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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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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幾個世家女,也算是提前賣新皇後一個好。”

實際上,容貴妃後宮獨大這麽多年,在皇帝心裏的地位自然是極重的。蕭妃雖然瞧著正當寵,但對上容貴妃這麽一個撒潑撒得理直氣壯的人也頗為勢弱,明裏暗裏吃了許多虧。

所以,蕭妃自然不敢叫皇帝立了容貴妃為後,也正因如此,蕭妃才會費心竭力、別出心裁的勸皇帝迎新後——新後入宮之後必然是有名而無寵,還要正面對上容貴妃這個寵妃。到時候,後宮三足鼎立,蕭妃雖是弱勢卻有更多施為的空間,說不得還能左右逢源,坐山觀虎鬥。

只是,容貴妃吃了個悶虧,自然也不會輕易認輸,這才給王望舒這些個最有希望的人選絆上一腳,叫安樂公主這賞花宴也開不下去。

謝晚春被宋氏這般一提點,立時就明白了過來,想著容貴妃一貫以來的做派,惡心的不行。

她是早早見過容貴妃那說歪理、癡纏的本事的,哪怕是這事情真的被揭穿到了皇帝跟前,容貴妃怕也只會拿著帕子,哭哭啼啼的說自己的‘真心’道:“妾只是一顆心念著陛下,不想叫旁人分了去,這才一時糊塗,做了錯事.......還望陛下看在妾一片真心的份上,饒了妾這一回吧......”

天可憐見,天底下只有容貴妃那顆“真心”是黑的不成樣子。偏皇帝口味獨特,就吃她這一套。

宋氏重重的擱下茶盞,沈聲道:“宮裏那人既是做下了那般的事,我王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斷斷不會叫她輕易得了好去。”

謝晚春瞧著宋氏那面色,明白容貴妃這回怕是真要吃個大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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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要做什麽謝晚春並沒有多問,她死了一回,現今又換了個身份,自然也不似當初那般一心要打壓世家、護著皇帝。左右,皇帝長到這般年紀也該知道些道理: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想什麽就是什麽。

故而,謝晚春也不過是陪著宋氏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便告辭出去了,等出了門方才見著王恒之正等在廊下。廊下草木郁郁,參差成影,隨著夜風微微晃動,透白的月光灑在王恒之的肩頭,好似一瓣瓣的蓮花落滿一肩,令人的心也不覺跟著軟了下去。

謝晚春面上的笑容不由的真切了一些,幾步上前,擡目看他:“既是惦記著,怎的不進去?倒是一個人站在這裏?”

王恒之神色沈靜,從容的牽了她微涼的手,極自然的攏在掌心裏慢慢的暖著,不答反問道:“舒姐兒怎麽樣了?”

謝晚春側目瞧他一眼,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沒什麽,陳大夫開了藥,吃上幾劑便好了。”她略頓了頓,意味深長的接著道,“只可惜安樂公主那頭的賞花宴卻是去不了了。”

王恒之大約也明白內種關節,面色微沈,烏黑的眉睫似是染了銀白的月華,一根一根的垂下來,越發顯得容若冰雪,面容清俊。他很快便收斂了面上神色,輕輕頷首著:“如此也好,舒姐兒年紀還小,這些事倒是不急在一時。你若有空,陪她說幾句開解開解。”

謝晚春聞言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心裏卻又添了幾分疑惑:王望舒可不比王若蓉,她是王家嫡女,宋氏這個主母又是個精明能幹的,按理來說王望舒的親事就算還沒訂下,王家這邊也應該是有了幾個女婿人選才對。可聽王恒之這話,似乎並非如此......

謝晚春暗自記下這事,倒也沒有追問,只與他說了幾句閑話,正說話間,兩人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院門口。

雖說這是王恒之本人的院子,可因為王恒之成婚以來一直住書房,反倒更像是謝晚春的院子。謝晚春頓住步子,纖淡的眉尖一挑,擡眼看看他,烏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了一轉,頰邊的梨渦淺淺的。她漫不經心的用指尖撓了撓王恒之的掌心,笑著開口問他道:“要進來坐一坐嗎,我給你泡茶?”

