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雪夕蜷縮在被窩中慵懶問道。

憂月已收拾了快步走出廂房，未聽見快步走出了雪夕的聲音。

天將亮起，霧氣縈繞，整個院子裏仿佛蒙著一層淡淡的煙沙。憂月立在院子中一棵樹下，靜靜地望著天空，她決定，定要找無塵問個清楚。

令她意外的是，無塵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般，白衣如雪禦風而來。一個模樣清秀束著單角髻的少年從天際直直撲向大地飛來，身著白色綢緞褂，外套一件月白色坎肩，一身雪白。隨後，無塵隱著身形緩緩飛下。少年自飛下後便東張西望，眉梢盡是喜色，轉身對著無塵，笑容更燦爛了三分，道：“師父，您為何隱者身形啊？”

無塵淡淡道：“子時，這是我第一次帶你下凡。你，正需歷練，我走後將我方才交代你的一字不動的轉告她，我會在九重天看著你的表現。”

少年慌忙道：“師父，你帶我下界僅僅為了這麽一樁事？那個憂月姑娘是什麽人啊，這麽可怕，竟是我首次歷練的對象……”少年說著說著嘟起嘴來。

無塵修長的玉指不禁一顫，又淡淡道：“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只是對你而言，人界的一切都很新鮮，萬般皆是歷練。”

憂月站在二人身後一動不動聽了許久，這是她第一次聽無塵背後稱呼自己，未曾想到無塵竟是這樣一個冰冷淡漠之人。憂月早已看出白衣少年原是碧海九天上一株桃樹，不知受天地日月精華滋養了多久，修成仙軀。

原來無塵並非她所想的那般，深居簡出，孤單成性。這樣也好，想必神界一定很是寂寞吧，有一個徒弟陪著多少好些。

憂月聽得無塵說要離去，忙從樹後走出，喊道：“無塵——天神”她見無塵轉過頭來，神情淡漠，眼中大霧繚繞。白衣少年瞪著眼珠子看著她，一時之間覺著尷尬，忙接著道：“好久不見……”

此話一出，憂月便悔得腸子都青了……更不知是如何走到了二人眼前，只不知所雲道：“你倆的衣裳好配……”

無塵眼中依舊大霧繚繞，臉上無甚表情。少年繞著憂月轉了一圈，打量道：“師父，這該不會就是師父所說的憂月姑娘了吧？沒想到有偷聽別人講話的癖好啊！哎呀呀——”

憂月腦海裏蹦出了一百種說法嗆死面前這個人，可無塵站在一旁，楞是哽在喉嚨裏一句話也說不出。

少年依舊笑意洋洋，無塵道：“他是我近日收的徒兒，子時。”

憂月尚未緩過來，只幹澀道：“子時，好名字。”說罷幹笑了笑。

“他本是我門前的一株桃樹，受天地靈氣滋養數千年，修成仙軀。他一見我便求我收他為徒，我不答應，他便在我門前跪了一個月。我為他取了許多法名，他皆不樂意，因是子時修成仙軀，故叫子時。”

子時一直在一旁笑著，無塵說完又向無塵笑了笑。

憂月正打算問無塵女媧心石的事，子時道：“師父，你快回去吧，我一定會如實轉告的。”

無塵只道：“罷了，我既來了，就不必你說了。”

“那可不行，師父，我還指著靠這個在您面前表現一下呢！”

憂月雖知子時並無惡意，心性多半純良。只是這這這，著實可氣啊。便挑眉問道：“那個——子時，傳個話算什麽表現，那你看看，我是何許人也，來自何方啊？”

憂月料定他答不上來，踮踮腳笑道：“哼，若你違逆了你師父的意思才叫糟糕呢！”轉過頭對無塵道：“你想說什麽啊？”

無塵道：“我見移天令出現時，姑娘屢屢便在一旁，猜想或許姑娘和移天令有什麽聯系……”

憂月直視無塵的眼睛，追問道：“若有聯系呢？”

無塵視線轉移，不敢直視憂月的眼睛，道：“還需看是什麽聯系……”

憂月踉蹌退了兩步，轉了個身，側身對著無塵道：“其實，你也還未想好，你不願面對……”說著微微抽泣。憂月不知，這番話是說給無塵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不會的，憂月姑娘……一切，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憂月早就隱約猜到移天令與自己有著莫大的關系，可她並未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放在心上的事。自打與爺爺在一起快樂地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又經歷了被任愈追捕流離失所，憂月才開始害怕所謂的三界大劫。若劫難降臨，一切安穩平靜的日子便只能是回憶。對她而言，實在不知道移天令與自己有關系又意味著什麽。甚至，她還會想，若與自己有關，豈不更好，她一定不會讓任何的災難發生。

雖說，能力往往意味著責任。可這麽大的責任總要有人去背負，如果不幸，她就是那個要背負責任的人，那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天下人，她都會去承擔。

但無論如何，憂月難以理解無塵為何如此看重這件事？莫非他想要得到移天令，以保全三界和平？

“這與你何幹？莫非——你想要移天令？”

“我的確奉了天君旨意，不惜一切代價尋找移天令……不過，我將女媧心石給你——並不是為了移天令……”

子時楞在一旁，沒聽明白二人在說什麽。

天色漸亮，院子外偶爾傳來店鋪推開木門嘎吱嘎吱的聲音。

“那是為了什麽？”

“……”

憂月一早知道無塵心中極其芥蒂所謂的神魔不兩立，那個時候，在魔界見到他，她只能滿面尷尬……好不容易，她與魔界脫離了關系，又知道無塵芥蒂她與移天令的關系……為何無塵心中總有這許多的顧慮？為何他便不能相信她？

或許，自一開始便是。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住在可望不可即的碧海九天之上。而她趙憂月是什麽？或許她從來便沒有在他的眼中罷……

“天亮了……”憂月幹澀道，說罷眼角含著淚退了幾步，忙轉身跑到了屋內，用力將門栓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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