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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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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鳴帶兵一路北上,最後在一個名叫安土的鎮子上紮了營。

一個鎮子容不下他這支上萬人的軍隊,他把總指揮部安在了鎮上的一間教堂裏,一支警衛團圍著教堂保護了他,另一支警衛團則是駐紮在鎮邊,陳運基所帶的那個師暫時落腳在了附近的一個大村莊裏。從陳運基的師部,到雷一鳴所在的總指揮部,騎馬快跑也就是小半個時辰的距離,雙方聯系起來,倒也是十分的方便。

對於雷一鳴的軍事水平,陳運基一直是有點拿不準——雷一鳴瞧著不像是個驍勇善戰的名將,可若說他是徒有其表,也不甚準確,畢竟當巡閱使和選美比賽還不是一回事,不是光憑著“儀表堂堂”四個字,便有資格走馬上任的。他當初能當上督理,後來能當上巡閱使,足可證明他定是有點過人之處。陳運基總覺得自己是沒趕上雷一鳴的黃金時代——他投到雷一鳴麾下時,雷一鳴已經在冰河之中凍壞了身體,看上去沒有幾分銳氣了。

雷一鳴占據了教堂的一樓,二樓留給了神父。神父在中國許多年,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尤其是常和此地你來我往的軍閥們打交道,所以此刻一點意見也沒有,悄悄的藏在樓上房間裏,他甚至連聲都不出。

雷一鳴這住慣了洋樓公館的人,此時夜裏就只有木板床可以睡,白雪峰心中不安,怕他吃不香睡不好,要對著自己鬧脾

氣,哪知道他到了這非常的時期,竟然很能湊合,木板床也能睡,土炕也能睡,吃得差一點也沒關系,只要別受凍就成。於是白雪峰在各間屋子裏都生了小火爐。這天陳運基策馬趕了過來,進門時正趕上雷一鳴在吃午飯——雷一鳴披著灰色披風,坐在一只小爐子前,捧了一碗熱粥慢慢的喝,爐子旁放著個凳子,凳子上擺著兩碗炒菜和一盤子饅頭。擡頭見陳運基到了,他放下碗,開口問道:“吃飯了麽?”

陳運基在他面前筆直站了,答道:“回大帥的話,我已經吃過午飯了。”

雷一鳴端起碗來,又喝了一口粥:“那你吃得倒早。”

“大帥上午派人叫我過來,我怕是有要緊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擱。”

雷一鳴點了點頭,不喝粥了,拿起一個饅頭揪下一塊送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站了起來,走到旁邊墻壁上釘著的大地圖前。等到把嘴裏的饅頭咽下去了,他從胸前口袋裏抽出半截鉛筆,在圖上一點畫了個圈:“張嘉田如今是在這裏——”他向下挪了挪筆尖,又畫了個圈:“我們是在這裏——”

陳運基完全了解這些情況,所以站著沒動,聽他繼續往下說。

雷一鳴又咬了一口饅頭,三嚼兩嚼囫圇著咽了,然後繼續用鉛筆在地圖上描畫路線:“今天傍晚,你帶兩千人出發,沿著大路急行軍,要在天明之前到達張嘉田所在的林縣,正面攻

打縣城。張嘉田措手不及,要麽是關了城門抵抗到底,要麽是向西撤退,往青餘縣逃。”說到這裏,他在青餘縣的位置又畫了個圈:“青餘縣是曹正雄的地盤,張嘉田如今有了難,只能是去投奔他。”

說到這裏,他轉身面對了陳運基:“我親自帶人到林縣西面等著他,林縣西面有一段高山密林,正適合打伏擊。”

陳運基當即問道:“大帥,張嘉田若是肯向我抵抗一陣,倒也罷了,萬一他一打就跑,那您可怎麽截他?時間上面來不及啊!”

“來得及!”雷一鳴一揚頭,斬釘截鐵的說話:“我當年急行軍,一天最快走過一百三十裏。從這裏到林縣縣西,統共還不到一百五十裏地,我下午帶兩個團出發,走到明日淩晨,還走不完這些路嗎?”

陳運基聽了這話,沈默片刻,卻是反問道:“大帥,您就是真能在天明之前趕到林縣縣西,可那個時候兵馬勞頓,又怎麽打仗呢?”

雷一鳴微微一笑:“怎麽不能打?刀架在脖子上,錢在縣城裏,只要攻進城了就有錢拿,你說他們能不能打?”說到這裏,他的微笑轉成了苦笑:“其實我也知道,這麽個走法,別說下頭的小兵受不了,就連我這有馬騎的長官,也吃不消。可不這麽幹不行,張嘉田那小子,是個危險的人物,我們必須速戰速決。萬一讓他活著跑去了曹正雄那裏,我們豈不是又要

和姓曹的為敵了?說來說去,我們是為張嘉田來的,不是為了土地而來的。在這個地方打個不休,除了多結幾個仇家之外,再無任何好處。”

陳運基聽到這裏,也承認雷一鳴說得有理,心亂如麻的想了又想,他開口說道:“大帥,那咱倆換一換,我到林縣縣西打伏擊去!”

