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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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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鳴聽見了隱約的炮聲,知道這是陳運基開始發動進攻了。

他這一回對張嘉田的追殺,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小題大做,簡直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可他不怕興師動眾,他要的是斬草除根。

炮聲越發的激烈了,衛兵接二連三的跑過來向他傳信。如他所料,青餘縣的西城門已經開了,張嘉田也已經帶著隊伍逃出來了。雷一鳴聽到這裏,心裏竟有一點失望的情緒,因為張嘉田這幾乎就是完全沒抵抗,連“落荒而逃”都算不上。枉他還當這小子是個勁敵,結果他竟是這樣的不做臉,讓他雷一鳴白白的高看了他。

伸手從白雪峰那裏接過了望遠鏡,他從山石後頭站了起來。單腳踩著石頭,他舉起望遠鏡往遠了看,天已經是蒙蒙亮了,他居高臨下的眺望,依稀看清了東邊山路上走下來的一支隊伍。隊伍的人數不少,然而服裝是五花八門,一個個還都背著大包小裹,瞧著真是要多雜牌有多雜牌,比那土匪體面不了多少。轉身把望遠鏡往白雪峰懷裏一扔,他發了話:“讓下頭的隊伍都打起精神來,等張嘉田的隊伍真走進咱們的包圍圈裏了,再統一開火,力爭把他們一次全殲!”

旁邊的衛兵答應了一聲“是”,轉身就要往下方的林子裏跑,然而就在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衛兵嚇得一縮腦袋,雷一鳴也怔了怔,以為是哪個混賬擦槍走

了火,氣得剛要罵人,然而那槍聲驟然密集起來,白雪峰一把將他拽回了山石後頭:“大帥,這不對啊!”

他這話等於廢話,雷一鳴沒搭理他,扭過頭大聲喊起了尤寶明。所有的人都是個埋伏的狀態,他連著喊了幾聲,尤寶明才從一叢灌木後頭冒了出來,不等雷一鳴發問,他氣喘籲籲的先說了話:“大帥,後方有敵軍偷襲!”

雷一鳴立刻瞪圓了眼睛:“敵軍?哪個部分的敵軍?”

尤寶明搖了搖頭,一轉身又往那樹叢裏鉆了個無影無蹤。雷一鳴還有話要吩咐他,此刻見他傻頭傻腦的說走就走,便急得回頭吩咐白雪峰道:“快去把他給我叫回來!”

白雪峰答應一聲,貓著腰要走,然而就在這時,特務連連長蘇秉君跑了過來,湊到雷一鳴身邊低聲說道:“大帥,我們被一支隊伍包圍了。”

雷一鳴聽了這話,未作反應,心裏火速盤算著如何突圍反擊,如此過了半分多鐘,他開口問道:“咱們來時走的那一條路,現在還暢通嗎?”

蘇秉君答道:“那條路是通著的。”

雷一鳴站了起來:“傳我的話給夏團長,讓他帶人把這條路占住,餘下的隊伍就地反擊。我們人多,硬打也有勝算。”

蘇秉君當即領命而去,而雷一鳴眼看白雪峰帶著尤寶明回來了,便把他們招到眼前,低聲說道:“你們帶人緊跟著我,我們往西走!”

他得往西走,西

邊的道路,是他們來時走過的,路況地勢都熟悉,這邊的伏兵若是真厲害,他也能搶占先機,按照原路火速撤退。尤寶明立刻將衛隊士兵集合了過來,護著雷一鳴往這山林下方的西路走去。如此疾行了片刻,雷一鳴卻是猛的停住了腳步。

他忽然覺得這事不對勁——這一次出擊,他可以確定自己的隊伍裏沒有內奸,絕不會有人洩露了消息給張嘉田。退一萬步講,張嘉田就算提前得了消息,也絕沒有膽子和自己這麽硬碰硬。那小子不傻,不會去幹那種以卵擊石的蠢事。

這種反擊方式,無論如何不像張嘉田的風格,不像張嘉田,倒是有點像……

就在這時,蘇秉君又來了。這回他直沖到了雷一鳴面前,喘得連整話都說不出來:“報告大帥,西路兩邊的山上……忽然沖下了一支隊伍,把路堵了……是我們的敵人……”

雷一鳴沒再問,直接從白雪峰懷裏搶過了望遠鏡,走到高處向西望去。西邊山下的羊腸小道上,果然已經有兩方力量開了火。而在距離小道不遠的山坡上,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一個大個子軍官站在衛兵之中,也正舉著望遠鏡向他這邊眺望。

雷一鳴望著那個大個子軍官,先只是覺得這人看著眼熟,及至他將這人從頭到腳的反覆又審視了幾遍之後,他忽然打了個冷戰。慢慢的把望遠鏡放下來,他對白雪峰說道:“你

給我看看,看看那邊山坡上的人是誰。”

白雪峰莫名其妙的接過了望遠鏡,一看之下,他也是一哆嗦。

“我瞧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怎麽有點像……像洪霄九呢?”

