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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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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很快就過去了。小時候總嫌春天的腳步來得太晚,而今亦軒卻總覺得時間一天比一天要快,就像流水一樣,一眨眼就逝去了一大段。靜如現在把公司的事情越放越多,更多地忙碌於亦凡的治療和亦軒訂婚典禮的籌備——盡管那還是一個月多後的事情,她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天,書琪又按時來接亦凡去醫院。他近日看起來少了往日的活潑,多了許多心事,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忽略身旁的她。

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檢查結果時,他買來兩杯熱咖啡,其中一杯遞給亦凡。咖啡的濃香瞬間調動起她的好心情。他在她身邊坐下了。

“亦凡,最近感覺怎麽樣?”他低頭問她。

她看著他,抿著嘴笑。

“你最近似乎不大熱情。”他皺著眉頭,審視著她的臉,“你好像在準備放棄。之前我們約定過,一定要努力的。像你這種情況,你本人的意志非常重要。”

她又是一笑。但她知道自己有些勉強了。

“亦凡,你一定要忘記植根於你心底的恐懼感。”書琪仍舊耐心地勸導她,“我說過,你的聲音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比百靈鳥的還好聽。”

她慘淡一笑。曾經,她就是在為著他的這種盼望而努力著,她曾經幻想著為他唱第一支歌,講第一個故事,說出那亙古以來最美好的三個字。但她現在知道,那一瞬間到來後,什麽也不會發生,他不會向她走來,而是離她而去。

“亦凡,答應我,一定要鼓起勇氣,堅持下去,好嗎?”書琪向她伸出手指。她看著他那寬大的手掌,猶豫著,然後把她的手伸了過去,和他拉勾。他顯然把她當成一個孩子一樣耐心地哄著。

她看著他出神。他註視著她的笑容,似乎迷惑了。

那時,靜如站在不遠處,正凝神地註視著我們。

大約是太愛亦凡,太想補償她的緣故,這時的靜如,幾乎願意為她做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見到亦凡和書琪在醫院裏的親密,她開始不遺餘力地查找那個在書琪心裏占據一席之地的女子。當她得知這個女孩竟然就是桑檸,她的心裏的怨恨頃刻間如同排江倒海般翻騰著。

於是,當她再次發現了賬面的漏洞時,她竟然有一瞬間的欣喜。

這些天許靜如已經很少到公司了。這天她破例又出現在公司裏。亦軒處理完一樁業務,趕回辦公室時,發現門虛掩著,桑檸不在裏面。他有些詫異:走的時候明明吩咐過她在辦公室裏等他消息的。

他四處轉了轉,沒找到她的身影。打字的小樂見到他說:“林先生你是在找桑檸嗎?她被董事長叫到辦公室了。”

是什麽事情非要單獨見桑檸?他沒顧得上回辦公室,便向樓上走去。

辦公室裏,許靜如正指著財務報告責備桑檸。

“這些賬目都是經過你審核的,怎麽會對比起來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你難道都沒有仔細核對一下嗎?”許靜如冷冷地看著她說。

桑檸解釋道:“對不起董事長。這些報告每個月做好之後都交給您和財務部,我那裏並沒有備份,要對比核實並不容易。”

“是嗎?”許靜如哼了一聲,“我不以為這是推卸責任的高明方式。我之所以接受白雅的舉薦同意你擔任這個職位,是因為你有過海外經歷,本以為你學會了國外的很多先進的行事方式。不過看來,你勝任得並不是那麽輕松。”

桑檸咬著嘴唇不說話,揣度著她的意思。

“公司現在正處於發展的顛峰時期,我不想它因為你的疏忽而減緩下來。”許靜如說,“對不起,或許你並沒有任何損害公司利益的本意,但是這樣的損失發生時總應該有人站出來負責。”

桑檸猝然擡頭,她看著她那幽深的眼神,突然明白了:原來她是想趕走她。雖然她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地方招惹了她,但是以她那份淩人的威嚴本身就可以構成趕她走的理由。

這時亦軒推門而進,氣喘籲籲的。“如果這樣的損失必須有人站出來負責,那應該是我。”亦軒進門便迫不及待地說話,“怎麽也輪不到我的助理,她又不是會計,更何況這次賬面出現問題的原因我至今遲遲未查出原因,更應該承擔責任。”

“亦軒,你……我和桑小姐的對話,你怎麽突然插進來了?”

