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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被挑釁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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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定是夏恒之要幫小璃尋找親身父母。

然此時看女子的表情,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麽簡單。

初曦驚怔一瞬,猛然想起宮玄確實派人去過天洹城,取了百裏九雲撿到小璃時身上的那塊裹衣的布料,原來,他還替她還了那十萬兩銀子。

他似乎總在她想不到的時候便替她打點好了一切,一時間百種情緒湧上心頭,胸口暖漲,訥訥不能言。

突然又郁悶的想到,原來自己那幾巴掌是白挨了!

還連累了二丫如今還在軍營中受苦。

百裏九雲淡淡的看著少女,繼續道,“只是那十萬兩銀子,我並沒有收下!”

初曦收斂心神,唇角一翹,疑惑的問道,“城主為何不收?”

“本城主想了想,我久居山中,金銀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用、”百裏九雲話音一頓,眸底忽生笑意,“初曦若是真想還,不如想些別的來抵本城主那十顆麒麟果。”

初曦點頭,“城主想要什麽?”

百裏九雲思忖一瞬,搖頭輕笑道,“此時還未想到,待想起來定會向你討要!”

“好啊!”初曦明媚一笑,爽快的點頭,“只要我能給的,城主盡管開口!”

海棠樹下,百裏九雲如仙的面容笑了笑,聲音溫潤,“一言為定!”

百裏九雲和裴祝等人身份特殊,朝中安排的住處是內城靠東的一處別院,風景雅致,樓閣亭臺獨具特色,幽靜怡人。

長顏回了院中,進房休憩片刻,讓人將從天洹城帶來的古琴置在房中,屏退下人,燃了凝神香,專心彈起琴來。

然女子清美的面孔總是在面前閃過,唇含三分笑,每一分似都是對她的耀武揚威。

手中琴音漸漸高昂激蕩,再不覆往日的平和,音調一再升高,最後已是刺耳,只聽“嗡!”的一聲,琴弦突然崩斷,長顏面容一冷,霍然起身。

突然門外傳來幾聲“咚咚”敲門聲,長顏冷聲問道,“何事?”

門外丫鬟忙道,“回宗師大人,梁少夫人求見!”

長顏眉頭一皺,梁少夫人?

思索片刻才想起魚楣已經嫁給了梁宏,如今已是梁少夫人。

頓時眉宇間閃過一抹嫌惡,寒聲回道,“不見!”

說罷,轉身便進了內室。

薦賢夜宴之上,魚楣出醜,令她極度難堪,那一夜後,次日魚楣便下了山,兩人再未見過。

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給她如此沈重的一擊,比任何事都讓她憤怒。

門外的小丫鬟聞言忙回身對著廊下的女子道,“長顏宗師剛從宮中回來,想必是累了,梁少夫人要不明日再來!”

那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不見”讓女子頓時白了臉色,弱不禁風的身子在風中微顫,雙目含淚的望著緊閉的房門,雙膝緩緩的一彎,跪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淒聲道,“徒兒不孝,求師父責罵,師父若不見,徒兒便一直跪下去!”

跟在她身後的下人和侍奉長顏的小丫鬟頓時一驚,伸手去扶她,“怎可如此,少夫人是千金之軀,如今還未入夏,地上寒涼,少夫人切不可傷了身子,少夫人若染了風寒,奴婢怎麽向少爺交代?”

“是啊!”院子中的小丫鬟也附和道,“梁少夫人萬萬不可,等長顏宗師休息一下,興許明日就見夫人了!”

魚楣淡淡搖頭,“你們都下去吧,讓我一人個人跪在這裏便好,師父向來最疼我,我卻惹了她傷心失望,理應來謝罪!”

那兩人還想再勸,魚楣突然冷了臉色,不容置疑的高聲道,“下去!”

