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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真好,我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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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後聽了這話,哭聲小了點,又叩頭道:“陛下,臣妾還有個請求,望陛下成全。”

“說吧,只要別太過分,朕都答應你。”皇上沈聲嘆道。

周皇後哭道:“臣妾身為一國之母自然不好出宮回娘家料理喪事,然而此番一來,周家就真的沒人了。岳亭和他父親的喪事都沒有人操辦,臣妾想請陛下旨意,讓謹妃出宮去料理一下周家的後事,也算是臣妾對死去的父兄有個交代。”

“好,此事朕準了。”皇上嘆道。

周皇後這才緩緩起身,拿了帕子擦了擦腮邊的眼淚,哀怨楚楚的說道:“剛剛是臣妾悲傷過度禦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你一向是最識大體的,剛發生的這件事情若是換做別人,只怕還不得鬧將起來?此乃人之常情,朕不怪你。”皇上按了按周皇後的手,又勸道:“你回去好生歇息吧,可不許悲傷過度熬壞了身子。”

“謝陛下關心,臣妾告退。”周皇後再次福身。

“嗯,去吧。”皇上溫和的而說到。

周皇後後退幾步轉身離去,皇上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周家,這回是真的完了。

周皇後回到自己的鳳陽宮,第一件事情就是差人去請謹妃過來。

自從周成貞死去謹妃被周皇後關在小佛堂跪經十來天之後,這姐妹兩個的關系就一直不怎麽好,除了在大事上保持一直,平日裏謹妃沒事兒極少來鳳陽宮了。

既然是皇後相請,謹妃自然不敢不來,進門後行禮問安後便立在下手等著皇後吩咐。

周皇後看著謹妃悠然一嘆,說道:“剛剛本宮去乾元殿,恰好遇見京兆府尹帶著一樁案子來見陛下,事關周家陛下也沒瞞著本宮,便把那案子的供詞給本宮看過了。”

謹妃欠了欠身,恭敬的說道:“皇後娘娘有什麽話盡管吩咐就是了,臣妾一切都聽皇後娘娘的安排。”

周皇後看謹妃的樣子,慘淡一笑,說道:“你只管跟本宮賭氣,就不問問周家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謹妃一怔,擡頭看著周皇後泛紅的眼圈兒心裏也是一緊,忙問:“周家發生了什麽事?還能有誰……難道是岳亭?”

“岳亭沒了。”周皇後說著,眼淚再次掉了下來,之前她一直嫌棄周成貞父子不成氣候,嫌棄他們庶出的身份,嫌棄他們狹窄的眼界兒,恨他們挑不起周家這副重擔,然而等這父子倆都死了周家她父親這一支裏再沒有一個男丁,才發現,有人和沒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就算是塊廢物放在那裏,也不至於絕了後。

“姐姐你說什麽?你說什麽……岳亭怎麽會沒了?怎麽會沒了……”謹妃頓時慌了神,周成貞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周岳亭是她的親侄子。

周皇後含淚把事情跟謹妃說了一遍,又嘆道:“現如今家裏出了這等事情肯定都亂套了。本宮剛跟陛下請了聖旨,讓你出宮幾天回去料理家事。岳亭的母親是個軟弱之人,你回去要把家裏的事情頂起來,明白嗎?”

謹妃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連連點頭。

周皇後看不得她這個樣子,便吩咐自己跟前的宮女:“你們好生把謹妃送回她的宮裏去再替她打點一下出宮的東西。需要什麽盡管來本宮的庫房裏取。”

謹妃被送回醉春宮收拾東西準備出宮,別人倒還罷了,趙湄聽見這事兒是一定要跟著去的,謹妃此時一心為娘家侄兒的事情傷心悲痛,哪有心思管女兒,也變隨口答應了。

謹妃在周皇後的眼裏什麽都不是,但是出了皇宮她就是皇妃,在臣子們的眼裏身份極其尊貴走到哪兒都得是呼啦啦跪倒一片的主兒。皇妃歸省的事情並不少見,像德妃,賢妃便時常有悄悄出宮回娘家的事情,只要皇上不說什麽,大家也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做不知道。

然而這回謹妃回周家卻不一樣,那是奉旨回娘家料理喪事的,周家嫡系雖然沒有了,庶出的周成貞以及兒子抽岳亭也沒了,但家族仍在。

謹妃歸省,周家遠支旁系整個家族都被震驚,一個個原本抱著旁觀的心態這會兒也不好旁觀了,由族長出面料理迎接皇妃的事宜,幫著周成貞的夫人把周成貞父子倆的喪事操辦起來。

其實這也是周皇後的意思,她就是想讓那些看熱鬧的人瞧瞧,周家只要她這個皇後還在,就永遠不會沒人。只要她願意,在遠支旁系裏面隨時可以過繼一個侄子過來直接繼承嫡系的家業。想看周家從此滅絕無人?做夢!

