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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王對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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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好好地一場壽宴竟被不顯山不露水的趙淳給攪和了。

宰相公孫銓,肅王趙潤以及平南王趙烈等人全都不高興了——原本是計劃讓皇上趁著賢妃過壽的機會他們幾個人先後上疏請皇上封趙潤為太子的事情會定下來呢,卻不料半路殺出個文曲星君像,不但攪合了他們的計劃,還把書呆子趙淳給送上了簡王之位。雖然只是個郡王,身份地位跟有戰功曾經監國的肅王不能比,可這樣一來朝中那些瞧不上肅王的書呆子們又開始活泛起來了,什麽“太平盛世當以詩書治天下”的言論又開始覆蘇了。

天氣轉暖,肅王趙潤極其暴躁,別人還好,就他那兒子趙俊這幾天已經被罵了好幾次了,還有一天晚上不知因為什麽緣故趙俊被莫名其妙的訓了一頓還不許吃晚飯,又在院子裏站了半夜至三更天方睡下,五更天又被嬤嬤叫起來穿戴整齊隨便吃了兩口飯便往國子監去了。

此時天剛蒙蒙亮,趙俊坐在馬車裏去國子監,趁著路上的工夫還能打個盹兒。誰知道半路上馬車被人攔住,一陣叫罵聲把趙小世子從美夢中驚醒。

“什麽人敢攔本公子的車架?!”趙俊氣咻咻的掀開了車窗簾子,前面的叫罵聲更加清晰的傳進趙俊的耳朵裏——

“你們這群王八蛋!害死了我爹還毀屍滅跡!反正老子也沒個好了!老子跟你們拼了……”

“周岳亭?”趙俊皺眉喊了一嗓子,“你大早晨起來在這大街上發什麽瘋呢?趕緊滾開!別耽誤小爺的正事兒。”

“趙俊你個小王八蛋!你外公,你老外公都是老王八蛋!有種把老子一塊兒殺了!有種把我們周家滅門!栽贓陷害算你娘的什麽本事……”

趙俊聽周岳亭越罵越不像話,便皺眉吩咐旁邊的護衛:“把這個人送到刑部大牢裏去。”

“世子爺,刑部大牢不收他這樣的,咱不如叫京兆府的人來把他弄走關幾天,讓他跟牢裏的老鼠做幾天伴兒就老實了。”

“行,就這麽辦!趕緊的,再晚了又要被太傅說了。”趙俊實在是不耐煩。

“是。”護衛答應著忙上前去,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但見一個身著藍色素緞長衫的公子哥兒已經站在了周岳亭的身邊,正跟他說著什麽。

“容公子!求你幫幫我!一定要幫幫我啊!那些人落井下石,一定會殺我滅口的!請你轉告睿王,我知道是誰要害他!我知道是誰要害他……”

“住口!你這廝怕是得了失心瘋了!”肅王府的護衛倉啷一聲抽出腰間佩劍指著周岳亭怒喝:“敢在這裏胡說八道,汙蔑肅王府,你是活膩歪了!”

“嗬!肅王府的人可真是威風啊!前兒本公子還聽說皇上要立肅王為太子了,那你將來就是天子近臣了?敢在這集賢街上對本公子拔劍,你們家肅王會封你個什麽大將軍嗎?”容昭轉身,目光涼涼的看著那個護衛。

“你,你是……靖西候世子?”護衛有點吃不住,不是說這家夥在睿王府養病嗎?怎麽今天一大早的出現在這裏?

“怎麽,區區一個靖西候世子還有冒牌的?”容昭冷笑反問。

“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護衛知道前幾日自家小主子在這位身上吃了虧,今日見著他心裏也存了幾分小心。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

“屬下只是奉我家小世子之命,送這個無賴去京兆府尹問話,並無意冒犯容世子,還請見諒。”

“去京兆府尹問話?”容昭回頭看了一眼周岳亭,蹙眉道:“可我明明聽見他剛剛說知道是誰陷害睿王?皇室家族的事兒京兆府尹能管得了嗎?”

