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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操故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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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宮監府。

離開國老府後,龍鷹裝模作樣的回尚藥局打了個轉,運功稍改體型和聲音,變化雖不大,卻可令熟悉他的人認不出是他來。由於曾在成都逗留過一段時間,帶著川音的語腔,更是維肖維妙。

胖公公在花園的亭子內沈思,提著煙桿吞雲吐霧。

龍鷹坐到他身旁。

胖公公斜眼睨著他道:“不要以為公公坐在這裏躲懶,我起來後一直為你做功夫。”

龍鷹想揭掉面具,卻被他阻止。

胖公公道:“魔種的神通變化,教人驚異,只不過收縮了幾條筋,立即使你猶如另一個人般,剛才驟眼看你,直以為王庭經確有其人。這個身份以前不關痛癢,現在則是妙不可言。所以我使人四處散播有關醜神醫的故事,活靈活現,繪影繪聲。哈!公公正是宮內散播謠言的第一高手。”

龍鷹道:“有用嗎?”

胖公公失笑道:“你這小子精明時教人害怕,糊塗起來使人發噱。沒用?你問自己吧!對外在人事的印象,有多少是親身經歷,又有多少是道聽塗說回來的?聽得多了,謊言可成為事實。當有關你的事在宮內宮外廣為傳播,有人查問你時,會將原本子虛烏有的醜神醫,視為真實存在的人物。”

龍鷹道:“我該住在哪裏?家中有些甚麽人?若有人想找老子治病,到哪裏去?”

胖公公好整以暇的道:“巧妙處正在這裏,你這個怪醫生性孤僻,潛心醫術,終日上山采藥,又四處搜索民間秘方,居無定所。回神都時,因得聖上寵愛,所以住在上陽宮內,我還特別使人在仙居院內為你布置了居所,裏面堆滿山草藥和各式制藥工具,是個獨立的院落。”

龍鷹皺眉道:“聖上龍體安康,比你和我更精神,要我這個醜神醫來幹甚麽呢?”

胖公公“哼”道:“你這小子,聖上最著重的當然是她的聖容,全賴你的妙手,故能青春常駐。而你太醫生涯的最高目標,正是要尋出長生不老之法,所以聖上視你如珠如寶。明白嗎?”

龍鷹大吃一驚,道:“公公豈非在害我,不論老的娘兒或嫩的娘兒,誰不想永保青春?”

胖公公道:“這叫‘不做則矣,做就大做特做’。放心!位置是這麽去定,並不代表你真有回天之力。又不是長生不死,只是我們的王神醫深谙養顏之法,則為事實。哈!”

龍鷹心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是已成的現實,也擔心不了。

胖公公道:“從今早一直找到現在,仍找不著李隆基那小子,不知滾到哪裏去?昨夜並沒有回王府。”

龍鷹道:“他住在哪裏?”

胖公公道:“李旦讓出太子之位,降為相王,王府設在積善坊,李隆基等五兄弟在王府內分院而居。”

龍鷹道:“聖上對李隆基仍未真的點頭同意,這麽快去找他幹麽?”

胖公公哂道:“縱然聖上不同意,說該找法明來當皇帝才對,你會聽她的話嗎?”

龍鷹苦笑道:“我只是想先看聖上有甚麽話說。”

胖公公咕噥道:“這小子究竟到了哪裏去?”

龍鷹心中一動,道:“我或許有找到他的辦法。”

胖公公微微一怔,道:“我辦不到的事,你竟可以辦到嗎?”

龍鷹道:“神都這麽大,要我找一個人,成功機會如大海撈針。但對一個人來說,神都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胖公公道:“是誰?”

龍鷹道:“是陸石夫。公公聽過他嗎?他正因消息靈通而升官。”

胖公公道:“靠得住嗎?”

龍鷹答道:“對聖上他是忠心耿耿,沒有家室。該這麽說,是因愛妻死後,立誓不再續弦,沒有家室,又不近女色,無牽無掛。”

胖公公動容道:“這樣一個人,將成絕大助力,不過絕不可讓人看穿他和你的關系。這樣吧!我找個藉口召他入宮來,讓你和他說話。你在這裏坐一會。”

胖公公去後,龍鷹思潮起伏,最後集中在“賊王”邊遨身上。薛延陀馬賊之所以能成為回紇獨解支的心腹大患,皆因邊遨和手下均是境內土生土長的人,熟悉水土,兼且薛延陀雖被滅,餘勢未消,一旦邊遨得默啜支持,必聲威大增,依附者眾。每過一天,他的力量將增長一分,如不能快刀斬亂麻,後果可想而知。

現在回紇和黠戛斯已成阻止默啜吞並西域諸國的中流砥柱,如被動搖,將沒有力量能抗衡默啜。

又想到武三思這壞家夥平時和自己稱兄道弟,轉個身便出賣他去討好韋妃,讓自己看到他猙獰的真面目。

如何才可以幹掉邊遨呢?以前憑天山族的情報,以奇兵突襲的方法再不可行,因奇兵再非奇兵。

胖公公回來了,坐下道:“陸石夫不知為何事到了東宮去,公公已派人到宮門外截他。”

龍鷹大奇道:“公公出去打個轉,竟已曉得遠在東宮的事?”