王恒之本是心無雜念,可見著她這般的笑顏卻又不由微微一窒,只覺得心跳忽而變得極快。他不由得吸了口氣,掩飾的咳了一聲,平穩了聲氣,重又是一貫的淡定和冷靜:“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書房,你也早些休息。”

謝晚春擡眼看著王恒之,見他端出一派沈靜的面容,膚如冷玉一般凝白,耳尖卻微微發紅,好似紅梅落在細雪上。謝晚春看在眼裏,心中暗笑,不免更添幾分莫名的歡喜和甜蜜。

就好像小時候,她與先帝偷偷分吃了禦膳房送來給先皇後用的紅豆糯米糕,明明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需吩咐一聲就能補上,可因為是偷吃別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也覺得更好吃了。這麽一件小小的“壞事”,你不說我不說,就好似父女兩個你知我知的小秘密,一對眼就想起來,各自偷樂。

謝晚春目光看著王恒之那張清俊的面龐,不免想得更深了一些,若有所思:所謂兩情相悅,就是這樣的嗎?你知道他喜歡你,你猜他也知道你喜歡他,一對眼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只是誰也不願先開了這個口,只是偷偷在心裏高興著。

也許是看錯了,也許是想多了,可你偏偏願意看錯、想多——只要,自己心裏覺得是這樣,高興就好......

謝晚春頗有幾分覆雜,看了看天色,便也松開了那只與王恒之牽著的手,立在院門口,笑盈盈的推了一把王恒之:“那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王恒之不易察覺的瞪了她一眼,烏黑的眉睫下細細的落下來,似是藏著許多言語,最後仍舊是一言不發的轉身先往書房去了。

謝晚春一直等到他身影不見了,這才轉了身回房去。今日回府的時候,她已仔細梳洗過一回,只是水榭上酒宴鬧過一場,後來又出了王望舒這麽一樁事,兵荒馬亂跟著宋氏邊上跑了一通,此時頗覺得疲倦,便又叫了人來伺候沐浴。

以前謝池春在宮裏的時候特別喜歡泡在浴池裏頭,宮裏頭的池子乃是從外頭引了溫泉水來的,分作九龍池和鳳棲池,宮中無後,謝晚春也嫌棄“九龍池”裏頭那些宮裏人都知道的“艷事”,便老大不客氣的占了鳳棲池。有道是“溫泉水滑洗凝脂”,她又讓人往池子裏添一些外頭上進的香料,泡完了再披上輕盈幹凈的紗衣,只覺得肌膚滑潤生香,不僅舒服還解乏。

王家豪富,幾代不衰,院裏頭倒也有浴池,雖不及宮裏的寬大卻也很能一用。

謝晚春叫人放好了水,添置好香料,備好浴具及澡豆,這便又洗了一回。她半倚著浴池泡著,瓊枝則是半跪在邊上伺候著,替她按了按肩頭,細聲道:“我來時,畫衣讓我問一聲少奶奶,這回帶來的那個小丫頭可是要留在院裏?月例又要如何算?”

似大戶人家,丫頭都是要經過幾番調.教,學夠了規矩才能到主子身邊,不過梅香乃是謝晚春從外頭帶回來的,據說一路上也伺候得極得心,於是便又有一番說法了。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做主子的有需要考量的事情,做丫頭的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瓊枝與碧珠兩個原就是在宮裏伺候著謝晚春的,跟著嫁過來之後最是得用。只是後來謝晚春病好了,性子也略變了變,緊接著就提了畫屏和畫衣著幾個丫頭上來,如今畫衣管著賬目,畫屏管著衣物,倒是叫碧珠和瓊枝這兩個大丫頭手上少了些事。

而且,這一回出門,謝晚春原還說好了要從瓊枝和碧珠兩人裏挑一個帶上,結果臨行匆匆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的,倒是把人全都給丟下了。瓊枝幾個好容易等到人回來了,卻見謝晚春又帶了個叫梅香的丫頭。

碧珠心思淺,從來也不想太長遠的,如今到了這個年紀倒也沒什麽雄心壯志,只籌劃著要嫁個好人家,謀個安穩的未來。但瓊枝心思細膩,頗有些想法,眼見著後來人越來越多,越想越是害怕起來,不免起了些心思。她這兩句話一是要問梅香如何安置,二則是要問梅香是按一等的例還是二等的例。

謝晚春看了她一眼,自是明白瓊枝的意思,挑了挑眉少,笑著道:“她年紀小,也沒見過什麽,便先叫她跟在畫屏畫衣那頭學一學規矩吧。”沈吟了一會兒又笑著玩笑道,“我原還想著要給她改個名字,叫畫眉,後來一想又覺得梅香兩字雖俗卻耐聽,也就罷了。”

瓊枝垂下眼,低低應了,心中已是明白了:這就是要拿二等丫頭來對待了,日後碧珠去了,畫屏、畫衣或是梅香這幾個二等丫頭裏頭必要有一個提上來頂著,這梅香怕是......