兩個小丫鬟面露難色,對視一眼,只得福身退下。

日頭漸漸偏西,直到最後一抹雲霞落山,院子中漸漸掌了燈,魚楣依然跪在院子中,面孔虛弱,唇色幹裂蒼白,身形搖搖欲墜,丫鬟幾次來扶她起身,都被她推開,斥走。

突然眼前一黑,魚楣身形一晃,軟軟的向一邊倒去。

守在門口的小丫鬟惶急的跑過來,扶住魚楣,急聲道,“少夫人、少夫人!”

魚楣緩緩睜開眼睛,急促的吸了幾口冷氣,推開小丫鬟,虛弱的道,“走開,師父今日不見我,我便跪死在這!你們都走,不要管我,走!”

“哐!”的一聲,前方門突然打開,長顏一身銀色繡雲紋長衫,在昏黃的燈火下泛著冷光,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跪在廊下青石板上的女子,冷聲道,“進來!”

說罷,轉身進房。

魚楣憔悴的面容露出一抹欣喜,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然跪了兩個時辰,雙腿早已麻痹,剛一起身,便輕呼一聲向前倒去。

“少夫人!”

“梁少夫人!”

兩個小丫鬟急忙攙住。

魚楣目中閃過一抹堅韌,由兩人攙著上了石階,雙手一推,緩了片刻,才扶著門框慢慢的向屋子走去。

屋門吱呀一聲被闔上,長顏正坐在琴案前修覆古琴,聞聲,長眸一掃,聲音冷鷙,“見我何事?”

魚楣撲通一聲再次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如紙,淚盈滿目,泫然欲泣,“師父,徒兒不孝,特來請罪!”

長顏不為所動,只看著手中的琴弦,淡聲道,“你已不是我琴閣弟子,這聲師父也不必再喊!”

“不!”魚楣俯身下拜,“一日為琴閣弟子,楣兒便一生是師父的徒兒!”

長顏看也不看,冷聲問道,“若只是請罪便算了,沒有其他事,還請梁少夫人回去吧!”

魚楣惶然擡頭,已是淚流滿面,梨花帶雨,格外惹人憐惜,“師父,楣兒心裏悲苦,請師父指點一條明路。”

“悲苦?”長顏冷哼一聲,長眸斜斜的瞥向地上的女子,“你做下那等孽事,還敢說悲苦?”

魚楣上前跪行兩步,淒聲道,“徒兒是冤枉的,徒兒是被人所害!”

“被何人所害?”長顏手上琴弦一緊,頓聲問道。

“薦賢夜宴那晚,徒兒領琴之後出閣小解,半途中被人打暈,醒來時便已在那暖閣中,渾身無力,口不能言,身中媚毒,之後、之後梁宏便醉醺醺的闖了進來…。”魚楣字字含淚,聲聲嗚咽,“徒兒被人所強,非是自願,事後生不如死,幾番自裁不成,才茍活至今。”

說到此處,魚楣已是泣不成聲,哀婉、憔悴,可憐之極。

長顏震驚的看著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魚楣擡頭直直的看向長顏,“徒兒所言句句屬實,無半句虛言,打暈徒兒下毒那人,正是小璃!”

“你如何知道是她?”長顏微微驚道。

“那夜徒兒被關在房中,小璃到徒兒房中幸災樂禍,親口承認,她因師父寵愛於我心生嫉妒,後又因被春迎推入崖下,以為是徒兒指使玉瓏,對徒兒懷恨在心,才設計害我。可恨徒兒當時被人所唾棄,又無旁人可證,有苦難言,才讓她逍遙法外!”

“孽障!”長顏猛的一拍琴案,怒道,“果真是她,不想她每日裝瘋賣傻,原來如此歹毒!怪不得你們下山那日,她也私下山去,原來是畏罪潛逃!”

“徒兒失了貞潔,無奈之下下嫁梁宏,生不如死,師父可明白徒兒過的如何悲苦?”魚楣哭的花枝亂顫。

長顏神情緩和了幾分,起身扶她起來,“楣兒受苦了!她既是天洹城中的弟子,師父定還你個公道,為天洹城清理門戶!”