睿王府,修遠堂,安然靜謐,博山繪彩香爐裏焚著上好的白檀香。

宋嬤嬤把兩個小祖宗應進門來,趕緊的奉上兩碗湯:睿王爺的是驅寒湯,容世子的是壓驚安神湯——據說世子爺親眼看見那周岳亭碰死的場景,怕是要嚇壞了,晚上可別做噩夢。宋嬤嬤地雙手奉上安神湯的時候如是說。

容昭皺著眉頭接過來聞了聞這安神湯的味道還勉強能接受,遂眼睛一閉心一橫,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之後,一擡手安神湯的湯碗撩回小幾上,全然不顧湯碗原地打顫,只隨手拿起帕子嫌棄的擦了擦嘴巴又丟到一旁,扁了扁嘴巴老大不樂意的說道:“人家肅王跑去京兆府是去接兒子去了,睿王爺您去幹嘛了?難道我這麽大個人了還不知道自己回來?”

“我就是去看看,怕你吃虧。”趙沐淡淡的笑了笑,把安神湯的湯碗輕輕地放回宋嬤嬤端著的托盤裏,又拿起茶盞來漱口後,方安然的補上一句:“果然是好心沒好報,大老遠的跑一趟,不但沒賺著好兒,反而落埋怨。這回來的一路上就沒給人好臉色,你這脾氣是越來越壞了。”

“老子一直都這樣。”容昭斜了趙沐一樣,那神色極其傲慢無禮。

宋嬤嬤擔心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爺,卻見趙沐一臉淡然的坐在那裏好像沒聽見一樣,一時心裏又萬分感慨,原來王爺還是挺好脾氣的,只是看對誰。

趙沐發現了宋嬤嬤的偷偷地看自己,便淡淡的說道:“這裏沒什麽事兒了,嬤嬤你下去歇著吧。”

“嗳,老奴就在外面守著,王爺有什麽吩咐只管喊一聲。”宋嬤嬤福了福身,又朝著容昭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我怎麽覺得宋嬤嬤的神色怪怪的?”容昭納悶的問。

“有嗎?”趙沐輕笑反問。

“你沒覺得?”容昭心想不可能啊,那麽明顯的神色趙沐會沒看見?

“沒有。”趙沐輕輕搖頭,看容昭一臉的糾結,又問:“你覺得有什麽不妥?”

“就她那眼神……就差把那倆大字寫在臉上了。”容昭冷笑道。

“什麽字?”趙沐笑問。

“奸情。”容昭咬牙道,“她那眼神裏分明就是再說咱們倆有奸情!”

趙沐失笑,反問:“有嗎?”

“你們都有病吧。”容昭忽然發現自己被耍了,趙沐這混蛋心裏明鏡兒似的,那個宋婆子跟了他那麽久,兩個人配合的天衣無縫什麽事兒能瞞不過彼此?這會兒分明是在這兒裝大尾巴狼!

趙沐遭到一個史無前例的大白眼並不生氣,反而前傾了身子湊近了容昭,一臉正經的問:“容昭,今天的事情你害怕了嗎?”

容昭一怔,然後斜了趙沐一眼,不悅的說道:“有什麽好怕的?老子什麽場面沒見過。”

“但是你內疚了。”趙沐輕聲說道。

容昭這回沒有反駁他的話,一時沈默了。

“如果你不內疚的話,是不會心甘情願跟著徐堅去京兆府做什麽筆錄的。你應該知道這樣做會留下不少的麻煩,會被肅王那邊纏上,也會被周家纏上,一個徐堅不足以為你開脫,甚至……徐堅也是有意把你卷進來才一定要拉上你。而你如果不想去,當時那種情況他們誰都不能勉強你,我相信你有很多辦法不去。”趙沐看著容昭的眼睛,低聲問:“為什麽?”

