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亦和面色冰冷的霍言臻對視了片刻，起身走進了實驗室，阮艾見那扇門被“嘭”地一聲關上後，掩住唇湊到霍言臻耳邊：“顧長衍。”

“嗯？”

“他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霍言臻面色一沈，“他找你麻煩了？”

阮艾點頭，“他主動找事，不過受傷的也是他。”

霍言臻想到她家裏住著的那群喪屍，稍微松了口氣，“你沒被欺負就好，他現在在哪？”

阮艾想了想，“可能在某個喪屍肚子裏。”

“……”

這種血腥的笑話放在以前還是會讓霍言臻心裏一寒，但是在阮艾身邊呆久了他就覺得非常普通，只會稍微驚訝一下的程度罷了。

他更在意的是這麽大一個基地的首領忽然死了肯定是瞞不住的，得在消息流傳開之前早點讓他大伯準備首領換屆的各項事宜才是正經事。

對了，還得好好安慰一下他的小姑，畢竟她和顧長衍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肯定會很傷心的。

盤算完這些事情以後，他拿起地上的一箱果子，“走吧，沈黎川一心盼著你給他送來這個呢。”

“嗯好。”

實驗室裏，沈黎川拆開紙箱看到堆得滿滿當當的果子時，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小艾！你簡直是活菩薩轉世，我們所有人的福星啊！以後你想吃火鍋盡管找我，多少頓我都請！”

阮艾點頭，“好啊。”

沈黎川喊了一名研究員把箱子搬下去，“對了臻哥，你怎麽來了？”他之前忙得不可開交，都忘記把阮艾要來的消息告訴霍言臻了。

“本來要回家的，結果家裏老爺子吩咐我路過研究所的時候拿一份顧岑姝身體情況的報告給他看，所以我就來了。”

“霍教授到底什麽時候回來主持大局啊，這麽大個研究所上上下下那麽多事都來找我，我哪裏頂得住嘛。”

霍言臻扶額，“別提了，因為前段時間我們一直拿爺爺老寒腿發作的事情當幌子，他在床上裝了一個星期一身懶肉都養出來了，現在叫他出門散步他都說自己被過度暗示，雙腿從裝疼變成真疼了。”

沈

黎川無語，“這好歹編個靠譜點的借口啊。”

“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叫他起來做老年操。”

“行，別忘了提醒他趕緊回來工作。”

“知道了。”

兩人聊完後，阮艾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困了？”霍言臻摸了摸她的頭發。

阮艾點頭，“有點累了。”

“行，我送你回我家睡一覺吧，明天再送你回蘭城。”

霍言臻拿了報告就帶著阮艾往外走，沈黎川本來要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卻見霍言臻又折了回來。

實驗室裏沒有別人，但他還是把聲音壓得很低，“差點忘了說，我剛剛聽阮艾說顧長衍追去蘭城找她的麻煩，結果被喪屍圍攻了，人沒回來，這事你先有個心理準備，但是別聲張出去。”

沈黎川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意思，顧長衍死了？屍體呢？”

霍言臻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快要睡著的阮艾，“說是被喪屍吃光了。”

沈黎川緩了好一會才消化了這件事，“顧岑姝這裏的情況剛出現轉機他就一命嗚呼了，真是人各有命，不過也不一定是被吃光了，說不準變成喪屍，歸到了小艾手底下管轄呢。”

霍言臻搖頭，低聲說：“我覺得不會，你千萬別把這些喪屍都當傻子，它們的進食速度一般都很快，就是為了避免吃到一半的時候對方屍變。”

然後兩只喪屍大眼瞪小眼地尬在那裏。

後面的話霍言臻沒說，但沈黎川已經自行腦補了，“臻哥你懂得也太多了吧。”

“還行，都是和小艾學的。”

霍言臻說完就帶著昏昏欲睡的阮艾離開了，沈黎川靜了下心，和其他幾名研究員一起全身心地投入了新藥劑的加緊研制中。

終於，在午夜十二點過後，他們提純出了一支全新的藥劑，從原材料處理到提純再到進一步的精煉，花了他們大約四個小時的時間。

累了一整天沒有休息的沈黎川完全沒有任何困意，他拿著針管和藥劑精神抖擻地來到顧岑姝所在的實驗室裏，在顧千亦疲憊又恍惚的目光中把藥打進顧岑姝的靜脈。

“好了，我們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漫長的夜裏沒

有人能睡得著，沈黎川和幾名研究員對著儀器上跳動變化的數字盯了一整夜，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顧千亦全程幫不上什麽忙，就在邊上一直看著，然而他卻是通過宵的幾個人中面容最憔悴的，慘白的臉色和深陷的眼窩襯得他像是生過一場大病的病人，是沈黎川見了都要犯職業病的程度。

