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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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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紅葉抱著遇雨下馬,蓮心已經與迎上來的人開始交談,是個長相白凈的青年。他知道他們是來找談妁的時候,臉上露出微笑,“原來是師姐的朋友,這就好辦了,師姐最近出谷行醫,大概很快就會回來,她的住所附近剛好有幾間空屋子,你們可以先在那裏住下。哦,你們大概不認得路,我帶你們去。”

蓮心疊聲謝了,牽著馬跟在他後面朝一座院子走去。而蘇紅葉抱著遇雨跟在旁邊。

屋子幹凈空曠,散發著竹葉的清新氣味。蘇紅葉一踏進去,就立刻喜歡上了這裏的屋子。窗戶打開,清風徐徐,人踩在地面有咚咚的聲音,宛如風吹鈴音。她將遇雨放在鋪好席子的竹床上,轉身跟蓮心一起整理行李。

安頓好一切後,她們去找寧君禾,打算去看看那個重傷的人如何了。

剛剛踏出門,之前帶她們來的青年還在,他走過來,目光落在蘇紅葉懷裏的孩子,問道:“這個孩子是……”

他眼睛看著蘇紅葉,但蘇紅葉不能開口說話,蓮心趕緊說道:“這是我家的小少爺。”

他“哦”了一聲,眼睛卻依舊在看蘇紅葉,臉上的表情很困惑,“這位姑娘可是有什麽需要幫忙?我……我雖然學醫只有幾載,說不上精湛,但在一些方面還是說得上擅長的。”

蓮心眼睛亮了一亮,“談川大夫可是對聲音愈合擅長?”

這個叫談川的青年聞言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來,“正是,一路上我見你家小姐不曾開口說話,便多加註意,還請你們原諒,我也是……”

蓮心連忙說道:“哪裏會怪您,談川大夫這是想要幫助小姐,我們感激不盡呢。”

蘇紅葉聽著他的話,看到他眼神裏的專註與自信,心底也升起了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真的可以開口說話。

“簡直是太幸運了,剛到這裏就遇到了談川大夫,這也是緣分吧。”蓮心一邊走著,一邊興奮地說道,她是由衷地替小姐高興。

談川靦腆地笑了笑,“這也是我的幸運,可以讓自己的醫術幫到人。還有,請直接叫我談川,不要加上大夫吧,感覺怪怪的。”

他們一路談著話,就到了寧君禾先前踏進的院子裏。

談川跟她們介紹道:“這是師叔柏谷先生的院子,他門下只有一個弟子,便是竹苓師妹。竹苓師妹很有天賦,大家都說她可以傳承柏谷先生的衣缽。”

蓮心點點頭,“我剛才看見這位竹苓師妹閃過去的青影,就是速度太快,來不及看到她的樣子。”

談川說道:“竹苓師妹身姿輕盈,大概是學習過武功,所以走起路來比一般人都快很多,你們以後就會習慣的,來,我們先去看看你們送來的人傷勢如何。”

寧君禾正一臉平靜地坐在屋子外面,看到他們,便站了起來,“你們安頓好了?”

蓮心走過去,“公子,這位談川大夫幫我們安排在了談妁姑娘屋子的旁邊,那裏環境清雅,十分適合你和小姐居住。”

寧君禾點點頭,然後看向房門緊閉的屋子,“柏谷先生還在裏面,那個人傷得太重了。”

他們坐在院子的走廊邊上,一邊等著,一邊跟談川說話。

談川知道了他們來這裏的目的,看向蘇紅葉,“我看這位小姐能夠聽到聲音,舌頭牙齒俱在,不像是天生與舌頭受損的緣故,不知能否詳細告知原因?”

蓮心一臉為難的樣子,蘇紅葉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指,表示沒有關系,蓮心這才說道:“小姐是傷到了喉嚨,因為飲了滾燙的辣椒水,又沒有及時救治,時日拖久,才變成今天的情況。”

“滾燙的辣椒水?為何要飲下?”談川一臉震驚,脫口問道,隨即意識到這不可能是本人自願喝下,他看著面前三個人的臉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蓮心難過地說道:“談川大夫,這是小姐的傷痕,我們不想一再地提起,您現在已經知道緣故,不知有沒有辦法救治?”

談川連忙歉疚地彎腰,“對不起 ,我不該這麽問的。”然後直起身,目光裏流露出自信和鼓勵,“當然是可以醫治的,你家小姐的舌頭牙齒俱在,並且很健康,我方才摸了摸她的喉嚨,也察覺不到有受損的地方,這裏一部分大概是心病,還有害怕開口撕扯到傷處的痛楚,久而久之便忘記了如何運用嗓音。慢慢調理,是可以痊愈的。”

“真的嗎?那真的是太好了,小姐,你可以開口說話了!”蓮心眼睛裏泛出淚花,簡直要撲上去抱住蘇紅葉。

蘇紅葉點點頭,在蓮心手裏寫了兩個謝字。

蓮心幫忙轉達,“小姐說謝謝。”

談川擺擺手,“不必言謝,你家小姐希望開口說話,能不能痊愈,全看她本人的心意。”

他們談得融洽,門打開了,一個中年男子邁出門來,一邊用絲帕抹著沾滿血跡的雙手,一邊走到寧君禾面前,“君禾,這個人是誰?誰傷了他這麽重?”