“這個……上京城地面上的事兒都是先經過京兆府上報,若是大事兒京兆府尹自然會上報刑部或者大理寺都察院。”

“噢。”容昭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微笑著對周岳亭說:“他說要送你去京兆府尹,既然有人管你的事兒,本公子就不多事兒了,周公子你多多保重。”

“我不跟他走!我不去京兆府!我聽說公孫銓那個老匹夫已經上了好幾道折子請旨封肅王為太子了!現在滿朝文武都看肅王府的臉色行事,我到了京兆府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這條命呢!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死在這大街上更痛快!誰要送我去京兆府,我就一頭碰死在這集賢街!讓天下賢士都看看肅王府是怎麽逼死我的!”周岳亭認真撒起潑來,戰鬥力非凡,把趙俊身邊的這個護衛給弄得不知所措。

容昭聽了這話卻笑著點頭,並豎起大拇指讚道:“你若是真的在這集賢街碰死了,肯定能成為今年上京城一等一的大事兒!”

“嗯!我也這麽想!”周岳亭堅定的點了點頭。

“你那被害死的爹估計也會因為此事而昭雪,還你周家一個清白。”容昭繼續添油加醋。

“沒錯!反正小爺如今也是走投無路了!凍死餓死也是個死!今兒所幸就死在這裏也讓這天下賢士都看看肅王府是怎麽逼死我的!”周岳亭跟磕了藥一樣激情奮發。

趙俊的護衛立刻懵了,心想這容世子是什麽人哪?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哪!

“怎麽回事兒?鬧什麽鬧呢?!”趙俊撥開圍觀的眾人走進了人圈兒,看見容昭立刻來氣了:“怎麽又是你?”

“不好意思,剛巧路過碰到了。我們西北有一句話說,有熱鬧不看是王八蛋,本公子也不過是看個熱鬧而已,你們該幹嘛幹嘛,本公子保證只看不管。”容昭淡然冷笑。

“哼!”趙俊也不怎麽想跟容昭正面沖突,畢竟這個人背後靠著睿王府,不怎麽好惹。於是只轉身呵斥自己的護衛:“這麽點兒事都辦不好,你是怎麽當差的?!”

“是,屬下無能。”護衛心想這周岳亭要是真在這裏碰死了,十個自己這樣的命都不夠賠的!再怎麽著,這也是皇後娘娘的娘家侄兒,唯一的一根苗了!這若是被自己給逼死了,皇上就算是給皇後一個面子也會找人頂罪的。

然而這些話他只能在心裏想,嘴上卻不能說。

可是趙俊這孩子的確還是個孩子,即便再少年老成也不過只有八歲,很多事情往更深一層裏想他根本做不到,見護衛只認錯不動手,便擡腳踹過去,罵道:“糊塗東西,拿爺的話當耳旁風麽?還不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憊賴貨給爺送到京兆府去!盡管杵在這裏做什麽?!”

“是。”護衛被主子斥責,不敢多說,只得上前去伸手要拉周岳亭走。

周岳亭立刻瞪大了眼睛喊道:“你不許碰我!你若是敢碰我,我就立刻死給你看!”

趙俊冷冷的瞥了周岳亭一眼,嗤笑道:“嚇唬誰呢?就你這樣的也敢說死?你倒是死一個給小爺看看啊?你若不敢死,就是沒種!”

“趙俊你個王八羔子!你個小王八蛋!”周岳亭的確自幼嬌生慣養沒見過血,然而此時已經被逼得腦門上青筋直跳,指著趙俊張牙舞爪破口大罵,恨不得上前咬死這個錦衣華服的小屁孩!

周岳亭罵的難聽,趙俊心裏也是來氣,加上這幾天心裏都不痛快,又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一時惱怒也有些口不擇言:“你們周家全家都是窩囊廢,沒種的廢物!只配給人家操屁股!”

“我跟你拼了——!”周岳亭睚眥欲裂,一頭朝著趙俊撲了過來。

“世子爺小心!”護衛一看不好,忙上前兩步抱起趙俊閃到一邊。

然而在這電石火光之間,周岳亭已經使出吃奶的勁兒沖上來再也剎不出車,一頭撞到了趙俊身後的青磚墻角上。

“咚!”的一聲響伴著頭骨碎裂的聲音打斷了看熱鬧的吵吵嚷嚷。

大街上圍成圈兒的幾十個人都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屏住了呼吸,眼見著周岳亭的身體軟軟的沿著墻角倒下去,鮮紅的血從他的額頭慢慢的流淌出來,浸染了身下的青磚黃泥。

“啊——”趙俊嚇得失聲驚呼。

“世子爺別看!”護衛忙伸手捂住了趙俊的眼睛。

“死人啦!”有人喊了一嗓子。

容昭只覺得脊背上蹭的一下冒出一層冷汗,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捏成拳頭。

“公子。”梅若上前把容昭拉到人群之外,關切的問:“公子你沒事吧?”

