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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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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苗子,你家來的是誰啊?”青穰有些好奇地問道:“是來找你娘的嗎?”

蘇洛川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似乎和母親是熟識。”

青穰撇撇嘴,一下倒在草堆裏,擡頭望著天空,嘟囔道:“沒意思……什麽時候我才能長大啊,離開這個小村子,去宣城,去櫟陽,去大興看看啊?”說到最後,他已經大聲喊了出來。

蘇洛川學著他的樣子,也倒在草堆裏,只覺得稭稈紮得有些疼,皺了皺眉頭。

“你說大興集會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啊?”青穰忽然來了興趣,用胳膊肘捅了捅蘇洛川的腰。

“大興……”蘇洛川想了想,道:“就是在鳳凰花街上,從西頭到東頭,有很多叫賣的小販,賣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們有的來自西羌,有的來自鄭國,還有溫國、衛國、徽國很多地方的人……北魏人很少,他們沒什麽技藝,更沒有好東西,只會買賣牛羊,大家都不喜歡他們,私下裏叫他們‘北虜’或者‘蠻人’。”

青穰瞪大眼睛:“那他們不會提刀砍你們嗎?他們都在靴子裏藏著刀?北魏人是不是有很多胡子,把胡子打成小辮子紮起來,吃飯沾得胡子上到處都是?”

蘇洛川被他逗笑了,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為數不多的關於北魏的記憶,正要開口,一旁傳來一個聲音:

“不是的!”

青穰和蘇洛川一下坐了起來,看著對方。

他一身白衣,眼睛大大的,乍一看像是個女孩子,更特殊的是他淺褐色的眸子,如琉璃一般,此刻,他的眼中多了幾分堅定。

“他就是那個人帶來的小男孩?”青穰用手捂著嘴,湊近蘇洛川小聲問道。

蘇洛川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是不是個蠻人啊?你看他的眼睛……”

“別說了……”蘇洛川瞪了他一眼,對他道:“我們不是故意說這些的,我們就是……”

“好奇!”青穰接著說道:“你是北魏人嗎?你們是怎麽翻過鏡連大山的啊?”

蘇洛川有些頭疼,青穰一向是這樣,問起來沒完。

對方顯然是被問呆了,過了好久才道:“嗯。”

青穰咂咂嘴。

“北魏不是那樣的,冬天會下很大的雪,我們會在帳子裏面喝羊奶,大家會一起烤肉吃,用晉國的香料,會像晉國人一樣整齊,才不是……”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最後才小聲囁嚅:“不是蠻人。”

青穰還想再問,蘇洛川為了結束關於“蠻人”的討論,道:“你叫什麽名字?我叫蘇洛川,他叫青穰。”

青穰撇撇嘴,哼哼了兩聲,一下子倒回草堆裏,翻了個身。

蘇洛川友好的模樣讓他輕松了不少,他這才緩聲道:

“我叫雲樺。”

蘇洛川一向是傍晚才回家,這次還帶著雲樺,回去的時候,蘇寰已經做好了飯菜,蘇洛川向杜若見禮之後便開始埋頭扒飯。

“洛川。”

蘇洛川吃的急,被蘇寰嚇了一跳,一下噎住了,連咳了好幾聲。

一旁的雲樺貼心地為他倒了一杯水。

蘇寰也不在意,道:“杜先生要在村子裏落腳一段時間,他是你父親的好友,學識淵博,你也要抓緊時間向杜先生討教才是。”

蘇洛川見母親說得認真,只能哦了一聲。

杜若笑著說道:“洛川這孩子還小,你也不必抓得這麽緊。我也不過是看了幾本書罷了,怎麽敢教書呢?”

蘇洛川心中深以為然,嘴上自然是不敢說的。

“杜先生謙虛了,洛川能向您學習,再好不過。”蘇寰拍了拍蘇洛川的後背。

蘇洛川撇撇嘴,乖乖行拜師禮:“洛川拜見杜先生。”

沈一戈聽著街上熱鬧的人聲,掀起馬車窗簾一角,好奇地望向窗外。

影踩著腳蹬子小心翼翼地下馬,穩穩地站在了石板鋪作的街道上。

“你自己一個人回去就是,勤加練習,不要懈怠。”

影應了一聲。

沈一戈見她要走,有些著急,想要和她說說話,卻又想起在龍吟甲上雲正初叮囑的話,只是攥緊了袖口。

邢莊看著影乖巧地離開,又看向馬車,只見簾子已經放下,看不到那個孩子的表情,連同他灼熱的視線也一起被遮住了。

雲正初看著街上熱鬧的人群,頗有些疑惑,看向一旁的邢莊:“如今不是年節,大興為何如此熱鬧?”