寧君禾起身行禮,然後說道:“是在附近的竹林遇到的,並不知道是什麽人。”他側身向柏谷先生介紹了蓮心和蘇紅葉,然後說明了此行目的,但將躲避林公子追殺的事情隱瞞了。

柏谷看了看默不作聲的蘇紅葉,然後說道:“這位姑娘一來便遇到談川,也是緣分,就讓談川先試著幫她看病吧,如何?”

談川連忙說道:“師叔,我也正有此意。”

“如此甚好,你們難得來一趟,倒可以多住幾日。”

寧君禾說道:“先生不煩我們打擾便好。”

他們便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谷住了下來。談川果然如他所說的,每日來替蘇紅葉看病,留下藥方讓蓮心每天熬藥。蓮心在無人的地方,悄悄跟談川交代了蘇紅葉身上還有其它的傷,並將談妁的藥方給他過目。談川看著上面的配方,眉毛微擰,“你家小姐身上的傷如此嚴重?竟要用如此烈性之藥克制。”

蓮心點點頭,“小姐曾經在鬼門關徘徊,談妁姑娘當時幫她醫治,便感嘆過小姐還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她如今正在慢慢恢覆,我不想中間又出現什麽差錯。”

談川嘆了一口氣,“那我這些藥湯要緩一緩,等她那些傷痊愈後,方可再飲用。”

“談川大夫覺得大概何時可以?”

“那得看你家小姐傷口痊愈如何,幾天後談妁師姐會行醫歸來,到那時我們再商量。”

蓮心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只好先答應如此。

蘇紅葉自己倒沒有覺得傷口很嚴重,她常常坐在竹屋外面的長廊邊上,底下是緩緩流過的溪水,她將雙腿懸空之上,望著天邊連綿的青山和流雲。

一個夕陽霞光灑滿山谷的黃昏,寧君禾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蘇紅葉側頭看了看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看起來很喜歡這裏。”寧君禾望著她曾經凝視過很多遍的遠山,“來到這裏的短短幾天,比之前笑的總和還要多很多。”

他知道她還不能說話,因此每當兩個人並肩坐在竹廊邊上的時候,只有他在說話,絮絮叨叨,溫柔低聲,蘇紅葉坐得累的時候,就微微倚著他,從他那裏得到一些支撐的力量,繼續聽他說話。

寧君禾在人前都是沈默寡言的,只有這會兒才變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他鮮少說得眉飛色舞,都是表情淡然地低聲說著,宛如在向她敘說一個故事,細水漫流的感覺。蘇紅葉覺得自己至死也不會忘記他這道溫柔似水的聲音了。

他沒有說成親之類的話,但所說的都是以後要做的事情,那些日子有他也有她,好像這一切都理所當然,他們本應該就在一起的。“我在原先的住所種了一片梅林,如果有機會,將來我們還能住在那裏,我們下雪天便可以在梅花清香裏散步,還能燒一壺暖酒,席地而坐,你喜歡水,我們可以在水榭亭子上坐著。那時大概都結冰了吧。”

蘇紅葉默默聽著,偶爾會擡眸看他的臉龐,看他那雙烏黑幽深的眼睛在暖暖的夕陽霞光裏發亮,透出無限的溫暖和柔情。她總會在心裏感覺到一股憂傷與甜蜜。

他們僅僅並肩而坐而已,誰也沒有逾矩,甚至連手也不曾碰到一起過。但她總能在這會兒感受到來自他的愛意,沈重得讓她有些呼吸壓抑,甚至想流淚。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那個小姐還沒有完全消失,她沒有走遠,還在癡癡地等著寧君禾。

蘇紅葉看著腳下緩緩流過的溪水,偶然幾條銀色的小魚躍出水面,帶來水花與漣漪。她想等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一定要問問他為何不喜歡那個小姐。有時候她也會疑惑,這張臉就是那個小姐的臉,或許他早就喜歡上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他們一直坐到太陽落山,東邊升起明月的時候,在夜色裏踩著懸空的竹廊,回到屋子裏。在門口,他們面對面站著,蘇紅葉低著頭,並不看他的臉,聽他對自己低聲說:“明天見。”

她輕輕點點頭,然後看著他黑色的靴子轉了個方向,朝他自己的屋子走去,直到看不到了,才擡起頭,那時他屋子的門已經關上,屋檐下掛著的燈穗在風裏飄搖。

有一次談川正和蓮心回來,看到他們告別的一幕,談川感嘆道:“你家小姐和寧公子感情真好。”

蓮心吃吃地輕笑,“那當然,千辛萬苦才修來如今的感情,他們很珍惜的。”

“有機會,我想聽聽他們的故事。”

蓮心聽了,反而斂了笑意,變得惆悵難過,那可不是什麽甜蜜的回憶。

“怎麽了?”談川滿頭霧水。

蓮心輕快地說道:“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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