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九十章 被挑釁了 (27)

關燈
研習藥物,立刻發現皇上脈象奇怪,似是中毒之像。其實那個時候,皇上中毒已有半年。”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起一片驚悚的吸氣聲。

“皇上中的是一種慢行毒藥,此毒見效極慢,平時下在茶飯中,很難發覺,卻會在身體內積累下來,直到中毒的人一年或者兩年後毒發,便再無生還之望。而且毒發後的癥狀形同中風,所以,皇上突然病倒,也不會有人懷疑是被人下了毒!”

“草民和裴師弟發現時,皇上已經毒入肺腑,情況危急,草民二人便留了下來,尋找解藥,為皇上施針解毒。此毒毒性雖慢卻極其霸道,草民等人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將餘毒清除幹凈,而這一年多中,皇上時時頭發發作,是毒發的跡象,並不是假象。”

百裏九雲淡淡說完,看向宮湛,“陵王殿下自是知道皇上是被誰下的毒。”

宮湛額上漸漸滲出細汗,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而跪在地上的嫻貴妃和安福兩人已早已抖做一團,若不是雙臂強強撐著,早已昏死過去。

乾元帝痛心的看著宮湛,聲音含悲含怒,“湛兒,你竟要至朕於死地!”

宮湛直直的看著乾元帝,一雙溫潤雙眸深如幽潭,裹著太多情緒,淡聲道,“父皇,您可真的把我當做過您的兒子?您寵愛母妃,不過是為了您的皇後過的清心自在,宮中瑣事,宮妃爭鬥,都由我母妃去為她擋。皇後看似在後宮無權無勢,可若有人稍一冒犯,次日必慘死冷宮,您護她愛她,又把我母妃當做什麽?您看上去對我慈愛看重,實際從未給過我任何實權,我所有做的不過是為皇兄解決一些瑣事,您利用我們母子,還要我們心甘情願被利用,天下之事哪能都讓您如願?”

乾元帝眸色發沈,“你母子若無野心,又怎麽會有這些不甘不平?”

“野心?”宮湛哂笑一聲,“我若沒有生為皇子,自會過的平凡輕松,可我偏偏是您的兒子,如今我若不爭,只怕有一日皇兄登基,舅父兵權被奪,我母子二人再無可用之處,如若草芥,被人丟棄,所以,我不得不爭!”

嫻貴妃跪伏在地上,悲泣出聲。

“好!朕的兒子,自不是平庸之輩,如今你爭了,也輸了,可願賭服輸?”乾元帝問道。

“輸贏若在父皇的一句話,兒臣永遠沒有贏的可能!”宮湛嗤的笑了一聲,語氣嘲諷。

“皇上!”成國侯沈聲開口,“陵王殿下恭順仁德,驚才風逸,足可繼承大統,三十萬漠北軍為支持陵王已駐紮的涿州,請皇上三思!”

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百官俱是不忿,對著陵王一黨怒目而視。

“湛兒,你是要鐵了心的要謀逆?”乾元帝聲音冷沈。

“只要父皇肯將大位傳於兒臣,兒臣就算不得謀逆,並依舊會對父皇孝敬有加!”

乾元帝冷哼一聲,“湛兒,你可知你為何不如玄兒?”

宮湛擡眸,“父皇偏心罷了!”

乾元帝搖頭,“玄兒做事,喜歡籌劃好每一步,一擊必中,算無遺漏,今日若換做是他,必然已經贏了!”

“父皇何意?”宮湛皺眉。

此時殿門突然打開,景州和墨巳一同走進來,躬身道,“啟稟皇上,反軍已經被剿滅,共五萬人!”

成國侯微微一驚,卻還不至於驚慌失措,冷聲道,“本王敬重將軍是鐵血豪傑,卻原來是個反覆小人。”

景州目光冷肅,掃了成國侯一眼,淡聲道,“侯爺可曾親口聽到本將軍答應過幫陵王謀反?”

