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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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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盆子的果期已經過去了,家裏只剩最後兩壇果醬,春福特地叮囑季成要將自己的話帶給金柳兒。物以稀為貴,更何況覆盆子的味道酸甜,口感甚好很得人們青睞,這最後一點果醬自然得賣得比平時貴些。

她終歸還是沒去錦娟家,村裏人現在雖不說什麽,心底裏還是不樂意與季成有什麽瓜葛,春福和他們一樣的心思,錦娟婆婆又是個說勁大的,只邀了錦娟去連生嫂家做針線活,連生嫂在村裏雖說脾氣大的出名,可為人正派,趙大娘該是沒什麽好說。

幾個人坐在一塊,春福拿了些山上摘的野果子和家裏剩下的小薄餅當零嘴兒,裏面的果醬不多,大多是抄底的畢竟浪費了可惜,對於村裏人來說即便只是帶著點果香氣吃起來也是美味。

春福聽她們說些村裏的趣事,自己坐在一邊不甚熟練地縫衣裳,她不想讓季成穿著太難看的衣服出去,所以剛動手就做得細致。連生嫂知道季成和季坤家來往不多,也沒藏著掖著,只是感嘆春菊糊塗,被人戳著脊梁骨,往後在這村子裏怎麽過?

“雖說我不喜春菊嘴碎的性子,可也想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糊塗。那季坤看著都不像能真心對她的,更何況季二叔已經給季坤說好人家了,她不是自討沒趣嗎?岑牛到時候能饒得了嗎?”

錦娟心裏的委屈被觸動,苦笑一聲道:“我倒是覺得那姑娘要是嫁給季坤卻是慘了,嫂子你看我這不就是個例子?有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這說好的人變了,倒是這不知情的該去找誰哭去?”

連生嫂嘆口氣,對錦娟也是同情:“這事確實是趙嬸子做得過分了,要是當初你也能遇到像阿香嫂這樣的大嘴巴說不來能躲過這一劫。我瞧著穆家溝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我聽說他們村的人可是出了名的一條心,一家受欺負了全村的人都能來幫著出頭。老季家可真是惹錯了人,這次可夠他喝一壺了。”

春福想了想說道:“不過是口頭說成了,聘禮那些還沒送過去,該不會弄出太大的動靜吧?”

連生嫂擺擺手說道:“傻丫頭,關鍵是人家瞧上季亮了,到手的好女婿換了人給誰不膈應?更何況,季二叔這明擺著是坑人家閨女,但凡有點脾氣的誰樂意給人這麽作弄?你們看著吧,這事決不會悄無聲息地過去。誒,春福你這也太慢了,你家季成冬天都不見得能穿上。”

春福驀地紅了臉,軟糯糯地聲音小聲響起:“練手的時候先慢著些,等熟練了再快些。我打算著等秋天了就讓他穿上。”

錦娟也跟著笑,突然想起那人身上的衣服也許久未換新的了,他給自己的銀錢……算了,她以什麽身份給他縫制衣裳?她這會兒縫制的香囊是自己隨便找的布料,不過為了打發時間罷了,上面的圖案玲瓏別致,瞧著很喜人。

春福看見她錦囊上繡得圖案很是討喜,突然想到:“你怎麽不如去布莊繡坊看看,要是招工的話不比在家裏幹坐著強?我瞧著你這花樣可比擺在鋪子裏的好看多了。”說著還接過來翻了翻。

錦娟心上也是一喜,趕忙問道:“你真覺得成嗎?我沒去過鎮上,也不知道該怎麽去?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人家開口說這個事。”她算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從小到大走過最遠的路也不過是從娘家到東坡村的這一段。娘根本不希望她回去,也許是因為知道其中緣由,單單只騙了她。嫁出去一個女兒能讓家裏松動些就好,趙家的日子也過得緊巴巴,明知道要落埋怨,更不想讓錦娟回去,更何況錦娟的心也傷透了。

春福想了想說道:“你別急,我瞅著跟季成到鎮上的功夫幫著去問問。連生嫂也做一個?萬一能成,就是少做些也夠日常開銷了。”這兩人是她在這世上僅有的能交好的人,她自己實在是沒那個手藝,總不能將來她的日子過好了讓她們幹瞪眼看著,更何況不過是動動嘴的功夫,若是換了旁人她才不願意管。

連生嫂也覺得這主意好,當即不好意思地說:“連生的活就是季成幫忙的,這會兒還要麻煩你,這……”

“嫂子做什麽這麽見外呢?我和季成一直記著你對我們的關照,別人嫌棄不愛搭理我們,我也只能上門來叨擾你,這又費不了多少功夫,更何況這事若是成了還好,若是不成還忘嫂子不要怪我才好。”春福又拿起自己的袖子,開始一針一線慢慢縫。

連生嫂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擺手:“哪能呢?那天我和連生說你們兩口子都是有能耐的,季成勤勞,你又聰明,不愁這日子過不好。只是沒想到你還會記掛著我們,這讓我該說什麽好?”