“真的死了!快走吧!”有人慌張的撤離。

“誰都不許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一身青色錦袍的徐堅上前幾步從人群中走出,冷峻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朗聲說道:“在下徐堅,是鎮國將軍之子,剛剛這裏發生命案,在京兆府的人來之前,大家都是證人。誰都不許走,要留下來做個見證。”

“徐公子在這裏?真是太好了!這裏就麻煩徐公子了,我們家小爺嚇壞了,屬下要把他立刻送回王府去。”肅王府的護衛忙朝著徐堅賠笑道。

“嚇壞了?不至於吧?剛剛我看小世子爺在逼死周岳亭的時候可是威風凜凜呢。”徐堅淡淡的說道。

“徐堅!你胡說,誰逼他了?分明是他自己要害我!”趙俊從護衛的身後站出來指著徐堅喝道。

徐堅冷笑著打量了趙俊兩眼,對那護衛淡淡的笑道:“瞧瞧,這不生龍活虎嗎?哪裏有害怕的樣子?你也太小看你們家世子爺了。”

“哎呦餵我的小爺!這裏剛死了人不幹凈,您小小年紀身體弱,哪裏扛得住?咱們還是趕緊的回家去吧。有什麽事兒交給徐公子料理,反正咱肅王府又跑不了……”

“小世子,您怕嗎?”徐堅自然知道那護衛是什麽主意,於是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護衛的話。

“開什麽玩笑?小爺我怕過什麽?!”趙俊拍了拍小胸脯一把推開護衛:“閃一邊兒去。爺是爺們兒,自然有爺們兒的擔當。”

“好樣的!”徐堅朝著趙俊豎起大拇指。

趙俊驕傲的挑了挑下巴,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落進了圈兒裏。

“徐公子果然是人才。”容昭輕聲嘆道。

梅若輕聲笑道:“他可是皇上最寵信的鎮國將軍之子。”

“是啊,想不到今天他也會在這裏,看來接下來的事情不用我們操心了。”容昭說著,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已經是三月初一了,為何天還這麽冷。

“容昭。”蕭珣從人群的另一頭尋了過來,走到容昭近前後方驚喜的笑道:“果然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我聽說這裏出事兒了?”

“今兒初一,我這不是想著來國子監點個卯,省的老師總說我偷懶,卻不想半路上遇到了這事兒。”容昭說著,朝那邊幾個官兵圍著的地方努了努嘴。

“我還在另一條街上呢就聽見說這裏出了命案,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周岳亭周小公子碰死了。”容昭說著,輕輕地搖了搖頭,“沒爹的孩子真是可憐啊!”

“啊?!”蕭珣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碰死了?為什麽?”

“說是肅王府害死了他爹,所以堵著趙俊小世子的車罵街,然後三言兩語沒說清楚就撞死在這集賢街的墻角,還說讓天下賢士都看清楚肅王府是怎麽逼死人命的……嗳!究竟怎麽回事兒我也沒聽清楚,總之若是他們各讓一步就好了。”容昭說著,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珣卻冷笑道:“各讓一步?哪兒有那麽容易。”

“嗳,好冷啊!”容昭說著,瑟縮起肩膀裹緊了身上的鬥篷。

“這上京城的天兒是有名的倒春寒,你病剛好了可別在這風口裏站著了,走吧!”蕭珣說著便拉著容昭要走。

“慢著。”徐堅卻從一旁走過來喊了一聲,“容公子請留步。”

“徐公子有何指教?”容昭住了腳步,微笑道。

徐堅客氣的點了點頭,說道:“剛剛趙俊小世子跟周岳亭周公子起沖突之前你也跟他說了幾句話,而且你也目睹了周公子撞死的全過程,還請你留下來做個見證,等會兒京兆府的人來了,你跟我一起去京兆府走一趟做個筆供,如何?”