魚楣淒婉的搖頭,“那日的事無人見證,徒兒即便說了也無人會信,只會自取其辱,再添傷疤罷了,而小璃改名換姓,攀上了太子殿下的高枝,如今已是朝中三品重臣,徒兒更是報仇無望!”

長顏想起今日在宮中所見那氣質如蓮的女子,目露思索,起身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夜色,沈吟道,“此事,為師總覺得有些蹊蹺。”

魚楣雙眸通紅,拭淚擡頭,“師父指的何事?”

“小璃自小在琴閣長大,我雖對她沒有過多的關心,但每日都會見到,十幾年來,她是個什麽樣子,為師心裏一清二楚。一個癡傻的人即便突然開竅,神智清醒,也不會氣質性情變化如此之大。”

魚楣思忖一瞬,起身走到長顏身後,“師父何意?”

長顏緩緩搖頭,“為師暫時也不清楚,只是心中疑惑罷了。”

回想起來,小璃的變化似從被關入柴房那一夜後便開始了,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魚楣神色黯然,“如今小璃身居高位,又有太子相護,身邊更有幾人對她片刻不離,連恒之哥哥對她也是愛護有加,楣兒的仇怕是此生都無法得報了!”

長顏想起初曦對自己的輕視,眸光一冷,寒聲道,“為師只問你你想不想報仇?”

魚楣立刻堅定的點頭,“想,徒兒做夢都想!”

長顏冷冷一笑,坐在琴案後,手撫在冰涼的琴弦上,“只要想,這世上就沒有絕對辦不到的事!”

魚楣目光一閃,乖巧的在長顏身前蹲下去,“師父可有什麽法子?”

“是人便有缺點,你現在要做的是穩住心神。”長顏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挑,一個尖銳的音調彈出,她聲音亦冷厲如弦刃,“徐徐圖之,一擊必中!”

☆、202,、再遇宋學章

自百裏九雲等人入京後,初曦越發忙碌,有時整日整日的呆在宮中,很晚才能回別苑。

這日回去的早,晌午剛過,一進西苑便看到,合歡樹後,李南泠一身輕便的淡綠色軟衫坐在木廊上,伸手撿起一朵落花,癡癡的看著,面容時而輕笑,時而蹙額,十足一副傷春悲秋的模樣。

初曦看著滿地落紅和漫天飛揚的柳絮,方覺四月芳菲盡,已是春末。

沈煙輕正提著一個籃子去湖中采蓮子,看到初曦進門,走過去拂了拂初曦頭上散落的柳絮,輕聲笑道,“今日倒回來的早,正好,我今日下廚做點清熱的蓮子紅棗餅,你先進房休息會。”

“嗯,前兩天剛下了雨,湖中水深,帶個下人一起去。”初曦交代了一聲,挑眉看了看李南泠,抱胸道,“南泠這是怎麽了?”

沈煙輕轉眸看了一眼,彎唇笑道,“自打那日賞春宴上回來便是這副模樣了,我還想問你,春宴上到底發生了何事?”

初曦大眼睛一轉,心中了然,想著待科舉的事一完,還真的找李南泠好好談談,不過看這個樣子,真被上官南說中,就算是做妾,李南泠也是心甘情願的。

初曦正想著上官南,心有靈犀一般,沈煙輕恍然道,“對了,信使今日送了一封信來,是西梁來的,想必是上官姑娘寫給你的,我放在你房中,快去看吧!”

初曦頓時站直了身體,面露驚喜,激動臉色泛紅,“上官給我來信了?”