胖公公道:“碰巧吧!有個剛回來的人,說在東宮門外遇上他。有過庭和難天的消息了。”

龍鷹喜道:“何時抵達?”

胖公公道:“他們會在揚州玩兩天,後天正午該抵神都。”

龍鷹心中欣悅,萬仞雨回鄉後,再沒有可說心事的人,現在有兩人做伴,再不愁寂寞。

龍鷹過天津橋,沿洛水南行,朝南市的方向走去。

洛水舟來船往,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其熱鬧繁華的景象,令人有不真實的錯覺。

化身為王庭經後,他不再像以前般令人矚目,亦沒有美娘子的眼波兒投來,感覺反而更輕松自在。不過也知只要展開手段,他的醜模樣也可變成魅力四射,憑的是“內涵”,想到這裏,也覺好笑。而事實上,此時的他沒有絲毫歡笑的心情。

太陽下山前,陸石夫來見他。

龍鷹在他面前揭開面具,以示對他的信任,這個硬朗漢子沒有令他失望,只從他的眼神變化,便知他寧死不肯出賣龍鷹。

在這時候,當然不可向他透露太多,亦怕他負荷不來,只著他嚴守秘密。

陸石夫籲出一口氣道:“幸好曉得王庭經是鷹爺,否則立即出岔子,剛才在東宮遇上宗楚客宗大人,他著我查王庭經的來龍去脈,留意你在神都的活動。”

龍鷹心中大懍,想不到宗楚客隨李顯到了神都來,此人的真正身份很值得懷疑,極有可能是大江聯的臥底,否則怎會留意小小一個太醫?自己這邊廂赴任,他那邊廂來探自己的底細,消息靈通兼精明仔細,不放過任何能與武曌接近的人物,正是臥底的作風。且他一向與突騎施的娑葛對立,娑葛的叛周自立,由他一手造成。此人與塞外諸族的關系千絲萬縷,是朝中罕有的西域通,風過庭查問西域的情況,求教的對象便是他,而他們在西域遇伏,險死還生,說不定也是因他與敵人暗通消息所致。如果負責調查妲瑪夫人的是他,當然查不出真相。

龍鷹道:“這方面的事稍後再說,小弟請陸大哥來,是想找到不知到了哪裏的臨緇王李隆基。”

陸石夫帶點不屑的道:“何用花工夫去找?肯定他是窩在鄰近南市的花香院。

自廬陵王回朝後,他十天有八天是在青樓度日。”

龍鷹失聲道:“甚麽?”

陸石夫有感而發的道:“很難怪他,給關了這麽久,他的四個兄弟比他更不堪,夜夜笙歌,臨淄王算好點哩,到最近一個月才去花天酒地。他還有個癖好,最愛珠圓玉潤的美女。”

龍鷹整個頭皮在發麻,自己是不是看錯他呢?幾乎想立即去痛揍他一頓,順口問道:“陸大哥因何事到東宮去?”

陸石夫嘆道:“還不是因李重俊闖的禍?”

龍鷹茫然道:“誰是李重俊?”

陸石夫答道:“李重俊是廬陵王第三子,非是韋妃所出,而是由宮人所生,懂點武功,今次已是第二次在神都鬧事。”

龍鷹道:“發生了甚麽事?”

陸石夫道:“也沒甚麽大不了的,他和黃河幫的陶顯揚到青樓尋歡,因小事與鄰房的人起沖突,打傷對方幾個人,不巧的是,被打傷的其中兩人,一是左拾遺賈虛己之子,一是飛馬牧場派駐神都負責戰馬交易的人,事情因而鬧大,需我出來擺平。韋妃雖然不喜歡李重俊,卻不想此事傳入聖上耳內去。”

龍鷹記起陶顯揚,正是由他親自送自己和小魔女等到長安去,手段圓滑,風度翩翩,對他執禮甚恭,招呼周到。這麽的一個人,很難與動手傷人的惡行扯上關系。道:“我認識陶顯揚,他怎會鬧事?”

陸石夫道:“動手的是李重俊,他性情火爆,如不是陶顯揚大力阻止,肯定弄出人命來。”

龍鷹道:“他因何事大發脾氣呢?”

陸石夫道:“還不是因他的妹子李裹兒,給李重俊聽到對方以他妹子的名字做話題。李裹兒是廬陵王的最幼女,生於赴房州途中,廬陵王脫衣裹之,故名裹兒,最得廬陵王和韋妃寵愛,長得百媚千嬌,刁蠻任性。小魔女歸龍爺後,李裹兒到神州不逾兩月,已隱有取而代之之勢,故談論她實屬平常不過的事,只是李重俊或許因心情不佳,按捺不住性子吧!”