邢莊心裏轉了一圈,已經有數。“應該是華公主的生辰到了,王上才會允許大興城防如此松懈吧。”

大興城之前因為內亂被溫國的龍吟甲沖破城防,周渭上位之後格外註重城防布置,今天這樣松懈的城防極為少見。

雲正初了然地點點頭。

邢莊瞥了一眼馬車,道:“等到宮宴的時候,王上興許會宴請公子。到時候我也要帶上小姑娘才是。”

邢莊說話聲音不低,沈一戈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想到到時候還能與影相見,他的心中多了幾分雀躍。

雲正初這才想到沈一戈與華公主是同輩,這次又是代表溫國而來,自然也應該備一份賀禮才是。

“多謝邢將軍。”

“雲將軍客氣。”邢莊笑著擺擺手,順手想要解下腰間的酒壺,這才想起自己入城之前已經換了正裝,酒壺自然是不在的,只能訕訕地放下手。

“宣溫國公子沈一戈。奮勇將軍邢莊,溫國護國將軍雲正初覲見。”

內監的聲音慢慢悠悠傳過來,回蕩在寂靜而空曠的太極宮。

沈一戈有些緊張,隱藏在袖中的手緊扣著手心,泛起陣陣刺痛,他才不會感到頭暈眼花。

“公子……”雲正初小聲提醒。

沈一戈回過神,擡腳走上臺階,邢莊與雲正初跟在他身側兩步遠的地方。

“溫國沈一戈拜見周國主。”

周渭端坐在高位之上,掃視了沈一戈一番,這才溫聲道:“公子遠道而來,不必多禮。”

“謝國主。”

“溫國雲正初拜見國主。”雲正初見禮。

周渭淡淡應了一聲,道:“多年前我拜見先王時,有幸見過尊祖父,不愧是越帝時四大名將之一,風采非常人可及。”

“國主過譽了。”

周渭笑著搖搖頭,與雲正初聊了起來,沈一戈便在一旁盯著手心發呆,思緒已經飄回了溫國國都道長平。

“說來也巧,再過幾日便是我的公主的生辰,她一向喜歡熱鬧,公子若不介意,不如一道參加她的生辰宴。”

沈一戈回過神,立刻應道:“公主芳辰,一戈自然要參加的。”

“如此甚好。”周渭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剛才聽雲將軍說,公子在溫國已經入學了?”

“是。”

“阿晚也到了讀書的年紀,她還小,還有個小幾個月的弟弟,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與他們一起上課。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周渭身體微微前傾,溫和地問道。

五六歲孩子開蒙的東西,沈一戈自然已經學過了,可易王邀請,他又怎麽能推辭呢?

沈一戈微微一楞,本能地想要看雲正初,卻又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動作,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王上盛情相邀,公子又怎麽會拒絕呢?”邢莊懶洋洋地開口。

沈一戈明白過來,應道:“一戈願意。”

“那便好。”

沈一戈的住處被安頓在易國世子周文林住處附近,他年紀比華公主周映晚小幾個月,已經有了小大人的樣子。

“世子,這位是溫國的公子。”

周文林應了一聲,沒有說話,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冷漠。

氣氛一下冷凝起來,侍女們都沒有說話,介紹沈一戈的內監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沈一戈眨眨眼,過了很久,他自我介紹道:“我姓沈,沈一戈,見過世子。”說完,他微微躬身,行了同輩間的見面禮。

周文林勉強一拜:“周文林。”

在他眼中,溫國不過是邊陲小國,他沒有見過龍吟甲,也沒有見過龍吟甲之上精神抖擻的溫國士兵。所以,對於他來說,溫國是臣子口中的邊緣之地,那裏的人都是沒有開化的人,不會像沈一戈這樣彬彬有禮。

沈一戈實在是太奇怪了。

一旁的內監為了化解這份尷尬,道:“世子,以後沈公子會和您一起上課,他的住處就在您的旁邊——江心苑,以後您就有伴了。”

周文林忽然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這樣的表情在那張小臉上看起來有些滑稽。

“我不要!”

大家一連串地擠過去哄他,說著有伴多好,以後一個男孩子上課就不會孤單了,還說有華公主在就沒事。

沈一戈就靜靜地站在人群外,束起的發垂在身後,乖巧柔順,他兩手貼著衣縫,食指扣著腰間掛著的玉佩,玉佩上懸著的流蘇一顫一顫的。

忽然有人大聲喊道:

“餵,吵什麽呢!我要喝茶,沒人聽見麽?”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再也沒了剛才令人煩躁的吵鬧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那個一身紅色紗裙的小姑娘。

“奴婢見過華公主……”大家都顫顫巍巍地行禮。

華公主嗯了一聲,環視了一周,道:“怎麽,讓你們去倒茶,怎麽還沒去?”