宮湛和成國侯均是一怔,方想起,確實如他所說,當初兩人合計拉攏景州,宮湛知其愛慕初曦,便帶了初曦的畫像去將軍府。景州看了畫像沈思片刻,鄭重收起,讓下人為宮湛奉茶,面色也緩和了許多。

前幾次攀談的冷淡,讓宮湛產生了錯覺,以為景州這樣的姿態,便是同意了。

畢竟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

後幾日,宮湛邀請景州看戲喝茶均未被拒絕過,更是讓宮湛和成國侯確定,景州是有意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在之後,乾元帝病危,宮湛和成國侯加緊籌劃,去找景州商議計劃,景州不語,聽到他們的安排只淡淡點頭。

如今想來,景州確實從未開口答應幫陵王。

成國侯雖也防了景州,但還是認為他不會幫太子,最多袖手旁邊,坐收漁人之利。

他不曾想到的是,乾元帝根本沒死!

景州效忠的是乾元帝,誅殺漠北軍是分內之事,才會讓他們現在如此被動!

但他們也不會就此罷休,事情走到了今日,已經沒有了回頭的餘地。

他還有二十五萬兵馬,足可將殷都踏成平地。

“微臣參見皇上!”

大殿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慵懶的聲音,成國侯倏然回頭,見一道紫色的身影逆光站在殿門口,身後霞雲將落,染了男子一身煙紫。

夏恒之一身禦前都指揮使官服,手中舉著一張奏折,單膝跪地躬身道,“啟稟皇上,這是微臣父親的告老還鄉奏請,請皇上批準!”

還跪在地上的百官驚愕的看著夏恒之,陵王一黨以左相為首的人更是懵然無措的看向陵王,這是何意?

“逆子!”成國侯威嚴神炯的眼睛瞪著夏恒之,厲聲喝道,“老夫還沒有輸,何用你來替老夫求情?”

夏恒之平靜的看向成國侯,“父親,你可知太子殿下為何直到現在仍沒有出現?”

成國侯思忖一瞬,雙目猛然大睜,面上血色瞬間褪盡,踉蹌後退兩步。

夏恒之上前攙扶住他,淡聲道,

“父親,你輸了!”

午時前,宮玄率領兩萬墨騎衛,出現在涿州。

面對突然出現的太子殿下和氣勢凜冽的墨騎衛,二十五萬漠北軍如臨大敵,忙做出防禦姿態。

宮玄一身玄色錦衣坐在馬上,氣勢高華矜貴,冷冷的註視著前面嚴陣以待的大軍。

身側何上雍摘下臉上的面具,竟是隱衛墨辰。

漠北軍如今還只有兩個副將在大營中,見墨辰露出真面,胸口頓時沈了下去。

“呂瑋帶領的五萬兵馬已經被禦林軍全部剿滅,你們呢?”宮玄眸中波瀾不興,淡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的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冷漠,低沈,帶著久居上位者的氣勢,讓人忍不住膽寒,“本宮現在只有兩萬兵馬,你們是拼死抵抗,做叛軍去營救成國侯,還是繼續做大夏的漠北軍?”

漠北軍頓時一驚,人人面上露出慌張的神色,呂瑋敗了,成國侯被困殷都。

他們是否要去營救?

漠北軍有二十五萬,但對抗傳說中從無敗績的墨騎衛也是一場死站,就算他們能贏,必然會損失慘重,剩餘的人馬趕往殷都,殷都中有十萬禦林軍,他們可有勝算?

沒有!

叛軍的下場只有被誅殺

若是不反抗,他們還是漠北軍,還有生還的希望,還是大夏的軍隊。

漠北軍中有一部分是後來宮玄實行田兵制時派去的夏兵,後來歸屬漠北軍,卻一直受到欺壓,此時更是已經動搖,放下手中長矛,跪地大呼道,“願追隨太子殿下!”

一人呼百人應,漠北軍大片大片的跪下去,“願追隨太子殿下!”