說罷也不等沈煙輕回話,一躍三丈,飛快的往房間奔去。

沈煙輕搖頭輕笑一聲,轉身出了苑門。

暗黃色的信封躺在桌案上,上面字體灑脫飛揚的寫著,初曦親啟。

在前世初曦上學時也學過一段時間的書法,所以到了這裏寫的字還看的過去,卻遠不如上官南的筆力。

拿起信時,手竟然還微微有些顫抖,初曦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才快速的拆開,裏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緩緩展開發黃的信紙,初曦坐在紅木椅子上,窗外陽光正好,暖暖的照進房中,光影陸離斑駁,在初曦身上悠悠流轉,房內燃著清水香,燒出青煙裊裊在房內繚繞。

一片靜謐中,少女久久的坐在桌案前,手持一頁薄紙,一字一行皆看的仔細。

信是上官南回西梁進宮第三日後寫給她的,信中寫了她回去後,西梁皇帝排除眾議,以皇後之禮迎她入宮,賜椒房,行合巹禮,許她出入宮自由。

信中雖寥寥幾筆,字裏行間都可見女子的成婚的喜悅和期待。

信裏提到了對宮妃每日請安的不耐,和皇後也派人來交好的一些瑣事,簡單幾句,便不再提。

最後是問初曦的近況,並問她何時能去西梁。

一直看了三遍,初曦才提筆回信,寫了回京路上在雁蕩城遇到琴棋書畫小姐的變故和回京後的近況,包括和二丫去賭場揍人贏銀子、賞春宴遇見宋學章,還有最近忙科舉的事。

一件件寫的詳細,只這些便寫滿了三頁信紙。

寫完自己的事,擱筆想了想,雖然知道上官南自有主張,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西梁慕容皇後對上官南大婚之事必然心有怨懟,而不漏分毫,還有拉攏之意,可見其心機頗深,事出反常必有妖,讓她自己小心。

最後笑言,待上官南生了皇子,她一定會去西梁看她,讓她安心做她的貴妃娘娘,天極丸的事自有她去尋找。

初曦認真的伏案書寫,恍然不覺窗外日已西斜。

沈煙輕提著籃子一個人湖邊走去,別苑的湖水是自院外引流而進,水溫較高,蓮花開的早,剛剛四月末,已有蓮子成熟,只是還有些鮮嫩,更適合磨汁做糕點。

湖水將東西兩苑隔開,甚是寬廣,此時荷葉連天,濃翠欲滴,滿湖清荷隨風而動,亭亭玉立,幽香沁人。

湖岸上停著小船,沈煙輕小心的上了木船,解開繩索,方要劃船入湖,突然船尾輕輕一搖,船槳被人奪過,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來!”

沈煙輕皺眉轉身,疑惑的看著身後冷峻的墨影。

墨巳神色淡漠依舊,故做深沈的望著遠處的亭臺,一邊劃漿一邊淡聲道,“不要誤會,主上今日要在別苑用晚膳,我只是希望你盡快做好而已!”

沈煙輕清顏神色不變,微一點頭,轉過身去,將籃子置在船頭,伸手去摘蓮蓬。

船動浮萍散,荷葉青青,水光相連,少女一身藕荷色衣裙,墨發上沒有沒有首飾,只簡單的挽了一個鬢,長發及腰,輕輕的散在船板上。

微風一過,滿池荷香,少女做的十分認真,白皙的側顏帶著她特有的清冷氣質,皓腕握著碧青的蓮蓬,墨巳突然覺得這一幕格外的賞心悅目。

“向左一點。”沈煙輕頭未轉,突然淡聲開口。

墨巳收斂心神,撐漿轉彎,小船頓時滑開瀲灩的水波,水聲潺潺,緩緩隱入碧葉之中。

兩人都是少言寡語的清冷性子,然而此刻望去卻是異常的契合。

初曦寫了信出來,夕陽已經快落山,鋪了滿院的霞光,在院子中四處尋找墨亥,最近宮玄很少出門,那家夥偶爾會來院子裏給宮玄送一些信報。

利用宮玄的消息通道來傳信,會比普通驛站的信使快上一倍還要多,然而院子中並沒有他的影子,連院外都沒有馬車,初曦才恍然想起以前看到他多是晚上,今日她回來的早了,墨亥估計還沒有來。

