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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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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到了下午,銀濤和敏希如約來到了咖啡館。

葉敏希進門時目光便緊跟著瑷蓁。她努力想把她看透,想從她身上看出那麽三兩個自己不具備的優點作為亦軒選擇她而不是自己的原因。

可是她發覺要做到這點很難。淩瑷蓁有一種讓人無法招架的鎮定。雖然近在咫尺,卻像有一座高墻阻隔在他們中間,使她無法猜透她。

三個人在很靠裏面的一個桌子坐了下來。

“說吧,怎麽合作?合作什麽?”銀濤迫不及待的。

“各取所需。”瑷蓁不動聲色地答道。“我要的是讓長河集團進一步陷入資金危機。”

銀濤和敏希面面相覷。

“資金危機?”這是他意料之外的,“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讓你想這麽做,你馬上要和亦軒訂婚了,以後長河集團所有的資產也都是你的,你和它共存亡。”

“我不要長河集團的資產。”瑷蓁冷冷地說,“我要許靜如的一樣東西。我要她的道歉,她說對不起。否則,長河集團就要毀滅。”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敏希問,“你這麽做,對得起亦軒嗎?”

“這是我和亦軒的事情,不在我們的合作範圍內。”瑷蓁看著她,說,“必須趕在訂婚典禮許靜如宣布退下來之前,讓長河集團陷入資金危機。這時,你們可以趁機收購長河集團的股份,撈一筆錢;而我,可以要到我的東西,否則,長河集團就等著所有銀行找上門,一夜破產吧。”

“長河集團沒那麽容易破產的。”銀濤說,“你太小看我姑姑了。”

瑷蓁笑道:“虧你還是學經濟的。你不覺得,長河集團觸碰了太多的房地產死穴,陷入了一個深深的泥潭,已經積重難返了。現在稍稍有個環節動一動,債權人便會集體上門,它的項目將不得不紛紛停工,若資金周轉不過來……”

“土地和大樓就會收回抵債?”銀濤接過話去,“更何況,還有前景不明的市場形勢。”

敏希說:“看來,之前亦軒不是保守,他的判斷是對的。只可惜,無論敵友,都沒人聽他的。”

瑷蓁沒理會她的話,繼續說:“現在長河集團已經陷得很深了。只是還不夠,所以我請你們兩位來,我們一起推它一把。”

銀濤看著她的臉:“你怎麽確定我們會和你合作呢?你就不怕我們倒戈,推了長河集團,好處全拿走了?”

瑷蓁一笑:“我從進長河集團開始,就關註著你們兩個。長河集團現在只是一個綜合的棋局,死穴在哪裏,只有我知道,你們不知道。甩開我,你們單幹不了。更何況,她搖了要手裏的文件,我確信你們不想因為了洩漏商業秘密而吃上官司。”

敏希和銀濤聽著她平靜而溫柔的語氣,再看著她那張清秀淡雅的面龐,不由自主地顫栗著。心裏竟然有些模糊的恐懼。

“你是一個可怕的女人。”銀濤說,“亦軒怎麽會喜歡上你這樣的人?我早提醒過他的。”

瑷蓁笑道:“不要對我說這些話。像你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又是怎樣讓蘭蕙為你死心塌地的?”

敏希看著她,靜靜的,沒有說話。她的心第一次安定了下來。她突然覺得之前自己所有的郁結都釋懷了,她的報覆似乎在一瞬間全部實現了。許靜如,她千挑萬選選中的兒媳,她以為把一粒鉆石捧回了家中,可她定然不知,那根本就是一顆炸彈,還有亦軒,他所愛的,他所選的,原來只是利用他而已,而利用他的目的,只是毀滅掉他的母親,老天安排得太有趣,太精確了。

銀濤和瑷蓁還在“談判”。銀濤似乎開始對這場談判來了興趣。因為瑷蓁已經鮮明地表示了她的立場,她不要長河集團一分一毫的錢財,只要把塌推進重重債務。盡管那是個之前銀濤想也想過的狀態,他在為瑷蓁的勇氣和大膽震懾之餘,開始慢慢地考慮他可能獲取的利益。他覺得他們確實是存在著合作的基礎的。