呼聲此起彼伏,在涿州城外的平原上連綿不斷,響徹雲霄。

兩個副將見大勢已去,也扔了長刀,跪地鏗聲道,“末將願追隨太子殿下!”

宮玄高居馬上,容色絕艷,淡聲道,“墨辰,接下來的交給你了!”

“是!”

宮玄長腿踢馬,轉身而去。

遠處,初曦躺在青青碧草之上,雙臂墊在腦後,懶懶的看著秋日的天高雲闊。

白狐趴在她胸口上,閉目養神,自從二丫走後,這狐貍又消沈起來。

聽到馬蹄聲,初曦微微仰了仰頭,見到神駒上的欣長身影,唇角微揚,事情成了!

幾丈外,宮玄身形一飄,剎那間便到了初曦跟前,墨色的衣袂在風中飛揚,如墨蓮初開,蓮影隨波輕動。

初曦起身盤坐在地上,看著男人走近,不滿的皺眉,“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和景將軍在宮門前並肩而戰,而不是坐在這裏看雲數螞蟻。”

宮玄將少女身上的白狐拎起,隨手一扔,攔腰把少女抱在身上,勾唇輕笑,“你看的應該是本宮。”

上次梁子瑜的事後,他便得了一種心疾,只要有一個時辰看不到她,便會焦慌不安,恨不得將她時時揣在胸口才能安心。

初曦雙腿夾著男人的窄腰,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撇了撇唇,笑的張揚,“事情做完了?可以回家了?”

宮玄抱著她往前走,聲音柔和,“回家!”

☆、248、塵埃落定

養心殿裏,侍衛來報,太子殿下已經收服漠北軍,正在回京的路上。

變故連接而至,幾番反轉變化,不明情況的一些官員已經懵了,然而唯一能確定的是,陵王敗了!

敗在太子手下,似乎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

以兩萬人馬收服二十五萬人,沒有人覺得不可能,因為那是宮玄!

魚雍陳維等人面如土色,跪行幾步,頭砰砰磕在光亮的玉石地板上,聲淚俱下的喊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臣被陵王嫻貴妃等人蒙騙,以為遺詔是真,才犯下大錯,皇上饒命啊!”

玉雲昭甚至磕的頭破血流,頭發散亂,神情悲壯,似是真的被人蒙蔽,混久了官場的人,人鬼之間隨意轉換,竟如此流暢自然。

唯有那清潤的少年直直的跪在那裏,面色微微發白,垂眸一語不發。

宮湛冷笑看著魚雍等人,目光不屑、冷沈,嫌惡。

突然想起乾元帝方才問他,可知為何不如宮玄,他當時不甘,只覺父皇一心偏袒,如今看著魚雍等人,覺得自己的確不如皇兄。

至少方才成國侯威脅百官時,江正等人無一人屈服,為維護宮玄甚至可以不惜性命。

這段時間,他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以為已經掌控了整個朝堂,打壓的皇兄擡不起頭來,連心愛的女子被革職都不發一言。

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蠢,宮玄對於敵人根本就不屑於廢話,只是運籌於帷幄中,靜待時機,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這一場宮變,宮玄徹底將他踩在腳下,清除了魚雍等異心之人,收服了漠北軍,可謂一箭三雕。

父皇說的對,他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魚雍等人仍舊在痛斥陵王的欺瞞和野狼之心,聲聲泣悔,義正言辭,就差以死明志。

成國侯大笑兩聲,聲音洪亮悲愴,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回蕩,突然伸臂去抽身後侍衛的長刀。

“叮!”的一聲,長刀被挑開,遠遠的落在地上,夏恒之目光深沈,“父親在我心中一向是敢作敢當之人,何必行這種怯懦之事?母親還在府中等你!”

成國侯身體一僵,挺拔的身姿立刻彎了下去,閉目單膝跪在地上,高聲道,“成王敗寇,老臣願領受一切罪責,只求皇上不殃及賤內,她對老臣所做之事一無所知!”