容昭緩緩地嘆了口氣,擡頭看著屋頂,喃喃的說道:“周岳亭跟我無冤無仇,我花錢買通花月樓的姑娘在他耳邊挑撥是非不過是想讓他去找趙潤或者趙海鬧一鬧,好從中找出他們的破綻而已。卻沒想到他真的會死。”

“周岳亭也不是那麽直白簡單的人,我一直在想他忽然真的發瘋撞墻,肯定另有原因,絕不是你叫兩個妓女挑唆兩句就能成的。你還是不要想太多。”趙沐勸道。

容昭輕聲冷笑:“你也太小看人了。”

“怎麽講?”趙沐笑問。

“從小到大,老爹不疼,二娘毒害,兄弟之間互相傾壓軋,連生我的親娘都對我下藥!”容昭說著,狹長的桃花眼波光一轉,輕笑道:“老子千方百計活到今天目的就是報覆天下的!內疚?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毛頭小子自己撞死了跟老子有一根毛的關系嗎?老子用得著內疚?”

趙沐看著容昭那一副油鹽不進的無賴笑容,輕輕點頭,說道:“很好。”

“好什麽?哪兒好?有什麽好?”容昭翻了個白眼,又百無聊賴的靠在枕上。

趙沐看著他美好的側顏和修長白皙的脖頸,輕聲說道:“什麽都好,哪兒都好,一切都好。”

“容惜。”趙沐輕聲叫道。

容昭身子一顫,猛地坐直了身子盯著趙沐,咬牙道:“你又犯什麽神經病?能好好說話不?”

“沒事,這間屋子周圍不會有人偷聽。”趙沐坦然笑道,“我叫你的真名是想跟你說幾句極其重要的話,這些話我只想跟容惜說,而不是容昭。”

容昭盯著趙沐看了半晌,冷聲笑道:“你別說得這麽瘆人,容惜跟你沒有半根毛的關系,你的話還是別說了。”

“你確定?”趙沐輕笑道,“後天是三月初三,顧姑娘的桃花澗之約給我們送了兩分請柬來,一份你的,一份我的。我知道蕭珩,蕭珣和蕭雲欣都會去,謝家兄妹也會去,這場看上去是我們幾家姻親表兄妹之間的私人小聚,但實際上也是各方勢力糾纏盤結的表現。顧家允許顧明軒把請柬給你,就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

“什麽態度?”容昭納悶的問。

趙沐無奈的笑看著容昭:“你裝什麽傻?你該不會以為顧明軒的請柬是那麽輕易能得到的吧?若非顧家人的默許,你怎麽可能拿到明軒姑娘的請柬?”

“不是因為我是蕭尚書的學生麽?”容昭疑惑的問。

“舅父的嫡系門生算起來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哪一個能有你這樣的殊榮?”趙沐心想看來這傻瓜是真的沒領會顧家和顧明軒的意思,於是嘆了口氣給他挑明:“顧家有意把明軒許給你做妻子,你覺得這事兒你能應嗎?”

“我……”容昭想說我怎麽不能應,可轉念一想顧明軒不是蕭雲欣,那麽好的姑娘自己怎麽能隨便禍害呢?若是應了再悔婚,這姑娘的一輩子就毀了,若是不悔婚,難道還真的讓人家一個好姑娘跟自己這個不男不女之人過一輩子?這也太坑了——不對,這種事兒坑別人還能接受,不能坑顧明軒。

“容惜,你剛剛說,你千方百計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報覆天下的。”趙沐嘆了口氣轉了話題,看著容昭的眼睛說道:“你可知道,我與你一樣,從小也是活在陰謀算計之中?我與你一樣如履薄冰活到現在,就在年前也同樣差點死的不明不白。你說的那些話其實是我一直壓在心底不敢說的,今天聽你說出來——真好,我們經歷相似,目標一致,不如一起吧?”