春福也不和她們客套,低著頭笑:“咱們把日子過好就成了。”

連生嫂本來要倒水喝,頓了頓繼續說:“這兩天聽說上山的人多了起來,估計是看你和季成上山也沒出什麽事,膽子都大了起來。要說這幾年清水山沒人上去,該是緩過氣來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像前些年那樣,啥東西都給弄得沒剩。”

春福聽著也皺了皺眉頭,也將這事放在心上。來年她肯定需要更多的野果子來熬制果醬,若是可能她倒是希望這買賣能走得遠些,做得更廣,縣城裏的人更多,更不愁賣。顯然那點根本不夠,更何況她不打算讓季成還去受這個苦,若是給那些眼紅的人知道了,會不會存了心思去毀壞?

晚上春福把幫著連生嫂和錦娟看活的事兒和季成說了,季成想了想也覺得行,摸著她的頭說:“你喜歡做什麽就去做,明兒我歇一天,把昨天晚上采得草藥曬過帶過去給金掌櫃,他好結算銀子給我。今年實在是沒功夫,白白錯過那麽些銀子,虧得明年還是大量的要,也只好來年再說。”

春福垂著頭,一陣沈默後開口:“季成,等今年冬天的時候,我們應該能攢不少銀子了。”

季成方才打了水進屋裏,現在正好,給春福脫了鞋將小巧玲瓏的腳放進水裏,笑著說:“我想著咱們也把房子蓋起來,雖說這房子還能住人,可總歸上了年代,當初爹修房子的時候身上沒多少錢,一些地方也不穩當,萬一有個什麽事兒可怎麽好?”

春福搖搖頭,認真地看著他,將他揉搓穴位的手給按住,無比堅定地說:“季成,我們不修房子,我們把靠著東坡村的清水山給包下來,和裏正白紙黑字寫清楚了,立了字據,往後山上的東西都只能給咱們家用。我要想個辦法,把這條路子走出去。”

季成這次卻猶豫了,他也聽說過有人包山賺錢,先不說能不能賺到錢,光從自己口袋裏往出掏的錢就不會少,他覺得現在的日子過得就挺好,做什麽要折騰那些事情。

春福見他沈默,明顯是不讚同,將手覆在他肩上:“季成,我剛開始也想著只要錢夠用就好,能把我們的小日子過好我什麽都不求。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過來搗亂呢?有些東西不是你不說別人就永遠不會知道的。就像你采草藥可以賺錢,別人是傻子嗎?他們知道了不會顧著什麽先後,只會比你跑的快,萬事要搶在你前頭。你能說什麽?山是大夥的,沒有只能你能拿東西賺錢而別人幹看著的道理,采的人多了,尋求草藥的藥商勢必會壓低價格,尋常百姓為了賣出自己手裏的東西自己相互壓價,這是他們最喜歡看到的事情,做什麽要便宜了別人?你相信我,我們出了錢,這山上的東西也能用的心安理得。我會想辦法,一年之內就把我們投進去的錢給賺回來。”

季成摸了摸她的額頭,也是一臉認真的問:“你還是春福嗎?我怎麽覺得我好像一點都不認識你?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多心思?”

春福登時冷了臉:“我就是想家裏能過得松動些,有錯嗎?你要不樂意,隨你就是,你只當我方才說的話是說給我自己聽的。”說著從他手裏將腳抽出來,也沒擦水就進了被窩。

季成急得發笑,無奈道:“你說你可是什麽脾氣?弄濕了被子你今兒晚上睡覺不難受?我還沒說什麽你就這麽生氣,我敢不答應嗎?你個混賬丫頭,就是吃死我了。”

他將水倒掉,回來脫了衣服上炕,從後面想擁著她睡,成親後他習慣了抱著她才能睡得香,哪知手才剛伸過去就被她給重重拍開,他本想軟著哄她幾句的心思也消了下去,心裏更是氣,他還沒說什麽,她就直接判了他死罪,心裏也冒著火,丟下涼涼地一句:“隨你。”就轉身自己睡了。

春福心裏一陣委屈,她為了他好他怎麽就不明白呢?難道他就不能想的長遠些嗎?她剛才就是生氣所以才拍開他,只要他說一句軟話她就會轉身撲進他懷裏,可是這個老男人……她負氣地用被子悶上頭,迷迷糊糊地也睡著了。

到了後半夜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腹部更是一陣湧起一陣痛意,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陣熱意湧出來,她頓時清醒過來,烏漆墨黑的夜裏,身邊的季成睡得正熟,而她抱著肚子,難過的要下地,她都不敢想這會兒被子上褲子上都成什麽樣了。她終歸還是把季成吵醒了,他起來揉了揉眼睛,帶著沈睡中的沙啞和慵懶:“你在做什麽?”