謝晚春泡了一會兒便覺得夠了,慢慢起了身,由著瓊枝輕手輕腳的替她擦了擦身子,披了件幹凈的衣服回房安置。

謝晚春一夜好眠,便是第二日起來了也不過是翻幾頁閑書,調一調琴音罷了。容家的事還是過了好些日才傳到了謝晚春的耳裏。

容家乃是容貴妃的娘家,比不得上頭大世家清貴,原也稱得上是書香傳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早些時候,容貴妃入宮時也曾得意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容貴妃被鎮國長公主謝池春壓著,容家也受了不少打壓,只得安靜如雞的縮著。好容易等到謝池春死了,容貴妃吐了一口惡氣,對著娘家自是加倍的歉疚和補償,容家許也是壓得狠了,越發趾高氣揚起來,一時間人見人厭,只是礙著皇帝和貴妃的面子不說罷了。

開始的時候,是禦史臺的一個姓杜的言官上折子彈劾容貴妃之父容斌霸占百姓田產,縱容家奴放利錢等等六樁大罪。

皇帝偏心容貴妃,想著容家這些年也不容易,故而這折子看也不曾一看就被丟開了,或是被墊了桌角也未可知。

這杜言官卻是越發得勁,堵著一口氣又上了一道折子,把容斌罵得狗血淋頭,還發揮言官特有的想象力與口才,說:年前時,皇帝大病,容斌居然把衙門裏的東西搬回家,這是暗地裏準備“另起爐竈”啊。

這“另起爐竈”的控訴雖然顯得無理無據,但比起前面的霸占田產什麽的就顯得比較嚴重和惡毒了,就差沒指著容斌的鼻子說他盼著皇帝早死想著另尋新君討好。

容斌氣得不行,據說在家把姓杜的狠狠罵了一通,問候了杜家幾輩子的祖宗。因著此事事關重要,外頭議論紛紛,容斌思慮再三,只得把自家夫人叫來囑咐了幾句,讓去宮裏給容貴妃通個氣也好在皇帝面前先打個底兒。

容貴妃乃是貴妃之尊又手掌內宮大權,容夫人想入宮只需遞個話進去便是了,還算是方便的。容夫人一入宮,見著女兒便紅了眼睛,誰勸也不聽,垂著頭低低的哭了一場,嘴裏念著:“娘娘怕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們家可是被那些子人給欺負慘了!你父親頭發白了一大半,睡也睡不好,怕都要熬出病了......還有你幾個妹妹,那回牡丹宴後,原也有人來問,親事也差不多有影子了,如今一個個又轉了話風。可不就是瞧著我們家好欺負嗎?我這做母親的,這心就跟黃蓮似的,苦啊......”

這模樣,倒是又勾起了容貴妃的些許舊日的情緒來——容夫人以前也常來宮裏,日日哭訴家中艱難,容貴妃那時候正咬著牙咒鎮國長公主呢,哪裏敢管外頭的事,不過勸母親幾句罷了,每每說到最後,母女都要抱頭哭上一場,第二日還得給謝池春冷嘲熱諷一番。

如今瞧著容夫人這模樣,容貴妃舊日裏憋著的那口氣忽而竄了起來,一顆心燒得極熱,不由得仰起下巴,眸光如刀:“事情到底是如何的?母親且收了淚,和我說個清楚吧?我倒是要看看:時至今日,還有哪個敢來與我容家作對。”

鎮國長公主都死了,有皇帝在,還有什麽可怕的?

容夫人這才拿著帕子擦了眼淚,期期艾艾的把杜言官的事情給說了,嘴裏念叨了幾句:“也不知是倒了什麽黴,竟是招惹上姓杜的這麽一個煞神來,我正想著要去哪兒燒燒香呢。你父親一貫忠心,娘娘可一定要和陛下說上幾句才好,莫要叫那等子小人得逞了......”