“經歷相似?”容昭反問。

趙沐輕輕點頭。

“目標一致?”容昭又問。

趙沐再次點頭。

“一起?”容昭問完之後先笑了。

“好不好?”趙沐眨了眨眼睛,竭力掩飾著心底的忐忑。

“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容昭再次反問。

“以容惜的身份跟我在一起。不要裝傻,你應該已經聽明白了我說的話。”趙沐緩緩地湊過來盯著容昭的臉,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容昭似是被他如火的目光灼傷一樣猛地後退了半尺,見鬼一樣轉過身去,悶聲說道:“不好。”

“你怕什麽?”趙沐隔著小幾伸手扣住容昭的肩膀把他拽回來,“你躲什麽?”

容昭頓時火了,一把推開趙沐的手,沒好氣的說道:“老子怕什麽?你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我?老子是不想!老子一個人挺好的,不想跟誰一起。”

“你分明是怕了。”趙沐輕笑著舒展了自己的手腳,靠在身後的軟枕上,懶懶的看著屋頂,“沒關系,明天一早我進宮之前你想明白了就行。一些事情我得跟我母妃通個氣兒。”

容昭一聽說趙沐要跟德妃通氣兒,心裏更加著急,蹭的一下從榻上跳下去,皺眉道:“你要跟你母妃說什麽我不管,但請你尊重我的隱私不要把我的事情說出去。否則……”

“否則怎樣?”趙沐微笑著反問。

“否則,我叫你生不如死。”容昭咬了咬牙,看趙沐笑瞇瞇的似乎沒把自己的威脅放在心上,便加重了口氣說道,“你別以為我解了你身體裏的九連環之毒你就安全了,我能解毒,也能下毒。你最好遵守承諾,否則我一定會叫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看著張牙舞爪的容昭,趙沐一是心情大好,遂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

“哼!”容昭看著趙沐那副欠揍的淡定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宋嬤嬤期初聽見兩個人好好地說話,後來容昭居然惱了,因為門板厚實隔音,她隱約只聽見裏面說話的口氣不好,聽不清楚是為什麽爭吵,於是下意識的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卻冷不防門扇被容昭從裏面拉開,她一個趔趄差點摔進門檻。

“宋嬤嬤,想聽就進去聽,在這兒隔著厚厚的門板怎麽聽得清楚呢?”容昭丟下一句涼薄的嘲諷,大步離去。

宋嬤嬤看著急匆匆的背影,搖了搖頭進門去看趙沐。

“王爺,容世子怎麽了?看上去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沒事。”趙沐手裏捏著一本書,淡淡的說道。

宋嬤嬤看著那本被拿反了的書,心想這肯定是有大事兒啊!於是轉身去關上房門又回來,倒了一杯熱茶給趙沐,體貼的勸道:“王爺,您身子還沒養好呢,先別這麽用功了,歇歇吧。”

趙沐低頭看見自己拿反了的書,自嘲的笑了笑丟去一旁接過宋嬤嬤的茶。

宋嬤嬤從旁看著趙沐郁悶的臉色,試探著問:“王爺,您跟宋世子鬧別扭了?”

“一言不合而已,算不上什麽別扭。”趙沐淡淡的說道。

宋嬤嬤又試探著勸道:“要奴才說,世子爺這脾氣的確是驕縱了些,不過人還是不壞的。他比王爺小幾歲,又救過王爺的命,王爺就讓著他幾分也就罷了。他耍耍小脾氣什麽的,您也別往心裏去,過兩天就好了。”

趙沐聽了這話,一時心裏非常感慨,嘆道:“你不懂。”

“奴才這把年紀了,沒什麽不懂的。在外人看來這事兒是有些不妥,但在奴才看來也沒什麽。那靖西候戍守西疆戰功赫赫是不假,可王爺您乃是人中龍鳳,那容世子也不算是委屈了。”宋嬤嬤低聲說道。

趙沐一楞,忽然擡頭看著宋嬤嬤,半晌方問:“嬤嬤你說什麽?”

宋嬤嬤被趙沐一看,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不過她年紀在這兒擺著也沒什麽扭捏的,因笑道:“王爺難道不是喜歡容世子?”

