!”

說完,他緊緊地抱住她,緊到蘇靜初都覺得有些不舒服,因而逐漸冷靜下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兩人現在的舉動和距離都大大的於禮不合,男女授受不親呀。

“常、常公子,你、你先放開我好嗎?”她開口道,明顯帶著哭腔的沙啞嗓音令她猛然記起,之前似乎是她先撲進他懷裏緊抱著他放聲大哭。想起這個事實,讓她的臉頓時熱得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雖然有些舍不得,常柏衍還是松手放開她,同時對她說:“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跟著我走。”

“嗯。”蘇靜初輕聲應道,今晚首次感謝夜的漆黑,讓他無法看清楚她此刻面容上的羞赧與尷尬。

天啊,她之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怎麽會有那樣的舉動,即使再害怕也不該抱著一個男人哭泣呀!他會怎麽想她?不會因此就把她想成一個隨隨便便,不知廉恥的女人吧?

想到這兒,她趕緊開口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做解釋。

“剛剛很抱歉。”她在黑暗中對走在前方的他說。“你來的時候,有一條蛇正緩慢地從我手背上爬過去,我被嚇壞了,所以才會有剛才那失禮的舉動,請別在意。”

“我不會在意,反倒有點高興。”他直言道。

“啊?”他的回答令她怔楞不解,在黑暗中卻無法看到走在前方的他的面容,只得開口問道:“什麽意思?”高興?他為何這麽說?

“你願意相信我,毫不設防的倚靠在我懷裏哭讓我覺得很高興。”他說。

再一次,蘇靜初覺得夜黑得什麽都看不見真好,因為她的臉又一次熱到不行,肯定是紅了。

她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轉移話題問他,“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認為呢?”他不答反問。

“我怎麽會知道你的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愕然不解的回答道,然後感覺他似乎在黑暗中回過頭來看了她一下。

“三位當家都很擔心你,還有那對雙胞胎也是,李大夫也是,山寨裏每一個知道你一個人下山的人都是——”他緩緩地開口說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是我的錯。”蘇靜初用投降認錯打斷他,終於明白他那句“你認為呢”是什麽意思,然後感覺既尷尬又抱歉。“是大夥拜托你來找我的嗎?他們一定是把你煩得受不了,你才會接下這份差事來找我,對嗎?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他沈默了一下,緩緩地沈聲問道:“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啊?”她楞了一楞。

“認為我是大夥拜托來找你的?”他繼續說:“看樣子我上回跟你說我喜歡你的事,你似乎並沒有把它當真。對嗎?”

啊啊啊,他這樣問是要她怎麽回答?要回答是或不是?蘇靜初頓時既慌張又羞赧的陷入無言以對中,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麽。

“怎麽不說話?”他追問。

她又沈默了一會兒才羞怯的小聲答道:“我……你要我說什麽?”

“只要回答我,你願意嫁給我嗎?”

蘇靜初被驚得腳步一個踏空,猛然踉蹌了一下,若非他反應迅速的反身扶住她,她已跌成狗吃屎狀。

“你、你剛剛、剛剛說什麽?”她抓著他的衣袖,結結巴巴的擡頭看著在黑夜中看不清面貌的他問道,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再次開口,語氣冷靜且認真,讓蘇靜初這回不只是臉熱,連整個人都熱得快要冒煙。

她像是被燙到般迅速松開他的衣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結結巴巴、羞答答的小聲開口,“這、這種事你怎麽能、能問我?自古姻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樣問我,要我、要我怎麽回答?”

“我知道這事需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想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去蘇家提親,至於跑去雲游四海的段大將軍,我是有心想向他提親,但也必須要找得到人才行。想來想去,我這才會決定直接向你求親。”常柏衍解釋道,不想她誤會他這麽做是在汙辱她,不重視她。

如果她想要,他甚至可以給她天下間最盛大隆重的婚禮,大擺筵席一個月,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成親之事也不成問題。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就給。

他的回答讓蘇靜初呆楞了一下,因為她完全沒想到他已想了那麽多。他是認真想求娶她的,不是說說而已。至於他所說的她不希望他去蘇家提親的話……

的確,她一點也不想他去蘇家提親,不僅因為她對那個家早已沒有任何歸屬感,更為了這段日子她所憂懼心煩之事。如果當年娘的死真與爹有關的話,甚至……

想到這,她心情低落的問道:“常柏衍,如果你說的馬桑是真的,我爹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常柏衍沈默不語。

她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語帶哽咽的低聲說:“我真的怎麽想都想不通。”心,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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