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單位那邊的走動很順利, 學校這裏的卻很有些費時，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誰讓沈冬想跳級呢，有了這麽一個大事兒牽扯, 怎麽可能沒點岔子是吧。像是這會兒, 沈夏幾個就被喊到了學校。

“來, 沈冬，你做一下這幾張卷子。”

明明還沒開學, 上來就給人考試, 這曹老師，真不愧是優秀教師, 太讓學生打怵了。不過想想自己求的事兒, 沈冬認命的走了過去。將辦公桌上的卷子一卷, 擡腿走向了一邊曹老師已經準備好的考桌。

沈夏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雖然不是曹老師教的, 可能拿到畢業證提前畢業，卻是曹老師幫襯的, 再加上沈父那點子同學情分，沈夏和曹老師那不是一般的熟悉。這會兒見著沈冬去寫卷子了, 忙不疊的就湊到了曹老師的身邊，壓低了聲音, 用盡量不影響沈冬的方式小心的詢問：

“曹老師, 你看我家二冬這事兒能成不？”

“沈冬學習還是可以的，而且各科都挺均衡，只要基礎可以, 初二的內容預習的夠, 那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

曹老師的話同樣說的有點輕, 可語氣卻相當的肯定，讓沈夏大大的松了口氣。自家上下這麽些人，頭一次遇上跳級這麽個聽著就高大上的事兒，他這當大哥的實在是心裏沒底的很，曹老師能給個準話，那可真是太讓人安心了。

不過……這聽下來跳級好像挺簡單啊，那怎麽就沒見過幾個人這麽幹呢？就是自己，以往好像也從沒往這方面想過，這是大家腦子都被夾了不成？這樣省錢的事兒都不知道鉆研鉆研？

許是想的有點太美，以至於沈夏一時失了態，嘟囔間竟是將心裏話一並給帶了出來，這下好了，曹老師差點噴了茶不說，那大眼瞪得，眼鏡都快掉地上了，壓著聲說起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都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意。

“想什麽美事兒呢，沒聽到我那後半句？初二的內容她得先會，並且考出中等以上的成績，那才能行，就你小子以前的成績，班級中等都夠嗆，還跳級？做夢都比這快。”

吶吶吶，雖然我挺尊重您的，可您這話說的，太過了啊，怎麽的，那我也是成人了，妹妹就在一邊坐著呢，您這麽說，讓我這臉往哪兒擱？

“小屁孩還要臉了？要臉你當初就不會一天天的在外頭瞎玩，將考進初中時頭幾名的成績生生給拽到中流去了。說實話，若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就你那成績，想提前畢業？先回來考上三四回再說吧。混賬小子，也就是你當初不在我班裏，不然你那日子絕對不能那麽舒坦。”

曹老師這人吧，人絕對是好人，對學生也確實很不錯，可……偏愛好學生這一點，那真是做的太明顯，太讓普通人心酸了，像是沈夏這會兒感受的就很受沖擊。

曹老師一遍罵沈夏罵的呢孫子一樣，一個轉頭，看到沈冬做完了一張卷子，準備拿開取第二張，他立馬眉開眼笑的過去幫忙不說，還順手給遞了杯白開水，小聲安撫，生怕沈冬太過緊張，影響了成績。

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好在沈冬是沈夏的妹子，而且還是他領著過來的，這要換個人，沈夏估計都能哭出來，好歹也是個精幹的帥小夥兒，咋就這麽不受待見呢。

不管沈夏心裏怎麽吐槽，曹老師這會兒全然沒有一點關註的心思，滿心眼滿的全在那張沈冬剛做好的卷子上呢。一遍改一遍笑咪咪點頭，偶爾側頭看向沈冬，眼神都帶著歡喜。不用問，這卷子做的，肯定不差。

說來也是沈冬鬼，一上來就先做曹老師的主教課程：數學。想想她在現代的文化水平，想想這會兒的初中課本深度，這卷子對她有難度？毛的難度。一百分估計夠嗆，總有疏漏的可能，可考個90份上下，混個優秀，沈冬自覺還是能得。

而她這麽做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讓第一張卷子分走了曹老師近半的註意力，並獲得一定的好感，打下她申請跳級不是鬧著玩的印象。如此，哪怕其他科目翻車了，做的不夠好，也不用擔心被噴了。

沈冬的策略確實很有用，不過是做了一半的卷子，曹老師就興奮地對著沈夏叨叨起了後頭的安排。

“一會兒等著二冬將卷子都做完，你領著她先去弄點東西吃，然後再過來。”

“再來？曹老師，下午還要再做卷子？”

“這些個畢竟是我這邊私下考核的，不能作數，想要跳級，那還得看教導主任和校長怎麽說，他們同意了，意見一致，那才能調整學籍。所以一會兒你們先去吃飯，我找人去喊他們一聲。”

什麽喊他們一聲，曹老師說的簡單，可沈夏到底是已經工作的人了，早不是原先在學校裏時傻傻的什麽都不懂，哪裏不明白這是曹老師想利用這個時間差，支開了他們，好給那些領導們通個氣，並說點好話幫忙敲個邊鼓。

