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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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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望和榣音二人並肩盤腿坐在樹林中間,真氣在二人身邊緩慢流轉,無聲無息卻又格外清晰。青望閉著眼睛,感受著一雙無形的大手將他的意識帶向遠方。青望自小就在載天山上修行,載天山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對他來說,都再熟悉不過。不過今日在此靜坐,青望卻依稀感覺到一絲驚奇,身邊那些生靈,似乎蒙上了另一層奇異的色彩。

自那日和田生比試之後,青望就隱約領悟到一些不同的東西。。田生修行煉氣的方法與他相去甚遠,他與田生交手之前就知道了這一點。而現在,他似乎窺探到了半分這差別中的精妙,然而卻又無法完全理清思緒。

此時,青望放空自己,整個人輕如薄翼,隨著清風飄到空中,游曳在雲霧之中。往下瞭望,載天山雄偉壯觀的輪廓如同畫卷一樣徐徐展開。註目一處,每一篇細小葉片的紋理都勾勒得細膩而精致。雖說中乘修士對於這個世間的洞察力已經異於常人,但這一刻,青望覺得,不是他在觀察世間萬物,而是他本身就是這高山或者這樹葉的一部分了。

下一刻,青望就從雲端跌落回軀殼之中。因為耳邊榣音的輕聲呼喚,變作了九天驚雷,讓他腦中一陣轟鳴。

見青望身形一震,眉頭緊鎖,臉上全是痛苦的神情,榣音疑惑不解地問道:“你怎麽了?我不就叫你一聲嗎,你至於這麽痛苦,露出這麽厭惡的表情嗎?”

青望還未緩過神來,頭暈目眩,只能朝榣音擺擺手。

榣音卻因此心煩意亂,沒好氣地說道:“你若不願我在你修行的時候打擾你,那我以後不跟你一起打坐好了。”

榣音說著,就要起身離開。青望神志稍微清醒一點,連忙抓住榣音的手臂,苦笑道:“你這是幹什麽,我哪裏厭惡你了。你沒有打擾到我,我就是方才打坐的時候感覺有些奇怪,一下子走了神,你突然在我耳邊說話,我措手不及罷了。”

榣音使了幾分微薄的力氣,當然沒能將手臂從青望手中掙脫。她只好又坐了下來,嬌嗔地說道:“說到底,你還是怪我。”

“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青望嘆了口氣,懶得再與榣音糾纏於此,也不等榣音答話,繼續問道,“你方才叫我,什麽事呢?”

榣音還未完全釋然,眉心擰起,不情不願地撇嘴說道:“沒什麽,就是想感嘆一下。這段時間你老是去找田生比試,他進步很快,我看啊,他的修為馬上就要超過我了。”

青望臉上立刻露出喜色,嘴角上揚:“是的,我雖然看不出他的資質如何,但他的確勤奮刻苦。他的修為精進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也從他身上領悟到一些東西,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給你聽。”

榣音當然也替田生高興,但她此刻臉色卻更眉頭皺得更緊:“說到底,你就是不再需要我了。”

青望一楞,下意識地再次抓住榣音的手臂:“榣音,你想什麽呢。田生是田生,你是你。我們倆之間的事,跟他有什麽關系?我們不一直都是一起修行的嗎,別說不情願,少了你我還不習慣呢。”

榣音對青望的回答依舊感到不滿,但她餘光瞥到青望因用力而突兀的指節,眉頭總算舒展開了些:“僅是不習慣了而已嗎?”

青望摸不準榣音的心思,不知該如何回應。

幸好,榣音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反而垂下頭,喃喃地說道:“哎,其實這跟我自己也有很大的關系。好歹我也是真仙座下的弟子,結果這幾年來,修為毫無長進,估計要不是因為我是公主,師父都不願意承認我是他的弟子。你說,我要不要從此放棄修行這條路,做些其他喜歡的事情?”



青望見榣音態度有所緩和,心下稍定,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榣音你想做什麽?”

榣音只是隨口抱怨一句,她以為青望會擺擺兄長的架子,教育她一番,沒想到青望真的問起她來。榣音楞楞地看著青望,好半天才說道:“算了,我開玩笑的。我不做什麽,我能做什麽,還是跟著你修行好了。”

青望想了想,難得嚴厲地說道:“你既然要好好修行,那就該努力一點。你若有田生一半的勁頭,早就不止這中乘下階的修為了。”

榣音臉頰泛紅,低著頭搓著自己的手指,一臉無奈:“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可是我做不到啊。你怎麽不說,我若有田生那股子勁頭,假以時日我定能飛升上天呢?你和我說實話,我現在是不是打不過田生了?”