沒找到墨亥,正準備回院子,一回身卻看到湖邊上墨巳正停了船,身後沈煙輕提著滿籃子的蓮蓬,正提裙上岸。

墨巳伸臂取過籃子大步往前走,沈煙輕眉心一皺,快步跟了上去。

初曦站在合歡樹後,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突然想起墨巳這段時間似乎確實出現在院子的時候比較多,宮玄命他守護別苑的安全,他之前一直隱在暗處,如今為何如此反常,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初曦斜斜倚著樹幹,突然笑嘆,果然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她身邊的兩個美人,似乎不用她操心,便都有著落了,馬上這院子裏她就要成了孤家寡人了。

突然白狐不知道從哪躥出來跳到她肩膀上,討好的往初曦脖子上拱了拱,初曦一把將它拍下去,“少來!二丫走了,你知道來找我這個主子了,每天就知道吃的夯貨!”

白狐圓滾滾的身子順著初曦的肩膀滾落到地上,蹭了蹭初曦的靴子,委屈的瞪著眼珠瞅著初曦,似等待主子恩寵的美人,萬般嬌羞可人。

初曦突然有種君臨天下的傲嬌感,斜睨它一眼,“下次還敢不敢棄朕不顧了?”

白狐毫不猶豫的搖頭,一臉萌狀。

初曦一伸手,“這還差不多,平身吧!”

白狐一咧嘴,頓時縱身一躍,落在初曦的肩膀上,立刻昂頭挺胸,得意的真似做了貴妃一般。

傍晚時,被初曦念叨了一下午的車夫大人墨亥終於進了別苑,鄭重的接過初曦的信正準備出門,路過廚房時,突然被裏面傳出來的香氣吸引了過去。

走到打開的窗子看進去,見沈煙輕正帶著幾個下人做菜,有條不紊的指揮每個人做事,神情平和淡然,格外讓人舒心。

“煙輕姑娘。”墨亥趴在窗欞上,俊秀的面孔帶著靦腆的笑,輕聲喊道。

沈煙輕擡頭望過來,彎唇一笑,“墨亥,什麽事?”

墨亥深吸了口氣,一副陶醉的模樣,“做的什麽,好香!”

沈煙輕垂眸輕笑,取了荷葉,放了做好的蓮子紅棗餅放進去,遞給墨亥,“給!”

蓮子清香誘人,墨亥將信往懷裏一塞,忙雙手接過,有禮的笑道,“多謝輕煙姑娘。”

說罷起身,開心的往院外走去。

墨亥捧著荷葉,剛下了抄手游廊,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冷沈的一聲,“拿的什麽?”

墨亥倏然回身,見是墨巳站在樹下,狹長的丹鳳眼瞟過來,目光沈沈的落在他懷中的荷葉上。

“蓮子紅棗餅,煙輕姑娘給我的。”墨亥端著一張清秀的笑臉,一臉天真的將手中的餅舉了舉,“特別香,要不要來一塊?”

此時天色已暗,墨巳站在樹影下,表情幽暗不明,一雙清冷的眸子在那荷葉包上淡淡一瞥,上前一步,伸手拿過,轉身便走。

墨亥頓時一驚,追上幾步喊道,“不要全都拿走啊,那是煙輕姑娘給我的!”

墨巳倏然轉頭,目光冷峻,淡淡的看著他。

墨亥猛然停下腳步,目光微閃,憨憨一笑,“你是頭兒,你先吃!”