“她已經熬過了最危險的時期，現在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之後只需要再觀察二十四個小時，然後每隔一段時間抽一次血做檢測，沒有問題的話就能轉到普通病房。”

顧千亦徹底松了口氣。

沈黎川撓頭，“不對，這裏沒有普通病房，等出現三次正常血檢結果就摘掉儀器吧，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可能都得留在這裏接受觀察，畢竟也不能把她送到基地裏的普通病房，她的特殊情況可能會引起病人恐慌。”

顧千亦垂頭沈默了許久，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正拿著板子瘋狂記東西的沈黎川頓住筆，笑了，“你最應該謝的人是阮艾，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當初不是她在寧城送了幾顆果子給我，治療喪屍病毒的藥劑可能會晚十幾年才會被研發出來。”

最起碼在他上輩子的時候就沒有等到那一天。

顧千亦聽了皺眉，“寧城？變異樹？”

“對啊，在寧城南部的樹林裏有一顆異常龐大的變異樹，你沒見過吧，霍言臻就是在那個地方殺死四腳魚的頭目的，治愈你姐姐的兩支藥也是以那棵樹的果實為原材料研制出來的。”

顧千亦目光凝滯。

他怎麽可能沒見過，在前世寧城之行中，就是他親手用烈火點燃了龐大的巨樹，然後任憑火海將霍言臻和四腳魚群吞沒了。

就是因為那場火，顧岑姝才獨自一人踏上了去寧城的路，從而被喪屍咬傷，也正是因為那場火，顧千亦親手斷送了顧岑姝的生路。

眼下顧岑姝的狀態已經好起來，沒有變異成喪屍的風險了，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顧千亦只覺得渾身發冷。

如果前世的他沒有在寧城放下那把火，那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就算顧岑姝被喪屍咬了，她也可能會像現在這樣得到藥物的治療，不會喪命。

在前世，顧千亦曾把顧岑姝的死歸

罪於喪屍和這個動蕩不安的世界，甚至遷怒於已經死去的霍言臻，但當時間輪轉之後，他站在現下這個時間點回首觀望全局，一些殘酷的事實便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眼前。

害死顧岑姝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這一剎那，顧千亦感覺他的人生一眼望到了底，他像是被困進了一個看不見的囚牢，不管掙紮多久都沒辦法逃脫，只能兜兜轉轉地回到悲劇最初的原點。

沈黎川見他臉色越變越白，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顧千亦搖頭，“沒事。”說完就腳步虛浮地往外走。

沈黎川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離開實驗室，低聲嘀咕了一句：“患者情況不是很樂觀嗎，他怎麽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他搖了搖頭，繼續記自己的筆記。

接下來的二十四個小時，顧岑姝的情況一直都很穩定，沈黎川半中間只睡了三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守在患者的玻璃房外。

沒辦法，他實在是太興奮了，因為他很有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個讓感染喪屍病毒的患者痊愈的醫生，他快要名垂青史了。

霍言臻來找他看報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沈黎川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我們對她的血液進行了多次檢測，基本確定她體內的喪屍病毒已經被清除，大概率不會有屍變的風險了，臻哥，不吹不黑，這真的是有史以來第一例！我是不是要出名了！”

霍言臻笑了一下，“還好這次爺爺在家裏蹲著沒出面，不然算功勞的時候你可得往後排了，等顧岑姝醒過來以後，你的名字就要享譽全國了。”

沈黎川樂不可支，“我派了好幾個研究員在邊上看著呢，現在就等她醒了，不過讓我很奇怪的是顧千亦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一直沒有出現過，他不是很擔心他姐姐嗎怎麽會連續二十四個小時都不過來看一眼，總不可能是睡死在家裏了吧。”

霍言臻冷笑一聲，“管他睡不睡死，只要別在小艾眼前晃來晃去的就行，我看他那副嘴臉實在是覺得可恨。”

沈黎川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怎麽了呀好端端的，他又哪裏惹到你了？”

霍言臻輕哼了一聲不說話，拿起一根簽字筆在桌面上輕敲，整個人狀態有些煩躁。

沈黎川忽然想到了什麽，“臻哥，那個顧千亦該不會是對你使出了傷害技能滿點的絕技——綠帽叩擊吧？”

敲擊聲一停，霍言臻滿臉不爽地看著他。

沈黎川連忙笑著擺手，“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臻哥你要是真看不慣那小子，叫人把他按巷子裏揍一頓不就得了，我可以友情充當打手的，保證錘得那小子嗷嗷叫，讓他再也不敢對小艾有非分之想。”

霍言臻把手裏的簽字筆“啪”的一聲折成兩段，“和氣生財，成年人之間的事情怎麽能用暴力解決呢，有機會我會找他好好聊一聊的。”

沈黎川：“……”他好害怕啊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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