乾元帝沈嘆了一聲,啟口道,“陵王宮湛,謀逆造反,不忠不孝,革去親王之位,貶為庶人,壓入大牢,等候處置。嫻貴妃心思歹毒,謀害於朕,革去貴妃之位,打入冷宮。夏韞、魚雍、陳維、安福等人,助紂為虐,欲行不軌,即刻革職抄家,壓入死牢!”

“皇上不可!”嫻貴妃渾身顫抖,跪爬到乾元帝腳下,涕淚橫流,抓著龍袍大聲哭道,“一切都是臣妾一個人的錯,是臣妾買通安福給皇上下毒,不關湛兒的事,遺詔也是臣妾的主意,湛兒並不知情,臣妾罪無可恕,可湛兒是皇上的兒子,他什麽都不知道,皇上不能這樣對他,您要殺就殺我一個人吧!”

安福跟著哭喊,“皇上,奴才再不敢了,皇上饒命啊!”

魚雍等人癱坐在地上,大喊冤枉,大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乾元帝疲憊的揉著眉心,不耐的揚了揚手,沈聲道,“都帶下去,朕什麽都不想在聽!”

被親近的人背叛,即便是一個帝王,也會痛心失望。

“是!”

守在門口的禁衛軍立刻上前,除了魚雍等人的官服,壓著他們往外走。

“皇上!”嫻貴妃嘶喊一聲,猛然起身撞向身後的石柱,剎那間鮮血四濺,女子一身華貴宮裝,血流滿面,砰然倒在地上。

“新柔!”

“母妃!”

乾元帝和宮湛同時大喊了一聲,起身沖過去。

乾元帝一把推開宮湛,將嫻貴妃摟在懷裏,驚慌的大喊道,“太醫,快傳太醫!”

嫻貴妃睜開雙眼,淚水湧出,沖掉眼尾淩厲的妝容,竟有了幾分淡雅柔和,她伸手抓住乾元帝的手腕,氣息不穩,聲音悲戚,“皇上,臣妾對不起您,本來想等湛兒登基後,就自裁謝罪,去下面向您領罪。”

畢竟是二十幾年的夫妻,就算平日的恩愛是假,到底朝夕相處這麽多年,也生了幾分真心,乾元帝心中大慟,捂著嫻貴妃仍舊流血的傷口,哽聲道,“不要說了,太醫馬上就來,朕沒死,你也不許死!”

鮮血順著乾元帝的指縫留下,染了女子半面血痕,女子緩緩搖頭,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皇上,臣妾伺候了您二十多年,不求您心中有臣妾,只求您放過湛兒,給他一條生路,來世,臣妾還伺候您!”

豆蔻之年入宮,也曾少女懷春,期盼君恩長久,卻最終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她的存在只是為了那個女子過的更安逸,她恨過怨過,轉身依舊面帶笑容,強顏歡笑,如今,終於要解脫了。

“母妃!”宮湛跪在地上,悲聲痛哭。

成國侯和夏恒之也都圍過來,神情悲痛。

“新柔,你不要說話了,太醫馬上就來!”乾元帝將女人摟在懷裏,聲音溫柔。

“皇上,您、您答應臣妾,否則臣妾、死不瞑目!”嫻貴妃聲音越發虛弱無力,鮮血自唇角湧出,浸濕了華貴的衣衫,淌在地上,如鮮紅彼岸花在身邊一朵朵盛開。

“好,朕答應你!”乾元帝閉目沈聲道。

嫻貴妃終於放心下來,唇角微彎,勾出一抹笑,轉眸看向宮湛,擡手撫上他滿是淚痕的面孔,“湛兒,母妃先走一步,你自己、保重!”

“母妃,兒臣不孝!”

“不、你是個好孩子、”嫻貴妃唇角的淺笑僵在臉上,手突然滑下,闔目倒在乾元帝懷中。

“母妃!”