青望盯著榣音,誠懇地地說道:“如果是上一次我見到的田生,你應該勉強能和他打成平手。不過那也是十天前的事情了。下一次再見他的話,就說不準了。”

榣音聳了聳肩,小聲說道:“我真是沒用。”

青望一把握住榣音交錯的手指,溫和地說道:“你說什麽呢。田生他心思單純,少有雜念,對人沒有壞心,只一心沈溺修行,卻又能做到不急不躁,坦然平和。在修行一事上,別說你,我覺得自己都比不過他呢。”

榣音凝視著青望覆在自己指尖的手掌,輕聲問道:“青望,你很少如此稱讚一個人,你真的覺得,田生他那麽好?”

青望一楞,他並非有意稱讚田生,他只是在解釋為何田生的修為提升如此之快而已。不過他細細品味一番,好像也確實是這麽一回事。因此青望點頭說道:“恩,田生他坦率真誠,又頗有實力,確實是個值得交心的朋友。”

榣音聽完,猛然擡頭,情不自禁問道:“那你覺得,我嫁給他可好?”

青望瞪大雙眼,他不明白為何榣音會突然說這樣的話。然而看榣音嚴肅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說笑而已。青望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腦中立刻冒出許多想法和思慮,嘴裏卻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榣音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也不催促他回答。但青望能從榣音的眼中感覺到,他的回答對榣音至關重要。

不過還沒等這二人的對話有個結果,青望腰間的珠櫝袋突然劇烈的擺動起來,青望和榣音都是一驚。青望連忙將珠櫝袋打開,從中抽出那搖晃著的傳音符,將其打開:要事相商,速歸。

青望和榣音對視一眼,二人連忙起身,顧不得回房收拾東西,直接往山下走去。

二人匆匆忙忙趕到載天朱派大門口時,卻見到一群修士正圍在門前的空地上,有爭吵的人聲從人群中間傳出來。其中一人的聲音十分熟悉,青望和榣音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被修士圍在中央的,正是阿景和夏雲啟兩人。二人對面而立,阿景矮了夏雲啟整整一個頭。陽光從夏雲啟的身後投射下來,落到阿景臉上全是陰影。

夏雲啟居高臨下地看著阿景,眼中充斥著冷漠與不屑:“姑娘,我還有要務在身。況且昨日我就已經與姑娘說過了,田生之事我已經說了該說的話,做了該做的事。姑娘若執意要擋我的路,可別怪我對姑娘你不客氣。”

阿景環視四周,冷笑著說道:“夏堂主好大的威風,如今周圍全是你們載天山的人,我如何能擋夏堂主的路。我只想問你一句,若我今日執意要見田生,你帶不帶我去?若是我要硬闖,你又要對我怎麽個不客氣法?”

夏雲啟冷冷說道:“田生如今在刑堂,那地方可不是你一個劍室的弟子能隨意進去的,姑娘何必自討沒趣。”

阿景也冷冷回答:“我身份卑微,當然不敢造次。只是田生暫居在你靈岫堂中,本應由你照管。結果你仗著堂主身份,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汙蔑他偷盜仙獸。我只是希望夏堂主能和我一起去刑堂,在眾人面前說個清楚,將此事查個明白。我不會由著田生受你們的欺負。”

沒等夏雲啟發話,榣音已經從圍觀的修士中擠了進來,著急地問道:“夏堂主,阿景,發生什麽事了?田生怎麽無緣無故被抓去刑堂了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青望沒有跟著榣音一起,他靜靜地站在人群之中,疑惑地看著夏雲啟和阿景兩人。

夏雲啟看見青望和榣音,朝他兩人的方向行了禮,不緊不慢地說道:“三公子,榣音公主,事情是這樣的。前日,我叫門下弟子句昌,去靈岫堂別院抓一只幼鹿燉湯,為我門下另一名弟子越奇進補。越奇受傷未愈,修為測試大會又已臨近,我不想讓他錯過此次大會。只是當日句昌忙於照看越奇,便托付田生去別院抓幼鹿。”

榣音認真地聆聽著,沒聽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然而,夏雲啟忽然語氣一冷,目露寒光:“然而田生從別院回來之後,不僅幼鹿沒有抓著一只,別院裏的那一對蒼鹿和所有的幼鹿都不見了蹤影。”

榣音一驚,脫口而出道:“那蒼鹿去哪兒了?”