“好個剛正不阿的杜大人!”容貴妃聽完了事情,面上怒氣勃然,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小言官,倒是真敢欺到我容家頭上!”

她面色一凜,問了左右:“陛下現在何處?”

左右宮人不由屏息垂首,皆是恭敬的應道:“陛下此時應是在東暖閣。”

容貴妃冷笑幾聲,神容甚冷,抓了容夫人的手起來,揚頭道:“母親且留著眼淚,遲些在再哭吧......先與我去見過陛下,說個明白!”

言辭之間,已見雪亮的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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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河(上)

宋天河總是覺得自己倒黴,大概就是那種“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

不過他家軍師鄭達可不怎麽想,他聽著宋天河的抱怨,額角突突突的跳了一下,忍不住就與他擡起了杠:“你要是倒黴,那全天下的人還不得都不活了!你算算,打了這麽多年戰,可有落下半點舊傷?不還活蹦亂跳著?官位倒是一年一升,”說罷,他還故意肉麻兮兮的叫了一聲,“你說是不是啊,宋大將軍。”

宋天河直接就把木案上的幾道聖旨給丟徐達臉上了,可憐鄭達一個文弱書生只會耍嘴皮子,被宋大將軍這麽忽然一砸,險些沒摔了個五體投地,只能嘴上逞能,恨聲嚷嚷著:“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又不是君子,”宋天河哈哈一聲,伸手拎起架子上掛著的披風,大步往外頭去,嘴上卻還是有條不亂的交代了一句,“你收拾收拾,這個月,我們就回去吧。”

“回哪兒?”鄭達差點沒反應過來。

宋天河頭也不回,沈聲應道:“自然是回京,聖旨上的話你不也瞧見了?”

自宋天河官拜大將軍,執掌三軍之後,做皇帝的就總想著要把人拐回京看一看,收攏收攏人心或是敲打一番。故而,京裏頭的聖旨也是常來常往。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宋天河總也能想到七八十個借口給推開,久了之後鄭達都險些要以為宋天河對京城是有什麽陰影不成。

所以,這還是宋天河第一回開口應下聖旨要回京。鄭達忽然聽得這話,險些以為自家將軍被人換了呢,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過宋天河過日子從來就是隨心所欲,他高興做什麽就做什麽,從來也不管鄭達那些“讀書人的小心思”。所以,他自顧自的定了日子回京,自顧自的入宮去給皇子皇女做騎射老師,自顧自的給自己收了一個女弟子。

其實,要收弟子,謝池春並不是最好的人選——若論根骨心性,西南王世子齊天樂自是最好不過;若論身份地位,三皇子和七皇子也都是極好不過的,可宋天河偏偏挑了謝池春。

事後,宋天河想了好幾天,總算想到一個不算原因的原因:謝池春看著最順眼,擺在跟前瞧著也不錯。他躺在自家的床上,手枕著頭,想起初見那日進宮教授騎射,初見時候的情景,少見的揚了揚唇角,笑了一笑。

那天正好是午後,陽光極盛,燒得地皮都快要卷起來了。他故意去得晚,想要叫那些皇子皇女們先曬一曬太陽。等他慢悠悠的渡著步子過去的時候,體弱的七皇子和八皇子都已經撐不住了,由宮人服侍著坐在樹蔭下面休息。三皇子和五皇子亦是一臉難看的站在樹蔭底下,正交頭接耳的說著話。只有謝池春和齊天樂兩人肩並肩的站著,依舊在原處等著他。

按理,齊天樂那時候已十二歲,身量比謝晚春更好,形容亦是英俊尊貴,自也十分顯眼。但宋天河一眼望去,第一眼看見的卻還是謝池春。

謝池春才十歲,因是帝後的嫡長女,受盡了寵愛,乃是金尊玉貴的養出來的。她的皮膚就跟奶油一樣白而軟,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來。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陽光之下,乍一眼看去就恍若一尊羊脂美玉雕出的玉娃娃,瑩瑩生光,毫無半點瑕疵。

宋天河遠遠瞧了幾眼,只覺得心中一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走進了些,才發現那尊玉娃娃也並非毫無瑕疵——她額上還有曬出來的細汗呢,一滴一滴,晶瑩剔透的好似花葉上的小露珠,折射出微微的光。