趙沐忽然有一種心酸的感覺,就像是在別處受了委屈回到家裏聽到母親的一聲安慰,莫名其妙就點了頭,居然沒有反駁。

“喜歡就喜歡唄,容世子挺好的。”宋嬤嬤笑得很是平靜,見趙沐發呆,又補了一句,“奴才瞧著他其實對王爺也挺上心的,就是面子上有些抹不開罷了。王爺比他大幾歲,讓著他也是應該的。”

趙沐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跟自己的奶娘談論什麽,因好笑的撇開視線,問道:“嬤嬤,其實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宋嬤嬤還以為是趙沐因為自己喜歡的人是個男人而不好意思,於是轉過去小聲說道:“王爺也不用跟奴才這兒抹不開臉,其實奴才活了這把年紀什麽不明白?人活在這世上,十件事情總有九件事情不能如意,就算王爺這樣的人不也是處處都是險礁暗灘?這整天如履薄冰的過日子一點開懷的事兒都沒有會把人悶壞的。”

趙沐一時也難以解釋這件事情是怎麽回事兒,但什麽也不說承認宋嬤嬤的圖個一時開懷的話又覺得非常不妥,因蹙了眉尖兒說道:“嬤嬤,我對容昭,不僅僅是圖一時之樂。”

宋嬤嬤聽了這話也是一楞,繼而又笑了:“奴才知道。”

“你知道?”趙沐心想你知道的還不少,你還知道什麽?

“前陣子蕭姑娘在老奴跟前給容世子臉色看,老奴就看出來了。王爺若非對容世子動了真心,那蕭姑娘也不會吃醋吃成那樣。”宋嬤嬤笑道。

趙沐心想原來是這樣。

宋嬤嬤看趙沐不說話,又繼續勸道:“不過這事兒奴才得勸勸王爺,不管怎麽說,王爺將來是成大事者,蕭姑娘是娘娘和蕭大人一起給王爺定下來的賢內助,雖然沒明說,可這事兒基本上也是板上釘釘了。這一左一右您的好好地權衡,不要讓兩邊起了矛盾才行。”

趙沐一聽這話頓時哭笑不得,連剛剛被容昭拒絕的那份郁悶也散光了,忙道:“行了嬤嬤,你說的也夠多了。你去忙你的,且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行,王爺自小就是心中有數的,老奴就不多嘴了。”宋嬤嬤答應著,把空了的湯碗茶盞一溜兒都收拾了端了出去。

第二日趙沐一早起來換了朝服進宮去給德妃請安。臨走時又叮囑宋嬤嬤如果容昭過來問起就告訴他自己進宮去了,如果有機會見到悅妃一定會替他轉達問候。

宋嬤嬤給趙沐整了整鬥篷的宮絳和風帽,點頭應道:“王爺放心,奴才知道怎麽跟容世子說。”

趙沐又看了一眼蘅院的方向才上了馬車。

自從年前生病到現在,算起來趙沐有三個月沒進宮了,也有三個多月沒進宮了。

時隔許久再次穿過那道厚重的宮門穿行在後宮悠長的夾道上,趙沐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德妃早就知道今日兒子會進宮來給自己請安,提前幾天就預備了各色點心幹果還有南邊進貢來的時鮮水果。關雎宮裏裏外外都讓人用心的打掃布置,稍微有些不精神的花卉都被搬走換上好的,連正殿內的帳幔等也都換上了清新的綠色系。

趙沐進關雎宮的宮門一路看著奇花異草進正殿,便見他的母妃穿著一身湖綠色素面貢緞對襟長襦正端坐在主位的榻席上用心烹制一壺春茶。那一片秋香色百褶裙裾在一側如新出水面的荷葉一樣鋪散在洋紅色銀線繡西番蓮花的坐墊上,甚是養眼。

“好香的茶!”趙沐先嘆了一聲,然後撩起袍角徐徐叩拜,“兒子不孝,久病在床不能時時來給母親請安。今日特來請罪。”

“快起來!”德妃擡頭,眉眼帶笑朝著趙沐招手,“快來,嘗嘗母親新制的春茶。”

“謝母親。”趙沐再次叩頭之後方站起身來走到德妃身邊,又撩起袍角跪坐在德妃身邊

“一場大病,竟讓我兒瘦了這麽多。”德妃愛憐的摸了摸趙沐的臉頰,悠然嘆道“雖然宋氏隔三差五的進宮來跟我說起你的境況,說你已經大好了,只是還不敢太出來走動,然而母親總是不信。今日見到你瘦是瘦了,然而精神上好,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了。”

“讓母親擔心,實在是兒子的不孝。”趙沐忙伸手去倒了一杯茶雙手奉給德妃。

德妃接過茶盞來卻顧不得喝茶,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趙沐,似乎要把兒子的每一根眼睫毛都看到心裏去牢牢地記住。