“你為什麽要如此煞費苦心的,僅僅為了姑姑的一個對不起?”銀濤註視著她,平和多了。他在做談判前最後的事實確認。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世界上確實存在著一個法則,那就是因果報應。”瑷蓁知道,如果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完全可能猜忌她是受許靜如指使來引他上鉤的。“如果我不怕她的生家性命握在手裏,她又如何會低下她那高貴的頭顱來誠摯地表示歉意?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要錢,不要名譽,不要地位。我只要我的尊嚴和我的愛。而許靜如,恰好把這兩樣都傷害了。”見許銀濤和葉敏希仍舊很迷惑,她說得更清楚了,“你們沒有聽說過吧,我曾經有個未婚夫,叫郁帷源。”

許銀濤算是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可是,”他為難地說,“你了解董事長,她疑心很重,又相當精明,要在她的眼皮底下做手腳,風險太大,我覺得那幾乎是妄想。”

“只要你肯合作,就決不是妄想。”瑷蓁從包裏掏出一份資料遞給銀濤手中,銀濤一看,是公司近來的所有財務報告。他掃視了一下,疑惑地說:“這是什麽?再普通不過的財務報告而已。”

“是的。它們是財務報告,卻並不是再普通不過了。”瑷蓁指了指上面的數據。銀濤定睛一看,發現那些表面看起來收支平衡的數字幾個月一綜合起來便相去甚遠。

“這……”他困惑著。

“是的。這也是我的傑作。我在記錄賬目的電腦裏安裝了一個程序,它會按照指示定期將公司賬目的收支數據進行調整。並且會對客戶的一些數據進行修改。現在只是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狀況,這個漏洞會加速地顯現出來,但等它真正大到人工識別的程度,長河集團已經回天乏術了。根據目前的程序,受到損失的不會是長河集團本身,而是它的所有客戶。”

銀濤舉著那份資料,看著她:“你是想通過這樣來切斷長河集團的所有客源?”

“是的。”瑷蓁說,“之所以找你合作,一個重要原因是我發現你出賣客戶資料的結果,和我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一樣的。”銀濤否定道,“我只是想得到一筆錢,可供我母親安享晚年,讓我的兒子不用一出生就註定受制於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損害長河集團分毫。”

“可是你現在已經這麽想了不是嗎?”瑷蓁緊盯著他。她從他那閃光的目光中看穿了他。

銀濤沒有立刻回答。片刻後,他點頭道:“好,我答應跟你合作,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但是,淩瑷蓁,我恨你,”他的目光充滿了埋怨,“你把亦軒害慘了,他卻毫不知情那麽愛你。亦軒他……真是個大傻瓜。”

“亦軒他並不愛我。”瑷蓁靜靜地說。“我想他早就開始在懷疑我。他只是一直不拆穿我。說到這裏還要感謝你,”她一笑,“要不是你洩漏客戶資料讓他懷疑到我,然後又洗去了我的嫌疑,恐怕我的行為一直還要在他的註視之下。”

“你很殘忍。淩瑷蓁。”銀濤說。

“是的。”瑷蓁冷冷的,“所以不要對我寄托希望。早在帷源死去那一刻,我就只剩下了一個空空的軀殼。上天為我留下這個軀殼,就是讓它去為他找回他曾經被傷害的尊嚴,告慰他在天之靈的。”

“你真的沒有別的要求了?”

“有。”瑷蓁靜靜回答,“我可以幫助你。但是你在外面的公司,我希望它叫唯真。”

一直沈默的敏希終於發話了。“淩瑷蓁,將來亦軒一定會因為當初在海邊救了你後悔一輩子。”

“他不會的。”瑷蓁搖搖頭。“他的命運也一直被操控著,只是被一種更為隱秘的方式。當那個操控者倒下時,盡管鐐銬已經深入到他的骨血,他會因它的去除而疼痛,但是,他自由了。”

銀濤不說話了。瑷蓁的話又提挈起他的恨來。他無法忘記自己是怎樣與母親骨肉分離了十多年,又怎樣忍氣吞聲夾著尾巴做人十多年。

“那我們應該怎麽做?”敏希問道。

“很簡單。”瑷蓁道,“不久後寧平的大樓就要投入使用了,隨之而來的是長河集團資金鏈瀕臨斷裂的最低谷。長河集團預計在六到九個月內收回第一批投資,這段時間內,長豐信托公司的一億貸款將到期,長河集團定然會通過增發股份的方式來抵償這部分債務。但是外地銀行卻在貸款合同中限制了它的這項權利。外地銀行對長河集團的信任本來就不高,到時一出現僵持局面,其它銀行和公司便會參與進來。如果一方的利益得不到平衡,到那時,”她的目光冷峻而漠然,“許靜如也會知道,連律師費也無法承擔是多麽失魂落魄的境地了!”