不過,離得近了也能瞧清她的五官,雪膚花貌,精致華美,已是可見未來的絕色之姿。倒是叫宋天河不知不覺間想起一句前人的來:“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就像一朵小小的白牡丹花,宋天河細細的瞧了那模樣,心裏又咂摸出了點可愛的感覺,頗有幾分意動,想要松一松土,把花移到自家院子,花開了只給他一人看。

這念頭雖是荒唐無稽,但心裏這般一轉兒,宋天河嘴裏那句“你可願拜我為師?”不由自主說了出去,稀裏糊塗的收了個女弟子。

既是收了女弟子,也不能反悔,騎射課後宋天河往往多便留了謝池春幾回。

宋天河的脾氣一貫不大好,甚至稱得上是古怪,便是在他身邊待久了的鄭達往往也都摸不透他的性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因為他收謝池春為徒而記恨在心的事情,宋天河這般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可他偏偏不點明反倒火上澆點油,偶爾還推波助瀾一番,推著那兩位皇子暗下手腳。

他本就沒安好心,甚至還私底下等著看熱鬧,想著至少也要看看那朵小牡丹花哭出來的模樣才好。

只是,哪怕是宋天河,也沒想到事情真的就這麽發生在了他眼皮底下。

那匹白馬雖是宋天河送入宮的,但也是鄭達提前替他準備好的,故而宋天河也不過是看了幾眼,並不怎麽上心。那日宋天河照例扶了謝池春上馬,在邊上指導著她揮鞭策馬,等白馬忽而發起狂來的時候,謝池春離他足有兩百多米的距離。

白馬嘶鳴了一身,前蹄一蹬,揚身躍起,先是要把馬背上的謝池春給摔下去。謝池春似是呆了一瞬,隨即很快便抓住韁繩,抱住馬脖子,竭力穩住身子。可謝池春到底年紀尚小又剛剛開始學武不久,自是禁不住發狂的馬匹這般搖晃甩擺,不一會兒就要開始晃晃的了。

宋天河此時才用輕功拔足跑到她身邊,看著馬背上的人,擡聲喚她:“松手,往這裏跳。”

謝池春性子果決,聞聲往下看來,不一會兒就松開韁繩,往他懷裏跳去。

只剎那的功夫,那匹白馬已經猶如脫弦的箭一般飛步而去。

宋天河擡了手,把那朵從天而降的“小牡丹花”接了個滿懷,懷裏一時間又香又暖。他回憶了一下自家軍師給愛貓順毛的動作,生疏又小心的撫了撫謝池春的頭發,問她道:“可有嚇著了?”

謝池春烏鴉鴉的眼睫又長又卷,輕輕的搭在奶白色的皮膚上,聞言顫了顫,就像是蝶翼一般輕盈美麗。她搖了搖頭,這才擡眼去看宋天河,軟軟的說道:“沒。我沒怕,我知道先生你在呢,你不會讓我有事的。”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慣會撒嬌,嘴裏都和抹了蜜似的。謝池春連皇帝和皇後都能哄,一個宋天河自然也不在話下。

宋天河這顆戰場上滾了半斤鐵砂的老心肝都跟著軟了軟。他抱著人,想:這個徒弟倒是收的挺值的,又乖又軟,摸著也挺舒服,怪不得鄭達這麽喜歡養他家的貓呢。

因此,瞧了眼謝池春抓著衣襟的小手,宋天河沒拆穿她的甜言蜜語,親自把懷裏頭“受了驚”的謝池春抱緊了些。他受聖命教授皇子皇女騎射,自然也得了進出內宮的特權。於是,他也沒叫步輦,反而抱著自家的小弟子,一步一步給送回去。

因為謝池春乃是帝後的嫡長女自小長在皇後膝下,最是親近,如今十歲了也依舊未從皇後宮裏搬出去,所以他們去的乃是皇後的寢宮。

謝池春初時還安靜了一會兒,到了後頭便又嘰嘰喳喳問個不停,非要聽宋天河說些戰場上的故事。等快要到皇後宮裏了,她忽而又安靜下來,頓了一頓,小聲問宋天河道:“先生,你說小白會怎麽樣啊?”