大殿中猛然響起一聲悲慟至極的嘶吼。

初曦他們回到殷都的時候天已黑透,風卷落葉,長街蕭瑟,宮門外血腥未散,似乎已經看到當時戰況的慘烈。

入宮後宮玄去了養心殿面見乾元帝,初曦去了清馥宮。

嫻貴妃自盡的事,他們在路上已經得到消息,初曦當時心中便咯噔一沈,嫻貴妃果然夠狠夠絕,如此一來,不僅保全了宮湛,而且也永遠在乾元帝和元後之間劃了一道裂痕。

她是用生命在報覆!

魚雍等人已被關入大牢,其他官員都已經回家,整個皇宮都安靜下來,詭異的死寂,似仍未在宮變中緩過來。

清馥宮的宮女已經認識初曦,見她來,忙引路帶她去了花房。

已是中秋,夜風寒涼,花房裏反而溫暖如春。

一團繁花錦簇中,元後一身白衣更顯清冷,她站在那,身形縹緲,氣息淡薄,仿佛隨時都會羽化飛升而去。

乾元帝假裝病危之前,怕元後擔心,似是許下承諾,一旦事成,立刻來這裏見她。

而如今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乾元帝一直守著自盡的嫻貴妃,把另一個一直在等他的女人忘了。

元後轉身,眸子裏的哀傷剎那隱去,看著初曦輕笑,“初曦來了!”

夜已經很深了,但今夜註定無人能入眠。

花房的頂上懸著一盞巨大的琉璃宮燈,將花房照的亮如白晝,初曦舉了舉手中的棋盤,笑道,“睡不著,來找娘娘下盤棋,娘娘可有空陪我?”

元後溫和點頭,“好”

宮玄自養心殿出來的時候,漢白玉石階下,一道欣長的紫色身影站在海棠樹下,邪魅風流的面容難得帶著幾分鄭重,擡頭淡淡看來。

宮玄走過去,兩個同樣優秀俊美的男人並肩而立,一個風儀雍容,一個矜貴慵懶,站在無盡的夜色中,銀輝傾斜,在兩人身上撒下淡淡銀芒。

“放心,本宮記得當初的承諾,會放成國侯一條生路。”宮玄淡淡開口。

夏恒之勾唇一笑,緩緩搖頭,“我知道,你說過的話,我從不擔心,我來,是為了曦兒。”

宮玄眼神漆黑,深若滄海,聲音緩而堅定,“明日之後,她將是本宮唯一的妻子,恒之,她不是小璃,你放手吧!”

不知真的是否明白宮玄話中的意思,夏恒之笑容莞爾,眼中卻一片沈寂,“我愛的,也從來不是小璃。我不會放手,卻也不會和你爭,在天洹城時,一直都是她在背後看著我,如今也換作我來守護她,你若有負,我隨時都會出現,畢竟,你我都清楚,曦兒對我不是全然無情。”

“本宮不會給你機會!”

夏恒之擡步往石階下走,墨發輕揚,衣袂舒卷,身姿挺拔而蕭瑟,“誰知道呢!曦兒她每一個決定,看似隨意,卻每一步都走的異常堅定,以我為鑒,好好待她!”

“另外、”夏恒之轉頭,笑容狡黠,“她背後可不止我一人。”

想到那個男人連喜歡都不曾說出口,相比起來,初曦對自己畢竟還有過一絲心動,這樣想著,心中窒息的疼痛略微緩了一些,夏恒之低低一笑,笑容哀傷涼薄,轉身大步踏著月色而去。

宮玄站在玉階之上,看著男子的身影漸漸沒入無邊夜色中,似海深沈的眸子越發幽深,轉身往深宮走去,該去接他的女人了。

初曦前世學過圍棋,只是個入門級,元後卻是個高手,殺的初曦片甲不留。

時間緩緩而過,不知道已經輸了第幾盤,初曦越挫越勇,盤膝坐在紫檀雕祥雲木椅上,目光炯澈的盯著棋盤上的黑子,思索著該如何挽回敗局。

元後唇含淺笑,眉目間俱是淡定從容,這一刻,似才是那個明媚驕傲的江湖女子。

初曦雙指間夾著一顆黑子,猶豫一瞬,向著棋盤落去,突然,手臂被人握住,手腕一轉,便改了方向,噠的一聲黑子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初曦猛然睜大了眼,看著自己瞬間轉敗為勝的局勢,忍不住拍著額頭懊惱的道,“我怎麽沒想到?”

