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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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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城內一派陰森,到處都透著涼颼颼的陰風。冥界在大殿下的治理下,分外和諧,一眾鬼將紀律嚴明。城內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陰詭的氣氛中,滿城的紅燈籠更透出一種異樣的陰森感。

若谷站在這樣的街道上,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陣喇嗩聲吹過後,冥界樂音響起,冥王殿上空炸起幽艷的鬼火花,比凡界絢爛的煙火別有一番滋味。一行迎親隊伍迎面而來,穿過若谷的身體。若谷可以看到,騎著七靈獸的是冥界大殿下。大殿下身著明紫色外袍,頭頂冥界三彩冠,是冥界九殿大婚的裝扮。若谷這才想起,他大概是在做夢,夢裏,他回到了千年之前冥界大殿下白止的大婚典禮。

大殿下白止曾受過若谷的恩惠,大婚之禮自然將若谷奉為上賓。若谷記得,當時自己坐在冥王殿大殿上,百無聊賴,這白止迎親,他從沒關註,竟不知為何會夢到這一幕。恍惚間,畫面倒轉,若谷看到自己在大殿上喝了酒,然後提著一壺酒往城外去,大概是去看曼珠的。

若谷身為花神,最頭疼的便是這曼陀沙華。四海八荒內,所有的花都是幸福的,唯獨曼陀沙華執拗得不像話,用絕對執著的執念執著著一個誓言,永遠不肯放過自己。既然到了冥界,他自該去見見她。

忘川河畔,曼陀沙華鋪滿黃泉,用鮮血般的紅艷渲染黃泉的悲戚。若谷坐在忘川河畔,飲了一口酒,低低道:“我來陪陪你,你要不要也沾一沾白止的喜慶?”其實若谷也不求回覆,自顧自地賞起了冥界外城的風光。若是往常,即使幽冥城內和諧,這城外的忘川,絕對是頂熱鬧的地方。這裏有太多游魂,太多期盼,太多等待,太多怨憤,太多執念,如何能夠寧靜。那天卻安靜的很,若谷雖好奇這是為何,卻也不是那種執著於一個答案的神仙,所以也只是好奇而已。

坐了許久,久到若谷以為曼珠不會出現的時候,發現曼珠正坐在他身邊,雙手抱著膝蓋望著這一片艷紅,不知在想些什麽。

“小丫頭什麽時候出來的?”若谷看著她失笑。

“大叔,你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外城如此安靜嗎?”曼珠的眼裏,第一次有了等待以外的情緒,若谷沒有見過那種光,陌生的光。“大家都在祝福大殿下,祝福大殿下和他的王妃。大家都是大殿下和王妃的見證。這裏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著不同的遺憾,有著不一般的期寄。因為大殿下與王妃一路走來極其不易,大家感同身受,所以,今天的外城如此安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外城,真美。”曼珠等了無數個年頭,還是天真的模樣,若谷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像往常那樣勸她,只是安靜地陪著。白玉壺臥在艷色的花海中,襯得曼陀沙華愈加妖艷。

夢中的畫面像是凝固了,那個若谷與曼珠就這樣坐著,時而仰望,時而側耳,直到曼珠在若谷懷中睡去,隨後化作一株曼陀沙華。若谷看著空蕩蕩的懷中,不由得搖搖頭,笑了笑。

若谷看到這裏,不由得彎了彎嘴角。不知道曼珠這小丫頭過了一千年,是不是還是那副模樣。許久不曾做夢,這般夢裏走一遭,貌似感覺還不錯。若谷以為這個夢到這裏大概就到頭了,卻沒成想,一千年前的這個夜晚,還挺漫長的。

從外城回冥王殿大殿需得穿過忘川,若谷想著今夜實在是安靜,伸手往忘川鞠了一捧忘川水。忘川水帶著厚重的塵氣,冰涼冰涼的。離了忘川,這水變化作汽,亮閃亮閃的,確實挺誘惑人。又伸手時,忘川內一道白影閃過,若谷楞了神。從沒見過入了忘川還能一身潔白的,純凈的魂魄,不是被撕裂,就是被這忘川水的混沌滌蕩,漸漸變得灰暗。若谷下意識想要找到那個白影。

只是白影一閃而過,再細瞧卻不見蹤影。若谷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眼花了。在忘川流連了許久,幽冥城內的燈漸漸都滅了,外城守護的鬼將開始換班,全都盯著站在忘川河畔的若谷,猜想著,難道花神大人是喜歡他們的王妃的,此番是傷情想不開的形容?若是知道鬼將們心中所想,若谷定會讚嘆,白止實在是將這冥界治理得好的很,才會讓人大家都將八卦的心放出來。

既然找不到,若谷便認為自己眼花了,想著是直接回滎迎臺還是去四處轉轉。那道白影又從他眼前飄過。若谷一道束魂決鎖住那道白影,一招手,白影從水中破出,帶著水汽落在若谷眼前。

若谷還待繼續看,卻醒了。

拾起掉落的書,若谷翻了翻,腦袋裏卻想著方才的夢。或者,這並不是一場夢,是他不曾留意的一段記憶。那道白影,後來呢?若谷覺得自從從凡界回來,總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麽不對勁。

若谷起身,將書隨手放到碎玉池邊,忽而身形一怔。

碎玉池養著那道白影!