小白就是那匹白馬的名字。其他人或是叫“飛電”或是叫“踏雪”又或者“灰雲”,偏謝池春管自家的馬叫“小白”,聽著就跟狗的名兒似的。每回聽她一疊聲的叫“小白小白”,宋天河便要覺得頭疼。

宋天河漠不關心的“唔”了一聲,見謝池春仍舊目光灼灼的等著他的回答,這才怠懶的應道:“大概會被打死吧,到底是它把你摔下來的。要不是我接著,就那一下,你非得摔斷腿不可......”他說到這兒,忽而又起了點惡劣的念頭,烏眸盯著謝池春,似笑非笑的問道,“對了,你猜這回是誰下的手?”

謝池春一雙水眸瞪得圓圓的,好一會兒才咬了咬唇,下唇留了淡淡的唇印,輕輕應道:“大概是老三和老五吧,他們總是不喜歡我的。”

宋天河見她這模樣,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腦袋,覺得摸著舒服便多摸了幾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點了一句:“嫡庶本就不兩立,他們不與你站在一邊又怎麽會喜歡你?”謝池春乃是帝後嫡長女,她的血脈和身份使她不得不站在胞弟七皇子一邊,天然的與三皇子等人對立。

三皇子和五皇子看重的本就不是宋天河這個人,而是宋天河所代表的軍權。要他們看著宋天河與謝池春越發親近,近而親近八皇子,他們自然是忍不了的。

謝池春卻並沒有如宋天河所想象的那樣傷心或是難過,她只是靜靜的瞧了宋天河一眼,然後微微笑了笑,道:“已經到了,先生放我下來吧。”

宋天河放下人,擡起眼去看的時候正好看見林皇後攜著七皇子以及齊天意出來。

七皇子年紀尚小,走得最慢,落在了後面。齊天意倒是跑得急,不一會兒就跑到了跟前,急忙忙的問道:“沒事吧?摔著了麽,太醫看過了嗎......”

謝池春頰邊酒窩一露,拉了他的手小聲應著,兩人湊在一起的模樣很是親昵。

宋天河瞧在眼裏不知怎的有些不大高興,便又轉開了目光然後直起腰對著迎面而來的林皇後禮了禮。

天邊的霞光軟軟的落下去,照得雲彩一片紅艷,明艷難當。

林皇後自夕陽裏緩步行來,衣裙華貴,佩環叮當,步履從容,雖是幾個孩子的母親卻當真稱得上是“鬢挽烏雲,眉彎新月;肌凝瑞雪,臉襯朝霞”,那艷色灼灼更勝過了那漫天的雲霞。她伸手把一雙小兒女拉到身邊,柔聲與宋天河道:“今日多謝宋將軍了。”

宋天河低了頭,目光在林皇後及地裙裾上面的鳳紋上一掠而過,口上告辭,心裏卻不甚恭敬的想著:也不知自家小徒弟長大了是何等模樣,說不得比林皇後還要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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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公主是什麽樣的人,謝晚春一直都看得很清楚——她自以為是,驕傲到近乎傲慢,偏偏沒有與之相配的智慧以及自知之明。

以前先帝或是謝池春在的時候,安樂公主到底也知道些輕重,不敢輕易出頭。可如今,安樂公主上躥下跳,又是開花宴、又是結交宮中蕭妃......她所作所為,不就是想要在宗室裏頭拔個尖,早些封上長公主的封號?

所以,謝晚春這幾句話一半是激她,一半是利誘。

果不其然,安樂公主聞言神色已然有了些變化,入鬢的長眉輕輕的一擰,神色已經松動,只是語聲裏仍舊帶了幾分遲疑:“我倒也想。可上回我已是與陛下說過一回,若是此時再提,就怕會引得陛下不快.......”說到底,她和皇帝只是同一個爹,底氣也不甚足。

謝晚春雙手按在石橋的護欄上,微微一笑,揚起的面龐似是映著微微的光,白膩柔潤的肌膚透白猶如美玉,她紅唇微動,輕輕道:“今時到底不同往日,”她擡目看了安樂公主一眼,語聲極低,似橋下微微蕩漾的水波,“上一回,陛下惦念舊人舊情,自然不會輕易就應下。可如今容貴妃聲名掃地,朝議紛紛,陛下心裏怕也已經生了厭。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正是該提此事的時候。至於公主您,只需把後宮無後的壞處說上一遍,再提一提如今朝中輿論,陛下那裏必會應了。如此,陛下心裏、宗室裏頭、朝臣那邊,都會記著公主您的好。”

安樂公主聽得一怔,菱唇揚起,不覺點了點頭:“說得倒也有些道理......”她迎上謝晚春的目光,忽而心念一轉,不免笑了起來,“對了,你家那個小姑子似也未曾婚配,正是綺年玉貌,論家世、論才貌,也不知要如何的人才能配得上呢?”