身後宮玄輕笑一聲,“兒臣不過片刻不在,母後便這樣欺負兒臣的人了。”

初曦面上大窘,垂著眸子,手肘向後推了推男人,低聲道,“別亂說!”

元後看著兩人笑的寧靜溫柔,“我哪裏敢欺負初曦,從一開始陣腳全亂,到現在我費勁心力才能贏一子半子,初曦簡直進步神速。”

初曦擡眸,素顏如蓮,展顏一笑,“是娘娘讓著我罷了!”

宮玄拉著初曦的手起身,神態恭敬,“天色很晚了,我們告退了。”

“好,早點歇息。”

元後將兩人送到花房門外,站在燈影下看著他們遠去,才返身回到花房,坐在椅子上,素手撿起白子,一個人繼續下沒下完的棋。

花房裏那樣靜,甚至可以聽到花瓣雕落的聲音,女子靜靜的坐在那,無哀無傷,似是花房中的一株月蘭,盛開、雕敗,都已經隨意。

轉過長廊,看不到元後的身影,初曦才咕噥道,“幹嘛走的那麽急,好歹下完那盤棋。”

月光如洗,夜風清爽,少女一雙黑眸燦若璨星,清澈明亮。

宮玄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走的不急不緩,但笑不語。

初曦皺眉看著他,剛要再問,就見對面的回廊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正往花房而去,初曦恍然的吹了口氣,原來如此!

出了清馥宮,兩人緩緩往東宮走,甬道上幽謐寂靜,花影橫斜,月色清涼如水,宮玄突然停下,轉頭看向初曦,俊顏在月光下越發深邃,悠悠道,“明晚、還有不到十二個時辰,本宮從未覺得一個時辰這樣長。”

初曦擡頭,下意識的問道,“明晚怎麽了?”

說完猛然臉上一紅,瞪著男人挑眉道,“我若沒記錯,太子殿下好像還沒求過婚呢吧?”

宮玄手指挑起初曦的下巴,在她嬌軟的唇上一吻,低沈道,“如何求?”

狡黠的眨了下眼,初曦笑道,“單膝跪地,然後問本姑娘願不願意嫁給你。”

宮玄細碎的吻一路沿著少女白皙光潔的臉頰游移道耳下,低聲道,“那本宮求過很多次了,水池裏、床上,初曦每次‘嗯’的暢快,可是答應了?”

初曦被他挑逗暧昧的話驚在那,腦子裏閃現出旖旎的畫面,臉上頓時紅的要滴下血來,一拳垂在男人胸口,咬牙道,“再敢說一句,老娘現在就廢了你、唔、”

怒氣被堵在唇裏,初曦反抗了一下,便軟在男人懷中。

宮玄半瞇著眼睛,眸子裏有幽光流轉,緊緊的攬著少女的腰身,似要嵌進身體裏一般的用力,唇齒交纏,幽香醉人。

斑駁細碎的樹影落在少女如玉的面上,流光瀲灩,如月華破雲而出。

花房中,殘棋未完,元後起身,就這樣吧,兩個人的棋,終究無法一個人走下去。

轉身的剎那,身後突然傳來落棋的聲音,那人的聲音穿過風霜歲月,已染滄桑,

“這盤棋停了二十年,還好,朕終於來了,瓏兒,可否陪朕再繼續走下去?”

元後墨發垂腰,白衣似雪,眼眸俱是歲月留下的寧靜,聲音一如當年答應他入宮時般純凈,

“好!”

花房的燈亮了一夜,卯時,新上任的太監總管高全,帶著龍袍等在花房後,“皇上,該上朝了!”

乾元帝起身,英朗的面孔上俱是溫柔,“瓏兒先去休息,朕去去就回!”