奉茶的宮女急忙站起來,跑了出去,想必是去茶房煮茶了。

周文林臉色慘白,有些不情願地行禮:“文林見過姐姐。”

華公主並非跪坐,而是隨意坐在主位上,右臂撐在桌上,右頰靠著胳膊,翹著一只腿,環視了一周,從隨身的侍女手裏拿了一把瓜子,在嘴裏放了一粒。

周文林的酌墨殿內響起了清脆的瓜子殼被打開的聲音,一杯清茶被端了上來,冒著裊裊白煙。

周映晚呸了一聲,吐出瓜子皮,問道:“你們吵吵嚷嚷地幹什麽呢?我在紅蓮殿都能聽見你們叫嚷,害得我連花樣都繡不好,煩死了。”她鮮紅色的裙擺灑在地上,上面用金線繡的是一只銜著金蓮的仙鶴。易國以赤色為尊,可見這位華公主是極為受寵的。

鄭國女子最擅女紅,鄭貴妃雖是鄭國公主,卻也是個中好手,便想著把一手技藝傳給華公主。只可惜華公主一向活潑好動,最不喜歡這些,自然是不願意學的,卻又礙於母親,每天回去坐在繡籃子前一刻,然後再跑出去玩。

她能乖乖繡花,恐怕剛進宮的侍女也不信。

突然,周映晚伸出手指著人群:“你——對,就是你,你是誰呀?”

沈一戈眨眨眼,這才明白她說的是自己。

“公主,這位是……”

內侍還未說完,周映晚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是問他,又不是問你。”

沈一戈不願讓別人為難,道:“我叫沈一戈。”

“哦——”周映晚了然地點點頭。“你就是溫國的公子啊。你在哪裏住?以後我有想問你的就能去問你。”

一旁的侍女小聲提醒道:“公主,這於禮數不合……”

“閉嘴!我是公主還是你是公主啊?”周映晚瞪著侍女,鼓起腮幫子,像是一只青蛙。

沈一戈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出生在長平,出生時一嗓子都沒有哭,只是吮著指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兩條眉毛淡淡的,好似遠山眉黛,父親和母親就為她取名“遙岑”,取遠山之意。

和華公主不同,她是個安安靜靜的小姑娘,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讀書,無論是在悅心湖泛舟,還是在沁池邊采蓮,總是離不開那一卷書,一身素色衣裙穿出了典籍的紙張一樣泛黃的感覺。

沈一戈又想到了影,她一襲白裙立在碧藍的海上,像是海中的靈女。

“餵,你怎麽不說話啊?”周映晚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沈一戈看向一旁的內侍,內侍道:“公子居江心苑。”

“這樣啊……那——沈一戈,以後我要是想知道溫國的事情,就去找你咯!”周映晚眨眨眼,期待地說道:“這宮裏無趣的人太多了,你要是有空閑的話,可以來找我玩。”

沈一戈看到她就想到了妹妹,想著周映晚也沒有什麽壞心眼,他就點點頭應了下來。

“你人真不錯。”周映晚眉眼彎彎,似乎並不像周文林那樣討厭沈一戈。

周映晚本來就是因為聽了侍女們討論溫國的可怖,所以對溫國公子感興趣,特意到這個虛偽無趣的弟弟這裏,只為了看看溫國人和易國人究竟有什麽不同,如今看來,不同沒有,沈一戈倒是比她的弟弟好多了,至少沒那麽小氣巴拉的。

“我走了。”周映晚揮揮手,拖著裙擺利落地轉身離開,那朵紅蓮隨著她的步伐搖曳生姿,更添幾分隨意。

一旁的內侍小聲道:“江心苑已經收拾好了,公子請這邊來。”

沈一戈偷偷瞄了一眼周文林,嗯了一聲,跟著他走了。

周文林早已氣得渾身發抖,等到沈一戈離開後,他大喊道:“她就是故意的,父王偏愛她,儲君的青霄殿給她住,還改名叫紅蓮殿,她還要到我這裏耀武揚威!那樣看重那個野人,她還是不是易國人了!”

“世子……”內侍唯唯諾諾地跪倒在地。“您有急癥,氣急傷身啊……”

“我哪裏比不過她了!我哪裏比不過周映晚了?憑什麽……憑什麽?你們說說,憑什麽!”

周文林環視一圈,四處都是跪倒的宮人。

“滾!都給我滾出去!”

宮人們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失蹤人口回歸哈哈哈哈嗝,今天下午高考結束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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