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叔那邊的事兒屬於後期操作, 這個暫且不說，這會兒咱們先回過頭來看沈家兄弟姐妹們回到鎮子上之後的事兒。先頭就說了沈冬在家裏攢下了不少的東西，就準備借著年節的時候，好好的走一波的禮, 給沈夏積攢下點人脈情分, 為以後漲工資做準備。

什麽？沈夏才十六, 年歲太小？剛升了正式工，上頭不會那麽快就再給他機會？或許吧, 可即便這樣, 這人情難道就不用走了不成？上一次沈冬升正式工的事兒裏，這些走動的人家可是給了不少方便的, 哪怕這多是早年沈父留下的遺澤呢, 那是不是也該回個禮, 表示一下自家知道好歹，知道感恩。

再一個, 人情這東西，越是沒求人的時候走動那就越顯得心誠, 若是真到了關鍵時刻再上門，你這是走禮還是利益交換？臨時抱佛腳什麽的, 終究上不得臺面。

沈冬雖然不是什麽社牛，更算不得人精子, 可大面上的道理還是懂得。所以她對這次的走禮那是相當的用心, 盡量照顧到方方面面。

“大哥，你看這布怎麽送？要不裁成三塊分給三家吧。”

“三塊？這一共才多少？分成三塊，一塊才能做個褂子吧, 這送了……人家怎麽做衣服？要不分成兩份吧, 好歹也能做個正經衣裳。”

沈夏啊, 還真是實誠人，自打知道了沈冬的小秘密，心下就越發的少了算計，總覺得有老爹的遺產在，又有沈冬那時不時的補貼，日子過得輕松，做事兒就越發的大氣了。

可平日出事兒能大氣，往上級領導那邊送東西能太大氣？那不符合他們家明面上的情況呀，一個不好可是要闖禍的。他們一個個才幾歲？一下子拿出那麽多稀罕東西，是偷得還是搶的？這年頭名聲最是要緊，哪怕只是一點子懷疑呢，都能毀了一個人的一輩子，不，甚至可以說是毀了一家子的一輩子。

沈冬看著這樣的大哥，微微嘆著氣，沒好氣的反問他：

“大哥，就咱們家這情況，你說，咱們一年能省下多少布票？能給上一身衣服的布是好，可太好了，別人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咱們條件不錯？會不會懷疑咱們東西的來處？人家要是問了，咱們又該怎麽答？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肯定沒有，不然這會兒沈夏的表情也不會那麽迷茫，眨著眼睛半響才明白沈冬到底是什麽意思，滿臉尷尬和遲疑的問：

“你的意思是，這樣送……是咱們盡了全力的意思？可這，這也太那個啥了點。”

“這塊布是不大，可這年頭有幾個人做衣裳用的全是新布？還不都是拼湊的多？再說了，成人做衣裳不夠，可孩子卻絕對夠用，若是孩子小，添上幾塊大零，就是做一身都能湊合了。”

你要這麽說的話，那這布確實夠，最多就是兩個袖子用舊衣服上拆下來還體面的布料唄。

“那行，就聽你的這麽分吧。不過照著你這麽算計的話，那你和一堆糖是不是也要分出好幾分來？一共才不到兩斤，分出幾分的話，那這糖……可就是數著粒的給了，也太小氣了些。”

“大哥哎，糖票一樣挺難得的。咱們這樣，好歹也是跨過了有和沒有的階段是不是？”

聽著沈夏數落這個，數落那個，沈冬索性將所有的東西都往桌子上那麽一攤，然後指著東西細細的解釋了起來，想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免得沈夏總打擾她的思緒，給她添亂。

“這糖和布分送三家，就是工會那邊秦師傅還有保安隊的李師傅，以及你師父姜師傅，他們都是你進了運輸隊之後對你多有關照的，哪怕看著少呢，也得送些稍微稀罕些的，不然顯不出咱們的心意來。”

這個沒說的，剛才沈冬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沈夏聽了直接點了點頭。

“三斤花生和三塊肥皂，以及六斤紅薯，六斤山貨，分散搭配了送四家，那是學校老師的，你能提前畢業，還拿到畢業證，那是老師們幫的忙，這個咱們也得見情，只是他們和運輸隊的人不一樣，外快少，所以得更實惠些，吃的就很實惠對吧。”

雖然這些確實實惠，送過去估計人家轉手送人都可以，可四家人分這麽些……還是一個字：少。太摳唆了！可想想自家的情況，沈夏遲疑了一下，緩緩的點了點頭。

行吧，禮輕情意重，太多了，老師們估計也不好意思收，文人總是更看重禮節些，有了意思就到了。

“再有這些，兩斤白米，五斤紅薯，以及一些零碎的日用品，這些個時準備給院子裏各家的，咱們家這段時間裏沒少受各家的幫忙，可同樣的，咱們家什麽情況人家也看的更清楚，零碎些反而更親近。”