夏雲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阿景,說道:“田生說,是他放走了木籠中的所有蒼鹿,讓蒼鹿跑出了靈岫堂。哼,這番說辭何其可笑,他不過是有意將此等仙獸據為己有罷了。”

榣音顯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吞吞吐吐地為田生辯解:“我印象中的田生,應該不會騙人才對。”

“公主,你心底善良,哪裏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夏雲啟淡然回答,“這兩日田生在刑堂,刑堂堂主已經好言勸說他,若他能坦言藏匿仙獸之地,便對他從輕發落。直到現在,他一句有用的話沒說,一直重覆他只是放走了蒼鹿,不知道蒼鹿去了哪裏。我們派出弟子在載天山找了幾天,都沒發現蒼鹿的影子。看來田生早做好了準備,執意要將這仙獸藏起來了。這件事是我太大意了,可我確實沒想到田生會這麽做。”



夏雲啟說完,一邊搖頭,一邊嘆氣,一副自責與嘆息的苦痛模樣。

阿景看不慣夏雲啟這般惺惺作態,厲聲說道:“有什麽好問的?哪有什麽藏不藏的?田生說他放走了仙獸,那他就只是放走了,沒有其他意思。”

阿景一開口,所有人紛紛將目光轉向了她,眾人眼中有驚訝,有鄙夷,但都帶著幾分興致勃勃的神采。

阿景心底冷笑,臉上卻保持著克制:“此事確實是田生有錯在先,但你們這麽逼著他,要他說出那些鹿都去了哪裏,有何意義?聽說載天山後山樹木參天,終年雲霧彌漫,人一旦進入,不過片刻就會迷失方向,仿佛周遭變換無窮,道路曲折無盡。連熟知山野的獵人都不敢涉足,若是蒼鹿逃入後山,只怕再難有蹤跡可尋。”

榣音立刻附和道:“是的,夏堂主,那幾只蒼鹿可能逃到後山去了,一時半會估計是回不來了。”

夏雲啟沒接話,阿景只好繼續說下去:“夏堂主,我明白,那是一對能活千年的蒼鹿,還有它們的幼崽,的確稀有。這鹿不見了,你們發怒是應該的,但我也不會讓你們載天山白白吃虧。這一模一樣的蒼鹿我是找不到了,不過我答應你,不管是天上的鸞鳥,還是海中的玄龜,我定能帶回來給你,還請你不要再責難於田生了。”

夏雲啟冷哼一聲:“姑娘口氣倒是不小,可是我並不相信你。此次是田生他先起了歹念,既然他不把我們載天山放在眼裏,即便我不出手,也自有人讓他明白這作惡的後果。”

“作惡?”阿景上前一步,仰著頭怒瞪夏雲啟,沈聲說道,“我再說一次,田生不可能偷盜蒼鹿,他放了蒼鹿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我承認田生他做錯了,但是我一定會帶回能與蒼鹿相媲美,甚至更珍貴的異獸回來,為田生補過。信與不信,都由你,總之,我今日一定要見到田生。”

夏雲啟冷笑:“若我不願意讓你去見田生呢?”

阿景面色一下子陰沈起來,雙眸冰冷而鋒利,上前一步說道:“我不會放過你。”

夏雲啟臉上笑意更甚:“就憑你?真是笑話。”

青望還立在一旁,榣音已經沖到阿景身邊,一把拉住急促呼吸的阿景。榣音感覺到阿景的手臂不住地發燙,但她見阿景已沒有繼續上前的意圖,便轉頭看向夏雲啟,略微帶著一絲斥責地說道:“夏堂主,還請你註意言辭。我們是載天朱派之人,你更是靈岫堂的堂主,以勢壓人,恐怕不太妥當。”

青望本來只想等夏雲啟和阿景爭執過後,找機會囑托夏雲啟幾句,讓他消消氣,照看好田生,不要讓田生平白地在刑堂裏遭罪。眼下看來,在夏雲啟那裏,他的情面也沒有那麽好使了。

阿景不像是愛出風頭,招惹是非的人,這次估計是擔心田生,才和夏雲啟在眾弟子面前爭吵起來。但阿景本身並不軟弱,眼下看來,她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青望實在是不放心阿景和夏雲啟這麽對峙下去,當然,他更加擔心田生的處境和狀況。

因此,青望離開了人群,也走了上前,對阿景說道:“阿景,田生既然入了載天山,就要遵守這裏的規矩。但你也不要太心急,載天山上都是明辨是非之人,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而且當初是我帶田生上山的,他出了事,我也難辭其咎。”

青望說完,又轉頭看向夏雲啟:“夏堂主,田生是我的朋友,我知曉他的為人,他定然不是見利忘義,偷盜仙獸的無恥之人,我相信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夏堂主,我與田生相熟,不如讓我去與他談談,或許能將這其中的誤會解開,你覺得如何?”

夏雲啟考慮了一下,說道:“好,三公子,我這就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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