先頭就說了，跳級這樣能省錢的事兒為啥一直沒什麽人幹？真的是都不懂？更多還是學校領導們不願意輕易松口的緣故。曹老師，這是想用自己的人情再幫他們一把呀。

沈夏心下一片清明，暗暗的琢磨，前頭給曹老師的節禮是不是輕了點，想著以後該怎麽回報老師的好，嘴上卻半點沒露，只高興地笑問：

“這麽說，二冬這學的真不賴？能跳級？”

“我原本還說她學的挺均衡，挺紮實，如今看啊，倒是我這當老師的走眼了，這孩子是個內秀要強的，看看這卷子，92分，這說明啥？說明二冬啊，怕是早就有了跳級的心思，自己一個人偷摸著學呢，而且還是在沒有老師教導的情況下，將初二的數學度都學的差不多了。一個數學能這樣，那其他的能差到哪兒去？”

是啊，數學這最需要邏輯思維的都能靠著自學學到這水平，那剩下近半都可以用死記硬背糊弄的其他學科考下來成績能差？

想到這些個沈夏整個人都興奮激動起來，兩眼亮晶晶的看了看沈冬，小聲沖著曹老師說到：

“早先我爸就說，二冬腦子比我好，如今看還真是這樣，這就好，就好啊。”

“好是好，不過大夏啊，既然二冬讀書有天分，那你可就要好好想想了，這初中畢業之後，二冬該怎麽辦。”

這時候的孩子，哪怕是家中頭頂頭重要的男娃呢，讀完初中那都算是家裏疼的了，女娃就更不用說了，所以畢業出來工作那是最大眾的選擇。可成績好……

“那就讓二冬繼續讀唄，我如今是正式工了，也不缺她那點子學費。”

“那是往中專考還是往高中去？這也是個問題。”

中專？高中？這……這時候中專比高中還難考，為啥呢？因為中專出來國家基本都給分配啊，而且工作還普遍聽好。到是這高中……若是考不上大學，那尋工作完全就得看自家本事了，若是沒人脈，沒路子，那許是將來還不如中專出來的人體面。

這樣的情況下沈夏遲疑了，有心想硬氣一把，說自家二冬是個大學生的苗子吧，可別說是鎮子上，就是整個縣城，這年頭大學生也稀罕的很，近幾年就沒聽說有哪個考上的。這麽一來，他還真是有點不敢確定了。

“曹老師，你看我家二冬……有讀大學的天分不？”

沈夏很想讓沈冬讀大學，這一點他在家的時候就已經表露無疑了，可事關沈冬將來的前程，他不得不謹慎些，所以想聽聽老師的意見。

老師的意見？只要是老師，那就沒有不想自己教出個大學生的。可問題是，沈冬知道，這問題商量的再好，那也趕不上世事變化，想想幾年後的那場運動，想想那些倒黴的高級知識分子，她停下了筆，擡眼插嘴說到：

“哥，不管是高中還是中專，這最起碼還有一年呢，到時候在看吧，要是有好學校招人，像是會計學校這種，那讀中專也挺好。若是都一般，那就考高中，這不就行了？”

“寫你的卷子，我問曹老師呢，你插什麽嘴啊。”

“我又沒說錯，再說，再說我就考體校去，看愁不愁死你。”

“嘿，你……”

一個還做著卷子呢，這兄妹兩個就鬧起來了，這都什麽事兒啊，曹老師額頭豎紋皺的老深，一個巴掌就拍到了沈夏的後腦勺上。

“吵吵什麽？影響你妹寫卷子了你知道不？”

明明是兩個人吵架，為啥只打我一個呀？沈夏老委屈了，撇了一下嘴，沒好氣的說到：

“曹老師你沒聽她怎麽說啊，這丫頭，自打上次運動會得了獎，拿了一次獎金，那心都快野了。”

“要不是為了給你減輕負擔，二冬能想著往這上頭走？就是這次跳級，不也是為了幫你？你這小子，怎麽不知道好賴呢。”

啊，這又成了他不知道好賴了？沈夏越發的委屈起來，整個人都喪喪的，不想說話。不過他不想說話，曹老師想啊，他剛才那一耳朵聽得，雖然下意識的幫著好學生，反駁了一下沈夏，可到底體校兩個字還是刺到他耳朵裏了。

所以等著打壓了沈夏之後，回頭看沈冬，看著她正好又做完一張卷子，再取第三張，趁著空隙就說到：

“二冬你也別鬧你大哥，體校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太苦了，你明明能靠著成績，將來找個好工作，很不必去吃那個苦頭。”

“我也就是這麽一說，不過曹老師，要是真能得幾個獎，嘿嘿，有獎金還是很不錯的，都能夠家裏吃上一個月的雞蛋了。”

這話說的曹老師心下微微一酸，想想他們兄弟姐妹幾個確實不容易，再想想自己知道的消息，遲疑了一下，到底給了個方便。

“你要只是為了這個，那開春到是有個機會。”

額？什麽機會？難不成年前流傳的什麽馬拉松又有戲了？

許是上回沈冬得獎的事兒在沈家兄弟姐妹心裏印象太深刻的緣故，這會兒曹老師那麽一松口，別說是沈冬了，就是對體校很抗拒的沈夏也不禁豎起了耳朵，滿含期待的聽了起來。那渴望的小模樣，讓露了口風的曹老師不禁有些後悔。

這樣期待，那要是一個不小心，自家的好學生真奔著體校去了可怎麽辦？失策了，真的是失策了呀，不行，即使給了消息，自己也得多盯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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