她本來不想理他,可身上的難受讓她哽咽地說:“季成,我葵水來了,肚子疼。”以往她沒這麽難過,也怪自己糊塗竟然會忘了日子,今兒還用冷水洗衣裳。

季成頓時清醒過來,幫她拿換洗衣服,好一通忙碌後才清理好,兩人重新躺下來,季成將她擁在懷裏,大掌覆在她肚子上送去一陣灼燙的熱意,他嘆了口氣:“你睡覺前發什麽脾氣?我還沒說什麽,你就不理我。我猶豫是不想你以後勞累,如果賺不到錢,你得怎麽愁?細水流長的日子不好嗎?我們還能坐下來說說話兒。”

春福轉頭看他,雙手覆在他瘦削的臉頰上,輕聲道:“我想我們這輩子都能安穩無憂的過日子,我不想你再去起早貪黑的給人蓋房子。我們這一年能坐在一塊的時候只有晚上。我還好,如果有了孩子,我想我們兩都能看著他長大,而不是我一個人守著,一起等你回來。”她既然裴家公子說她有事可以到裴家宅子找他,這一次她改變主意了,她想帶著她的東西讓他幫忙。

季成嘆了口氣,滾燙的呼吸噴在她柔軟的耳垂上,笑道:“是我的錯,春福,我可以由著你,但只有這一次,如果不行,你就乖乖待在家裏讓我養你,好嗎?我是男人,養活你們是我的事,而不是讓你天天奔波操勞,我會心疼。”

春福將他摟緊了些,羞道:“我一來葵水就脾氣大,你別生氣,我答應你,就這一次。”

季成難得歇一天擁著春福睡了個飽覺,起來後什麽活都不用她,連上山都不想讓她跟著,可是拗不過只得讓她跟著。真到山上才發現,人確實多了不少,撈魚,挖野菜摘野果子的人很多,春福昨兒說的也不無道理。

季成領著春福往裏面走,有人怯懦地叫住他:“季成,裏面兇物多,你也不怕傷著你?”

季成沒理他,直接進去了。其實他們的心思一點都不難猜,無非是好奇裏面有什麽好東西可又沒膽子進去,見他不理只得悻悻地啐了口原路回去了。

春福懶懶地跟在他身邊想起什麽說什麽,身子實在乏得很,摘了幾個蘑菇就不想動了。看著他利落地將草藥摘到背簍裏,想起周敬問道:“他和安小姐可好了?”

季成手下不停,淡淡地:“還不是那個樣,瞧著又鬧起別扭了。一個倔著不說,一個也僵著裝不在意,他們兩可有得鬧。明年得早點動手采,那樣才能多賺點。”

春福咧嘴笑,這座山就是天然的培育場,就像一座礦藏與他們兩個人來說就是一輩子也用不完的財富,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口就說出來:“你倒是把張巖也給帶壞了,他和你一樣嗜辣,我做了腌魚這兩天應該能吃了,到時候叫……我真是糊塗了。我們吃頓好的燜白米飯,再炒個菜。”

季成點了點頭,知道她又開始難受了,自從知道張巖再也找不回來後,他們就默契地不再提起他。可他明白春福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惦念著,希望張巖有一天能突然回來。

今天的太陽光尤其烈,草藥采回去曬個一天也差不多了,等到傍晚季成把曬制好的草藥分類裝好,用布包裝嚴實了。

今兒天氣陰沈,夏天的天氣本就陰晴不定,誰也說不準會不會下雨。春福因為答應幫錦娟她們去問活,又想去裴家一趟,還是撐著疲憊的身子一塊去了。

她從尚景給裴大公子買糕點看得出翼城該是沒人做這樣的糕點,她當初就存了心思,若是金柳兒看不上自己做的東西,她就想求著裴家幫忙。只是突然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加之金柳兒同意才放棄了。

說實話她怎麽能不慌?若真是包下山來卻賠本,照她的性子該是這輩子都過不舒坦,所以她只能厚著臉皮登裴家的門。她想清楚了要努力將糕點鋪的生意做到縣城,不管要耗費多長的時間。而別的地方她的手伸不到那麽遠,裴家是舉朝上下都知曉的大富商,經營著各種鋪子,其中不乏有糕點鋪,以裴家之力不愁賣不出去,所以她願意將自己掌握的所有果醬做法全部告知裴家,她只需分其中的兩成,裴家亦不可將做法給透出去。

春福心裏依舊有些拿不準,也許在裴家看來自己一個鄉村婦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他們是富貴人家,就算對自己的這點東西略覺新奇卻是嘗過世間最美味的,這浩瀚大海中的一粒蒼粟與裴家來說當真算不得什麽。她有自知知名,所以拼的也不過是那點人情。

春福一開始就與金柳兒說好,她們兩人的合作僅限於長豐縣周圍,至於更遠處則由她自己決定,那個時候金柳兒笑罵,說她才是個天生做生意的料,還未開始便想得那般遠。往後的日子能發生什麽誰也料不準,可她不願意在以後因為這件事和金柳兒生了嫌隙。如今,倒是無後顧之憂了。

季成將東西交給金掌櫃結算了銀子,也未多寒暄便將春福送到裴家府外,他本來想等到春福出來,可春福不願意,直說自己一個人能成,讓他趕緊上工去,免得耽誤了事兒。

季成叮囑了她兩句才走。誰知道季成走了沒多久,天上就烏雲凝聚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下得急又猛,而工地那邊卻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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