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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相見時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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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一座傳送陣,二人相顧失色。一地的碎片,憑著數百年的見識,完全瞧不出是哪種靈材。萬妖山脈居然有一座傳送陣,存在的時間如此之久,二人實在匪夷所思。要想重新恢覆,就青荒修仙界的水準,絕無可能。若這小子當真不死,相見之日,怕是不死不休之局。哎,到這等田地,聽天由命吧。

張然的命魂玉簡上,起了密密麻麻的蛛網,一點風吹,就能化為塵埃。受傷之重,命若累卵,但也至少說明,張然此刻性命尚在,尚有一絲生機不滅。這幾日,道濟的暴怒,嚇得弟子們大氣不出,整個萬法宗裏噤若寒蟬。可惜,沒有絲毫證據能證實白道良參與了這起蓄謀,否則,白道良定會被道濟大卸八塊。

李純一張老臉,看誰都不順眼,面孔板得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但凡在議事大殿遇到白道良,雙目陰沈,冰冷之極。

呂依蘭的一雙妙目,紅腫得像只桃子。淚水早已風幹,人也異常得消瘦蒼白,一陣風兒都能將她刮跑。顧馨與張念,整日陪伴著呂依蘭,怕她有個什麽意外閃失。小張念乍聞哥哥失蹤之信,恍若晴天霹靂,當場昏厥。醒來之後哇哇大哭,鬧著要外出尋找。道濟老祖大聲喝止,你師姐已是魂不守舍,還不去好好照顧守著她,添啥子亂麽。

坐在張然洞府,呂依蘭疲倦道:“顧師妹,念兒,不用整日陪我。你們放心,師姐會一直等著師弟回來,不會有事的。”

“師姐沒事就好,可不能糟蹋自己身子,好好休息幾日。”顧馨好生勸慰,見呂依蘭情緒穩定,二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呂依蘭對著張然的石玉床怔怔出神,仿佛聞到師弟身上的一縷氣息。二人共度的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那麽清晰可聞,一如昨日。

青雲城裏,一身白衣男裝的呂依蘭,輕搖折扇,英姿颯爽風流俊俏。如此裝扮,為的就是摒退那些紈絝的騷擾,以另類的玩世不恭打消浪子們的企圖。那一刻,囡囡的哭聲牽動了她的柔軟衷腸。對面那個一身黑衣,雙目亮若星辰的青年,當真會有那麽一份好心?不行,自己得跟著,以防不測之事發生。

出乎意料,自己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真的沒想到啊,這自私自利的修仙界,從來都是唯利是圖。而現在,竟有這樣心善無私之人,為一個不相幹的外人,拿出珍貴的丹藥靈石。呂依蘭為自己的小九九臉紅了,心裏面,卻不爭氣地“噗通”了一下,耳根一絲發熱。呸,想什麽哪,真不識羞。

紫雲軒裏,隨手點了一杯昂貴的紫靈菇,本意是好好捉弄他一番。哪知他竟半點都不生氣,吃了自己的掛落,還老老實實地替自己付賬,臉上也無半點不喜。呂依蘭好生無趣,這人也太實誠。不過,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環境裏,這般為人,她欣喜。

後來啊,遇到了小張念,起初她心裏頗是吃酸。不會是這小子有了相好的道侶了吧,哼,沒出息。不好生修煉,卻醉心情海紅塵,長此下去,能有什麽成就。一個庸人罷了,何苦惹那情絲孽緣。

呵呵,也不知道自己心裏會生出那麽大的氣,盡管表面上淡然無謂,心裏的五味瓶怕是已翻得一塌糊塗。貌似老成,實則奸詐,錯看你了。她本待轉身欲走,從此兩不相見。

及至聽了師弟的介紹,剎那間,便虹銷雨霽,張念淒慘的身世更是觸動她母性的情懷。這個師弟,做事誠出本心,全不作假。這不正是她一直為之期待,並在茫茫的人海裏苦苦尋覓之人麽。

感謝張念這個小丫頭。如果說,她與張然二人,是天空裏自由飛行的鳥兒,那麽,張念就是她二人傾心掛念的心結。借口多了,便成了自然。自然的來往,自然的交談,到最終自然的相許。一切都那麽自然,自然的沒有丁點矯情。

呂依蘭心裏疼痛,嘴角一絲絲鮮血滴到衣襟上,師弟,你在哪兒?你現在還好嗎?