元後淺笑點頭,“我為你更衣!”

卯時三刻,正乾殿中鐘聲洪亮,乾元帝一身明黃龍袍緩緩走向金階上的龍椅。

百官齊齊跪地,“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謝吾皇!”

寬闊雄偉的大殿中,宮玄一身黑色繡金龍錦衣站在最前列,與他並肩而站,少女墨發高挽,妝容素雅如蓮,一身水蓮色勾勒寶相花紋緞裙,高貴沈穩,風華絕世。

身後百官都在,包括之前被貶職壓在大牢的戶部尚書劉赟和工部尚書盧靖。

高全上前一步,雙手捧著聖旨,尖聲道,“眾臣聽旨!”

“臣在!”

百官齊喝一聲,躬身跪拜。

乾元帝連下幾道聖旨,

第一道便是為劉赟和盧靖兩人平反,貪汙修壩款一事已經查明,為陵王宮湛、元祐和前禮部侍郎玉允昭等人聯合徇私舞弊,之後嫁禍栽贓,現今,已將幾人全部關入大牢。

第二道,批準成國侯告老還鄉的奏請,爵位由世子夏恒之承襲。

第三道,陵王宮湛謀逆造反,欲行不軌,但念其往日之謙孝,奪其親王之號,流放崇州,無昭不得擅離。另外魚雍、陳維等人助紂為虐,以權謀私,即日革職抄家,男子流放,女眷為奴。

第四道,江正忠正耿直,堅貞不屈,升為吏部尚書;護國大將軍景州,護主有功,賞金甲一套,黃金萬兩。第五道,梁郡王之女,世子初曦,端賴柔嘉,言容有度,封為太子妃,擇日完禮。並覆其尚書之位。

最後一道聖旨念出,景州霍然擡頭,胸口似有什麽猛的沈了下去,砸的他渾身劇痛。

百官俯身謝恩領旨,唯有他楞楞的呆在那,終於,他愛的人冠上他人之姓,他再不必輾轉難眠了,今日以後,全部塵埃落定,包括,他還未開始,便以結束的深情。

大殿外,朝陽初生,晨曦萬裏,伴隨著殿中震耳欲聾的呼聲陽光普照整個盤古大陸,新的一天開始了!

☆、249、一刻千金

散朝後,初曦先去了福熙閣,以前的同僚都在,分成兩列站在閣外,看到初曦進來,齊齊躬身喊道,“恭迎大人!”

初曦今日著了女裝,容顏清絕,氣質沈穩,立在眾人中間,沒有半分違和。

江正負手而立,面容剛直,轉頭輕笑,“大人曾說歸來之日,便是朝堂清明之時,下官一直在等著,所有的人也都在等。”

初曦淺淺揚唇,聲音清亮,“你們都在,我豈會不來?”

江正一怔,立刻明白初曦話中的意思,因為他們的稟守正義,她才能回來,而她更是慶幸,她回來時,所有的人還都在。

江正目光恭敬,伸臂頓聲道,“大人請!”

初曦如今身份覆雜,是太子妃又是王府世子,還是吏部尚書,然在福熙閣裏,她只是他們的大人!

久未上朝,加上朝中人員變動,瑣事繁多,初曦一直忙到日落西山,才出了宮門往別苑裏走。

今日是中元節的第二日,宮變之後,百姓走上大街,又開始融入到過節的氣氛當中,街上張燈結彩,歡聲笑語不斷,遠遠的看去,一片繁華琉璃之景。

宮外的長街上要安靜的許多,周圍都是宮墻,夕陽餘暉下,清風徐來,吹散了昨日的血腥,拂在身上,清爽恣意,舒適怡人。

初曦加快了腳步,踏過玉石拱橋,踏著清波綠水,快步往別苑裏去。

“大人!”