“因為這事和我有關,”亦軒看著桑檸,說,“你不能怪罪於她,她做好了職分內的每一件事情。這次的事情我們費盡心思查尚且遲遲未果,她縱然有三頭六臂,也決不可能註意到。”

“如果是白雅,我想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許靜如冷淡地說。

“現在不是白雅,是桑檸。我需要的是她的幫助。”亦軒辯白道。“我們合作得很好,請您不要責罰她,否則反而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你或許需要一個更得力的助手。”許靜如看了桑檸一眼,仍不死心。她那張平靜的無辜的臉在她眼底越看越像琬亭,這讓她更加厭惡。

“並不是……”亦軒還要繼續辯白,桑檸卻一下子搶斷了他的話:“好吧,我辭職。”

“什麽?”許靜如和亦軒同時吃驚地看著她。都沒有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願意辭職。”桑檸靜靜地重覆了一遍。“您說得對,需要有人來對這個局面負責。我願意負責。”說罷,她的目光掃過亦軒的臉,帶著一抹深重地痛楚。

一個月以後他便要訂婚了。

再繼續停留在長河集團,留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自己哪天會不會情不自禁地洩漏了情緒,成為了他們生活中的絆腳石。

“辭職報告我下去就寫。下午五點之前,我會收拾好東西。”

說完,她輕輕一鞠躬,便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從門口走了出去。許靜如沒想到一切竟然來得這麽順利,比她想象的還要順利,因此有點不真實感,而亦軒則呆立在那裏,像被掏空了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回到辦公室的。只覺得那短短的樓梯竟像是要走一段長長的歲月。進門時桑檸果真在開始收拾東西。他站在那裏,看著她把那一摞摞文件擺放整齊,然後從抽屜裏熟練地抽出她自己的物品,全部堆進一個大大的紙箱裏。

她走向窗臺,那裏有一束金色的非洲菊正吐露著芬芳,那是他今天早上剛剛買來插上的。而那個精致的釉色花瓶,則是她當初專程從琉璃廠買來的。這段時間裏來,他已經習慣了辦公室裏裊繞的香氣。難道,這個,她也打算帶走嗎?

只見桑檸輕輕舉起花束,麻利地摘掉上面枯黃的花瓣,整束花頃刻間變得更加明媚動人。她又輕輕地把它放回原處。

這時,她方才擡頭看到了他,正撞上他那雙憂郁的眼神。

“為什麽要這樣做?”亦軒走到她身邊,按住她又要彎腰收拾東西的手,問道。

桑檸沈吟片刻,說:“沒有什麽。我只是覺得我不再勝任這裏的工作了。”

“是不勝任,還是不想勝任了?”亦軒註視著她的眼睛,深深地問。他知道她的眼睛不擅長說謊,因此急切地在那裏尋找答案。

桑檸卻掉轉過頭。他的目光幾乎讓她窒息了。“對不起,”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我不能再繼續留在你身邊工作了,我不勝任,也不想勝任了。”

亦軒看著她,慢慢地松開了手。白雅當初辭職時的話言猶在耳。她走了,為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的終身幸福。而如今,桑檸再次要從他身邊離去。他的心卻不再是當初白雅離開時那樣簡單的遺憾和祝福。

“是因為韓書琪嗎?”他幽幽地問。

桑檸收拾的手猛地停在了空中。半晌後回答他:“不是的。”

“那是為什麽?”

“是因為……”桑檸又觸碰到他那幽深的目光,知道不說謊是不行的了,“開始的時候是因為瑷蓁而進來的,現在見她過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你是因為瑷蓁而來到公司的?”亦軒的嗓音有些谙啞。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僅僅是因為瑷蓁。

“是的。”桑檸望著他的臉,抱著大箱子就要出去,怕遲一秒淚水便要奪眶而出,“當然,認識你很高興,還有亦凡……保重!”說罷,她從他身邊離開。亦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我送你回家。”在他心裏,和桑檸的告別,是值得好好地說聲再見的。桑檸擡頭看他,他的目光幾乎是充滿乞求的,讓她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汽車緩緩前進。亦軒似乎在無意識地壓低速度,好幾次都被後面的車大喊著催促。他幾次轉頭看桑檸,她的頭始終低低的,像沙漠裏的一朵小花兒,努力使自己低到塵埃裏去。

“桑檸,”

“恩?”