一入傳送陣,空間裏煌煌浩蕩的巨力擠壓,身體裏面頓時“嘎嘎”刺響,血肉骨骼攪得亂七八糟。要不是小乖的灰色霞光護著,張然怕是當場碎成肉泥。小乖的霞光勉力地挺著,一雙大眼無比焦急。這樣的痛苦煎熬持續了幾息,無與倫比的高速旋轉,將一人一獸拋了出去。

一片浩瀚無際的廣袤荒原,灰茫茫的天空下,無數的崇山峻嶺迤邐盤旋。天空,沒有盡頭;大地,無邊無垠。

半個時辰過後,小乖睜開了一雙大眼,有些呆呆地看著陌生之地。原本亮白潤滑的毛發,一大半晦暗汙澀,毫無光澤。體內的能量只剩得幾絲,若是在傳送陣裏再延遲片刻,小乖怕也是在劫難逃。

咿呀咿呀,人呢,小家夥頓時慌張。自打跟著張然以來,他們從未輕易分離。怎的不見了呢,剛才不是在一起麽。小家夥哪裏知道,這道萬裏傳送陣時隔日久,定位功能完全損壞,只能隨機傳送。大難不死,已是僥天之幸。咿呀咿呀,小乖一雙大眼急迫得四下搜尋。荒原之上,狂風嘶吼,哪裏有半點張然的影子。

小乖的大眼裏,頓時水霧濛濛,長長的眼睫毛掛著一顆顆淚珠。咿呀,會去了哪裏呢,小乖偏著小腦袋,作苦思狀。小家夥終不死心,小小的身子在荒原的寒風與冷霧之中,吃力的奔波跳躍。找到他,小乖一定要找到他。

一邊奔跑,一邊掉著淚蛋蛋。咿呀咿呀,寂寞的聲音,又怎能傳得出數萬裏的荒原。曾經,有個小小的身子,孤獨地在荒原奔跑。累了,就在枝丫上歇息;渴了,就飲冰冷的泉水。風雨無阻,跑遍高山峽谷,越過大川森林,只為找你。張然,你還記得麽。

咿呀,小家夥一拍肚子,原是餓了。小乖蹲在地上,一只鐵灰色的戒指,從耳朵裏掉落。不知是老天有意,還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張然將戒指給了小乖,自己不在它身邊的時候,不至於餓著它。一絲灰色的霞光,打開了戒指空間。小爪一拔,一小堆靈晶滾落在地。擦了一把眼淚,“嘎嘣嘎嘣”,眨眼之間,靈晶全進了小乖的肚子。一頓飽餐,身上的毛發多了一些亮色。咿呀咿呀,小爪一揮,一縷霞光將戒指又送進耳蝸。難怪當初,張然不知小乖將戒指藏在何處。

又多了一些力氣,小乖又開始了尋找的征程。小家夥堅信,會有那麽一天,哪怕萬水千山阻隔,他們終會相聚一起。

在劇烈地拋出傳送陣的剎那,飽受折磨的張然,早已是人事不省。從此,張然與小乖一別,竟是數十年。

“咚”的一聲,張然摔在一片鹹鹹濕濕的沙地上,巨大的撞擊,竟沒能將他喚醒。他就這麽直僵僵地匍匐著,除了心臟還有一絲微弱的跳動,整個機體似乎停止了運轉。在他身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碧藍的海水,一波波地湧上沙灘,一點點地將他的身子拖向海水。

大海的天空,無數白色的海鳥在奮飛翺翔,嘹亮高亢的鳴聲響徹在天空與大海之間。波濤陣陣,海風習習,張然仿佛進入了美妙的夢鄉,身子漸漸地被海水吞沒。

“咦?快來呀!爹,這裏有個人!”一道清麗的聲音,驚慌地尖叫起來。

“丫頭,這麽大了,一點兒都不穩重。一個死人有啥好看的,快跟爹回家。”一個五十出頭的紅臉老者,不滿地瞥了一下女兒。這丫頭,跟她娘一樣,心眼忒軟。哪天不死人呢,這處海灘不知啥時就漂上來一具屍體。

女兒不高興了,撅著小嘴大為不滿,道:“爹,你來看嘛,這人真的沒死。”

拗不過女兒的撒嬌,老者慢騰騰地走到張然身邊。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探了探張然的鼻孔,又用掌心輕輕按上張然的胸口。嘴裏咕噥著:“倒是命大,還吊著一口氣。”見張然渾身是血,搖搖頭,定是被海妖獸所傷。

這年頭,住在海邊的漁民,為討生活,十之八九都會下海捕殺海獸海妖。村子裏,時時傳來噩耗,哭聲淒惶。哎,他嘆了口氣,自己的大兒子當年不就是參加捕妖對,而一去不返的麽。要是有修為在身,還能逃得一命,若無修為,跟找死也沒啥區別。

“家去吧,月兒,甭管了。就那麽一口氣,怕也整不活了。”老者起身,擡腳欲往回走。

眉目清秀的月兒,見她爹無動於衷,氣得直跺腳,道:“您和娘不是教我,做人要憑良心麽,見死不救的事,咱怎麽做得出呀。”

老者無語,哎,月兒啥都好,就這心眼太實。這要哪天嫁了出去,還不得日日找氣受。閨女大了,這性子怕是難改了。

見爹答應,月兒眉眼一彎,道:“爹,您歇著,我來吧。”說罷,一伸手,將張然提了起來,單臂輕輕一甩,就扛在肩上。村民淳樸,沒那麽多男女大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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