這話便有幾分試探之意了。

畢竟謝晚春無由來的便來公主府說了這麽一通,安樂公主自然也難免懷疑謝晚春是醉溫之意不在酒,想著要借此機會扶持自家小姑封後。

王望舒乃是王家的長房嫡出的女兒,其母宋氏也出自五世家之一的宋家。王家門第清貴,便是太宗皇帝也曾選後於王家,王老爺如今又是被稱“天官”的吏部尚書,執掌官員升遷任免,權重之處不輸內閣閣臣。

這般的家世背景,確確是可堪為後。

謝晚春卻微微蹙了蹙眉,搖了搖頭:“舒姐兒年紀還小,倒是不急著論親事。”這是委婉拒絕的意思,謝晚春不欲與安樂公主翻臉,便又細心的解釋了一句,“如今內宮局勢覆雜,前有容貴妃後有蕭妃,偏皇上體弱卻無子嗣。若以大局起見,怕是要選個年紀大些的,好生個正宮嫡子,安一安朝內朝外的心思。”

安樂公主這才有些訕訕然,掩飾般的一笑:“是我想的多了。”

謝晚春拉了安樂公主的手,柔柔一笑:“公主這也是關心則亂。”她一頓,纖長的眼睫輕輕一揚,烏黑的眼珠便如兩丸黑水銀,剔透而明亮,似能看入人的心底,“不過公主倘若真想好好的辦成此事,到不需急急的去提人選,倒不如推開一步,直接建議陛下來常選秀,也顯出了您的大公無私。”

左右是安樂公主勸動了皇帝選後,新後得位,自然是不會忘記這位安樂公主的“大恩”的。

安樂公主倒也不笨,立刻就明白了謝晚春的言下之意,她神態之間更見親昵:“妹妹說的是,到是我關心則亂了......”親密的握起謝晚春的手,她笑得猶如三春之花一般的絢爛多姿,“你先前說的很對,咱們自小一同在宮裏長大,猶如親姐妹一般,日後可要常來姐姐這兒坐一坐,多說說話。”

謝晚春有些惡心,想了想倒也沒有甩開安樂公主的手,反倒是垂頭微微一笑,雙頰浮出一抹淡淡的輕紅來,猶如霞光映照一般的動人。她忍住那股子惡心肉麻感,似有幾分羞赧的垂下眼,眼睫似蝶翼一般的輕盈靈動,靜美妍麗:“瞧姐姐說的,我不過就是旁觀者清,說了幾句話罷了。便是沒有我,姐姐遲些兒也會自己想明白的。”

安樂公主自來自視甚高,嘴裏雖是謙遜了幾句,可心裏卻也不覺點了點頭:的確,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便是謝晚春此時不提醒,過些日子她自己也能醒過神來。

只是,既是說清了事情,安樂公主心裏頭不免有些焦急起來,生怕被人搶了自己的功勞,想了想便委婉道:“多虧了妹妹提醒,此事確實是事關重要,我得立刻起身進宮去勸諫陛下。只是妹妹你......”

謝晚春頗有幾分“事了拂衣去,深埋功與名”的感覺,連忙擺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我家中還有事呢,公主自去忙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安樂公主大樂,越發覺得這小堂妹越長越討人喜歡,眉目含笑的送她下了橋:“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且小心些,日後若有什麽事,盡管來找姐姐我便是了。對了,我這兒新得了幾件頭面,都是市面上沒有的,遲些兒叫人給你送去。”她得進宮,自然要去換身衣服,再做打扮。

謝晚春寒暄了幾句,這才轉身回去,她可不敢把這話當真——當初安樂公主與先承恩侯眉來眼去,幾乎到了山盟海誓、生死與共的地步,可事發之後,承恩侯驚懼而死,安樂公主倒是安靜乖覺,熬了一段時間就另嫁他人了。瞧她如今這容光煥發的模樣,怕是連舊日情郎的面容都記不得了。

謝晚春半點也不覺的安樂公主這薄情的上頭是隨了自己,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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