趙沐輕笑道:“母妃,我身體好了以後會常進宮來看你的。”

“嗯,這麽久沒看見你了!母妃心裏實在是記掛的很。”

“兒子知道的,兒子也記掛著母妃,只是……唉!當前的境況兒子還不好太張揚。”

“母妃明白。”德妃無奈一笑,低聲說道:“宋氏跟我說了,說是你跟容昭兩個人商量的主意,要韜光養晦,坐山觀虎鬥。”

沒想到宋嬤嬤會在德妃面前提及容昭,趙沐便低頭一笑,沒有多說。

“悅妃那邊挺好的,你回去說給容昭那孩子聽,他姐姐挺聰明,就是性子有些直爽,眼裏容不得沙子。不過還好,她很理智,所以不會出什麽大事兒,至於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皇上的寵愛,一切都不要緊。”德妃說道。

趙沐忙向德妃躬身道:“兒子替他謝謝母妃了。這些話兒子一定原封不動的說給他聽。”

“隨你。”德妃此時此刻眼裏心裏只有兒子,旁的事情旁的人都得靠邊兒站。

然而趙沐此時卻是滿腹心事,他喝了一口茶,在心裏把要說的話又順了一遍,才開口說道:“母妃,兒子今天來給您請安,還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說吧。”德妃愛憐的看著兒子,應道。

“兒子知道二皇兄的婚事定了,接下來父皇和您該操心兒子的事情了。”趙沐說道。

“嗯。”德妃一聽這話笑了,“怎麽,你等不及要娶雲欣進門了?”

“母妃,兒子的想法卻恰恰相反。”趙沐低聲說道。

“噢?”德妃聽了這話倒是楞了,因斂了笑,納悶的問:“為什麽?”

“因為兒子現在大病初愈需要韜光養晦啊!”趙沐低聲笑道。

“嗯,說的也是。”德妃點了點頭,“成家之後就是大人了,現在簡王正在風頭上跟肅王成對立之勢,你是應該比一比鋒芒,三足鼎立的局面雖然你不至於吃虧,可當時這種情形……罷了,還是你的身體最要緊。”德妃說著,低低一嘆。

趙沐又給德妃斟了一盞茶,沈吟道:“母妃,兒子不想這麽早成親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還有什麽原因?”這回倒是輪到德妃驚訝了。

“因為兒子不喜歡雲欣。”趙沐平靜的說道。

“你說什麽?”德妃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兒子不喜歡雲欣,即便要娶妻,也不想娶她。”趙沐鼓了鼓勇氣,說道。

“那你想娶誰?”德妃追問道。

“……兒子還沒想好。”趙沐鼓了鼓勇氣,終究是沒敢說實話。

“沒想好。”德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這個答案總比一個不熟悉的人名更好一些,然而也更讓她不能相信,“既然沒想好,那你怎麽知道自己不喜歡雲欣?”

“之前並不覺得怎麽樣,前陣子在舅父家裏養病,雲欣每每來添亂,便覺得她實在是很不懂事,也不是小孩子了,卻一味的任性,沒有分寸……”趙沐低聲說道。

德妃嘆了口氣,皺眉道:“你和雲欣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和你舅父都覺得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雲欣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又說不喜歡她?這話說給你舅父聽,你舅父會怎麽想?”

“反正話並沒有挑明,也沒有行婚嫁之禮,雲欣真是花信之年,讓舅父給雲欣另擇良配就是了。”趙沐說得理所當然。

“你說得輕巧!”德妃沒好氣的瞥了趙沐一眼移開視線,低頭生悶氣。

“母妃?難道你真的希望兒子跟一個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雞飛狗跳的日子?雲欣的性子你應該比兒子更了解,她真的不是兒子喜歡的那種姑娘。”趙沐拉了拉德妃的衣袖,哀求道。

“那你喜歡那種姑娘?你說說看,母妃心裏也好有數。”

一說這事兒趙沐的臉上立刻漾開溫和的微笑:“兒子喜歡那種靈氣的姑娘,長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不呆板,不拘泥,要能幫著兒臣成就大業的。”

德妃以過來人的目光看著趙沐,無奈的說道:“你明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卻不跟母妃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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