這個想法呈現在腦海中時,若谷就飛身跳入碎玉池,卻沒有找到。若谷呆坐在池底,思緒有些淩亂。他不明白為什麽會生出那個白影是很重要的一個人的錯覺。

虛合山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流光在白厝屋前著急了一天一夜。他從來不知道,神君那麽會哭,哭了一天一夜。大概眼睛都腫的不能見人了吧。上次是為了什麽呢?好像是找不到流蘇了。照著江蘺洛那家夥的意思,流蘇這下永永遠遠地不見了。難怪神君要傷心了。流光抹了抹臉上的雨,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流蘇在神君心中那般重要,是不是,神君也會因為他,流眼淚。想了想,又甩甩頭,神君還是不要傷心的好,如果因為他惹得神君傷心,他自己都會恨死自己。

雨漸漸變得稀薄,流光眨巴眨巴著眼,化成狐貍,一溜煙鉆進竹林,逮著一只竹鼠,咬傷竹鼠的小細胳膊,然後叼到白厝面前。

白厝剛推開屋門,沒來得及呼一口氣,就看見小狐貍蹲在屋前,身前放著一只可憐兮兮的竹鼠,似乎受了傷。白厝蹲下身,細看。

“又是你?像是被什麽野獸咬傷了。你運氣不差,每次受傷都能被流光撿回來。”白厝檢查一下,將小竹鼠帶進屋裏,為它清理傷口。小竹鼠抽搐著右眼,不敢吭聲,小狐貍的眼光太嚇人了。怎麽就這麽倒黴,回回都會被那只小狐貍逮著。

清理完傷口,白厝用食指摳了摳小竹鼠的鼻頭,被小竹鼠輕舔了一下,癢癢的。“小竹鼠啊,你怎麽總是受傷呢,不若你留在我這裏吧,怎麽樣?”大抵流蘇也曾舔過她的手,所以,白厝有些異想天開,想著也許這就是流蘇。小竹鼠聽到要留下來,身子都繃直了,天天被討厭的狐貍虐待嗎?它沒有自虐傾向,堅決不行,想要逃,卻對上流光犀利的眼神。喲餵,造孽啊,小竹鼠垂著頭認命地趴著不敢動。

水鏡沒了流蘇,成了白厝最不願意去的地方。然而水鏡承了她的仙力,是極好的修行地,她雖不願去,卻吩咐流光與阿蟒去修行,流光怨念,怎麽就不能陪著神君呢。

白厝則是領著小竹鼠,在迷霧山谷中轉悠。散去迷霧,山谷幽靜極了,全沒有迷霧中那般嚇人。谷底是一面湖,清澈透明,湖邊長著許多甜草根,還有一些叫不上來名的花。

白厝踏進湖中梳洗,與小竹鼠嘻戲。一時沒發現湖的另一邊行來一人,一身玄青色,長發如墨,立於水面。那人聽見白厝的嬉笑聲,有些好奇地往這邊瞧了瞧。白厝披散著頭發,一身翠綠色衣裳貼在身上,在水中襯得身形顯突。若谷吸了一口氣,這場景仿若見過。隨即又皺了眉,愈發覺得自己著了魔,那場夢過後總覺得一些東西似曾相識。

若谷轉了身,回到湖邊,逗弄湖邊那些不知名的花,誘他們成型。若是真有資質,興許又會多一個小夥伴。說是逗弄,卻一心關註著那道明亮的聲音。漸漸谷底沒了笑聲,若谷一個飛身往方才白厝的地方去。湖中空空如也,湖面只有微風拂過的輕輕漣漪。若谷若有所思地落到了湖邊,卻不妨迎來一道閃電直撲門面。若谷堪堪凝神築起仙障,閃電劈在仙障上,鑿出一條細縫。

“許久不打架了,術法都不好使了。”白厝立在若谷後方,盯著眼前這個身形,心裏有說不出的隔應。只道自己疏於練習,才會拿不住眼前這廝。待看清他的臉,才將將瞪大了眼。原不是自己仙力不夠,而是自己與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他是神尊,而她卻只是小仙。可是,可是,就算打不過,她也是要打的,盡管會傷痕累累,即使會一敗塗地,她也是要打的。

誰讓她,活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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