雷一鳴搖了搖頭:“你沒打過這種仗,讓你去,我不放心。”說到這裏,他離開地圖,把手裏的小半個饅頭放回了盤子裏:“不吃了,我們定一定時間。”

雷一鳴把其餘的親信軍官召集過來,火速開了個會。然後陳運基回去調兵遣將,他則是把那兩支警衛團集合起來,在這天大亮的時候就上了路。

警衛團是他這一年來新組建的精銳隊伍,士兵的身體好,武器好,所受的訓練也嚴格,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定下這樣險伶伶的計劃。白雪峰跟著他上了戰馬,表面上是平平靜靜的,其實心裏叫苦連天——這位大帥平時總是懶洋洋的,能躺著都不坐著,誰能料到他會為了張嘉田那小子的人命,賣這麽大的力氣呢?而白雪峰雖然從早到晚跟著他,仿佛是總不閑著,其實從來也不出大力氣,早已養得身嬌肉貴,如今冷不丁的讓他跟著隊伍急行軍,他自己琢磨著,這一趟怕是要走掉自己半條命。

警衛團的士兵披掛整齊了,排著隊伍一聲不出,悶頭飛快的只是走。白雪峰騎在馬上,緊跟在雷一鳴身旁,一邊緊盯著前方的道路,一邊用眼角餘光掃著斜前方的大帥,就瞧見雷一鳴的腮幫子一動一動,正在嚼糖——在做“大事”之前,雷一鳴的胃口向來是非常之好,出發之前,他搶時間吃了三個大饅頭,還想吃幾張烙餅,然而時間不等人,他身為一軍的統帥,又不便公然在馬上大嚼烙餅,所以無可奈何,只得抓了一把糖塊放到了口袋裏,從上路到現在,他的嘴就沒閑過,一口氣把糖塊吃了個精光。

隊伍走出十裏地,全體就地休息了五分鐘,走出了二十裏地,就地休息了十分鐘,多一秒的閑暇都沒有。到了傍晚時分,士兵們取出隨身攜帶的幹糧狼吞虎咽,雷一鳴也下了馬——下馬的時候,他緊緊皺了眉頭,因為胯骨關節疼得厲害,屁股大腿的肌肉也酸痛難耐。及至雙腳落了地,他向後一晃,幸而及時的擡手抓住了馬鞍,否則就定要一屁股跌坐下去了。

拖著這麽兩條腿,他艱難的走到路旁,撒了一泡尿,然後咬牙上馬,繼續帶兵上路。

經過了這一下馬一上馬,他僵硬了的下半身重新通了血脈,知覺也恢覆了,反倒痛苦了起來,加之此地太陽一落,溫度便要驟降,他們走在那荒郊野嶺裏,四周沒遮沒擋,大風浩浩的掠地而來,都是冬天的西北風,所過之處,盡皆凝霜。白雪峰被這寒風吹得涕淚橫

流,掙紮著扭頭去看雷一鳴,他就見雷一鳴低頭閉眼,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攥緊了披風領口,像要和大風頂牛似的,貓著腰硬扛。撕扯著脫了自己身上的大衣,他伸長手臂,拍了拍雷一鳴的胳膊,雷一鳴睜開眼睛扭過頭來,看他把大衣遞向了自己,卻是搖了搖頭,然後低頭又閉了眼睛。

白雪峰見狀,便把大衣又重新穿了起來——該做的關懷,他已經做了,這就算是他盡了責了。

兩個團的人馬在寒風中急行軍,除了馬蹄聲和腳步聲,再無多餘聲響,連咳嗽都少有。如此走過了大半夜,雷一鳴勒住了馬,昂起頭往遠處望——遠方有影影綽綽的成排燈火,正是林縣城樓上的火把。

然後他借著月色展開地圖,重新看了看路線,末了擡手向著後方做了個手勢,繼續催馬向前行進。整支隊伍繞著林縣縣城轉了方向,走出了縣城四周的平坦土地,進入了縣城西邊的高山密林之中。

這個時候,林木的葉子已經脫落了大半,但枝枝叉叉掛著些枯葉,依舊能夠起隱蔽的作用。雷一鳴提前早已把這一帶的地勢研究過了一番,此刻他按照先前的計劃,讓兩個團的人馬分批埋伏了,自己也在一處山石後頭趴伏了下來。騰出一只手掏出懷表打開蓋子,他見此刻已是淩晨五點鐘,心中便想:“陳運基也該到了。”

如他所料,陳運基確實已經率領大軍殺到了林縣城外,攻城的大炮也已經一字排開架了起來。

但也有他所料不到的——林縣西邊的城門悄悄開了,一支荷槍實彈的隊伍無聲無息的開了出來,領頭的人,是洪霄九和張嘉田。洪霄九騎在馬上,一邊向前走,一邊對張嘉田說道:“你信不信,雷一鳴就埋伏在前方的山裏。”

張嘉田心中非常的狐疑,臉上比較的狐疑,看著洪霄九不言語。而洪霄九看清了他的心思,便用手槍槍管向上一推軍帽帽檐,低聲笑道:“他這一招,還是當初跟我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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