“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桑檸的心裏一咯噔。

亦軒接著說:“已經快一年了吧。還記得那天你穿著件玫瑰紅的外套,看起來像剛進大學的新生。”

桑檸淡淡一笑,沒想到他還記得那天的情境。

“社會是個熔爐,”亦軒接著說,“不過像你這樣的人物只會在其中成鐵成鋼。相信你會走好自己的路。”

桑檸沈吟著,低聲說:“謝謝你。”

“從今以後我就不是你的上司了。”亦軒釋懷的樣子,“不用被你這個嘮叨的助手叮嚀著做這做那了。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有點羅嗦呢,就像上次對文昊也是,我猜你將來嫁出去了一定是個嘮叨的母親。”

這是他第一次和桑檸類似地說笑,她的臉紅紅的,心裏就像壓著一塊鉛一樣,沈沈的,重重的。

“不是的。我是逗你的。”亦軒見她不說話,以為自己讓她尷尬了,便又說,“你一定會是位好員工,好朋友,好妻子,好母親……桑檸,”他誠懇地看著她,“我相信你能夠做好生活裏的每一個角色。瑷蓁她……就交給我了。”他繼續深深地註視著她,“我會還你一個健康的,明媚的瑷蓁。”

桑檸感激地一笑,把頭轉向了車窗,看著流連窗外的風景。盡管北京的馬路上都是一程一程單調的建築物,但她還是喜歡看那些巨大的家夥隨著汽車的前進逐漸退到身後去。無論它多麽大,多麽壯觀,它都會在汽車前行的過程中退到身後,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的。

銀濤和敏希一大早趕到了公司。他們是驗收戰果來的。

銀濤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他的母親。她在江蘇一個僻靜的小鎮上做著一點小生意,過著寧靜而簡樸的生活。銀濤想說服她跟著自己回到北京,她卻遲遲不肯動身。銀濤想是因為畏懼許靜如的緣故,因此也不多勉強,只一心想加快步伐,籌足資金,等自己的公司開業後,便什麽也不怕了。所以他才冒險破譯了電腦的密碼,把客戶資料調出來賣給了長河集團的老對頭。這些年和他們的交手中銀濤深谙他們唯利是圖的本色,但是沒有辦法,實在是太急需錢了——只有他們,可以開出最好的價錢。

但這還是遠遠不夠的。要在北京運轉一家像模像樣的公司,成本可不是一筆小的數目。他正籌劃著下一步時,不料客戶資料的事情卻東窗事發,LY幾乎完全不顧他的死活,使那些客戶一夜翻臉,迅速引起許靜如的懷疑。更可怕的是許靜如知道這事後風平浪靜的,除了偶爾和亦軒接觸,始終不露聲色。只怕對他,也是懷著戒心。他知道,那件事情非要有個人出來負責不可,好趁早消除許靜如的疑心,否則她一直這樣明查暗訪,東窗事發只是早晚的事。之所以把目標選中淩瑷蓁,是因為她現在身居高位,並且以他對許靜如的了解,淩瑷蓁定然還沒有完全渡過考驗期。更何況,除去她,無異於除去許靜如的一只手臂,關於這一點,上次競標事件中他們已經見識到她的厲害了。

於是他們按照預定的計劃,讓那份文件出現在了許靜如的案頭。

可是直到接近中午還沒有任何動靜,許靜如來公司很久了依然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他有些按捺不住了,於是拿著一份預算表,借機到董事長辦公室打探風聲。

咚咚。他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傳來了聲音。

他輕輕推開門,剛要張口叫姑姑,只見瑷蓁坐在對面,手裏拿著一份文件,目光投向了他。他環視整個房間,空空僅她一人。他的心陡然縮緊了。

“許先生,”瑷蓁把那份文件往他面前一扔,起身走了出來,“我等你已經很久了。”

銀濤壓低聲音,問:“董事長呢?”

“董事長交代完事情,就先走了。她太匆忙,因此也沒顧得上看上一眼你特意為她準備的文件。”瑷蓁的目光像兩道利劍,直接射向銀濤。

銀濤盯著她。“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瑷蓁冷笑一聲,“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老天爺也會看不下去的。”

銀濤仍舊註視著她。她的表情告訴他她似乎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情揭發出來,否則,她也不至於坐在這裏等他了。她看起來像是要談判的。

“你想怎麽樣?”銀濤警惕地問。

“我想和你合作。”瑷蓁斬釘截鐵地回答。

“合作?”銀濤詫異萬分。

“是的。”瑷蓁又伸手拿起那份文件,“與其這麽處心積慮地互相擊,還不如聯起手來,到時你可以把你的母親接到身邊,我也得到我想要的,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已經調查過我了。”銀濤的眼裏一抹驚異,但清楚她的意圖後,他便鎮定了。“你想要的,又是什麽?”

“當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瑷蓁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銀濤看得有些不寒而栗,“至於我想要什麽,我想我們需要一次談判。”

“談判?”

“是的。今天下午下班後,在大路盡頭那家星巴克見吧。”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你最好帶上葉敏希,我可不希望她和你步調不一致再在背後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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