沈夏從來不知道自家這老二心居然這麽細，想的這麽謹慎，這些東西只要不是心存揣測的，只怕哪一個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他們兄妹幾個日常從自家花用裏扣下來的，不單是禮節到了，這一波送出去，估計全院子的人都得覺得他們貼心。

“另外我這裏還備下了一個搪瓷缸子，一快毛巾，以及兩斤的糖塊，防著還有什麽落下的人情沒顧到，零時要用。你這幾日趁著送節禮的空檔也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有落下的，到時候用這個填補上去，就這幾樣，怎麽也能再送兩家。”

沈冬的安排在沈夏看來那真是周全的不能再周全了，所以到了這會兒他也不說別的了，只看了看沈冬詢問道：

“到時候咱們一起去？”

“那一定的，特別是去老師那邊的時候，我可還有事兒要問呢，不趁著這個時候，難不成還等開學了問道明面上？”

有事兒？沈冬能有什麽事兒？

“自然是跳級的事兒，我現在可算是明白了，這讀書啊，越是早點畢業，那就越是有好處。你想啊，若是早先你也跳級了，那還為了畢業證求人欠人情？”

等等，這是欠人情的事兒？跳級？你居然想跳級？

怎麽就不能了？老實說，沈冬這下半年的學上的，那真是夠忍耐的了，讓一個大學畢業的人，在初中跟著學幾乎屬於現代五年級的課本，你說，她那是什麽感受？差點沒憋死她。不趕緊的想法子靠著跳級往上竄竄，接下來幾年要都這麽來，沈冬覺得，她估計能直接厭學不可。

當然了，這話是不能這麽說的，太打擊人了。所以她掰著手指頭和沈夏算了一回初中讀書的開銷，以及她跳級可以節省的部分，然後嘆著氣的和沈夏說到：

“明明能省下這麽一筆，不琢磨著節省，那是咱們這樣的孩子該幹的事兒？大哥，無所不用其極的為你減負，是我這個家裏老二最該做的事兒呀。”

還有這樣的說法？要是按照沈冬這麽說，那天下九成的老二怕都不合格吧！不過跳級……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不只是為了家裏，更多是為了沈冬自己。

“你有把握？若是有，那跳級確實不錯，有了讀書好的名聲，將來你考高中，考中專的時候我接著供你，外頭也能少些閑話。”

家裏四個兄弟姐妹，讀書最好的也就是沈冬了，沈父曾經說過，若是家裏真能出個大學生，沈冬最是有可能。沈夏一直記著這句話，也想沿著父親的意願繼續供下去。可即使是鎮子上，重男輕女的老思想也沒減輕多少。再負擔不輕的情況下一直供著妹妹讀書……外頭還不定說成什麽樣呢。

“把握是有的，甚至我還在琢磨，參加各種競賽的事兒。”

“競賽？”

“嗯，我聽說競賽考試若是成績好，好像也有獎金。大哥，這事兒可得趁著這次送節禮好好的問，真要有，那以後咱們又能多一個來錢的道道了。”

咦，還有這樣的事兒？沈夏來了興趣了，搓著手就開始樂呵。

“還真是，只要明面上咱們來錢的路子多，那咱們以後吃的稍微好些，也就不用偷著了。”

吃個雞蛋都要偷摸著來，這日子過得，在這麽下去，沈夏覺得他都快成地下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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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沈冬給的各種理由，還有競賽獎金和跳級等好處吊著，沈夏領著弟妹們往各處走動的那是相當的有積極性。而這樣的走動，不僅是沈冬的跳級問題和競賽問題得到了解答和好消息，連帶著沈夏也在不知不覺中為自己下一次考級升等打下了基礎。

有人問了，難道沈夏真就這麽好運？又卡上了升級的好機會？還是這麽點人情就走出了不一樣的價值，有人願意為他開後門了？

嘿，那你是不知道啊，就在運動起來的前一年，有很多眼明心亮的領導們就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並迅速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這其中就有技能等級大考核，給工人們漲工資的事兒。

不管這事兒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對群體龐大的工人階級進行安撫，還是為了給自己多留點後路，攢點資本呢，反正趕上的人都沾了大便宜。因為之後的十年裏，這樣的機會真的是很少，即使有，規模也小的很，總的來說，不是自己特別厲害，或者有後臺，那基本就沒指望。

這麽一算，你說，在這個剛剛進入63年的節骨眼上，沈夏他們走的這麽一波，會起到什麽樣的作用？反正吧，要沈冬這個後知後覺，到了65年回頭看這個事兒的時候，那真的是一臉的感慨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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