墨巳斜睨他一眼,轉身而去。

“哼,以大欺小!”墨亥看著已經遠去的墨影,憤憤不平。

春光日短,四月轉瞬即過,五月初,各地通過舉薦和鄉試的學子開始陸續進京。

這是大夏舉行的第一次科舉,參加的有兩千餘人,來自個地方鄉紳士族,一時間擠滿了殷都的大小客棧,京中頓時熱鬧非凡,大街小巷到處可聽到有人議論科考之事。

臨近科考,初曦反而閑了下來,考題、考場和試後所有準備工作都已經完畢,只等著考生進入考場。

忙了一個月,突然間閑下來,初曦反而有點不適應,已是春末,天氣正好,溫度適宜,最適合出去逛街,這日正好又是沐休,初曦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洗漱後,帶著李南泠和沈煙輕,還有那只棄暗投明的白狐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街上十分熱鬧,路兩邊海棠花開的正旺,天氣一暖,似乎連街鋪裏夥計的吆喝聲都明快起來,姑娘們都已穿上了薄薄的春衫,濃妝淡抹,風姿搖曳,打身邊一過,頓時一股香風飄來。

到處可見操著外地口音的年輕公子在街上閑逛,科舉這樣大的事,普通百姓雖然不能參與,卻是異常的關註,對這些趕考的學子格外熱情,甚至還有主動送茶水送糕點的。

初曦一行人這個時辰出來,自然要先找個酒館填飽肚子,一早就聽聞殷都裏有一家百年酒樓名叫天香居,菜色一絕,酒香一絕,景致一絕,在殷都久負盛名。

於是決定好好去大吃一頓!

然而等她們趕到的時候,天香居裏早已是人山人海,尤其最近幾日外地來京趕考的學子眾多,紛紛慕名而來,轎子下人在街上堆積,將天香居門前已是擠的水洩不通。

當然,任何時候,只要你出的起銀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初曦大方的給門口的小廝十兩銀子,那小廝立刻樂顛顛的帶著初曦幾人上了二樓。

上了二樓才知道為何天香居的景致一絕,原來天香居的主子財大氣粗,竟在自家後院造了一片園林,引河水入園,花香鳥語,流水潺潺,桃紅剛謝,翠竹正濃,每一個窗子往外看,都可看到不同的精致,雅靜清幽,別是一番美妙。

初曦給的銀子多,那小廝左右交涉,幫初曦幾人找了個臨窗的雅間,說是雅間,其實只是用綠竹輕紗隔開,外面的人看不清裏面是何人,但聲音卻能聽的一清二楚。

要了幾個酒樓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壺瓜片茶,初曦往後一仰,喟然嘆聲道,“喝杯小酒,品個小茶,聽個小曲,人生真是快哉,這就是我的人生理想了!”

李南泠給白狐也倒了一杯茶,體貼的吹涼了餵給它,聞聲擡頭笑道,“理想是何意?”

初曦抿了口茶,道,“就是你想象的以後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南泠希望以後過什麽樣的生活?”

李南泠歪著頭想了一下,才柔聲道,“在淮陽的時候,我想的便是將來嫁個好男兒,為他縫補衣衫,做飯煮茶,他讀書我為他掌燈,他出門我為他加衣,他安寢我為他鋪被,然後和他養兒育女,這樣便夠了。”

初曦一口茶差點噴出去,“你的理想難道就是當個下人?”

這完全是伺候主子的下人幹的活,呃,除了養兒育女。

李南泠疑惑的看向她,“女子出嫁從夫,本不就該如此?”

初曦聳了聳肩,看向沈煙輕,“煙輕呢?也是這樣的理想?”

沈煙輕點頭又搖頭,“不全是,母親沒去世前,我想要過的生活便是找到我爹,然後娘親能好起來,不管生活艱難困苦,一家人在一起。”

初曦輕輕點頭,大家想要的都是過普通日子罷了。

然而李南泠若要嫁給夏恒之為妾,卻不只是侍奉夫君這樣簡單了,初曦剛要開口問李南泠關於夏恒之的事,就聽身後的雅間中一人突然走了進來,對著房中正喝酒的幾位公子壓低聲音道,“幾位公子可是進京參加科舉的,我這有吏部出來的試題,幾位可要看看?”