雷一鳴拿過望遠鏡又貼到了眼睛上,視野漸漸清晰起來,在他即將把那人再次看清之時,那人忽然露出笑容,擡手向他招了招。

雷一鳴放下望遠鏡,就覺著自己周身的血都涼了。原來這人沒死,不但沒死,還和張嘉田會了師。這樣的兩個人聯合起來,要向自己討血債了!

張嘉田或許還可以不足為懼,可洪霄九絕不是他能夠輕易打發了的——自從雷一飛死後,他被這人折磨了多少年?他從來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把望遠鏡遞向了白雪峰,他含糊的說了一句話。白雪峰沒聽清楚,問道:“大帥,您說什麽?”

他清了清喉嚨,提高了聲音:“傳令下去,集合所有兵力向西突圍!”

隨即他回頭問尤寶明道:“我的馬呢?衛隊上馬,掩護我走!”

尤寶明雖然官至衛隊長,但他是個“後來”的新人,還不曾領教過洪霄九的威力,所以此刻聽了雷一鳴的命令,他先是楞了一楞,然後才轉身跑向了附近的山坳——那裏是個背靜的地方,正適合他們隱藏戰馬。

然而未等他跑進山坳,遠近的槍聲驟然激烈起來,四周喊殺聲震天,竟是敵人們發起猛攻了!

雷一鳴許久沒有這

樣恐慌過了。

他依稀聽見白雪峰在大聲向自己報告著什麽,可是耳中轟隆隆的鳴響,竟能讓他一個字也聽不清楚。忽見自己的衛隊趕著戰馬沖過來了,他迎上去牽住領頭的阿拉伯馬,馬還小跑著沒有停,他已經踩著馬蹬飛身而上。一抖韁繩制住了馬,他對著白雪峰一招手,隨即俯身催馬喊了一聲“駕”,也不往下方的山路上走,直接穿林子向西疾馳而去。尤寶明萬沒想到他說逃就逃,慌忙也上馬追了過去。白雪峰慌了神,哆哆嗦嗦的爬上馬去,他擡頭一瞧,就發現前方的衛隊已經消失在了密林裏,雷一鳴更是早連影子都沒了。

“我的天。”他在心裏暗叫:“我沒得罪過張嘉田,真被俘了,也應該不會吃槍子兒,可是……”

可是被俘終究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所以他原地認了認方向,最後糊裏糊塗的一閉眼,他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賭命似的也跑了。

白雪峰沒了主意,亂跑一氣。尤寶明帶著衛隊跑了幾分鐘之後,和白雪峰一樣,也落入了茫然的境地——他把雷一鳴給跟丟了。

值此生死關頭,衛隊長和大帥分了家,這還了得?他急得心如火燒,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放眼向山下望去,他就見大帥所帶的兩個警衛團亂成了一鍋粥,正擠在山路上對著四面八方亂打亂殺。而敵人——分明人數和力量都不及己方——可因為

是地頭蛇,熟悉地勢,所以專打靈活的仗,明顯是占了上風。

“這怎麽辦?”他真急了,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單是魔怔了似的自己嘀嘀咕咕:“這怎麽辦?”

下一秒,他沒有得到回答,只得到了一粒穿胸而過的流彈。一聲沒吭的從馬背上栽下來,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口鼻之中還有呼吸。部下衛兵見了,驚呼著想要下馬救他,可幾束子彈橫掃過來,他們像秋日等待收割的莊稼一樣,齊刷刷的一起倒了下去。

戰馬嘶叫著亂跑起來,一小隊士兵扛著沖鋒槍從暗處走出,為首一人一手拎著手槍,一手提著一根手杖,正是洪霄九。

洪霄九走在這一地血泊之中,用手杖翻動了屍體查看,看過之後,他對身邊的士兵說道:“去告訴張師長,雷一鳴跑了,讓他趕緊帶兵往西追。”

在張嘉田帶兵向西追擊之時,雷一鳴已經沖進了山林深處。

他知道自己是慌不擇路,走得不對勁,然而事到如今,正確的路線他知道,敵人也一樣知道,他就只能是這麽走。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在響。灰披風逆著寒風高高飄起,和兩旁枯樹的枝枝叉叉牽扯不清,他單手解開披風扣子,抓著領子扯下披風向後一甩。這回周身利落了許多,他用力一夾馬腹,同時就覺著胸中空氣不夠,自己怎麽呼吸都是窒息,下意識

的用手抓緊了前胸衣襟,他俯下身,繼續向前疾沖。馬是好馬,狂奔了這麽久也不見疲態,照樣能夠像閃電一樣,馱著他在林木之間一掠而過。

天空是灰的,土地是灰的,林木脫了葉子,也是灰的。他穿著灰呢子軍裝穿行在密林之中,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於是在遠遠的一座小土丘後,有人對他舉起手槍,扣動了扳機。

“啪”的一聲槍響過後,灰影子墮下馬去。而開槍那人收回了手,漫不經心的命令同伴:“過去瞧瞧,我好像是打中了一頭鹿。”

說這話的人,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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