走出咖啡館,瑷蓁先打車離去了。

銀濤站在她身後,脊梁處一陣寒意。不知為何,他此刻突然感到極度脆弱。他想到了蘭蕙。於是轉身對敏希說:“你先回家吧,我去一個地方。”

敏希的腦海裏此刻也只是一片混沌。於是說:“那你自己小心。”便開車離去了。

許多天來,亦軒呆在公司裏,悶悶不樂的。沒有桑檸的辦公室裏,突然變得空洞無比。他的桌前不再有熱騰騰的綠茶,每天早晨他照舊買來一束非洲菊,將它們插到那個小小的釉色花瓶裏,但看起來依然那麽索然無味。

電話鈴響了。外頭傳來了他的新助理小林的聲音:“林先生,有位姓於的記者,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你。”

“記者?”亦軒蹙眉,“我不記得有約見記者。讓他回去吧,我很忙。”

“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見你,否則後果會是你不願意看到的。”

亦軒思忖片刻:“讓他進來吧。”

不出三分鐘,便有人推門而進了。他擡頭一看,是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矮矮胖胖的,肩上背著一個大包。看起來不像什麽名門正派,倒像是狗仔隊的。他一進門便樂呵呵笑著迎上來要和亦軒握手。亦軒猶豫著,勉強握了一下便抽回手,問道:“有什麽事嗎?”

“當然有事。”那人又樂呵呵地笑。“如果沒事我也不會來耽誤您的寶貴時間。聽說林先生您是長河集團的少東家,就不找許董了,直接找您!我是特意來和您做一筆生意的。”

“什麽生意?”亦軒審視著他,揣度著他的來歷。

那人慢吞吞地在沙發上坐下,放下包,從裏面掏出一個鼓鼓的信封,遞到亦軒的手中。亦軒狐疑地接過來,抽出一看,是一摞厚厚的照片。

亦軒的心猛地一驚。他一張一張地翻看著,幾乎全部是關於銀濤和蘭蕙的私生活的,最後幾張尤其令他觸目驚心:是銀濤在會見幾個客戶。看樣子銀濤洩漏公司秘密的事情不假了。

他平靜地把那些照片又疊到一起,手卻是顫抖著的。他擡頭問那人道:“你的目的是什麽,是誰指使你來的?”

那人裂著嘴笑:“您知道的,許銀濤先生那可是你們長河集團的大柱子之一,要是這事情傳了出去,對你們長河集團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你是想,要錢?”亦軒看著他,猜測著他的來意。

“是的。”那人又笑,“這種東西一定很有新聞價值,如果送到雜志或者報社,少說也能得到萬兒八千的酬勞吧?”

“那你想要多少?”亦軒問道,“連同底片全部歸還,你要多少?”

那人裝做低頭思索的樣子,半晌後說:“這樣吧,既然林先生您這麽爽快,我也圖個痛快,您給我五千塊的支票,就當沒著檔子事情,以後您不樂意見我,也就再見不著我。”

“你還真是不貪心。”亦軒冷淡一笑。正因為他這麽爽快,這背後必定還有人指使。他把那些照片扔進抽屜,問他,“這事,你敢保證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嗎?你沒有先告訴其他人?”

“當然。”他拍拍胸脯,承諾的樣子。盡管有點底氣不足。事實上他洗出照片後首先找到的是許靜如。不料許靜如不買他的帳,讓他要想要錢來找亦軒。她當然是要看亦軒怎麽處理了。

亦軒聽了他的話,也沒再多想,便掏出支票,簽給他一張一萬元的。那人拿到後,難以置信地看著,以為亦軒簽錯了。

“既然你不貪心,我就多給你一倍。但是有個條件,你必須弄清楚是誰讓你把這些照片送到這裏來的,還有,繼續跟進許銀濤。”

那人面露難色:“林先生,您交代了這麽重的活,還要我們出賣客戶,這價恐怕……”

“這只是定金。”亦軒道,“等事情成了,我會再給你這麽多。但是,”他警告道,“如果你走漏了消息或者耍什麽花招,你知道的,我這辦公室裏有攝像頭,就憑這包照片,就可以告你敲詐讓你坐牢。”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絕對保密!”那人一邊恭敬地點頭一邊退出去,“下個星期,還是這個時間,我到這裏找您!”