初曦神情一凜,側目看向隔壁。

隔著一道輕紗珠簾,隔壁似有三個年輕的錦衣公子正喝酒聊天,後來進來那人一身粗布衣衫,其貌不揚,手放在懷裏,似真的揣著什麽東西。

房中三人似是一楞,只聽其中一人正氣凜然的道,“豈有此理,試題本應是朝廷開考那日統一發放,怎會在你手中,這題分明是你偷的,走,和我去官府!”

賣考卷那人一楞,初曦也一楞。

賣考卷的楞住是因為碰到了這麽個耿直迂腐的主。

初曦楞住是因為,隔壁說話之人竟然是宋學章。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原來和宋學章喝酒那兩人是宋家在徐州做知府的姑丈家的兩個表兄,進京趕考便投宿在宋家,宋家自然要盡地主之誼,領著遠路而來的兩個親戚在京城轉轉,這個重任便落在了宋學章身上。

宋學章每日只知道讀書,平日裏很少出來,還是問了下人,才知道天香居也算是殷都的一個招牌,於是便領著兩人直奔這來了。

宋學章不善飲酒,偏這徐州來的兩個表兄都是酒罐子,喝了將近一個時辰還不肯走,宋學章自己正坐的無聊,恨不得立刻回家去關在房裏讀書才好,恰好這時,賣考卷的闖了進來,於是他拍案而起,一肚子郁氣都對著那人發了去。

賣考卷的人也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個主,本就心虛,被他一嚇,差點當場尿了,陪著笑臉道,“這位公子爺言重了,小的和幾位公子開玩笑的,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說罷,那人一撩帳紗遛了出來。

出了雅間卻見門外站著一人擋住了去路,一身青蓮色水紋長袍,衣料做工講究,那人猛然擡頭,見竟是個容貌絕美的女子,氣質冷然,淡笑的看著她,揚唇問道,“你那裏有考題,可否給本小爺看看?”

那人見對方是個女子,必然不是真想看考題的,鼠眼一轉,滿臉堆笑道,“誤會,小的方才是和那幾位公子開玩笑的,哪有什麽考題?”

初曦目光一冷,伸手向著他的衣領抓去,沒想到對方卻會點功夫,身體後仰,躲過初曦的手腕,急速的轉身向外跑去。

初曦冷笑一聲,輕袍緩帶的閃身上前,曲指成爪,一把抄起那人的手臂,翻身一轉,只聽一聲骨頭錯位的悶響,那人慘叫一聲,隨著手臂被抓的力量向後仰去,初曦伸手一探,那人懷中的考卷已落在手中。

☆、203、 女斷袖

從初曦問話到那人逃跑,再到被抓,不過轉瞬間的事。

初曦剛將試卷拿在手中,還未打開,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驚訝的輕呼。

宋學章一身青灰色錦衣長袍,表情由驚到喜,直直的看著初曦,結結巴巴的喊道,“初、初姑娘!”

被初曦按在地上那人一邊忍著手腕上的劇痛,一邊低聲求饒,“姑娘饒命,姑娘饒命,騙個小錢混口飯吃。”

初曦在手中的紙卷上只掃了一眼便知道是假的,扯了那人腰帶幾下將那人雙手反綁身後,冷聲道,“蠱惑人心,投機取巧,騙錢牟利,小爺豈能饒你!”說罷,給了旁邊看熱鬧的小廝二兩銀子,笑道,“麻煩將他送去京兆衙門,事情經過你都清楚,和衙門裏的人說一邊便可。”

“好嘞!”小廝接了銀子,痛快的答應了一聲,推著那人往外走。

“姑娘饒命,小的知錯了,再不敢了!”那人不斷的回頭求饒,被身後的小廝一把推下樓去。

宋學章跑過來,將初曦打量一番,驚愕的道,“初小姐原來會功夫!”

