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月驀地想起什麽，忙跑至兩張木床旁，先前被她掀開的床簾仍舊開著。

憂月推推雪夕道：“雪夕——”

不想雪夕似是昏了過去，怎麽叫都沒有反應。憂月忙翻動雪夕側躺在床上的身子，果不其然，雪夕托著女媧心石的右手手心一塊鮮紅的灼傷，幾乎可以透過女媧心石下一層焦疲看到森森白骨。

憂月將女媧心石從她手中取出，匆忙跑至門外，所幸無塵尚未離去。

黎明的空氣濕潤而又冰冷，無塵不知何故在院內站了許久未離去，見憂月慌忙跑出，不知何故。

“這個還給你，雪夕被它灼傷了，你必須救她。”

無塵有些吃驚，問道：“她在哪兒？”

憂月忙領著無塵進了屋內，子時跟在無塵後，一進屋內便自己坐到了桌前，把玩起茶壺來。

無塵見兩張並在一起的床心中覺得有趣，也未多言，立在床邊看雪夕的傷勢，未觸碰二人的床褥絲毫。

無塵微擰眉頭，淡淡道：“是我思慮欠周，我不知姑娘會將女媧心石交到他人手中。”

“這不是你的責任，她怎麽樣了？”

“她本是山中精靈，並無性命之憂，只不過……”

憂月見無塵吞吐難言，焦急問道：“只不過什麽？”

“她的手臂恐怕得截下了……”

“啊——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憂月搖搖頭問道？

“有，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帶她去神界，天池之水必定可以救她。不過，神界向來不許外界中人踏入半步。”

雪夕雖與憂月相識不久，可一直待她如親生姐妹，眼瞧著這麽個活潑精靈的女孩，怎麽能從此缺了條手臂。

“我帶她去，天池那麽大，怎會缺這一星半點……”

“南天門重兵把守，你要帶她進去，希望幾近渺茫。”無塵微微低頭道。

坐在一旁的子時大步走近，抱著雙臂道：“姑娘，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啊。你以為南天門是什麽，是你想闖就能闖的。況且，依天君的脾性，你若闖了，他必撒下天羅地網抓捕你，然後殺之昭告天下……”說著用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不闖，溜進去就行。”憂月看看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雪夕憂心道。

無塵未說什麽，神色之間很是擔憂。憂月知道這事他很為難，可依著無塵的修為，恐怕，在碧海九天上也是位高權重罷……可雪夕是要斷一條手臂啊……更何況，她不會連累無塵的，這樁事，她自己可以面對。在魔界，黎淵尚且能夠逃出，神界一個南天門又什麽可怕……

“可你想過我師父沒？他帶你去，還是包庇你闖南天門？”子時問道。

憂月一時答不上話來，無塵依舊微微低頭，道：“若你被天兵天將抓住了，我尚可救你，只是，若你被帶到了天君面前，天君執意發落你，我又該如何？”頓了頓，又道：“此事非同小可，憂月姑娘——三思後行。”

“你不過是因為你的尊榮，不過是不願我連累你罷了。那麽大一個神界，我只不過進去取一些天池之水，你帶我進去，沒人告訴天君，誰會管這件事。事到如今我總算看透你了，無塵天神。”憂月含淚吼道。

子時見她吼無塵，正要上前反駁，被無塵拉住。無塵面色如水，眼中終年不散的清煙下似是蒙著一層深沈的愧意，開口道：“姑娘，此事確實不妥，不過，待我此次下界任務完成後，可去天池取一罐子池水來。”

憂月忙裝過頭來，問道：“還有多久？”

“三天——”

“三天，你覺得三天之後，還得等你取回池水後，雪夕的手還會恢覆嗎？”

良久，無塵道：“大約五成把握……”

憂月眸中光芒暗淡，淡淡道：“罷了，那就等你三日之後取回池水罷。”

院外逐漸傳來一些人的寒暄，不久，軒中的人也將開門迎客了，憂月便送走了二人。

二人走後，憂月忙鎖上了門窗。若無塵三日後取回池水，救不回雪夕的手臂，那雪夕餘生便只有一條手臂了，這對一個女孩子而言，實在是殘忍。

想想，憂月決定獨自一人帶雪夕去神界，反正無塵有要事在身，在人界也有三日，這三日，足夠她去天池了。

反正這世上，她也只有爺爺和雪夕了……

憂月下定了決心便匆匆留書一封：

爺爺，月兒不孝，又要不辭而別了。我與雪夕約定了去虞山賞梅，順道前去拜訪那個天下聞名的大詩人姚昭。可能要幾天了，回來再向爺爺道歉。

月兒敬上。

憂月左思右想，編了個靠譜些的謊話。只是攬月軒中人見自己不理會軒中雜事，必定在背後責怨了。可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其餘的回來再一一面對罷。

在魔界時，憂月見《妖魔志》和《妖典》上均記載了，從人界天際，扶遙直上，可至碧海青天。

也就是說，只要沿著天際禦風直上，便能到神界了。

有時候，憂月想起在魔界學到的東西，修煉的法術，也並不是一無是處，恒璽對自己終歸還是有知遇之恩的。若沒有他，便不會有今日的自己。

禦風直上時，憂月察覺自己的修為比及在黎淵中時已不知強了近百倍。果真應了那句話，磨難出英雄。只是這些她從不來不想要，她不過是想幸福地活著，和爺爺一起，和雪夕……若沒有遇到無塵，憂月相信她的人生的確是沒什麽遺憾的……她所求的東西不多，並且都與她近在咫尺。只是自她意識到這個可怕的問題後，她便知道，她的人生終歸是有這樣一個缺憾……

憂月感應到已接近碧海九天時，忽的腳底風向雲流皆不受自己控制，只被她用肩膀和雙手撐著的雪夕很快失去了重心，從天際直直墜下。

憂月慌忙不已，不顧自己也已失去了平衡，禦風撲面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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