這個星期對於亦軒而言,無疑是難熬的。每天下午下班後,他都會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做到很晚,不再約銀濤打牌,也不再約瑷蓁吃飯。心頭的那份沈重讓他驟然間竟顯得有些滄桑。銀濤和他一起長大,感情勝過了親兄弟。他一次一次地被迫站在真相面前,有些不堪重負了。但他依舊關心亦凡的。回到家中,他會慣例地來房間看看她,尤其是在她的治療期間。他由衷希望書琪能夠把奇跡帶來。

這天,他下班後來到她的房間,對她說:“亦凡,最近怎麽樣了?”

她一笑,搖搖頭。

“你看起來沒有努力。”他坐在亦凡的身邊,開解道,“不要輕易放棄,亦凡,你要加油,我喜歡聽你說話,喜歡聽你唱歌。”

亦凡還是搖搖頭。

“怎麽了?”他問道,“為什麽不肯努力?你好像對於恢覆聲音,一點渴望也沒有。”

亦凡垂下頭,勉強一笑。

“告訴我為什麽。”他托著她的肩膀,懇切地,“你說過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的。”

哥哥。亦凡看著他,突然用手語告訴他:我不想恢覆。

“為什麽?”他詫異道。

因為,我愛上了書琪。她鼓起勇氣說,但是,他並不愛我。她有些尷尬,我怕我恢覆嗓音後,會情不自禁地對他說出那三個字。哥哥,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亦軒驚呆了。囁嚅著:“亦凡,你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亦凡反駁他說,我已經二十歲,是個成年人了。所以,我想我知道應該怎樣愛書琪。

亦軒正沈默著,亦凡突然反問他:哥哥,你知道應該怎樣愛一個人嗎?

亦軒瞬間呆在那裏,不知道如何回答亦凡的問題。那個問題對他而言,一定是個好困惑的問題。

一個星期後,那個小記者如約來到了辦公室,帶來了一大摞新照片和亦軒要的信息。這次的結果,比亦軒想象的卻更要震驚。

那些照片,除了幾張和蘭蕙一起的,全部是他在會見一些長河集團的客戶。尤其有一張讓亦軒幾乎一個寒噤:照片上是一個昏暗的酒吧裏,銀濤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男人,身邊露出半張女人的臉,雖然模糊而昏暗,但亦軒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瑷蓁。至於那個年輕男人,看起來很面熟,亦軒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但他確定他曾經見過。

那人見他臉色嚴峻,小心翼翼地說:“林先生,您答應的……”

亦軒擡頭問他:“我讓你查的人呢?”那人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字條,上面寫著一個電話:“我還是沒有見到她本身,是個女的,這個,應該是她家裏的電話……”

亦軒接過來,放在案頭,然後迅速填好了支票。遞到他手中前,他先伸出手:“所有的底片呢?”

那人見他情緒不好,趕緊全部掏了出來,放到他手中。然後一把扯過支票,說了聲再見便出門去了。

“不要再見了。”亦軒說。

桑檸自從“失業”後一直恍惚著,不想出門也不想見人。開始的幾天是失控一般地關在家裏畫畫,到了後來漸漸有些清醒,便把墻上床頭那些畫像新的舊的通通收起。書桌上擺放著一個圓圓的檸檬,那是幾天前路過水果攤前亦軒一時興起買給她的,說是檸檬包含維生素,對她幹燥的皮膚有好處。她知道他是無心的,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把它洗得幹幹凈凈,放在案頭最顯眼的那個位置。

當夜,她提起筆,寫下一段歌詞:

輕輕彈起這支樂曲

每個音符傾瀉悲喜

你聆聽的模樣

一笑已經是生生世世

我看得懂你的眼

流連生命裏細小的光環

一路走過花謝花開

是否錯過了緣

再重奏這夢裏仙樂

恍若回到洪荒初始

我們相遇瞬息

恍如走完了今生今世

你我許下的諾言

像檸檬樹下最美的音符

不曾繁華亦永無雕零

停留在最好時段

我們種下的心願

終綻開一樹檸檬琴聲

我要永遠 我會永遠

彈著這歌等你回來

曾經的種種憂傷

已深埋在這檸檬樹下

風將吹過風輕吹過

一樹琴聲悠長清遠

你已回來

……

停下筆,她悠悠地嘆了口氣,他根本不曾離開,又何談回來?