蕭珣不等容昭說話便替他出頭,不滿的說道:“徐公子,這兒有這麽多人呢,你為什麽非盯著容昭不放?他大病初愈可經不起這麽折騰。”

徐堅微微皺眉,說道:“蕭公子,你對容公子的關心我可以理解,但這件事情不僅僅是人命關天你可懂得?還有,容公子身份尊貴,跟那些圍觀的百姓大有不同。他的話抵得上他們十句百句,所以在這種時候還是請你看一看大義。另外,我徐堅保證等這件事情完了把容公子完好無損的送回睿王府,可否?”

容昭不等蕭珣再說什麽立刻應道:“這事兒我應該去做個證,蕭珣你先去國子監替我說一聲。徐公子,我跟你一起去京兆府。”

“唉,你自己多保重啊!”蕭珣無奈的應道。

“放心。”容昭微笑點頭。

徐堅不怕把事情鬧大,因為就在昨天,皇上還因為他的父親徐攻一直沒查明白周成貞之死的事情發了脾氣,所以他想借這個機會把事情鬧得再大一點,讓上京城裏的幾大家族都看看,都想想,都好好地琢磨琢磨。

周家也算是名門望族,族中出了一個皇後,而且當今皇後依然母儀天下主持中宮尚未被廢,一個太師血濺太極殿,一個太子少保死在了午門外。如果不去追究當今天子篡位之嫌的話,他們周家可謂文臣楷模滿門忠烈。

而如今呢?說沒就沒了!

連周岳亭這個庶出旁支的子孫也在集賢街借口送了命,這一切是為什麽?

京兆府的人來了,仵作檢查了周岳亭的屍體然後帶人把他擡走,徐堅則帶著容昭和趙俊這個當事人一起奔了京兆府。京兆府尹梁易城一看來人,好麽!沒一個好惹的,當即那事情的經過問清楚了,讓徐堅,容昭還有趙俊小世子一起簽字畫押,方便他把此事原原本本的直接上報進宮給皇上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幹凈。

徐堅家夥比他爹精明,原本他也不指望去去京兆府尹能把這樁案子給料理清楚,這事兒還得是皇上出手才幹脆痛快,所以那供詞寫的清楚明白的程度讓京兆府尹看了都心驚肉跳,這家夥把趙俊跟周岳亭對話的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容昭在簽字畫押的時候也在心裏罵了徐堅一句:看著這貨平日裏悶聲不響的原來還有這本是,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以後得防著他!

這邊京兆府尹剛把三個人簽字畫押的供詞拿到手中,門外的差役便匆匆進來回道:“大人,肅王殿下和睿王殿下都到了。”

“哎呦,趕緊的迎接啊!”梁易城趕緊的把供詞疊吧疊吧塞袖子裏,起身匆匆迎出去。

肅王一臉冰霜,睿王的臉色也不好看,兩個王爺的臉上都明晃晃的寫著四個大字:別惹本王。

“下官參見肅王殿下,睿王殿下。有勞二位殿下駕臨實在是下官該死,若有什麽事情,殿下只需差人過來說一聲也就罷了。”

“說一聲?本王的兒子都叫你給押到衙門來了!本王找誰說?”肅王冷聲哼道。

“本王的座上賓究竟犯了什麽事兒,是逼死了人還是怎麽的?居然也被你帶到公堂上來做錄什麽供詞?梁易城,你這京兆府尹當的可真是好啊!”趙沐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目光卻比刀子還犀利,刮的梁易城老臉通紅一直紅到了脖頸子。

“老三,你怎麽說話呢?”趙潤怒氣沖沖的看著趙沐。

趙沐卻淡然冷笑,直直的看回去,問道:“本王怎麽說話倒還不用肅王你來教導,你只需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就可以了。”

“你說誰逼死了人命?!”趙潤質問道。

“誰逼死人命誰心裏清楚。反正不是我。”趙沐依然笑得雲淡風輕。

自小到大趙潤就最討厭趙沐這副遇到什麽事情都淡定自若的表情,好像天大的事情在他這裏都不值一怒一笑,於是心口的火氣便突突的往上竄。

眼看著這兩位王爺要在自己面前打起來,梁易城忙上前勸道:“二位王爺暫且消消氣,是下官辦事不利,並沒有誰逼死人命,是那周家小公子自己撞墻斃命的!”