初曦咧了咧嘴,點頭道,“會那麽一兩下。”

此時有人經過,宋學章拉著初曦坐在一旁的座椅上,語重心長的道,“那人是個潑皮無賴,小姐是個姑娘家,怎的能說動手就動手,女子在外,還是要小心為好。”

雅間中李南泠撩著紗簾往外看,捂嘴輕笑道,“曦兒原來和隔壁那人認識。”

沈煙輕隔著紗簾看了一眼,道,“一看便是個書呆子!”,說罷便不再看,一邊品嘗小二剛端上來的蜜汁桃花蝦,一邊思索這道菜是如何做的,想著初曦若是喜歡,以後自己也可以給她做。

初曦回頭對著李南泠挑了挑眉,才欲起身笑道,“宋公子還有客人,我就不耽誤公子了。”

“不著急!”宋學章急道了一聲,看著初曦突然臉上一紅低下頭去,訥聲道,“小姐穿成這般出門,是為了尋小生而來的吧!”

初曦扶著椅子欲起身的姿勢停在那,驚愕的看著他。

“小生上次和小姐在賞春宴上初遇後,回到家中才想起忘了問小姐家住何處。小生是想告訴小姐,家父已經同意了小姐和小生的親事,只是小姐畢竟出身平民,只能從普通的侍妾做起。”宋學章說到此處見初曦突然垂頭扶額,忙繼續道,“小姐不必難過,小生保證,兩年後,等、等你為我宋家添了子嗣、小生定會請求父親給你貴妾的身份。”

宋學章說到子嗣的時候面上一紅,很快又繼續道,“另外家父還讓小生問清楚小姐的生辰八字,家裏還有何人、父母兄弟是做什麽的,有無田地、嗳,小姐,你去哪啊?”

宋學章正極為認真的說著,就見初曦一言不發起身便走,忙起身追了上去。

初曦走到雅間門外,一把將正看熱鬧的李南泠拽了出來,懶腰摟在懷裏,握著女子的柔胰放到唇上“啵!”的親了一口,眼眸一瞇,輕浮的調笑道,“美人等急了吧,小爺這就來陪你!”說罷轉身對著追上來的宋學章展顏笑道,“宋公子一起?”

看著暧昧的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宋學章如被雷擊,呆立當場,滿臉漲紅,瞠目結舌的道,“這、這、這…。”

之前他便聽一個堂兄表弟私下裏隱晦的說過,有女子扮成男子和其他女子相會、親熱,就像男子的斷袖,他只認為是笑言,此時親眼見到,頓時驚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宋學章受了重大的打擊,又覺得羞憤難當,急急轉身,逃也似的往外跑出去,腳下急迫,連連撞了幾個人,甚至把還雅間中的兩位表兄都給忘了。

沈煙輕此時也走了過來,看著男子落荒而逃的身影,皺眉道,“到底是何人?”

初曦噗嗤笑了一聲,拉著兩人往雅間裏走,“路人,別管他,吃飯,吃完飯我們去游湖聽曲!”

五月六日,考生正式進入考場,參加為期三日的科考。

考場是一個月前用之前一處教坊司改建的,為防抄襲,每個考生之間都用竹席隔開,互不幹擾,又可靜心答題。

初曦不在監考之列,這三日仍舊如往常一般每日上朝點卯,忙到散朝回家。

考卷共有三份,是由初曦、江正、百裏、裴祝等人互相討論而定的,分別是關於治國、邦交、學術等方面,其中治國的題目為帝王之政,這樣敏感的題目,乾元帝卻異常高興,想都未想便拍案定論。

監考的人也都是朝中的一些有學識的官員和殷都中一些秉正的大文豪等。

緊張的三日一晃即過,考生或興奮,或沮喪的走出考場,等待著十日後的結果。

考生考完,吏部開始忙碌起來,忙著抄錄考卷,閱覽,評比,然後再在其中選出出類拔萃者。

一千個考生,一千份考卷,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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