門口的守衛看到她,遠遠的便躬身喊道。

初曦腳步輕快,微一點頭,已進了院子。

今日燈上的早,餘暉還未落盡,院子裏的燈火已經一盞盞亮起,如一捧捧溫暖的煙火,隱在樹梢間、花影中、長廊下,蜿蜒而去。

沈煙輕正在西苑門口翹首等待,見她回來,神色才放松下來,“第一日上朝事很多嗎,怎的現在才回來?”

初曦不以為意,“以前不是經常這樣?”

沈煙輕恍然淡笑一聲,是這段時間初曦每日在別苑裏習慣了,一日不見,就覺得離開的時間這樣久。

“餓了嗎?今天我給下人們放假讓她們回去過節了,飯菜做的少,但都是你愛吃的。”沈煙輕聲音輕緩,眉目間俱是小女人的溫婉。

“餓!不知道誰家做的紅燒肉,香味飄了一路,我咽著口水跑回來,你看衣服都濕了!”初曦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拉著衣領給沈煙輕看。

沈煙輕嗤笑一聲,“你這是跑的太快出了汗還是流的口水?”

初曦嬉笑著剛要回話,突然腳步一頓,轉頭看去。

沈煙輕隨即也跟著停了下來,她們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李南泠的房外,以前都是有意無意的繞過這段長廊,今日兩人說著話,一時竟忘了。

雕花鏤空的木門緊閉,不知已經多久沒打開過。

那件事後,兩人從未提起過李南泠,這間房空了下來,初曦不讓人動裏面的擺設,也不讓人進去打掃,就這樣不存在似的空在這。

來自親近人的刀,最開始的痛心和憤怒過去之後,反而成了不能觸碰的疤。

她知道,初曦比她更痛,但總要撕開,不能任由它腐爛。

沈煙輕上前一步,伸手將房門一推。

“吱呀”一聲,木門緩緩打開,有細微的灰塵落下,輕輕飄散,初曦目光頓了頓,擡步而入。

房內昏暗,廊下的燈火照進來,家具都染了一層薄薄的紅色,女子身上的脂香還未完全消散,混著淡淡的黴味,撲鼻而來,更顯房內幽寂。

桌椅上已經落了一層薄塵,香爐裏的香早已燃盡,仕女撲蝶的織錦屏風上還搭著一件女子的薄衫。

床帳挽起,疊的整齊的被褥上放著女子未繡完的鴛鴦圖,針線自錦被上滑落,針尖閃著幽幽銀光。

妝臺一側放著一個紅木箱子,上面的鎖掛著,沈煙輕微一用力,銅鎖便落了下來,木箱上也已經落了灰塵,沈煙輕拿了軟布擦了擦,打開箱子,借著窗外的燈火看清裏面的東西,頓時一怔。

兩尺見方的木箱裏堆滿了破布,沈煙輕拿了一些出來,見都是女子繡的鴛鴦,全部被剪碎扔在箱子裏,滿滿一箱。

之前見她繡了絹帕從來不用,原來都在這裏。

初曦抓了一把,眸子刺痛,身體一陣冷過一陣,手微微顫抖,鮮紅的碎布自指縫中簌簌而落,原來李南泠對她的恨和怨早已這樣深、這樣久,難為她還每日對自己強顏歡笑、噓寒問暖!

揮手將破布一揚,如漫天血雨落下,初曦轉身,大步的出了屋子。

沈煙輕忙追了出去。

少女就站在廊下,背影削瘦,燈影照在她青蓮色的衣裙上,銀線描繪的蓮紋輕動,微風一拂,水波中蓮影隨波蕩漾。

沈煙輕站在她身後,唇彎了彎,卻看不出一絲笑意,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不是說餓了嗎?我沒做紅燒肉,現在就去給你做,好不好?”

天色暗下來,院子裏越發靜謐,只有蟲聲不知疲倦的低鳴,良久,初曦端著笑容轉身,“不做了,你做了什麽我就吃什麽!”

沈煙輕眸中有水光閃動,忙重重點頭,“好,我們去吃飯!”

院子裏沒有下人,墨巳還未回來,整個別院只有她們兩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