“是嗎?”趙沐冷冷的看著梁易城,“本王可聽說這事兒有徐公子親眼目睹,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麽樣的也不是你梁易城說的算的吧?那周成貞當初買通蕭府的下人給本王下毒,在沒有招供出幕後主使的時候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的天牢裏,現如今他的兒子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撞死在集賢街的墻角上,說起來你信,我信,父皇未必信!天下人未必信!”

“是,是是,睿王爺說的有道理,事情具體是怎樣的,相信刑部會查清楚的。”梁易城哪裏敢跟趙沐辯駁,憑著睿王爺的口才他是個梁易城也不是對手啊,繞來繞去最終只能被睿王爺給繞死。

“喲,好熱鬧啊!”徐堅和容昭以及趙俊一前一後從大堂裏出來,看見院子裏站成鬥雞眼的兩位王爺,微笑著上前躬身施禮:“見過二位王爺,二位王爺安好。”

趙俊上前去先看他父王的臉色,然後轉身給趙沐行禮:“侄兒給叔王請安了。”

“嗯。起來吧。”趙沐淡淡的說著,目光卻掃向了容昭,關切的問:“容世子沒事吧?”

“多謝王爺關心,我還好。”容昭表面上很是淡然,實際上自從看見周岳亭死在自己面前,心裏就一直在哆嗦。不是他膽小怕事,那血淋漓的場景實在是頭一回見,沒當場吐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梁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趙沐直接轉頭問梁易城。

“沒了,沒了。王爺和容世子請便。”梁易城偷偷地捏了捏寬大袍袖裏的供詞,臉上帶著笑。

“那我們就告辭了。”趙沐說著朝著容昭點了點頭,轉身率先往外走。

容昭朝著徐堅拱了拱手,又朝著肅王躬了躬身,道了“告辭”之後方追著趙沐的腳不離去。一邊走還一邊想,人家趙潤是來領兒子的,趙沐來幹嘛了?這事兒怎麽越想越是別扭呢!

趙潤陰測測的看著梁易城,很想問他把供詞要過來看清楚寫的什麽,只是徐堅就在旁邊,他再跋扈也不好當著徐堅的面欺負京兆府尹,於是轉頭呵斥兒子:“惹事的畜牲,還不回家?!”

“是。”趙俊忙欠了欠身,站到了他父親的身後。

趙潤自然不把梁易城放在眼裏,更瞧不上徐堅,連客氣都懶得客氣轉身就走。

梁易城倒是識相,忙拱手相送:“王爺慢走!”

徐堅則冷冷的笑了笑,回頭對梁易城說道:“梁大人,若是嫌這個鐵蒺藜太紮手,就趕緊的扔出去吧,揣到懷裏也是個麻煩。”

“徐公子說的是,老臣這就進宮去,還得煩請徐公子送老臣一下。”梁易城心眼兒挺多,是怕進宮的這一路上有人偷襲他劫走供詞。

徐堅又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想想自己的父親也因為周家這攤子事兒好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了,便點頭應了下來,親自陪著梁易城至宮門口看著他走近那道厚重的宮墻才轉身回家去。

梁易城求見的時候,皇上正在乾元殿裏看著一道由兵部尚書遞上來的奏折,大齊朝的兵部掌管兵力調配,兵工生產,征兵,練兵等一應事宜,按理說,兵部的奏折都應該跟兵勇的吃喝拉撒事兒有關,然而這一道奏折卻是為肅王請功,說因為春旱,戶部糧草發放不到位,帝都城北二百裏錦州一帶駐紮的軍隊糧草跟不上,肅王便從自己的封地調集了五十萬石糧食送去了軍營解了駐防軍的燃眉之急,兵部尚書唐驪的這本奏疏把肅王親軍愛民的事跡寫的聲淚俱下,讓皇上看得是陣陣惡寒。

湊巧就在這個時候,梁易城來了。

皇上皺眉問:“京兆府尹這個時候急匆匆的求見朕,定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宣他進來吧。”