龍鷹順便問道:“廬陵王諸子裏,有哪一個是像點樣子的?”

陸石夫道:“廬陵王的長子是李重潤,聽說人品不錯,但愚弱無能,有點像……嘿!不說哩!次子是李重福,不知是否因長期生活在陰影裏,行為有些瘋瘋癲癲的,沒有隨廬陵王來。比起來,李重俊算是較有為的一個。”

龍鷹心忖較有為者仍屬這等貨色,且知不論是李重潤又或李重俊,都是全無機會,他們的處境就像當年武嬰諸子,將成為韋妃野心的犧牲品,當中還牽涉到妲瑪這個不測的因素。

可是,自己看中的李隆基又如何?想到他正在青樓裏左擁右抱,醉生夢死,心中閉翳。就是在這種心情下,他與陸石夫分頭離開大宮監府,往青樓“拿人”。

燈火輝照裏,“花香院”三字的大招牌映入眼簾。瞧規模,遠及不上芳華閣或飄香樓,但也門面講究,古色古香,使人感到是尋幽探勝的好去處。

把門的幾個大漢雖然被他的醜臉嚇了一跳,可是見他一身官服,不敢怠慢,恭迎他人內去。

龍鷹這刻才懂頭痛,自己氣沖沖的來尋李隆基的晦氣,卻沒有考慮現實的情況。說到底,李隆基乃皇室貴胄,會有隨身護衛,自己貿貿然去找他,又不能報出龍鷹的身份,怎可能見得著他?

另一方法是恃強硬闖,當然更為下下之策,傳開去是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就算以胖公公的足智多謀,也難以解釋王庭經為何要到青樓找風馬牛不相及的李隆基。

幸好踏足迎客的轎廳時,他已計上心頭,向迎過來招呼他的中年美婦道:“這位美娘子,可否借一步說話?”順手塞半錠金子入她的手裏去。

美婦人立即眉開眼笑,拋他個媚眼道:“奴家叫小慈。”熟練地將手插入他臂彎去,帶他穿過轎廳,來到花木扶疏、前院和後院間的園子。

龍鷹道:“我想見臨淄王,又不想驚動其他人,小慈有何辦法?”

小慈臉現難色,道:“奴家不敢打擾臨淄王呵!不是不想為大爺辦事,而是真的無能為力。”

龍鷹早預見她會如此反應,不是這樣才不正常,又多塞給她半錠金子,道:“我也是當官的人,怎會不知禁忌?小慈只須給我傳一句話便成,見不見由臨淄王自己決定。”

又擔心的道:“他是否喝得酩酊大醉呢?”

小慈道:“這個大爺可放心,臨淄王很少喝醉酒,少有人到青樓來可以這般有節制。奴家還不知大爺高姓大名呵!”

龍鷹道:“不用理我是誰,只須告訴他,我正是當年胖公公請來為他診癥的人便成,記緊哩!千萬不要說錯。還有,說完這句話後,便當從來沒說過,明白嗎?”

小慈終清楚眼前的醜漢非是白撞,而是與李隆基有關系的人物,雙腿一軟,差些兒立足不穩。

龍鷹抓著她道:“先給我找個方便說話的地點,然後為我傳話。”

龍鷹以前雖想到李隆基最有當皇帝的資格,仍想不到中土未來的盛衰,竟系於他一人身上。情況頗像當年的李世民,只有由他當皇帝,中土才能出現前所未有的盛世,事實亦是如此。

驟然從陸石夫處聽到李隆基流連青樓,失望之情,縊於言表,直到聽得小慈說他仍懂得克制,心情稍微轉佳。

他身處院內幽靜的一角,憑他靈銳的感官,即使武曌想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偷聽他們說話,亦肯定辦不到。

法明是整件事的關鍵人物,是代表魔門的繼承者,乃直接的延續,除龍鷹外,最有資格的是他。看似荒謬,卻非絕無可能。法明比之任何人,更有群眾的基礎,只要配合宗教的力量,在形勢配合下,或可圓法明的帝皇夢。

可是在仙門事件後,武曌再非以前的武曌,法明亦不是以前的法明,每一個知情者莫不被仙門改變,沒法還原過來。

他是否該去見法明呢?

對法明他該持何種態度?他還曾向花間女承諾殺法明為她報殺師之恨。

“多情公子”侯希白是否真的被法明和莫問常聯手重創?

足音響起,是五個人的足音,其中一個被龍鷹認出屬李隆基的。

龍鷹心中欣慰,這小子聽聞傳話立即趕來。

李隆基的聲音在十多丈外響起道:“你們守在這裏,任何人不得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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