突然電話響了。是蘭蕙打來的。她很長時間沒有打來電話,桑檸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她——最近太忙、太混亂了。還有不到兩個月蘭蕙的寶寶就要出世了。她突然感到驚訝:蘭蕙,那個曾經和自己牽著手在校園裏打轉轉的女孩子,馬上就要做媽媽了。而自己,還躲在小女孩的世界裏,做一些沒頭沒腦沒完沒了的癡夢。她帶著一大袋蘭蕙愛吃的東西,決定去看看她——還有她那尚未見面的小侄兒。

到了蘭蕙家中,蘭蕙高興極了。越是臨近分娩,她出門的次數越少,見的人越少,可把她悶壞了。桑檸進門,發現屋子裏多了一個人,是一個瘦小的、怯生生的女孩子。

“她是誰?”

“是銀濤請來的小保姆。他說我現在需要加強營養,不能勞累,因此不讓我做家事了。”

桑檸情緒不高地說:“看樣子你在享福。”

蘭蕙撅著嘴:“才不呢,他那是在請人來照顧我,分明是監督我才對,你知道我最愛吃辣了,現在他碰都不讓碰,每頓都是那些淡而無味的東西,吃少了他知道了還不高興。”

桑檸想到銀濤之前陷害瑷蓁的事情,心裏懨懨的,但是為了照顧蘭蕙的情緒,她也沒說什麽,伸出手去摸她那圓圓的光滑的腹部。

“桑檸,”蘭蕙突然興奮地叫她,“你猜是男孩還是女孩?”

桑檸搖搖頭:“這我怎麽知道,我又沒有經驗。最好是你喜歡什麽就生什麽。”說完她也開懷笑了。

“為了銀濤我想生個男孩,可是我自己想要個女孩,我希望她是個與世無爭的女孩,別像她爸爸那樣,成天考慮許多東西,好累好累。”

桑檸努力沖她一笑。蘭蕙看出她有心事,於是捧起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說:“桑檸,你不快樂。林亦軒和瑷蓁要訂婚了,你一定很傷心。”

桑檸搖搖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不代表不傷心。”蘭蕙說,“你應該去爭取,不要再這樣懦弱下去。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懦弱只有讓自己永遠處於被動和弱勢,失去很多東西。趁他們還沒有訂婚,向林亦軒表白吧,說不定,他會認為你更適合他!”

桑檸感激一笑:“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的。你現在要好好保護自己,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寶寶。”

“好啊。”提到寶寶蘭蕙又掩飾不住自己的快樂,“我一直在想,等寶寶出世了,如果是個女孩,就讓你給她起名字,誰不知道你是我們的小文學家,一定能起個又飄逸又夢幻的好名字!”

“看看你,”桑檸沒好氣地看著她,嗔罵道,“孩子還沒出世,你就這麽高興,等她出來了,我想你一定會把她寵壞的!”

“寵壞就寵壞!女孩子天生就是要受到寵愛的,結婚前父母疼,結婚後丈夫疼,將來還有孩子疼……”蘭蕙一臉幸福,“她的一生都會在蜜糖中度過!”

桑檸羨慕地看著她:“蘭蕙,看到你這麽幸福我真高興。”

那一瞬間,桑檸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所改變。在這之前,她總為一種潛在的正義感所支配著,對蘭蕙留在許銀濤身邊的行為始終有所保留,大約是因為見歷父母婚姻的緣故,她厭惡第三者。但就在她剛剛看到蘭蕙那麽恬靜的笑,與世無爭的快樂時,她突然開始迷惑了。她的這份快樂來得太簡單、太易得,因此並沒有給別人帶來什麽傷害不是嗎?或者說,在他們的感情世界裏,葉敏希才是真正的第三者?又或者,從來就沒有什麽第三者,始終就只有相愛的那兩個!想到這裏,她開始有點罪惡感。她覺得自己又在努力地在心底為爸爸開脫,但每嘗試一次,她潛在的那份罪惡感便加深一次。

突然,她的電話又響了。恰恰是桑健雄。他讓她立刻去他公司一趟,說是找她有急事,桑檸追問著,他也不說究竟便掛了電話。桑檸有些坐立不安。

蘭蕙知道後,一臉遺憾地說:“真是不巧,本來還想留你晚飯,讓你嘗嘗燕子的廚藝的。”

桑檸安慰她道:“我過去一趟,如果沒什麽要緊事,我晚些再來看你。反正我現在是閑人一個!”

說罷,蘭蕙便送她出門。

出門後,桑檸突然內心湧起一種異樣的溫暖。她走在臺階上,突然回過頭來,蘭蕙站在樓門口,下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到她的臉上,她看起來那樣安詳,那樣純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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