張萬壽答應著出去,沒多會兒工夫帶著梁易城進來,梁易城三叩九拜之後從袖子裏取出一張供詞雙手奉上,並回道:“陛下,臣剛剛接到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周家小公子周岳亭在集賢街撞墻身亡,案發之時肅王世子,徐堅徐公子還有靖西候世子以及十幾個京城百姓都在旁邊,事情的經過已經由兩位世子爺和徐公子一起敘述清楚並簽字畫押,老臣無能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聖裁!”說完,梁易城以額觸地等著皇上發脾氣。

皇上果然是發了脾氣。

“砰!”的一聲巨響,梁易城嚇得一個哆嗦,腦袋往懷裏縮了縮,但幸好,聲音是從一側傳來,一只官窯青花瓷蓋碗應聲而碎並沒有傷及他京兆府尹這個無辜。

“混賬東西!不肖子孫!”皇上怒聲喝罵。

乾元殿裏呼啦啦跪了一片,連張萬壽都不敢吭一聲。

深廣的大殿裏一片死寂。

“怎麽這麽安靜呢?”周皇後的聲音從殿門外傳來,“可是陛下沒在裏面?”

皇上一怔,來不及收拾情緒便背過身去。周皇後一進門便見跪了一地的人還有亂糟糟的碎瓷,頓時驚訝了,也來不及多想,便問道:“這是怎麽了?”

跪在地上的梁易城沒敢擡頭,張萬壽倒是擡頭了,但看一眼背對著門口的皇上再看一眼皇後娘娘,啥也沒說又低下頭去。

周皇後小心翼翼的躲著碎瓷走到皇上身邊放深深一福:“臣妾不知道陛下在處置國家大事,就這麽一頭闖進來,實在是不應該,請陛下恕罪。”

“並沒什麽國家大事!不過是寫糟心的家事罷了!”皇上沈沈的嘆了口氣,想著周岳亭在集賢街撞死的事情總歸是瞞不住的,還不如就此告訴皇後的好,便把手邊的那份供詞遞過去,“你來的正好,看看吧。”

周皇後好奇的接過那份供詞,滿心疑惑的低頭看,還沒看到一半兒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聲哭道:“陛下!陛下啊……您一定要給臣妾做主!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

面對周家,面對周皇後,皇上心裏還是頗有幾分愧疚的。周皇後的父親和兄長為了推自己登上皇位先後丟了性命,周皇後肚子裏的孩子也在那一場宮變中小產,而且她當時受了驚嚇傷了身體根本,再也沒有懷孕。這些事情都是皇上心裏的一個疙瘩,所以這些年來周皇後即便有些小錯,謹妃即便傻傻的時常越線,皇上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

前陣子周成貞死在刑部大牢裏皇上心裏就很郁悶,刑部大牢都不安全,那麽重要的人犯說死就死,這已經讓他有很深的失控感,更不好面對周皇後,如今又出了這等事兒——尤其是這份供詞之上又寫的明明白白還有三個人的簽字畫押,周岳亭生性脆弱,經不住別人的激將和嘲諷一怒之下撞墻而死,趙俊在這裏這雖然不是直接殺人,然如此推波助瀾的行徑也甚是可恨,更何況趙俊那些言辭囂張至極,若非肅王平日裏飛揚跋扈視皇位為己物,他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哪裏敢又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周皇後在旁邊哀哀欲絕,口口聲聲要皇上做主。

皇上心裏的火氣本來就盛,這會兒更加壓制不住,便冷聲吩咐梁易城:“梁易城,這樁案子朕就交到你的手中,朕賜予你天子寶劍,再把徐攻給你當助手,你務必要把這件事情給朕查清楚!”

梁易城嚇了一跳,他進宮的時候是想把這個鐵蒺藜丟給皇上的,卻沒想到在皇上這裏加了加熱又給他塞了回來,這回好了,不但紮手還燙人,這可如何是好?

然而皇上卻不管梁易城怎麽想,又吩咐張萬壽:“你去肅王府傳朕的旨意,肅王教子無方,令他在府中閉門思過一個月!這一個月內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許去探視,肅王以及王妃,還有世子趙俊一律不準踏出肅王府半步!”

------題外話------

人家肅王去領兒子的,你說咱家沐沐去領誰?

領媳婦啊!笨蛋!

來來來看沐沐的嚴肅臉:嗯,你們的票必須要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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